【摘要】 中国本土绘本近几年呈现“井喷式”发展的趋势,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绘本作品及创作者。但是整体而言,中国本土绘本较之国外优秀绘本,无论是在创作素材的择取、思想内容的呈现,还是在艺术表现技巧与手法诸方面都存在一定的差距。中国本土绘本要想取得质的飞跃,可以通过从紧扣“儿童本位”、以“游戏精神”为内核、增加绘本的幻想性这三个方面着手,进一步提升绘本艺术创作的质量,创作更优秀的绘本以飨读者。
【关键词】 本土绘本;儿童本位;游戏性;幻想性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05-0022-03
基金项目:2020年赣南师范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熊亮原创绘本审美接受研究”(项目编号:YCX20A027)阶段性成果。
在面对国外绘本大量涌入并占据了中国儿童读物主要市场的情况下,中国一些绘本创作者意识到应该创作属于自己的本土绘本。中国的绘本应该是带有中国印记,融入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审美内涵,并富有时代特征的绘本。在这一创作目标的指引下,出现了引人注目的两大本土绘本创作团体:一个是以熊亮为代表的活跃在北京的“五色土”;另一个是活跃于南方以蔡皋、朱成梁为代表的“东方娃娃”团体。这两大团体立足于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深入挖掘并努力表现中国文化特色进行绘本的创作,代表性的作品如蔡皋的《桃花源的故事》、朱成梁和余丽琼合著的《团圆》,以及熊亮的《小石狮》《灶王爷》等,他们的绘本有非常明显的“中国味”,为中国的绘本探索出可行的路径。
虽然中国本土绘本打破了国外绘本一枝独秀的局面,得到多家出版社的支持,并吸引了众多学者的注意和绘本推广者的青睐。但是,从总体数量上,中国绘本所占市场份额依然不多。据开卷数据显示,从2000年到2019年,少儿图书市场的码洋比重一路攀升,动销品种数也呈现逐年增长的态势,少儿图书市场在整体市场中码洋比重超过30%,稳居第一。尽管多位绘本创造者屡次在国外获得大奖,在国内也多次被儿童文学作家和研究者提及,但是在儿童中依然没有得到热烈的反响。除去绘本受到的外部因素影响外,仅单独针对绘本的内容和图像的制作以及从读者的需求出发进行思考,中国本土绘本创作者应该紧扣“为谁创作、怎么创作、创造什么样的绘本”这三方面进行考虑。目的是清楚了解到中国绘本遭遇困境的原因以及突围的方向在何处,尽量缩小与世界优秀绘本的距离。
一、紧扣“儿童本位”的创作标准
绘本就是图与文的合奏,图与文比例相当或者有图无文。朱自强在《儿童文学的本质》一书中认为“不是把儿童看作未完成品,然后按照自己的人生预设去教训儿童,也不是从成人的精神需要出发去利用儿童,而是从儿童自身的原始生命欲求出发去解放和发展儿童,并且在解放和发展儿童的过程中,将自身融入其间”。创作者在对文学作品进行创作时,首先会在头脑中存在“潜在的读者”,创作者会对自己即将创作出来的作品进行预设。毫无疑问,针对儿童创作出来的绘本主要读者是儿童,绘本也应该是符合儿童的阅读需求和审美心理的。换句话说,创作者在创作时始终要以儿童为中心,围绕儿童进行创作,既不能离儿童世界太远,也不能离儿童世界太近。创作者在创作绘本时如何把握好和儿童的距离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为了创作具有中国特色的绘本,一些绘本创作者急功近利,把中国古典神话进行改装配以精美的图案进行出版,不仅造成绘本图文的严重脱离,导致和之前的连环画等文学样式没有太大区别,而且忽视了儿童的接受心理和年龄特征,一出版即遭遇了冷落。当然,中国也有潜心在绘本中耕耘的作家,并走出国门取得一系列成就。既是绘本画家也是编辑者的蔡皋创作了一系列著名的绘本,并斩获多项国际奖项,其中与松居直合创的《桃花源的故事》更是直接被定为日本小学国语教材。
在《桃花源的故事》这本绘本中,全篇的绘本色彩是朴实的大地色和温暖的粉色,不僅传达出人在自然中安然生活的理想状态理念,更是写出了人诗意地在大地上栖居的美好愿景。周翔《荷花镇的早市》被誉为“最美绘本”,整本绘本描绘了非常唯美的江南水乡画面,并且以孩子的口吻进行故事的讲述。但是,绘本中依然有着偏成熟的语言和成人化的思想。被喻为“先锋性导师”的熊亮也意识到太过于强调传播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绘本中注入太多传统因素,反而会影响绘本的整体质量,会让儿童依然选择西方绘本进行阅读,这与当时创作中国绘本的目标背道而驰。作为创作者应该始终把尊重和理解孩子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然后再让儿童去接收和感受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正如松居直在《我的图画书论》中所阐释绘本“对幼儿没有任何用途,不是拿来学习东西的,而是用来感受快乐的。”绘本对于儿童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无用”,在绘本中滋养儿童的心灵世界。
当然,绘本作为文学作品具有双重属性,不违背市场经济规律的同时,应更多地倾向于文学性。绘本有时具有太强的目的性反而让读者灰心丧气,真正好的绘本一定是在理解和掌握儿童心理的基础上,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达到创作者最终目的,而不是一味强调要让儿童接受和理解中国传统文化。熊亮的《和风一起散步》讲述了小木客在清晨的时候被风唤醒,带领他走出户外,和风经历了不同的事情。有穿过山洞打扰了熊的美梦,还有穿过湖面打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鹤,也打扰了正在享受清晨美好时光的庆忌小人等,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顽皮的风造成。
在《和风一起散步》绘本中,风是可以和孩子交流对话的,风是随性的,有生命力的,不自由自主的。风和其他事物发生碰撞时,是需要孩子做出自己的选择和调整。当然,这本绘本不仅仅在于讲了孩子和风一起散步的故事,更是把古典文学《风赋》融入其中,和古代文学中的“风”不期而遇。
在《小年兽》绘本中,熊亮始终站在儿童的角度讲故事。先是画了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怪兽,接着告诉读者“年”是一只住在高山上由孤独聚集起来的小怪兽。驱赶年的方法就是在大年的时候通过和亲朋好友打电话,将内心的孤独感释放出来就可以了。在《小年兽》中,熊亮不仅把一直存在人头脑中的“年”的形象画出来了,而且通过大片的红色和过年的习俗衬托出过年的氛围。当小朋友闹矛盾时,也是通过简单地打电话进行道歉就可以解决矛盾。正是打电话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简单方式符合了儿童的思维模式。整本绘本的主色调也是艳丽的红色,不仅符合过年的主题,更是吸引了儿童的眼球,情节前后之间的突转也让这个故事回味无穷。
二、以“游戏精神”为内核
“游戏”有“游动,嬉戏之意”。每位学者对“游戏”的理解也不相同,席勒的游戏观是多余精力的宣泄;皮亚杰认为游戏是儿童调和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矛盾的桥梁。在游戏世界中,儿童不断地同化、顺应再调整。“游戏是儿童用来娱乐的重要方式”,游戏不仅有利于儿童的身心发展,更是接触社会,遵守规则的重要一环。绘本带给儿童的乐趣在于,儿童可以在绘本中边玩边模仿,在看绘本的过程中就可以“玩游戏”:儿童既可以进入绘本中充当角色,也可以把绘本中的游戏转移到现实中;既可以模仿绘本的语音语调,也可以发现绘本中隐藏的细节等。绘本作为幼儿的主要读物更应该突出游戏性,目的是让儿童在绘本中获得更好的体验,在虚拟的世界中感受乐趣。
增强游戏性的方法可以从内容和形式两方面着手。在形式上,可以增强语言的韵律感和节奏感。熊亮的《一园青菜成了精》是在北方童谣的基础上改编而成,因为江南白莲造反引起了其他青菜的躁动,青菜们发挥自身的优势,共同攻打白莲藕。最后,白莲藕被青菜的战斗力吓到了并躲进了池塘里。《一园青菜成了精》在语言上也是独具一格。“出了城门往正东,一园青菜绿葱葱”,不仅采用短小精悍的句式,通过押韵和对仗的方法让儿童读起来朗朗上口,并且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地点。《一园青菜成了精》在语言上区分小葱是银杆枪,韭菜是两刃锋;在颜色上区分辣椒是红色的,黄瓜是青色的等蔬菜的特点;在修辞手法上,采用拟人体的修辞手法,将青菜分成两大团体进行对战,再配上精美的图片,整本绘本带领读者沉浸在蔬菜的战斗中,并被有趣的场面和丰富的语言给逗笑了。
在内容上,可以增强故事性。熊亮绘本《年》讲述了“年”是住在高山上的小怪兽,从没人和它玩。“年”在过年那天会从高山上跑下来吓唬那些落单的人,并且会充满怨气把孤单的人吞掉,从“年”手中逃脱的方法就是通过打电话的方式和认识的人说一声“新年好”。当然也要和“年”说声“新年好”。“年”也会害羞,最后变成红彤彤可爱的“新年”了。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和充满童真童趣的“年”,很容易让儿童走进“年”,把“年”当成玩伴。并在绘本中体会“年”的情绪变化,从而把“年”情绪联想到自身。因为一本好的绘本不仅可以在形式上含有游戏的因素,在故事情节中依然可以体现出游戏性。
绘本应该是“对于童年游戏所包含的内在生命精神的真正理解和尊重,幼儿文学作品对于游戏式的热闹、好笑等效果的追求,永远不能被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游戏精神,从而也就无法使它成为一种高级的审美游戏。”在绘本中,游戏形式只是外壳,游戏精神才是绘本的精髓所在。张晓玲和潘坚合著的《躲猫猫大王》通篇都是围绕“躲猫猫”这个游戏展开,让一群小伙伴在游戏中成长,享受游戏带来的乐趣,也享受游戏带来的悲喜和离别,更在游戏中互相尊重和理解。如果绘本只是停留在儿童带来好玩的层面上,无法在好玩的层面上上升到更高层面,那么这本绘本也不算真正意义上成功的绘本。
三、以“幻想”为底色
幻想,可以说是儿童文学作品的基本特征。“儿童文学是幻想的艺术。幻想力是人类身上的伟大‘神’性,在它儿童的心灵园地根深叶茂。儿童文学是守护、发展人类幻想力的艺术园丁。”绘本作为幼儿的主要读物更应该注重幻想性。
目前国内出版的绘本更多的还是以现实世界为主要描写对象,比如朱成梁的《团圆》,以春节为背景,以团圆为主题,讲述在除夕那天在外务工的父亲回乡和家人团聚的故事,折射出成年人为了生活在外奔波劳累不得不把孩子留在家里,一家人分隔两地的现实问题。写实的作品固然能打动读者,但是由于儿童心理特殊性,儿童容易把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混淆在一起,儿童更倾向于选择超越现实世界的绘本。根据皮亚杰儿童心理学的理论可知,儿童在早期阶段,往往不能把主体和客体区分,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坚信万物有灵论,在设想的虚幻世界中寻找快乐感。在相应的儿童文学作品中,经常有拟人体、超人体等形象的出现。在绘本中还有夸张、怪诞的修辞手法、色彩的辅助、图文交织产生的趣味性融入其中。正是因为儿童阅读心理的特殊性,儿童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儿童在阅读文学作品时会更倾向于选择充满幻想性的作品。
在《游侠小木客》系列中,可以非常明显地感觉到熊亮绘本与之前绘本的差异,如果说之前的绘本是更多地注重传播中国传统文化,融入中国传统因素。那么在《游侠小木客》中,更多的是追求幻想性和文学性的统一,打造一个充满幻想的神话世界。《在游侠小木客》系列中,讲述人类女孩在放暑假时到乡下爷爷家游玩,在和小伙伴在游泳时小羽被水上漂浮的桃花瓣所吸引,进而沿着小溪一步步进入桃花源的故事。在桃花源中,小羽和小木客经历了因为人类身份被木客家族怀疑,甚至被驱逐的危险,最后小羽用善良、热心和真诚打动了木客家族并被木客家族接纳成了其中一员。小羽在被接纳后,却面临着更大的危险和挑战。小羽先后和小木客经历了木客家族的动荡,木客的离世,黑暗势力对桃花源破坏等一系列的事情。在面对桃花源的混乱和争斗时,一向懦弱的小木客一夜之间成了木客家族新的继承者,和屠龙族的小离,小羽并肩作战,他们成长守护桃花源的新力量。在和黑暗势力斗争中,三位小伙伴都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必须勇敢面对,带领小木客寻找新的住处,开辟新的世界。在这些经历中,他们相继成长,懂得在面对困难时,要勇敢不能逃避,要不被外界干扰听从内心真实的想法,并按照自己的本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游侠小木客》系列打造了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云是有呼风唤雨的魔法,狗是巨兽镇守桃花源,木客、动物和植物能与人类对话等。在桃花源中,一切的生物都是有魔法、有生命力的。
在《游侠小木客》中,图像的特点不容忽视。熊亮借助现代技术,构造了大型3D立体画面,宛如电影屏幕,让读者陷入沉浸式的观赏。当然,熊亮在追求幻想性时,也没有忽略文学性。有人与物的和谐共生,有成长和勇气,有人类一直在追求的真善美等。
日本松居直先生也认为,“对于读图画书而言,读书就是读故事,通过图画读懂故事,那对于孩子来说,就是把故事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世界变成在自己心中看得见的画(形象)的能力,也就是被称为想象力的能力。如果想象力丰富,人就能看到看不见的东西。图画书和想象力有很大的关系。”幻想在儿童的世界里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幻想满足了儿童在现实世界中得不到的需求,幻想也解放了儿童的想象力。
四、结语
绘本虽然面对的读者主要是儿童,不能因为儿童简单的思考模式就创造出营养低下的作品糊弄儿童。绘本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属于文学作品的,应该具有文学性,而不是一味强调绘本的儿童性。如何在儿童性和文学性中找到平衡点是绘本创造者应该思考的问题。国外的绘本之所以受到读者的欢迎,是因为具有极强的文学性,不仅在文与图之间的关系多样化,更是把創作者对人生和哲学的思考融入其中。比如,谢尔·希尔弗斯坦的《爱心树》,线条的简单勾勒,画面的大面积留白,如此简单的绘本依然不影响绘本主题多样化的解读。正因为绘本具有如此多的解读,才能激发起读者的兴趣,充实了绘本的原本意义。因为绘本不能仅仅停留在好看好玩的阶段,而是应该在趣味性上再添加引人思考的问题,在有趣中表达作者的理解与思考。紧扣绘本的创作标准,增强绘本的游戏性和幻想性,中国本土绘本将迈上新台阶。
参考文献:
[1]朱自强.儿童文学的本质[M].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
[2](日)松居直.我的图画书论[M].季颖译.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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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方卫平.“玩”得文学:幼儿文学的游戏性[J].学前教育研究,2012,(06):7.
[6]朱自强.中国儿童文学与现代化进程[M].杭州: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00.
[7](日)松居直.我的图画书论[M]].季颖译.长沙: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7.
作者简介:
曾玉,女,江西宜春人,赣南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