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维军赵晓红
(1.甘肃省政协 甘肃 兰州730000;2.中共庆阳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 甘肃 庆阳745000)
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甘肃时指出:“甘肃是一片红色土地,在中国革命历史进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我2009年来甘肃的时候,总结其为‘两点一存’。就是陕甘革命根据地为党中央和各路长征红军提供了落脚点,为后来八路军主力奔赴抗日前线提供了出发点,成为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全国硕果仅存的完整革命根据地。”[1]在陕甘边、陕北革命根据地基础上形成的陕甘革命根据地,之所以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中国革命史上有彪炳史册的功绩,与以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实事求是地执行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创造性地开展统一战线工作密不可分。
大革命时期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民主联合战线破裂后,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实行“下层群众的统一战线”策略,把工人、农民和士兵群众作为主要工作对象。而大革命的失败,使中国共产党人深刻认识到枪杆子的重要。陕甘地区共产党人实事求是坚持党的统一战线方针,紧密结合陕甘地区实际,以士兵为主,实践“三色”建军方针,开创了陕甘边界地区党的军事统一战线先河。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党的“八七”会议确立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在“八七”会议精神指引下,中共陕西党组织先后领导发动了清涧、渭华等武装起义和暴动,但都遭到了国民党的残酷镇压而以失败告终。当时,陕北、陕甘边地区革命力量弱小,群众基础薄弱,摆在陕甘共产党人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到哪里寻找革命动力(兵源),通过什么渠道、什么方式才能组建革命武装。1929年4月,中共陕北特委在榆林红石峡召开会议,讨论开展兵运工作、建立革命武装的问题,并决定任刘志丹为特委军委书记。陕甘地区既有国民党的正规军、又有受制于国民党但独立性较强的地方杂牌军队,既有国民党政府及地方豪绅创办的民团武装,也不乏占山为王的各类土匪以及民间用于自卫的小股武装。刘志丹认为,这些武装鱼龙混杂,既相互依存,又互有矛盾,于是在红石峡会议上,提出了“变敌人的武装为革命的武装”的主张,“可以通过三种形式搞武装斗争,即:可以有白色的(派人做争取国民党军队及民团的工作);可以有灰色的(派人做土匪武装的工作);可以有红色的(建立革命武装);以搞白色的形式为主。”[2]
“三色”建军方针是“刘志丹等共产党人根据陕甘地区早期武装斗争的实际提出的重要建军思想”[3],其实质是广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具有鲜明的统一战线特色。尤为可贵的是刘志丹此时已经有了争取中间势力的意识。“三色”建军方针提出不久,中共中央于同年6月22日通过《陕西问题决议案》,指出陕西目前的工作任务是:“加紧士兵中的工作,积极发动士兵中的日常生活斗争,扩大党的政治宣传,以夺取广大的士兵群众,使与工农斗争汇合起来。”[4]1930年9月,中共六届三中全会提出,实行“下层群众的统一战线”策略,要求把工农兵作为主要工作对象。可见,“三色”建军方针与中共中央《陕西问题决议案》以及中共六届三中全会精神也是一致的。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曾于1954年指出:“瑞金时代是最纯洁、最清一色的了,但那时我们的事特别困难,结果是失败了。所以真理不在乎是不是清一色。”[5]刘志丹提出的“三色”建军方针,“白色”“灰色”都是策略和手段,真正的目的是创建“红色”的军队。在创建“红色”武装条件不具备时,只能先以“白色”“灰色”方式入手,为建立“红色”武装创造基本条件。
1929年8月中旬,刘志丹从榆林返回家乡保安,在陕甘边界一带开展兵运工作。首先通过合法斗争夺取了保安县民团的领导权,并将该民团改造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根据中共陕北特委的指示,刘志丹、谢子长于1930年初带领一批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和进步青年打入时任宁夏骑兵第四师师长苏雨生部中开展兵运斗争。随后,中共陕北特委又先后派出张秀山、贺晋年等50多名共产党员和革命青年,进入苏雨生部的谷连舫、石子俊部当兵,开展兵运工作。在刘志丹、谢子长的领导下,部队秘密建立了党的军委(八旅十五团副团长张东皎任书记),并在八旅十五团举办学兵队,先后有高岗、张秀山、贺晋年、高鹏飞、杨林、李仲英等30多名党团员和进步青年参与学习培训。到春夏之交,苏雨生部参与军阀混战,刘志丹、谢子长等审时度势预先离开苏部。陕甘共产党人在苏部的兵运工作虽然结束了,但是党在这些部队中建立的各级组织、培养的兵运骨干,却继续坚持着兵运斗争,为党之后在甘肃宣慰使署警备第三旅中发动靖远起义、在新十一旅特务营发动西华池起义,抗日战争胜利后在新十一旅发动安边起义创造了条件。
之后,刘志丹、谢子长又带领一批党团员和进步青年,趁国民党甘肃陇东民团军总司令谭世麟扩充实力之机打入谭部,并以谭世麟的名义在甘肃庆阳,陕西定边、保安(今志丹县)的结合部三道川(今属吴起县)张旗建军。期间,刘志丹邀约马锡五等一批党团员和贫苦农民,在金汤镇组织了百余人开赴三道川;谢子长、阎红彦通过兵运工作从宜川军阀杨庚武部拉出周维奇营六七十人也到达三道川。当时曾在苏雨生部任团长的土匪张廷芝,也脱离苏部带领几十人投靠了谭世麟。谭世麟遂将这些部队合编成其直辖第三团,谢子长任团长。刘志丹则受新任庆阳警备司令兼骑兵旅长谭世麟邀请前往庆阳帮助整训部队,他借机迷惑敌人,掩护谢子长等同志加紧整训驻守三道川的部队,伺机发动起义,但不久部队遭张廷芝偷袭被打散。刘志丹、谢子长苦心集聚起来的革命武装丧失殆尽,陕甘地区的兵运斗争遭到严重挫折。兵运工作屡遭失败,使刘志丹、谢子长认识到,组织革命武装不能仅靠利用现成的旧军队,必须组织自己的武装力量。
1930年9月中旬,为了扩充实力,谭世麟意欲重新任命刘志丹任其陇东骑兵第六营营长,并令其驻合水县太白镇的第二十四营予以协助。10月1日,刘志丹等以商借粮草为名,与陇东民团军第二十四营营长黄毓麟、营副王凤珠进行交谈,乘其不备将其击毙,并收缴了该营第一、第三连的枪支,击溃其第二连。此次起义收缴枪支50余支,战马10余匹。这就是陕甘边革命历史上有名的“太白起义”。太白起义是1929年以来陕甘兵运工作的第一次胜利,是中国共产党在甘肃打响的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太白起义后,刘志丹组建起一支100余人的游击队,因经常在南梁及陕甘边界保安、安塞、合水、甘泉一带开展游击战争,当地群众称之为“南梁游击队”。
刘志丹等人在汲取兵运工作深刻教训的基础上,按照中共陕西省委指示,积极探索通过改造土匪等绿林武装创建革命武装的道路。大革命时期刘志丹在冯玉祥部队工作期间,接触了社会各方面的人士,认识到“干革命需要建立统一战线,敌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我们增加一分力量,敌人就减少一分力量”[6]。在主持陕北特委工作时刘志丹多次强调:“枪杆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现成的办法是把各种民间的武装和敌人的武装变成革命的武装。”[7]76为此,他强调“要有宽广的心胸,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8]32。在兵运工作屡遭失败的情况下,刘志丹等共产党人把关注点更多地投向了陕甘边界地区的饥民、土匪等绿林武装,开始在“灰色”力量中寻找组建革命武装的兵源。
南梁游击队成立时,主要骨干是刘志丹等中共党员、共青团员及党在几年兵运工作中培养起来的军事干部,而基本成份则是那些受国民党反动派剥削压迫而破产的贫苦农民。如赵连璧、杨培盛、同守孝等都是贫苦农民出身,是刘志丹带领他们走上了革命道路;贾生财、唐青山等民团武装,是在刘志丹的引导下逐渐树立了坚定的革命思想。当时陇东军阀陈珪璋曾以营长之职诱骗收编赵连璧,赵连璧坚定地说:“我宁愿跟着刘志丹当兵,也不给陈珪璋当营长。”[9]12
1931年10月,陕北游击支队转战千里来到南梁,在林锦庙(今华池县林镇)、东华池一带与刘志丹领导的南梁游击队会合,会合部队成为陕甘红军的源头。两支部队会合后,中共陕西省委派谢子长领导部队。当时,会合部队既缺少枪支弹药,又无吃穿和安身之所,于是,在寒冬来临之际,会合部队决定暂时投靠曾有过统战关系的国民党甘肃军阀陈珪璋部,并通过谈判划庆阳新堡为游击队防地。1932年1月初,根据中共陕西省委指示,游击队在正宁县北月明塬柴桥子村改编为西北反帝同盟军。2月12日,又在正宁三嘉塬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第一次在陕甘高原上公开打出了中国工农红军的旗帜。
“与农民结成可靠同盟军”是党的统一战线理论体系的一条重要原则,在创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过程中,陕甘地区共产党人坚持这一原则,以农民为主深入开展土地革命运动,巩固工农联盟,发展壮大红军,为创建革命根据地奠定群众基础。
党的“八七”会议确立了土地革命总方针后,中国共产党开始深入农村,发动农民、武装农民,开展废除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土地革命。20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中国经济衰败、革命风潮迭起、社会剧烈震荡,地处广袤大西北的陕甘地区同全国一样陷入军阀混战、土匪横行的混乱局面,在国民党封建军阀统治下,占人口不到10%的地主、富农,霸占着绝大部分的土地和生产资料,90%以上的农民无地或缺少耕地。庆阳、华池一带几道川的土地,绝大部分被庆阳“八大家”“裕茂隆”(韩少文)、“恒义兴”(李子良)所占有。“南梁一带69.2%的土地是地主的,67.1%的农户是佃户”[9]82-83。大量的土地兼并,使不少自耕农也沦为佃户。特别是1928年至1930年,持续三年的北方八省大饥荒,导致1300多万人死亡,陕甘两省尤甚,“民众破产者频频,致命者累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10]
在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创建与发展中,陕甘地区共产党人领导农民群众深入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在以甘肃正宁寺村塬、陕西耀县照金、甘肃华池南梁为中心创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三个时期中,陕甘边区革命委员会或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及乡村苏维埃政府都设有土地委员会或土地委员,专职负责开展土地革命。
寺村塬时期,从陕甘边界革命武装成立之日起,就开始执行土地革命战争的总任务。当时游击队所到之处都开展打土豪斗争,一方面解决自身供给,另一方面救助贫苦农民。陕甘游击队按照中共陕西省委指示,组织和领导农民群众起来没收一切地主绅士、祠堂庙宇及帮助反革命的富农的土地,平均分配(给)苦力、雇农、贫农和中农,结合军事行动,帮助穷苦工农、白军士兵起来分配豪绅地主的食粮、财产和土地。真正提出分配土地,是从1932年7月开始的。当时按照中共中央《关于陕甘边游击队的工作及创造陕甘边新苏区的决议》,提出在五顷塬按照人口平均分配农村土地,但后因国民党“围剿”而搁置。五顷塬土地分配失败说明:党领导分配土地的工作,必须在巩固的根据地和稳定的军事保障下进行。
照金时期,按照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颁布的土地政策,掀起了土地分配热潮。主要按照1933年3月15日中共陕西省委给红二十六军的指示信中对陕甘边区土地斗争的部署,分配原则是根据劳动力和人口混合标准分配,贫雇农享有优先权,对土地不足的中农予以适当补充。“在土地分配中,一般采取谁租种哪一块土地,就将这块土地分配给谁的办法,将没收的土地首先分配给应当得地的贫苦佃农,在田间插标写牌确定其地界。”[11]
南梁时期,总结寺村塬时期和照金时期土地革命的经验教训,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出台《土地决议案》,结合实际制定了一系列有关土地革命的政策、法令,如,对没收地主的土地、牲畜和财产,实行川台好地按人口平均分配,山坡薄地根据需要和耕种能力按户划块,土地和青苗一起分配,红军、烈士家属有分得好地的优先权,废除一切债务(不含农民之间的债务)和高利贷,按照主要生活资料来源及剥削或被剥削程度划分阶级等。既集中体现了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关于土地问题的基本精神,又非常适合陕甘边区的实际情况,尤其可贵的是充分体现了党的统一战线的思想。突出表现为:一是只没收“地主及富农出租部分的土地”[8]35。这与1931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土地法》“所有封建地主豪绅军阀官僚以及其他大私有主的土地,无论自己经营或出租,一概无任何代价的实行没收。”[12]的规定不同,同时也有别于1933年3月15日《中共陕西省委给红二十六军的指示信》“组织和领导农民群众起来没收一切地主祠堂庙宇及反革命富农的土地”[9]246的要求。二是“地主参加劳动的可以分地”[8]35以维持基本生活。美国记者海伦·福斯特·斯诺在《续西行漫记》关于刘志丹的记述中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不主张对没有人命案的地主搞肉体消灭,不主张把富农扫地出门,主张给地主民团、山大王中的一些当兵的做工作,争取他们反正,参加红军,等等。”[7]809三是在国民党军军中当兵的人回来后可以分得土地。
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土地革命运动,为建立工农民主统一战线奠定了牢固基础,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毛泽东的土地革命路线即农村土地革命统一战线理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土地革命对陕甘边革命武装力量的发展壮大、根据地创建并巩固扩大为“硕果仅存”的陕甘革命根据地、最终成为陕甘宁边区的基础和重要组成部分发挥了重要作用。
1.夯实群众革命基础
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成立后,根据地各级土地委员会加强对土地革命的领导,根据《土地决议案》的要求,成立乡村农会,充分发动贫雇农群众,激发农民的革命觉悟。加之各级政府的正确引导,特别是刘志丹、习仲勋等党政军领导深入乡村,全面调查,研究指导土地分配工作,亲自解决具体问题,确保农民最关注的成分划定及土地分配公平公正,使土地革命运动迅猛发展。土地革命运动消灭了千百年来的封建剥削制度,使农民成为土地的主人,极大地调动了人民群众的革命积极性,使根据地进一步扩大,新生的红色政权更加巩固。
2.壮大革命武装力量
陕甘边区党和政府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使获得土地的广大农民群众自觉自愿参与到各级各类群众组织中,形成了“工农武装割据”的群众运动。随着土地革命的深入开展,为保卫土地革命斗争成果和红色政权,根据地的工农群众自发参加红军、游击队、赤卫军,当时“陕甘苏区壮年男人十分之七已加入红军,儿童和青年则全部加入了儿童团和少先队”[9]1018,从而使陕甘边区的革命武装力量得到不断发展壮大,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由最初的2个团发展到5个团共2000多人,成为陕甘红军的源头和主力;各路游击队发展到四五十支,3000多人;赤卫军发展到18个大队,5000多人,根据地形成了红军、游击队、赤卫军三结合的革命武装力量体系。
3.誓死捍卫根据地
土地革命的深入开展使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得以发展壮大。在艰苦卓绝的反“围剿”斗争中,根据地的人民群众面对强敌,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不惜以血肉之躯铸就铜墙铁壁,捍卫革命根据地。1934年5月,在南梁阎家洼子,为保守红军和苏维埃的秘密,苏维埃干部和革命群众有6人被国民党反动派用铡刀铡死,36人被活埋。1935年4月,国民党军占领了荔园堡、寨子湾后,捕杀干部,拉丁抓夫,并贴出告示:抓到习仲勋“赏白洋2000块、马2匹”。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和重金悬赏,南梁人民没有一个向敌人屈服的。习仲勋在回忆搞革命斗争的往事时曾非常感慨地对原深圳市委书记厉有为说:“那个时候,我们真的是时时刻刻离不开群众,要打仗更要动员群众,依靠群众,一旦脱离群众,我们就会寸步难行,一事无成。可以说,没有群众,就没有我们的生存空间,是群众哺育了我们的人民军队。”[13]
在陕甘边根据地创建巩固过程中,陕甘边党政军结合陕甘边地区实际和特点,以社会力量为主,采取阶级分析方法,区别情况,运用灵活方式方法,广泛开展统战工作,有力地扩大了工农民主统一战线的阵营。
20世纪30年代初期,陕甘地区的“哥老会”等会道门组织盛行,其势力渗透到社会的各行各业和不同阶层。1934年11月,在军政干部学校开学大会上,刘志丹明确指出:“革命,人越多越好,不但要团结好全体农民、手工业者、商民、念书人,就是有良心不欺辱农民的绅士、民团团总、哥老会大爷也要团结。”[9]32刘志丹多次讲,把这些人团结起来,对革命事业很有利。
刘志丹、习仲勋等人持之以恒“做哥老会的工作、绿林好汉的工作,使他们中许多人都参加了革命,成为党的著名干部。”[7]89。1930年春刘志丹在保安县永宁山的王庄,由码头山龙头大爷(领头人)马海旺等人介绍加入了当时在陕甘宁地区有很大势力的哥老会,号称西北堂刘大爷。刘志丹对哥老会坚持争取、改造、团结的方针,使陕甘边界地区的哥老会对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主张有了深刻认识,他们中的很多人成为革命的追随者。如永宁山哥老会的大爷马锡五参加革命后,经其联系各地哥老会大爷,使200多名哥老会成员参加了革命。
在陕甘边根据地争取团结改造哥老会这一统战政策感召下,陕甘地区的哥老会绝大部分都倾向和支持党和红军,许多哥老会组织主动为革命队伍捐献或购买武器装备、筹集粮款并动员兄弟伙参加红军,还有的提供情报信息、通行便利并掩护照料伤病员等等,为陕甘边区革命武装和根据地创建作出突出贡献。
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建立后,吸取以往革命斗争的经验教训,坚决反对和自觉克服“左”倾关门主义的错误主张,区别不同对象,坚持分化利用和争取改造相结合。对陕甘地区的民团采取灵活的方式对待,尽最大努力开展了多方面、多层次的统战工作。对民团根据其对待革命的不同态度,主要采取三种方式:第一种,对那些坚决与革命对立,无法争取改造而且民愤极大的极端民团,采取坚决打击、彻底消灭的方针;第二种,对理解并倾向中国共产党、革命队伍及红色政权的民团,以真诚的态度,积极争取与他们建立统战关系;第三种,对既不十分反对又不接近红军,即处于中立态度的民团,采取在实践中教育改造的政策,让他们充分了解、认识共产党、红军和苏维埃政权,使之逐步转向革命。刘志丹曾提出:“凡向我军表示友好共处,或愿保持中立者,则尽量继续争取他们,维持现存关系,以便我军集中力量,消灭最顽固最反动的民团武装[7]501。他的这一策略,对红军和革命的发展产生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陕甘边党组织还派党员与马栏的国民党民团沙秉彦建立长期友好关系,使红军在其辖区开展活动受到保护。曾任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委员等职的张邦英,就曾由刘志丹安排到这些民团驻地养病,他撰文回忆:“为便于发展陕甘边地区的革命武装力量,志丹十分重视利用各种关系和敌人的矛盾,进行统战工作。”[7]154
陕甘边区历来匪患严重,人民群众深受其害。中共陕甘边区特委和苏维埃政府对待土匪的主要政策是:对有政治背景的土匪,坚决消灭之;对屡扰百姓,祸害乡里,百姓十分痛恨的惯匪,且无法改造争取者,坚决消灭之;除以上两类外,其余土匪则采取一切措施进行积极争取与改造。根据这一政策,边区政府和红军游击队对土匪主要采用争取和改造的办法使他们转向革命。红军曾改造了不少土匪,使他们变成革命战士。对不愿意当土匪,又不愿意当红军的,就发给路费让他们回家。通过刘志丹、习仲勋不断争取教育,1934年10月,郭宝珊率部投奔南梁参加红军。陕甘边区军事委员会将其部改编为“西北抗日义勇军”,郭宝珊任司令员,成为创建硕果仅存陕甘革命根据地的一支劲旅。郭宝珊后来被周恩来赞誉为中国的“夏伯阳”,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陕甘共产党人在创建革命根据地过程中,始终坚持党的统一战线思想,在国民党军队中积极发展党员,结交军政官员、绅士和各界人士,传播革命思想,为革命力量不断发展壮大打下良好的基础。
刘志丹早期曾在马鸿逵的第四路军任政治处长,后被国民党反共“清党”驱逐出军。但他在这支部队中交了不少朋友,例如曾任国共两军中将的韩练成。在刘志丹诞辰95周年之际,《人民日报》首次刊发了刘志丹引导韩练成转向革命的史实。韩练成因在中原大战中营救过蒋介石,成为国民党高级将领、蒋介石身边的红人,解放战争时期曾利用自己的身份为党秘密送情报,为我军在华东的几次重大战役的胜利作了贡献。1949年1月,韩练成因身份遭到质疑辗转来到解放区。1984年病逝前,韩练成还感慨地说:“刘志丹将军为咱西北培养了大批人才,我是从他那知道要走革命道路的。”[7]87-88
刘志丹在陈珪璋部开展兵运工作时,对十一旅旅长刘宝堂做了许多工作,使其思想转向革命,曾在危急关头将王世泰、张秀山、刘景范等100多名共产党员和革命骨干隐藏于自己部队中,并设法使刘志丹脱离了险境。后来刘宝堂想加入红军,刘志丹说:“你现在用这个身份在国民党军队中做事,对革命事业更有好处,时机成熟就可以过来。”[7]88隐蔽在国民党阵营中的刘宝堂一直积极为党工作,后来因不执行“清党”,1941年7月被胡宗南设计暗杀。刘宝堂所在国民党军队中的进步军官都参加到了革命队伍中,他的子女也都参加了革命。左协中、曹又参曾担任国民党军团长,刘志丹还多次给他们写信,希望他们认清形势,走向革命,抗战后期他们率部起义走上了革命道路。习仲勋后来回忆说:“我一生注意听不同意见,听民主人士的意见,注意做好统一战线工作,就是遵从志丹同志的教导和从那时的实际经验得来的。”[14]
在寺村塬、照金根据地相继失陷后,摆在陕甘边区党和红军面前最为紧迫的任务就是,寻找建立巩固的革命根据地的地方。照金根据地失陷与“左”倾机会主义的错误领导及国民党的“围剿”有关,同时也与根据地离敌人统治中心太近,区域狭窄、回旋余地小有关。刘志丹等深刻认识到:“红军一个根据地就吃不开,要经常调个窝,调换着住,这样才能够存在。”[15]“不能只建立一个根据地,而应同时在邻近地区建立几个根据地,即‘狡兔三窟’的设想”[16]刘志丹根据多年在陕甘边界开展武装斗争的经验,建议在南梁地区建立革命根据地。南梁地处黄土高原、内蒙古高原交汇地带,雄伟的子午岭横陈陕甘宁地区18个县,沟壑纵横、梢林遍布,山河阻隔,西面有六盘山横断,北面绝于沙漠和黄河。更重要的是这里不但距周边省会城市西安、兰州较远,国民党统治力量薄弱,而且刘志丹、谢子长曾在这里开展兵运和游击活动,这里的群众既有传统的反抗精神又有强烈的革命意识。
1933年11月3日至5日,根据刘志丹提议,陕甘边党政军领导人在合水县包家寨召开联席会议,会议决定恢复红二十六军,成立红二十六军第四十二师;以陕甘边界桥山山脉中段的南梁地区为中心开展游击战争;建立三路游击区,决定划分陕北、南梁、关中三个游击战略区,组建三路游击队总指挥部。按照包家寨会议决定,第二、三路游击队总指挥部于1934年1月相继成立,时各辖10余支游击队。2月25日,中共红四十二师党委在群众组织普遍建立的基础上,召开群众大会选举成立新的陕甘边区革命委员会,习仲勋当选为主席。并成立了陕甘边区革命军事委员会,统一指挥陕甘边苏区的革命武装力量,刘志丹任军委主席。陕甘边区革命委员会的再次成立,标志着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基本形成。
从1934年2月开始,国民党陕甘军阀集中8个团正规军及各地主民团,总兵力达一万余人,兵分八路进行大规模军事“围剿”,企图摧毁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从2月至7月间,刘志丹率红四十二师主力南下照金,东出宜君,北上保安,西进庆阳,迂回千里,进出陕北、陇东、关中等各个战略区,调动和迷惑敌人,抓住有利战机,连续作战30余次,歼敌3000余人,粉碎了国民党陕西和甘肃地方当局对以南梁为中心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围剿”,使根据地发展到包括陕甘边区18个县的部分地区,成为当时中国北方发展最迅速的红色区域。同年11月7日,成立中国共产党在陕甘地区最早的正式的工农民主政权——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到1935年初,以南梁苏区为中心,以关中苏区和陕北苏区为南北两翼的多区域陕甘根据地战略布局初步形成。毛泽东后来称赞道,刘志丹“用狡兔三窟的办法建立根据地,一时在此一时在彼,是非常有用的,很高明。”[17]
根据地创建后能否巩固扩大,最主要的一环就是根据地建设。以南梁为中心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创建并建立苏维埃政府后,在寨子湾简陋的窑洞里,刘志丹、习仲勋等根据地领导人参照中央苏区实施的政策法令,对以南梁为中心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建设以至群众生活等方面,都作了明确规定,出台了著名的“十大政策”,对土地、财政粮食、军事、统一战线、民政劳资、文化教育、知识分子、肃反、廉政、社会等10个方面作出了符合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实际的规定,即使从今天的角度看,其内容和形式也是相当完备的。
“十大政策”是以刘志丹、习仲勋为代表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党政军领导人的集体智慧,也是陕甘边革命斗争历史经验的结晶,例如土地政策结合陕甘边地广人稀的实际情况,根据群众需要确定分配原则,这是对以往党的土地政策的一个突破;财经粮食政策中规定要恢复和新建集市贸易,保护白区工商业者;团结重用了大批知识分子,这批知识分子为根据地各项事业的建立和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对俘虏政策从思想上瓦解,削弱了敌军的战斗力,感召敌军官兵投奔红军,团结壮大了边区的革命力量。“十大政策”的颁布实施,为扩大红军和革命根据地,巩固新生的红色政权,奠定了可靠的群众基础。根据地周围的群众发自肺腑地拥护共产党的领导,许多不堪忍受反动统治阶级压迫、剥削的穷苦农民,从四面八方纷纷投奔南梁;一些追求真理的有志青年和知识分子,千里迢迢来到南梁参加革命,甚至还出现了携儿带女、全家投奔南梁的情景。在南梁根据地中心山区定居的人口,由根据地创建之前的295户、1000余人,很快增加到1000多户,6000余人,使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出现了空前繁荣的局面。
在关于开辟以陕北安定为中心游击区的问题上,当时中共陕北特委与陕甘边区特委的想法不谋而合。1933年12月6日,在给中央的报告中,中共陕北特委代表主动提出:“红二十六军应该帮助陕北游击队,因为游击队是红军的初步。而现在的二十六军呢?他已经成正式红军的编制,而且目前他在下边———关中道也是不好站,所以趁此机来陕北,是再好没有的机会了!他一方面可以休息,一方面可以帮助陕北,同时把陕北游击队帮助好了还可以给他补充一部分人,而又能给二十六军建立一个很好的根据地,这不是事半功倍的效果吗?”[18]所以,包家寨子会议后,红四十二师党委立即派出一批军政干部帮助陕北一支队开辟陕北游击区。
陕甘边、陕北两块根据地在创建、反“围剿”斗争中互为依托,始终坚持团结协作原则。1934年5月,国民党井岳秀八十六师向谢子长领导的各游击根据地发动了大规模军事“围剿”。7月下旬,谢子长等率陕北游击队转战来到南梁。7月28日,在阎家洼子召开联席会议,共商陕甘边、陕北革命根据地反击国民党新一轮“围剿”的策略,第一次确立了两块根据地互相配合和协调作战的正确方针。会议决定红四十二师主力第三团随谢子长北上陕北,粉碎了国民党当局对陕北根据地的“围剿”。陕北革命根据地在红二十六军的支援下,取得第一次反“围剿”斗争胜利后,各地游击队很快发展到20余支1000余人,赤卫军达2000余人。之后红二团又多次转战陕北,协助陕北地区开展游击战争。
1934年夏秋,第一次反“围剿”斗争胜利时,两块根据地之间仅隔着安塞、肤施、甘泉三个县。从1935年1月起,蒋介石把“围剿”革命根据地的重点转到陕甘地区,开始实施对陕甘边和陕北根据地第二次“围剿”,共投入5个师26个团计4万余兵力。在此情况下,刘志丹受陕北特委邀约前往安定看望受伤的谢子长,二人在病榻上促膝长谈,决定将分别隶属于中共陕甘边区特委和陕北特委领导的两块根据地统一起来,就建立两块根据地党政军的统一领导机构以及组织第二次反“围剿”等问题,达成了一致意见。2月5日,中共陕甘边区特委和中共陕北特委在赤源县周家硷召开联席会议,会议决定成立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和西北军事委员会。之后,刘志丹带领红二十六军、二十七军及游击队,先后解放安定、延长、延川、安塞、保安、靖边等6座县城,歼敌5000余人,粉碎了国民党军对陕甘边、陕北革命根据地的第二次“围剿”,形成了完整统一的红色区域——陕甘革命根据地。
习仲勋曾撰文:“回想起来,我们能在西北站住脚,得到发展,是和志丹的大团结的思想分不开的。”[7]89“陕甘边的斗争史,是统一战线的又斗争又联合的历史。”[18]以刘志丹、习仲勋代表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领导集体,在陕甘边革命斗争实践中,根据历史、地理和社会的具体环境,始终以宽广的心胸,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充分体现了统一战线广泛性、包容性、多样性、社会性等重要特征,为经过长征初到陕甘革命根据地的毛泽东和党中央提供了很好的历史借鉴。
1949年毛泽东曾指出:“长征二万五千里不是因为有统一战线,而是因为太纯洁。”[19]党中央到达陕甘革命根据地后,借鉴陕甘边革命斗争中“又联合又斗争”统一战线生动实践经验,在1935年12月的瓦窑堡会议上,根据民族矛盾、中国革命形势以及陕甘革命根据地实际情况调整统一战线策略,制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之后,中国共产党积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尽可能争取中间势力,并利用敌人营垒中一切可能利用的矛盾,分化、孤立和战胜敌人,最终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成为时局转换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