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斐,杨青青
(上海戏剧学院创意学院,上海 200040)
截至目前,我国有四十二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数量以及保护规模居世界首位。国家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在积极保护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探寻创新传播方法,构建保护、传承和创新管理组织机制。文旅部发布《“十四五”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规划》,提出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国文化基因[1]。当下,政府、相关文化机构立足于自身需求和市场导向,深入挖掘当前文化遗产与其他行业的契合度,从而实现文化遗产与旅游业、商业等其他业态的整合[2]。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守正创新对中华文化的传承、促进和延续中华文明有着重大作用。
桃源绣作为一种传统织锦艺术,其包含的独特民俗文化对当代具有重要研究价值。如何保护与传承桃源绣给予的文化养分,成为桃源绣所代表的传统艺术文化保护乃至其传统文化振兴的重要目标。随着当前技术快速全面发展推动数字化进程,当下许多传统艺术的展示形式仍旧停留在实物展示部分。作为桃源绣传承与传播的当下,应尝试应用更适当的语言与方式优化其当前展示。我们应当聚焦于如何利用当前数字技术来研究以桃源绣为代表的艺术文化过去与当代的联系,重新思考非物质文化遗产价值的可持续问题。聚焦于数字化后探讨当前创新性数字化技术,探寻可以提供保护、发扬、展示的路径。
■图1 “仙境有花开——清代民国时期桃源绣展”湖南省博物馆展览现场
■图2 传统艺术数字化展示过程分析
■图3 色彩转换为音频示例
■图4 声音量化过程与控制图像生成
近年来伴随着博物馆事业的创新与发展,以学术研究为基础的创新展览发展成博物馆基本展览之外的重要补充。文化展览作为知识传播的重要形式,它的信息传递不在于简单的采集、陈述、传播、接受的过程,而是应当利用所展示文化的特性,营造出一个可学习、参与的当代空间环境。展示作为博物馆、艺术馆与观众进行交流的方式,数字化是展示的当代形式,互动是展示中一种沟通的艺术,希望观众能共同参与信息的传达。当前文化艺术展览仍有部分以“静态”呈现,人在观展中自主参观展品,期间以视觉输入为主,多半不与展品进行互动交流。在当下数字化展示环境中,通过调整观展体验,其参观方式由“静”态变“动”态、“被动”变“主动”体验、视觉观展变为视听交互,此过程中不仅加深观众对展品的记忆,也获得了更多的观展乐趣,让现代博物馆诉说故事。通过动态展陈技术,观众在展品中不仅可体会到活灵活现的故事,同时自身也成为了展陈的一部分,选择自己的方式参与观展活动[3]。
当今知识经济时代背景下,数字化技术为桃源绣展示形式的创新发展有着极大的推动作用。《资本论》指出:“社会生产工具的变革势必影响整个社会的文化形态和人们的生活行为。”数字化技术的发展正好反映了一种文化形态伴随着技术而成长的曲折历程[4]。桃源绣作为众多中国传统艺术之一,创新其展示形式是桃源绣传承发展的必然要求。是与大众进行充分互动接触,了解与发扬传统艺术,进行潜移默化的文化输出的必然要求。因此桃源绣当下传统的实物展示方式对于其发展要求而言是远远不够的。
近年来,在湖南省政府的引导和资助下,桃源绣展览大量地以实物、图片、影视资料等形式展出,同时民间收藏佳品作为补充进入观众视野。2020年12月湖南省博物馆联合桃源县人民政府举办桃源绣特展,主题为“仙境有花开——清代民国时期桃源绣展”(图1),是湖南省博物馆首个以湖湘区域文化为主题的展览。展览遴选共一百七十八件绣品,展示内容包括桃源刺绣题材造型、刺绣针法、艺术特点及桃源绣在民间实物中的运用等。除此之外的桃源绣其他藏品展,如湖南湘绣文化艺术节、桃源县文化馆展厅开展的桃源刺绣作品展等,皆偏向藏品实物展示,源于博物馆、藏家藏品直接展示。内容上以藏品实物、图案、针法、应用展示为主。以上这些展示,缺失创新性技术的辅助,存在展示目的不明确,难以进行有效的传导,不能凸显桃源绣的应用价值与商业价值。
■图5 生成丝巾与数字图案
数字化概念,在我国古代已有例可循,老子在《道德经》中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来表达他对世界本原的思考,表现了古代人们早期数字化的探索。而后计算机的问世再到数字艺术的出现,计算机通过各种程序、数字技术作为新的表现手段将艺术输入计算机进行数字化创作,21世纪走向了信息化时代。2005年,张诗亚专著《强化民族认同:数码时代的文化选择》中将数字化定义为一串离散信号,把一切通过编码变成一串“0”“1”数字,再通过解码还原出来[5]。现代数字科技更好利用数字资源,通过记录、呈现再到创造,将文化遗产由“无形”向“有形”转换固化为视听结合的形式[6]。数字化将客观存在的事物依托计算机等数字设备抽象化,实现对展示内容的保护和创新。当前时代下,数字化展示可以拓展利用于传统艺术、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古籍等方面,实现转换、再现、交互、共享的数字化形态。数字化展示的目的在于保护的同时不断创新与开发(图2)。数字化展示是一门集成艺术,通过各项技术有效地调动观众的感官,以交互的方式参与以便增加观众的乐趣。文化与艺术展览作为包含科学与真实性的展示活动,为了将展品中的真实性与相关理论传播给大众,因而势必需要借助数字化技术,进行文化的创新展示。
当今的展示设计呈现多元化,多种设计手段共存的特点。由图片文字转换为三维环境与数字化展示,呈现智能化、数字化、网络化的多维展示设计。传统艺术都有其独特的艺术特点、保护、发展方式,而这些特性更是有利于运用数字化展示技术进行创新设计。传统艺术的原生环境与传播途径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从早期的传播途径来看,以代代相传、言传身教再到图片、文字等纸媒方式的传播,信息往往受到传播阻碍而未发挥其最大效率。这是一种单向、直接的信息,可能有高昂代价且无法反馈信息[7]。同时,在人的接受过程中,感官系统中接受外部信息的视觉感官占绝大部分,而要获得对客观事物全面了解,需要调动其他感官协作学习。传统的展示方式中,视觉与其他感官协调合作没达到传达信息的最优解。因此不同媒介间艺术概念的转化,对当前展示形式的创新与桃源绣内容当代化创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国许多的传统艺术创作方式为人自身的创作。桃源绣的一针一线皆为绣工长达几个月甚至半年的缝纫,创作成果离不开从小对桃源绣的感悟与观察。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科技水平的提升,人们可以接触到更多电子媒介,大部分媒介源于人的体验与感官。麦克卢汉曾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提到:一切媒介都可以作为人类感官的延伸:例如文字的印刷品是人类眼睛(视觉)的延伸,声音的媒介是人类耳朵(听觉)的延伸。
转媒体可以理解为一种或几种媒体信息转换为另一种或几种媒体信息[8]。上海戏剧学院杨青青教授提出转媒体强调“转”,是一种跨专业跨领域的转换,我们可以将想进行转换的事物进行输入和输出,实现过程中的各种可能性[9]。转媒体思维方式对我们艺术创作有着创新突破作用,从艺术体验、构思再到表现,我们基于转媒体艺术创作方式,输入生成新的媒体艺术作品,完成由过去向未来的创作转换。人通过听觉、视觉、嗅觉、味觉、触觉在生活中进行体验,发现和捕捉灵感,通过人或机器的转换,得到另外的艺术形式。将接受艺术信息作为灵感进行输入,通过转换后输出,输出的结果有了无限的可能性。数字时代产生的科技产品、软件、机器参与我们创作的比例日益增大,我们通过设定规则或机器产生的随机性进行输出。机器生成的输出效果各式各样,可以是具体的固定图像,也可以是随机变换的视频,由机器算法产生交互媒体等。我们通过转媒体探索继承与传播文化的无限可能,从灵感出发后,找到与之进行的转换方式,最终输出作品结果。
2.2.1 输入媒体的调节与转换
输入媒体筛选与调节为整体艺术创作奠定基础。当前的输入媒体中,可以是以人为主的感官体验、想象力、经验等输入形式,也可以是程序、计算机等数字化输入形式。
传统艺术中包含图案、声音、质感、材质等多种感官元素,例如我们接触传统图案元素后,设计者的脑中可能会唤起其他视觉、听觉记忆。桃源绣中有大量戏曲题材,活灵活现的针法与造型让桃源绣视觉产生了针线的韵律。音符以音乐为载体,视觉效果为核心,通过计算机等转换媒介成像,从而得到可视化的全新体验。计算机等数字化输入将生成音乐可视化,再形成新的数字视觉[10]。配合设计师情感,运用转媒体思维可尝试对输入媒体进行调节转换,以戏曲题材桃源绣作为灵感源与音乐进行结合。从桃源绣的针线韵律中找到音乐韵律的灵感,例如颜色、色块、针线排布、高低错落等。设计者将这些视觉信息进行有效整合,有条不紊构建出输入信息的集合体,再将其输入负责设计和创作的音乐与交互软件组合生成当代音乐样本(图3)。在当前创作过程中有意识的变化、提炼、调节输入,对此后图像转换与效果生成创造基础。
2.2.2 基于人机协作的转换
在当前的艺术创作中,转换器可以为人的转换,也可为机器的转换。机器参与需要依据人为的规则与程序来影响机器的生成。在当代创作中,人作为主要转换器发挥了重要作用,以创作者或二次创作者的身份完成艺术创作与转换。艺术作品则以原作为灵感源,形成转换链的形式。为了实现将其融入当代生活,通过转媒体创作观,将桃源绣为灵感源进行人机共同创作,输出为媒体艺术与交互艺术结合的动态视觉作品。在不丢失桃源绣本身艺术特色、内涵的基础上进行创作,符合当今技术的发展趋势与大众的审美。
在桃源绣视听交互的探索上,利用声音与视觉交互生成新的动态视觉,探索数字化与桃源绣从静态图像向动态视觉、传统展示向交互艺术的转换。将桃源绣中颜色组合、形象图案提炼,输入机器生成新的视觉元素,利用计算机随机生成的数据与程序规则的设定,使电脑随机参数与外部声音可产生交互,整体画面上控制线条的生成、摆动幅度、方向等(图4)。音频信号可以通过电频值进行量化,合理化其图像中变化的幅度,在画面的生成上变得更加均衡、统一,也更加严谨。编程后程序可改变生成画面,让作品最终可以通过声音生成视觉,运用数字交互完成人与机器以桃源绣为灵感源的共同创作。以桃源绣数字化为目标的一次综合材料偶发性创作,将桃源绣的元素输入后,可以拥有不同的变化与随机性,最终可控制桃源绣形成新的现代语言并且与观众实时互动。我们进行传统艺术的当代转换中不断寻求多学科之间的协作,利用新技术途径与转换方法来解决传统艺术当前设计中的诸多问题,除了创作中的技术转换,元素的灵活表达以及感官的丰富体验让创作作品更具当代性、创新性与艺术性。同时桃源绣题材作品可以转换成数字化、可交互的新媒体展示作品,为中国传统美学与当代艺术创作方式和科技的结合提供可能性。
2.2.3 数字化生成与输出
传统艺术转换过程中合理分配人与机器的协作任务,对优化输出媒体艺术的呈现效果有着重要作用。根据转换后的艺术效果选择合适的展示形式,同时可转换数字化产品使其产生应用价值。桃源绣的传承与发展不仅仅在于绣品的保护、文献的收藏、数字化的展示,还有将桃源绣进行产品创新发挥商业应用价值。在前文中针对展示形式,论证桃源绣与当代数字化技术的结合,除桃源绣原作展示与数字化交互展示外,桃源绣可作为当代创意源运用于文创产品设计中。发掘创意元素与美学特征,结合生成具有消费价值的时尚文创产品。当前桃源绣的衍生文创大多数还保持着绣品“原真性”,其主题、特征在设计展示有明显不足。在桃源绣数字化探索中,提取桃源绣具有代表性的颜色搭配、图案造型,通过打散、重组,加入时尚设计,在不丢失桃源绣原有艺术特色前提下,增强其时尚感,利用计算机软件创造出以桃源绣为灵感源的当代数字艺术(图5)。数字化进程对桃源绣及其他传统艺术而言,提升了文化的传播效率,同时,传统文化丰富了数字化展示的内容,使其有更大展示空间,实现其真正的艺术价值。
俄国哲学家雅格布森(1896)曾发表关于艺术传播中能指与所指,即艺术的传播符号包括一个可以被主观感受到的指符与一个被推知理解的特指[11]。能指可理解为文化艺术表现的符号元素,所指可理解为文化隐藏需要理解的文化内涵。在艺术传播中不仅在其符号元素的表达,更是要融合深层的文化精神。在把握元素形象的同时,深入研究其内涵的文化精神,由表及里,才能更好地创作出有深度、有创造性的艺术作品。相比之下,凝练的文化元素具有文化典型特征,在传播难易程度上更容易作为蓝本进行跨领域的创新。利用凝练的文化元素与形态,与当代展示形式与手段相结合,创造新的当代展示逻辑,表现艺术特色的同时达到艺术文化的深层高度是当前传统文化可深入研究的方向。传统的设计方法与准则在当代设计中仍有适用部分,例如色彩组合、空间构成、图案变化、文字排版等元素。因此我们应当包容、融合,共同推进传统向当代的转换[12]。
本研究通过论述桃源绣已有展示方式并结合实际案例分析,论述桃源绣与当代数字化展示方式结合的必要性与方法论,意图结合桃源绣以及当代展示形式,为桃源绣数字化展示提供新的展示思维、注入新的血液。宣扬桃源绣文化并希望其文化精神与艺术特色得到有效传播,实现桃源绣的文化价值、商业价值与当代价值,创造出更符合当代审美独具特色的桃源绣当代数字化展示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