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催生的放大效应：越折腾越无望

足岳

近年来，我国的不孕不育发病率持续上升，不孕不育人数早已突破5000万大关，而这个数字的增长速度仍在加快。在江苏省南京市工作的徐君，也是这不孕大军中的一员。她被婆婆催生，做婴儿试管失败后，婆婆竟逼着儿子和她离婚……

婆婆连环催生：媳妇辞职全职做试管

徐君在江苏省南京市一家影视公司当文字编辑。2016年，她与在南京一家IT公司担任项目经理的萧全结婚。徐君当时正处在从编辑迈向项目负责人的提升期，萧全也经常加班加点，他们没有急于生孩子，住在江苏省徐州市老家的婆婆经常打电话催生。

徐君想着她和丈夫都已年过三十，便答应了下来。

婆婆由此来到南京，每天变着花样给儿媳炖汤，还制定了各种规矩，比如不能加班，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为了生宝宝，徐君完全配合着她照做了。

徐君每个月来例假时，婆婆都要上厕所看：“又来了，又来了，这个月又失败了，到底怎么搞的？”看着婆婆哭喊的样子，徐君一点没觉得可怜，反而火往上撞：“妈，您记我例假时间比我自己记得还准！您这样监视我，我压力太大了！”“别说那么难听，有我这样的全职保姆，你们就偷着乐去吧。”

就这样，日子过去了大半年，他们的备孕事业没有一点起色，徐君和蕭全去医院做了个全面检查。在医生的建议下，徐君忍痛做了输卵管造影，结果完全出乎意料，她竟然双侧输卵管不通。医生说，可以通过中药调理，但成功概率很小，最直接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做试管婴儿。

婆婆拿到结果，出乎意料地镇静，说：“接下来，要听医生建议，尽快去做试管，同时中药治疗，双管齐下，我就不信，还生不出来个孩子！”

到医院咨询后，徐君发现做试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环节非常多：排卵监测、打针促排、取卵、取精子、人工授精、胚胎培养、胚胎移植等等，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前功尽弃。

这个过程需要投入高额费用和大量时间，女人还要经历很多肉体上的痛苦。为此，徐君加入了一个试管婴儿群，恶补这方面的知识。她为了赢得时间，也顾不上不好意思，跟公司领导打了招呼。妈妈听说她要做试管，怕她犯难，赶忙给她卡上打了两万块钱。就这样，他们正式开启了试管之路。

两个多月下来，徐君和萧全不知道排了多少队，屁股不知挨了多少针，终于把促排、取卵、取精流程走完。等待人工授精结果，也是一件煎熬的事。

有个姐妹配成了七个，拿到结果特别开心;另一个姐妹却因为一个都没配成，在角落里默默哭泣。徐君配成了两个囊胚，医生说质量很好，让他们做好准备打针移植。萧全握住徐君颤抖的手说：“小君，别紧张，我们有两次机会呢。”

一起做试管的姐妹提醒他们，需要在医院旁边租个地方住，移植完不能颠簸，要尽快就近住下来，还要请至少半个月的假，卧床休息，这样才能提升胚胎着床的成功率。

在姐妹的指引下，徐君和萧全来到医院后门一个破旧小区，有个阿姨迎上来，不问来意，直接把他们带进了她的出租屋。房子在一楼，用板材隔成了许多个隔间。每个隔间都很小，只够放一张床和一套小桌椅，光线很暗，白天也需要开灯，环境让人觉得特别压抑。一路走过去，好多隔间都住着人，空气中弥漫着饭香味和中药味。

阿姨说：“只有最里面的一间还空着，一天100块，订饭的话，钱另算。要注意说话走路都要小声，不要影响别人休息。大家都是来看病的，有很多是专程从外地来的，都不容易。”

住处搞定了，但“请半个月假”这件事谈何容易。两个月多以来，徐君经常请假，最近更是每天只能上半天班。公司新领导刚刚竞聘上岗，急着要出成绩，她对徐君意见很大，经常冷言冷语。徐君递上假条，不出意料，领导果然不批。

没办法，徐君把做试管的隐私告诉了她，结果她竟冷着脸说：“生孩子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前提是不能耽误项目进度。”

听到这话，徐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冲动地说：“那我只能辞职，您另请高明！”听徐君这么说，领导虽然惊讶但却镇定地说：“也好，提前祝你试管成功。”徐君觉得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了。就这样，和很多同住小黑屋的姐妹一样，她也成了全职做试管的女人。

越折腾越无望：那殃及婚姻的放大效应

胚胎移植的过程很顺利。移植后，萧全扶着徐君慢慢走进那个幽暗的格子间，徐君躺在床上，想到要在这里躺上半个月，不免有点害怕。但一想到已经有个小小的生命住在肚子里，就觉得一切都值得。萧全要上班，徐君的一日三餐都由房东阿姨安排。这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偶尔过来串门的姐妹聊聊天。

住在这里的姐妹，都有一段辛酸的故事。张爽家在张家港，因为刚结婚拼事业，和老公怀的第一个孩子没要，做了人流，因此得了继发性不孕症，对此她特别后悔：“真不该去堕胎的，我肠子都悔青了，害了孩子，更害了自己！”透过幽暗的灯光，徐君看到泪水在她眼睛里打转。她在家乡做了两次试管婴儿都没成功，来南京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她和老公都已超过35岁，为了要孩子，全都辞职了。

另一个姐妹徐秀家住合肥，听说南京这边做试管成功率高，在家做失败后，辗转来到南京，她的公公婆婆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这次不成功，就得离婚。“那你老公同意离婚吗？”徐君关切地问道。“他家是开铸件厂的，有产业，他是个妈宝男，什么都听他妈的。”徐秀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我想好了，离就离，离了我就去找个有孩子的，去当现成的妈去，省得受这份罪了。”听她这么说，大家都笑了，但这笑声里，更多的是苦涩。

在姐妹们的陪伴下，徐君度过了漫长的14天。她每天都在感受着肚子的微妙变化，时而欣喜，时而焦虑。就这样，终于熬到了抽血化验的日子，她拉着萧全鼓起勇气去检查，结果竟然显示：未怀孕。

在萧全的鼓励下，他们重复了第二个周期，移植了仅剩的另一个囊胚，但结果仍然是受孕失败。

“我明明感觉到肚子和以前明显不一样，不可能没怀的！”徐君执拗地不肯相信检查结果。但很快到来的例假，无情地把她打回到了现实中。“怎么可能，明明感觉不一样啊！”徐君冲着萧全大喊起来，几个月以来的压抑和痛苦一股脑涌上心头。萧全紧紧抱住她。

想到这段时间吃的苦，想到辞去的工作，想到婆婆给的巨大压力，徐君再也忍不住，推开萧全，嚎啕大哭起来。拖着行李回到家，婆婆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结果。看到徐君通红的眼圈，她没有安慰徐君，开口就说：“哭，哭有什么用，现在要做的是，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做下一次。”

听到她呵斥的口气，徐君非常生气地说：“不做了，我是不会再做这个了！”一听这话，婆婆火冒三丈，大声嚷起来：“不做，难道你一辈子都不生孩子了？别怪我说话难听，母鸡还知道下蛋呢！”

听到婆婆骂人，徐君再也忍不住冲她嚷起来：“要生你自己去生！妈，这试管婴儿，我坚决不做了！”婆婆听这话，“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拍着桌子说：“好好好！别做也别生！”在房间收拾东西的萧全听到外面声音越来越大，赶快跑出来。

婆婆立刻把矛头对准萧全，又哭又嚷，咬着牙说：“萧全，这就是你给我讨的好媳妇。我告诉你，不生孩子就必须离婚，你是家里的独子，这断香火的罪名你担不起，我更担不起！尽快，尽快跟她离！”

徐君也不甘示弱地说：“还别拿离婚吓唬我，我不拖累你家传宗接代，离就离！”说完，她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君听到萧全和婆婆仍然在吵架，萧全试图想说服婆婆，婆婆歇斯底里起来：“别说了，算我白养你了，你给我听好了，不离婚，你就再也没有我这个妈！”说着，婆婆推开试图阻拦她的萧全，甩门而去回老家了。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为了不拖累萧全，徐君冷静地提出了离婚，萧全则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像亲人一样，怎么能分开呢？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不能生育，再过两年，我们去办理领养手续。”“那你妈妈怎么办，你不能真和她闹掰吧？”徐君问。“没事，我们就说已经离婚了，等过段时间，再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萧全回答道。

放下三千烦恼：去三亚过“蜜月”

第二天清早5点多徐君就醒了，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悦人不如悦己，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善待自己和爱人。她穿上好久没穿的高跟鞋和裙子，涂上一款正红色的口红，摇醒熟睡中的萧全，凑近他耳朵边说：“你去公司安排安排，我们去旅游吧，我想去海南三亚玩。”一听这话，萧全来了精神，一骨碌翻身坐起来说：“好啊，好啊，好久没出去玩了！”

晚上，萧全给婆婆打了个电话，安抚她的情绪。婆婆仍然固执己见，在得知他们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之后，才肯罢休。

一周后，他们终于踏上了去三亚的旅程。刚下飞机，萧全就接到了婆婆的电话，原来婆婆是急着想把二妹工作的那家医院的刘护士长介绍给萧全：“你看人家刘护士长，富态又壮实，虽然比你大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萧全以公司紧急任务出差半年为由，拒绝了。

这是徐君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10天，他们租了朋友的一间海景房，白天去海边玩，晚上买来海鲜，自己做着吃。小两口像是又度了一次“蜜月”，夜里常常聊到凌晨一两点。无忧无虑的假期，让他们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痛苦。

度假结束回家后，徐君开始专心致志地找工作，很快就通过了一家广告公司的面试，通知她去做体检。因为有的体检项目孕妇不能做，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例假已经很久没来了，随手拿了一条验孕纸测了一下，竟然很快显现出两道杠！她赶忙打车到医院做检查。B超显示，宫内早孕！

拿着检查单，徐君愣住了，她把消息告诉了萧全，一时间，两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想到要孩子这一路的艰辛，徐君忍不住泪如雨下。之后的徐君，没有上班，选择在家安心养胎。

2021年8月，徐君怀孕四个月时，萧全打通婆婆的电话，把他们没离婚及怀孕的经过说了。没想到，一向强势的婆婆竟然哽咽起来：“你跟小君说，让她不要怪我，都是女人，我怎么会不心疼她呢。我把家里安排好，尽快来照顾她。”

婆婆到底是个行动派，为了陪徐君一起做产检，一天后就出现在了徐君家。产检的专家医生翻看著她以前的试管病历问：“这胎是做试管怀的吗？”“不是，是做试管失败后，自然受孕的。我们怎么折腾都怀不上，结果出去度了个假回来就怀上了。大夫，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徐君很好奇。

“继发性的不孕不育，很多和流产经历相关。像你这种情况我也见过不少，压力太大不利于妊娠，愉快、轻松的心态有助于成功受孕。”听到这话，一旁的婆婆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回到家，徐君把她的经历和专家的经验分享到了试管婴儿群里，希望群里的姐妹们少走弯路。让她高兴的是，那个“不成功便离婚”的姐妹徐秀终于成功了，另一个姐妹张爽移植了据说质量不太好的最后一枚胚胎后，没抱希望，也没住小黑屋，直接回张家港正常生活，最近竟然也成功怀孕了。

婆婆对徐君照顾得无微不至。萧全也早早进入爸爸的角色，天天趴到徐君的肚子上听，拿着绘本给肚子里的孩子讲故事，还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唱胎教歌，逗得徐君和婆婆哈哈大笑。

徐君终于活成了“幸福的大肚子”，再过不久，她就能和宝宝见面了。

编辑/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