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红色文化的上海形成

齐卫平

红色文化是中国共产党的精神财富，体现伟大建党精神和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形成的底蕴所在。“红色文化”这个概念含义很广，内容很丰富。理论研究中有两种观点，从广义上理解红色文化，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实践中形成的各种文化都在红色文化的范围之内。从狭义上理解红色文化，则主要局限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范围。本文取广义红色文化的理解。作为一种底色，“红”代表标识性的符号，把特有的精神气质渗透在中国共产党文化建设和发展之中，体现先进性的意义。中国共产党长期奋斗实践呈现红色文化发展多姿多彩的历史场景，各地都有很多红色文化的丰富资源，成为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红色文化在上海的发展具有典型意义，上海红色文化具有的独特性不仅体现在资源的丰富上，更体现在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上海红色文化表现出来的鲜明特征与其底蕴的深厚性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中国共产党文化“红”的底色最先在上海打造

19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于上海，作为开天辟地的大事变，这是一个重大政治事件，中国革命面貌从此焕然一新。近年来，许多研究者在以往党的创建史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公共租界的特殊性、建党空间的地理位置以及早期筹建活动等新视角，拓宽了对中国共产党在上海诞生历史必然性的诠释,深化了认识。

很多年前，笔者曾发表过《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文化意蕴》一文，立论依据是毛泽东有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新文化加以定位的论述。这里拟作进一步延伸，把红色文化的视角融入中国共产党创建的研究之中。

颜色是一种视觉感知，自然界颜色的形成虽然有内在机理，但天然性是主要特征。文化打上颜色符号的意义是赋予其某种特定的思想属性，具有政治含量。用特定颜色作为符号标识某种情况或某件事情，往往有特殊的意义。譬如，在党的历史叙事话语中，用黑色指称旧中国的“黑暗统治”“黑暗社会”，把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国民党反动派对共产党的屠杀称为“白色恐怖”，把泾渭不分明、边界不清楚的地方称为“灰色地带”等，使用颜色符号是表示价值上的判断。

2021年6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用好红色资源、赓续红色血脉进行第三十一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学习时发表重要讲话指出：“红色是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鲜亮的底色，在我国960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大地上红色资源星罗棋布，在我们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进行百年奋斗的伟大历程中红色血脉代代相传。”[1]他还指出：“上海石库门、南湖红船，诞生了中国共产党，十四年抗战、历史性决战，才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和国是红色的，不能淡化这个颜色。”[2]红色是无产阶级和共产党革命实践的代表色，中国共产党建立后，“红旗”“红绸带”“红色政权”“工农红军”“红歌”“红星”“红心”“红小鬼”“红色中华”“红色中国”等名词被广泛用于革命实践中，“红”代表着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颜色标识。

中国共产党文化以红为底色的逻辑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中国共产党以马克思主义为思想武装，而俄国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广泛传播到中国，从一开始就被染上“赤色”，李大钊发出“试看未来的环球,必将是赤旗的世界”[3]的呐喊。中国话语中，“赤”与“红”通用。中国共产党坚信马克思主义也就为其文化染上红色。第二，中国共产党从诞生起就把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确立为自己的使命，这是其红色基因的内核。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确保我们党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4]，最重要的就是必须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红色血脉。第三，中国共产党把红色作为自己文化标识的符号，是因为它代表着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不懈奋斗中用热血浇注的色彩。

上海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是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始发地，这是上海这座城市永恒的荣光。从党的诞生之日起，上海就成为我国革命、建设、改革的热土。中国共产党的先驱们创建了中国共产党，形成了伟大建党精神。在上海创建中国共产党历史活动中打造出的文化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形成永恒不变的颜色。

二、中国共产党红色文化形成的上海土壤

追溯上海发展历史，行政区域最先的设置始于唐代中叶的华亭县（现在松江区的位置），宋朝末年设置上海镇。1292年元朝时设上海县，区域位置为今天的黄浦江沿岸，一般被视为上海市历史的起点。明朝后上海逐渐兴盛起来。但它吸引人们的关注是在1840年鸦片战争后，开埠后的近代上海迅速成为当时远东最繁荣的港口和经济、金融中心。西方列强把上海作为侵略中国的桥头堡，“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成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上海写照。这一方面刻下耻辱的印迹，另一方面又使上海成为开风气之先的地方。

上海的“发迹”当然有许多偶然因素，但又有必然性。这不仅是因为中国的大门被打开后便利的交通条件使它占有地理优势，而且还因为历史悠久和内涵丰富的江南文化沐浴奠定了上海的发展基础。江南文化最早的源头是新石器时代的良渚文化，到春秋战国时期形成吴越文化。吴越文化又称江浙文化，是汉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吴越文化区以太湖流域为中心，其范围包括今上海、江苏南部、浙江、安徽南部、江西东北部，形成文化地域特征。江南水系发达，自然环境赋予吴越文化以流动、求新、探知、包容等与河流元素相关的符号。文化的历史积淀使上海在赢得发展先机上独占鳌头。

1840年鸦片战争后，上海成为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缩影，管辖主权的丧失、封建经济的解体、社会结构的变化、阶层群体的新生，都在这座城市集中体现出来。前所未有的社会变化给“畸形发展”的上海带来文化多元的需求，国外各种思想涌入中国大多以上海为进入口。同时，上海的近代工业、出版业以及教育事业发展居于全国领先地位，这些因素使上海成为对知识分子最具吸引力的城市，很多文化人从四面八方来到上海谋求发展。江南文化、海派文化再加上国内各地文化在上海杂糅汇集，形成多元交融的文化格局，凸显了包容性的特点。

作为中国共产党红色文化的内核，马克思主义思想正是在这样一种文化场域中登场亮相，它虽然被当时封建统治者视为“洪水猛兽”而遭到诋毁、禁止、封杀，但特殊的区域情况和条件则使上海成为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文化重镇。《新青年》在上海创办，《共产党宣言》第一个中文全译本在上海出版，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即在上海成立出版马克思主义著作的人民出版社，等等，都体现了上海红色文化的区域优势。

红色文化、江南文化、海派文化在上海并存发展，成为上海文化始终居于先进地位的发展底蕴。如果说这三种文化存在一条贯通的“主线”的话，那么，笔者认为就是文化包容性。从属性上说，江南文化是区域性文化，是中华文化在江南这片土地上适应这里的历史、风俗、地理、气候等条件和环境形成的独特文化。海派文化是输入性文化，是国外各种思想传入中国后的文化生成。红色文化是变革性文化，是中国共产党对中华文化和国外文化进行革命转化的成果。这三种文化从内核看并不存在明显的思想贯通，但如果区域性文化形成排斥力，如果海派文化具有独霸性，那么，红色文化就不可能有发展的基础。上海之所以在历史上成为红色文化发展的一块重要阵地，就是因为这三种文化具有包容的特性，江南文化的哺育和海派文化的滋养使先进知识分子对红色文化不存在接受上的障碍和创造上的压力。相反，先进知识分子和中国共产党人在红色文化创造中还形成从江南文化、海派文化中汲取资源的思想自觉。

三、上海红色文化的鲜明特征

红色文化内容丰富，涉及范围广泛，影响力度强大。中国共产党先进文化从上海形成起就烙上鲜红的颜色，为形成伟大建党精神提供文化底蕴。红色文化与伟大建党精神、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交相辉映，构成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实践的历史画面。上海红色文化发展特征突出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上海红色文化的内生性

内生性特征表明红色文化的生成是中国革命发展的必然逻辑，它的根基深深扎在中华神州的大地上。铸造中国共产党红色文化的思想因子马克思主义虽然是外来的思想，但它之所以成为党的思想武器，是因为中国社会的需要。中国共产党在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中，团结带领中国人民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上海红色文化的内生性特征充分表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既不是西方中心论的“冲击-回应”逻辑，也不是“外部革命输入”的结果。

（二）上海红色文化的丰富性

红色文化的内容包括宣传马克思主义思想、服务于人民、体现中国共产党人品质和精神、反映社会的正能量。上海红色文化展示出丰富的内容，20世纪30年代初的左翼文化，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斗争中的上海抗战文化，以及新中国成立后许多反映党和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伟大实践的文化作品创作问世，成为上海红色文化丰富内容的体现。

（三）上海红色文化的穿透性

上海红色文化贯穿历史，它的发展不只是体现在中国共产党创建活动上，也不停滞在某个历史时间段。新中国成立后，上海不仅是全国经济发展的中心城市，而且也在文化发展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红色文化发展的历史延伸呈现上海这座现代化城市的多棱面相，表明上海既是党推动国家发展的经济引擎，也是先进文化建设的一块重要阵地。红色文化的历史贯穿性为上海的发展提供了强大支撑。

（四）上海红色文化的传承性

上海红色文化不仅凝结着党创建时期的革命精神，而且还延伸出艰苦创业、攻坚克难、开放包容、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创新创造等红色文化的价值内涵。无论在革命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建设时期，红色文化都是历史实践中上海的精神展示。红色文化在上海青年中代代相传，在创新发展中不断融入时代新元素，为现实奋斗提供源源不竭的精神力量。

四、继承和弘扬红色文化的上海传统

习近平总书记把全国各地的革命博物馆、纪念馆、党史馆、烈士陵园等称为党和国家的红色基因库。[5]上海拥有极其丰富的红色文化资源，是新时代弘扬伟大建党精神的宝贵财富，继承红色文化的光荣历史传统，可以让现代化的上海始终保持鲜亮的底色。

精神与文化密不可分，文化为精神铸根立魂。精神展示文化，文化厚植精神。红色文化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为底蕴，使党的伟大精神代代相传。上海红色文化在历史发展中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具有领先一步的实践特征。新中国成立以来，经济是上海的城市品牌，文化也是上海的先进名片。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上海人民在建设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历史实践中，赓续红色文化的血脉，传承党的伟大精神，为夯实国家建设基础和推动社会进步作出重大贡献。习近平总书记指示上海继续当好全国改革开放排头兵、创新发展先行者，希望上海把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工作做得更细、更实、更深入人心，努力在这方面走在全国前列。[6]这些要求为上海努力丰富红色文化、弘扬党的伟大精神提出了时代新要求。

红色文化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它鲜活地体现在一件件事情、一个个人物和各种社会群体上，把这些事情、人物和群体的实践故事讲好、讲广、讲透、讲亮，是上海义不容辞的责任。对于上海红色文化传播来说，缺的不是资源更不是技术，而是传播理念、方法、途径。打造党的创建历史资源保护的上海高地、建党精神研究的上海高地、红色文化辐射的上海高地，需要在创新理念、丰富方法和拓展途径上下功夫。

上海红色文化在中国共产党文化建设历史实践中的重要性不是它的独一无二，而是表现在历史底蕴的深厚。红色文化是中国共产党文化的整体呈现，全国各地红色文化都放射光芒，都需要作为宝贵财富发挥好作用。上海是中国共产党诞生地，党成立后，党中央机关长期驻扎上海，上海有义务担当起把各种红色资源充分利用好的责任。上海市委和各区委领导高度重视红色文化的挖掘开放利用，在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的赶考路上，不断丰富和发展红色文化，以站在时代前列的先进性为上海红色文化增光添彩，用新的作为推动上海红色文化发展更上一层楼，是上海城市建设的一项重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