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历史视野中的主体问题及其实践价值

2022-02-03 16:06
贵州社会科学 2022年6期
关键词:历史性现实主体

李 健

(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

随着国内学界对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研究的深入,历史转向世界历史的本质、动因、载体和趋势逐渐成为一个显性问题。学者们大都从文本出发论证历史转向世界历史的客观必然性、内含的历史唯物主义底蕴和实现共产主义的理论合理性,较少从世界历史视野中的主体问题出发,强调这一转向背后的主体作用。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到,“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1]541。如果想把这个一致性问题讲清楚,我们就不应该仅仅将问题的核心放在“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上,还应该将问题的核心放在“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特别是要讲清楚现实的个人如何转变为“世界历史性个人”,无产阶级如何成为世界历史的真正主体。而要想把世界历史视野中的主体问题讲清楚,我们不仅要讲清楚从现实的个人到“世界历史性个人”的转变;还要讲清楚“世界历史性个人”与联合起来的个人对主体问题的不同阐释路径;更要依据列宁开辟的人类历史新纪元和21世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讲清楚承担世界历史使命的无产阶级(1)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世界历史性个人”与无产阶级概念在使用上是混用的,但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后,“世界历史性个人”实际上是“隐匿”而非“消失”。马克思恩格斯在随后的文本中明确使用无产阶级作为世界历史的主体。的实践价值。在人类共命运的时代,重新审视马克思世界历史视野中的主体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世界历史理论中主体生成的科学依据

在世界历史理论中,主体生成的历史前提是由历史唯物主义确立的现实的个人及其历史行动。随着历史转向世界历史,现实的个人通过运用自己的历史行动,就发生向“世界历史性个人”转化的现实趋向。从现实的个人转向“世界历史性个人”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一)世界历史中的主体的原型是现实的个人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给出历史唯物主义的一般规定“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1]525时,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对经验事实进行前提批判,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论证历史活动的主体是现实的个人而非抽象的个人。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费尔巴哈、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试图从观念或意识出发来建构现实的关系,并没有进一步将批判指向人所面对的物质环境,只是抓住了现实的影子;他们也没有进一步把人具体化为现实生活中的、有生命的个人,只是停留于抽象的个人。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他们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一般规定从根本上来说是在强调物质现实的历史与现实的个人之间的相互作用。如果说,现实的历史是现实的个人的活动及其物质生活条件,那么现实的个人便可理解为不断改变现存事物的社会存在。现实的历史与现实的个人的相互作用规定了世界历史理论中的主体问题的基本特质。

(二)世界历史中的主体的现实根基是现实的人及其历史行动

历史唯物主义本质上是“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2]295。马克思恩格斯理解的现实的个人不仅是一种物质上、生命意义上的规定,还是一种具有自主性的社会存在。恩格斯后来更加明确地指出,这种具有自主性的人应当被视为在历史中行动的人。“要从费尔巴哈的抽象的人转到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就必须把这些人作为在历史中行动的人去考察。”[2]294从这个前提出发,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将现实的个人与现实的历史的相互作用具体化为一种最简单的人与物的经济关系,即“经济学研究的不是物,而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归根到底是阶级和阶级之间的关系;可是这些关系总是同物结合着,并且作为物出现”[2]604。从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来看,现实的个人进行的历史行动就是在与不同的关系打交道。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从经验事实出发,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作为历史唯物主义阐释的核心范畴,以资本与劳动的关系为中轴,以世界市场为线索,揭露了资本主义大工业造就的是被资本裹挟的劳动者,是在物与物的关系下隐藏的人与人的不平等关系。

(三)从现实的个人到“世界历史性个人”的转变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按照个人发展次序的三阶段而言,现实的个人是原初阶段,“世界历史性个人”是过渡阶段,全面发展的个人是完成阶段。从现实的个人到“世界历史性个人”的主体发展,不是什么自我意识或普遍观念的产物,而是基于生产力发展和交往普遍化的世界历史发展所带来的经验事实。

资产阶级的全球经济活动开启了世界历史,这一经济活动将分散的各个民族整合在一起,使狭隘的民族历史走向普遍联合的世界历史,使现实的个人走向“世界历史性个人”。从继承的角度来看,从现实的个人到“世界历史性个人”是主体继承以往世界历史成果的结果。随着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现实的个人在实际的生活中通过历史行动将一些经验事实固化为一定的生产力、环境和社会交往形式。“历史同时也是发展着的、由每一个新的一代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1]576只有现实的个人主动改变世界,那些所谓的劳动、私有财产和生产力才有可能真正成为“为我之物”,“世界历史性个人”才能在“物的依赖”向“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阶段转变中逐步成为具有独立性的个人。从发展的角度来看,“世界历史性个人”是世界市场的产物。作为一种社会性存在,现实的个人经由历史行动,在世界市场开辟与发展过程中转化为“世界历史性个人”。同时,近代工业文明和资本关系的发展激发了“世界历史性个人”克服其异化的存在形式和资本文明弊病的革命意识。

总结来说,世界历史理论中的主体问题生成的现实基础是现实的个人及其历史行动,从现实的个人到“世界历史性个人”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世界历史理论中的主体问题生成的历史唯物主义根基为无产阶级的出场提供了理论依据。

二、世界历史发展视野中的主体规定及其无产阶级的出场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后,马克思恩格斯在提及世界历史主体的时候,不再使用“世界历史性个人”,而是普遍采用无产阶级这个说法。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历史唯物主义语境中强调的“世界历史性个人”,在《资本论》的政治经济学语境中被表达为联合起来的个人。无产阶级是“世界历史性个人”与联合起来的个人的统一体,它以破解全球化时代资本逻辑主导的主体困境为己任,为完成世界历史使命和实现人的解放提供了现实支撑与实践力量。

(一)“世界历史性个人”与联合起来的个人对主体问题的两种阐释路径

“世界历史性个人”和联合起来的个人分别从超越地域束缚的国际联合与占有生产资料的社会联合的角度阐明了世界历史理论中的主体问题的本质规定,并在不同阐释路径中得出了相同的答案,即承担世界历史使命的真正主体是无产阶级。

如前所述,“世界历史性个人”是世界市场的必然产物。“各个个人必须通过‘世界市场’来显示其‘世界历史性存在’。”[3]在此,现实的个人超越地域限制,融入世界历史进程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结果,进一步凸显了世界历史主体的国际联合特征。究其本质而言,这里表现出来的国际联合具有非对等性。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确定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绝对统治地位,由此形成的各个民族、各个国家之间的联合只是一种虚假共同体。资产阶级企图按照自己的面貌创造一个新世界,其将各地域和各民族的生产生活联系在一起的目的是满足资本增殖和积累的本性。就此而言,这种国际联合是经由世界市场的空间开辟而将“世界历史性个人”联合起来的“虚假共同体”,由资本主义主导的世界历史的自我否定就蕴藏在世界历史主体对“虚假共同体”的否定之中。

就联合起来的个人而言,世界历史主体联合的条件是在消灭现存状况的基础上胜任重建社会的任务。这里的现存状况主要指的是从根本上窒息了人的自由个性发展的生产资料私有制。“私有制和分工的消灭同时也是个人在现代生产力和世界交往所建立的基础上的联合。”[4]世界历史在形成奴役主体的异化力量的同时,又通过社会联合的形式内在地生成了实现其最终目标的真正的主体力量。随着生产力和交往关系的发展,现实的个人的全面的依存关系将会发展起来,这些联合起来的个人即“人类的大多数”,一方面通过增加自身的自觉性来产生彻底革命的意识;另一方面通过增加自身的自主性来共同占有、控制和利用社会生产力,他们所进行的主要行动是打破资本创造的一切权力束缚,重新占有生产资料。

无论是“世界历史性个人”的国际联合,还是联合起来的个人的社会联合,其都规定了世界历史理论中的主体问题的本质特征,为无产阶级的出场做了理论上的注脚。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一方面,无产阶级“在它应当为整个社会完成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伟大任务中有计划地进行国际合作”[5];另一方面,无产阶级是被“以最普遍的形式成为世界历史性的力量”[6]的私有财产所否定并通过消灭私有制可以重新占有劳动的那部分人。

(二)无产阶级是“世界历史性个人”和联合起来的个人的统一体

“世界历史性个人”和联合起来的个人统一于无产阶级,无产阶级为破解全球化时代资本逻辑主导的主体困境提供了现实出路,即在与资本权力的对抗中,将现实的关系转化为革命的条件。

在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辟并推进世界历史的进程中,世界历史呈现为与人类历史相异的扭曲的世界景象。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揭示了一个基本事实:资本已经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真正主体,“资本家只有作为人格化的资本,他才有历史的价值”[7]。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现实的个人的关系由资本支配的物与物的关系表现出来。对资本来说,随着生产力和交往关系的发展,资本的寄生性将会使其不得不在调节生产的时候得到彻底暴露,而这个时候,真正的世界历史主体将会重新将这些自由发展的条件置于自身的控制之下。就此而言,资本的界限就是自己,摆脱资本逻辑主导的主体困境的根本出路是让自身成为无产阶级能够重新驾驭的社会力量,是让无产阶级能够在重新占有物质资料的基础上恢复劳动者的主体地位。从资本与劳动的关系而言,资本统治的终结意味着无产阶级劳动地位的重新确立。“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1]196,所以,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将世界历史主体的革命性更加明确地表达为打破资本创造的一切权力束缚,重新占有生产资料。

综上所述,无产阶级在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中起着关键作用。世界历史主体要自觉地展开与现实的个人相对立的异己力量(特别是资本)的斗争,自觉地使以往创造的生产力和交往关系不再受盲目力量的支配,从而使其实践价值在20世纪的无产阶级革命和21世纪的世界历史阶段性转换中更好地显现出来。

三、无产阶级在推进世界历史阶段性转换中的主体实践

正如恩格斯所言:“一切依次更替的历史状态都只是人类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的无穷发展进程中的暂时阶段。”[2]270以往的世界历史是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开辟并主导的,这种生产方式具有暂时性。要想打破旧有的生产方式和开辟世界历史的新阶段,无产阶级的实践价值不言而喻。即是说,无产阶级在遵循世界历史的必然性规律的基础上如何“发挥作为社会主义社会创造者的世界历史作用”,顺应社会发展趋势以推动人类社会合乎规律地向前发展,在21世纪积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最终建立自由人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社会不懈努力。

(一)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是在世界历史视野中“发现那些作为支配规律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上起作用的一般运动规律”

对于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而言,首要的在于把握规律。把握历史规律方能掌握历史主动。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支配世界历史的规律从来都是在世界历史的现实展开中表现出的必然性。就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而言,是“发现那些作为支配规律在人类社会的历史上起作用的一般运动规律”[2]301。这里,隐藏在“一般运动规律”之下的“支配规律”是一种经济上的必然性,这成为无产阶级利用这种必然性反抗资本控制和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理论依据。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导的世界历史阶段的具体表现形态为资本全球化。资本全球化使得资本主义危机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化和彻底化,其历史效果主要在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中显示出来。究其本质而言,世界历史受到盲目的规律支配。“这个时代在世界历史上留下的标志,就是被称为工商业危机的社会瘟疫日益频繁地重复发生,规模日益扩大,后果日益带有致命性。”[8]从积极意义来看,资本全球化趋势使得革命主体即“全世界无产者”获得了“联合起来”的客观条件。当面对全球化的历史性命题时,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已经在它自己的生活状况和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整个组织中明显地、不可更改地预示出来了”[1]262。

因此,就一般规律而言,世界历史的外在形式看似是偶然性在起作用,其实质却是隐藏在其背后的“这些必然性规律”。“如果‘偶然性’不起任何作用的话,那么世界历史就会带有非常神秘的性质。这些偶然性本身自然纳入总的发展过程中,并且为其他偶然性所补偿。”[9]在恩格斯看来,“这些必然性”归根到底是一种经济必然性。这种经济上的必然性的理论根基是建立在劳动创造价值基础上的剩余价值论。“马克思从来不把他的共产主义要求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然的、我们眼见一天甚于一天的崩溃上;他只说了剩余价值由无酬劳动构成这个简单的事实。”[2]203-204

这种由经济必然性规律所规定的世界历史的总的发展趋势在20世纪发生了重大变化。列宁领导的十月革命的胜利开辟了世界历史的新纪元,开启了资本主义世界历史与社会主义世界历史共存的新阶段。世界历史在总的发展趋势中表现出的“经济必然性”规律是否与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次序上的特殊性相矛盾,成为摆在列宁面前的一个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列宁从马克思恩格斯的唯物辩证法出发,从一般事物发展规律的特殊性与普遍性出发,进一步揭示了世界历史向更深一度发展中必然会遇到发展形态不一致的情形,“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或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这些特殊性当然符合世界发展的总的路线,但却使俄国革命有别于以前西欧各国的革命,而且这些特殊性到了东方国家又会产生某些局部的新东西”[10]。这个在东方国家产生的“新东西”在后来被毛泽东概述为“各国内部和中国内部自己的规律性”。他还高度评价了十月革命的世界历史意义:“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不只是开创了俄国历史的新纪元,而且开创了世界历史的新纪元,影响到世界各国内部的变化,同样地而且还特别深刻地影响到中国内部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是通过各国内部和中国内部自己的规律性而起的。”[11]世界历史发展规律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关系恰恰反映了世界历史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和革命主体的能动作用,特别是强调了无产阶级如何在现实的社会主义革命中实际地改变世界历史进程。

(二)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是在人类历史新纪元中“发挥作为社会主义社会(2)这里,社会主义社会与共产主义社会没有做具体区分。创造者的世界历史作用”

在列宁开辟世界历史的新纪元后,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群众创造了新的世界历史阶段,世界历史呈现出一些新的阶段性变化。对于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而言,问题的关键不仅是揭示这些规律并把握这些必然性中正在实现的趋势,还应该去掉盲目性,自觉地成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成为社会化的人类。要想做到这一点,主体实践就必须具有联合性和主动性,这是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最为重要的两个要素。

一是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具有联合性。无产阶级联合不是单个人的活动,而是整体的各个人的共同行动。即是说,世界历史中的主体不是说不重视利益,而是说这种利益不是利己的、分散的、单个人的利益。如果作为社会性存在的人还处于一种分散的、对立的、孤立的个人状态,那就不能摆脱那些异己的外在性力量,就不能产生一种共同的社会力量。比如,就人们改造外部世界所创造的巨大生产力而言,如果它依然以“资本的生产力”的形式展现在人们面前,那它依然是一种“不堪忍受”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单个人的彻底解放是从旧的私有制的社会生产关系中解放出来,通过“个人在现代生产力和世界交往所建立的基础上的联合”的形式摆脱主体对“物的依赖性”。无产阶级进行革命的结果不是消灭阶级本身,而是消灭阶级生存的条件。因此,这种联合是建立在“各个时代的生产力和交往形式”的生存条件基础上的必然的联合。这种联合起来的个人不是一种主体的主观随意,而是主体在把握必然性规律基础上做出的理性选择。

二是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具有主动性。历史的动力从来不是批判,而是革命。这种革命性体现在无产阶级身上就是有没有具备自觉的革命意识,有没有自觉地同传统的观念决裂,有没有主动地改变现存事物。列宁曾经提到:“马克思学说中的主要的一点,就是阐明了无产阶级作为社会主义社会创造者的世界历史作用。”[12]无产阶级的世界历史作用就体现在其是否掌握了历史主动性。即是说,无产阶级不再把自己的存在归结于盲目的命运,不再享受偶然性,而是通过有计划的行动克服偶然性,获得主动性。后来毛泽东也提到:“自从中国人学会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以后,中国人在精神上就由被动转入主动。”[13]无产阶级在现实的社会主义实践中创造自为的世界历史,是推动世界历史由自在走向自为阶段的重要步骤。

(三)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是在21世纪新全球化叙事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对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而言,世界历史主体只有在“与世界历史直接相联系的各个人的存在”中才能获得其存在意义,只有在打破旧的全球化秩序和建立新的全球化秩序中才能彰显其历史意义。在作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导的世界历史阶段,世界历史的主体作用被资本主体所遮蔽,其实践价值尚未被突显出来。如何超越人的片面存在状态,实现主体的自觉和自为,最终走向人类解放,是无产阶级的主体实践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得以发挥重大影响的地方。

首先,就人类命运共同体与无产阶级的关系而言,中国共产党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思想的守正创新。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并不是对无产阶级革命的否定,因为其本质“绝不是谋求以‘阶级的平等’为核心的改良化的资产阶级共同体,而是实现以‘消灭阶级’为目标的革命性的无产阶级共同体”[14]。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发扬了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精神,重新思考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相处方式,强调超越意识形态分歧和社会制度对抗,充分尊重各国人民自主选择发展方式的权利,以类主体的思维方式重构全球治理体系,以共同价值来守护人类共同家园。

其次,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全球化秩序重塑中将无产阶级实践拓展为人类主体实践。“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期的全球秩序调整和世界格局的新变化是资本主义全球化发展的最新表现形式,其本质依然没有脱离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增殖的本性所决定的‘终结’困境。”[15]资本主义主导的全球化境遇中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问题,其关键是回应社会主义如何以人类主体论应对和超越资本主体论和国家主体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提出蕴含着从国家主体论、资本主体论到人类主体论的价值旨归。这具体表现在以下三点:一是以新的“人类主体”理念来引领经济全球化、全球治理体系的转向,超越了以“资本主体”绝对权力为中心的认知;二是以共同价值引领全球治理,摈弃了“中心-外围”二元结构的世界体系;三是以共商共建共享理念引领全球化方向,克服了“国强必霸”的西方全球化的历史逻辑,实现了全球化主体重构的价值观变革。

最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实现人的历史自觉性和历史主动性内在统一的必由之路。就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和行动这两方面来说,第一,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揭示了世界历史主体在不同社会形态和发展阶段下的关乎人类解放的阶段性特点和目标;第二,人类命运共同体行动能够激发人的主动性和自觉性,在世界历史实践中创造“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1]574,佐证马克思恩格斯的“两个必然”命题,在经济共生性关系的基础上对人类命运做出一种前瞻性规划。更重要的是,它用人类主体逻辑超越世界市场的资本逻辑束缚,引导人类主动地推动世界历史进一步发展,最终为实现“每一个单个人的解放的程度是与历史完全转变为世界历史的程度一致的”根本价值追求而不懈探索。

四、结语

只有到了世界历史的完成阶段,社会形态更替与人的实践自觉、历史必然性与历史主动性才会得到统一。“自主活动才同物质生活一致起来,而这又是同各个人向完全的个人的发展以及一切自发性的消除相适应的。”[1]582在消灭了阶级本身存在的条件下,无产阶级才算在世界历史意义上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并建立了真正的联合体形式,即“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6]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创造世界历史主体得以联合的条件、凸显世界历史主体的历史主动性成为实现世界历史阶段性转换的一项重大时代任务。在当下,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立足现实,把握好每个阶段的历史大势,做好当下的事情。”[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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