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新空间经济学视角

2022-01-18 08:17董亚宁
西北人口 2022年1期
关键词:流入地回归系数西北地区

陈 威,王 菡,董亚宁

(1.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北京100871;2.中国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北京100710)

一、引 言

人口迁移流动①通常意义的人口迁移可以进一步划分为狭义的人口迁移和人口流动两个部分。为了表述方便,本文使用人口迁移流动统称二者。问题是我国面临的长期性、全局性重大问题。从全国范围来看,根据国家统计局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流动人口高达3.76亿人,较“六普”数据增加69.7%,意味着我国有四分之一左右的流动人口。这是因为伴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由过去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人力资源成了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吸引人口特别是人才资源越来越成为区域发展的重中之重。也正基于此,近年来各地纷纷启动引人政策,“抢人大战”如火如荼,如何在“抢人大战”赢得一席之地就成

①通常意义的人口迁移可以进一步划分为狭义的人口迁移和人口流动两个部分。为了表述方便,本文使用人口迁移流动统称二者。为地方政府关心的重要议题。在人口流动规模快速增长的同时,人口流动表现出明显的区域差异性,呈现向东部沿海城市高度集中的强劲趋势,东部沿海地区仍然是吸纳流动人口最多的区域(段成荣等,2020)[1],而且流动人口对东部地区的居留意愿显著高于西部地区(赵如婧、周皓,2021)[2]。西北地区作为承接东、西部协调发展之地和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关键之地,其人口流动问题研究也尤为重要。2020年5月,国务院印发的《关于新时代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指导意见》提出,西部地区要积极引导农民工返乡创业就业,要加大对高校毕业生在西部地区就业的扶持力度,要促进相关人才引进平台建设向西部地区倾斜,提高基础设施通达度、通畅性和均等化水平。因此,厘清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影响因素和理论机制是推动西北地区形成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本文将从新空间经济学视角,采用理论和实证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和内在机理进行深入探讨,以助推西北地区人口资源空间优化配置、推动西北地区高质量发展。

二、研究综述

人口流动是劳动力市场在空间上从不均衡向均衡转变的过程(蔡昉、王德文,2003)[3],基于人口流动规模的持续扩张及其所呈现的空间非均衡特征,人口流动的影响因素和内在机理受到学术界的长久关注。部分学者基于传统经济学视角,从全国、省域、地市多个层面研究了人口流动的影响因素,发现经济方面如工资收入、经济发展、产业结构、市场化以及城镇化水平等因素的不平衡性是推动我国中西部地区人口和劳动力向东部沿海地区流动的主要因素(张耀军、岑俏,2014[4];霍丽霞等,2019[5]);政策方面如流动人口户籍等因素也对我国人口流动规模、模式、方向具有显著的影响(王公博,2020)[6]。不同因素对不同地区流动人口的作用程度存在差异,有研究发现第三产业占比和工资收入是城市吸引省内和省外流动人口的重要因素,社会公共资源对省内人口流入影响较大,就业率和城市化水平对省外人口流入影响较大(张耀军、岑俏,2014)[4];知识技术密集型产业、高端服务业等产业创新要素,以及生活质量是驱动流动人口向东部地区集聚的主要拉力因素(于涛方,2012)[7];经济增长水平、对外开放程度以及人均固定资产投资是驱动流动人口流出东北地区的主要推力因素,且随着教育水平的提升,呈现先降后升的正“U”型影响趋势(宋丽敏、田佳蔚,2021)[8]。

尽管已有众多研究对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作了研究,但大多是实证分析,较少从数理角度和微观异质性个体角度提供理论依据,特别是对西北人口流动决策的研究相对缺乏,因此揭示西北人口流动决策的理论逻辑就显得尤为重要。实际上,已有文献也开展了人口空间区位选择相关研究,大多研究通常假设人口区位选择效用函数满足:U(Ai,υ(c(Pi),ω))=-U,∂U∕∂Ai>0,∂U∕∂υ>0,其中,Ai表示便利设施,对效用具有正向作用。然而,现实中实体环境、知识溢出、公共服务等因素对人口区位选择的作用是协同融合的。同时,部分研究将人从生产角度物化为一种要素投入,忽视了人从消费角度的生活需求效应,因此并不能够系统性揭示人口区位选择机制。现实情况是,随着一个国家经济持续发展,当收入水平不断提高,一般性物质文化需求已经得到满足时,更好的教育、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丰富的精神文化生活等这些不可贸易品将成为影响区位选择的重要决定因素(董亚宁,2021)[9]。

为此,基于传统空间经济学理论,国内学者提出了新空间经济学理论(杨开忠,2019)[10]。新空间经济学丰富和拓展了人口空间区位选择的理论认识及框架,为进一步研究人口流动决策提供了理论基础。董亚宁等(2020)通过构建一个两区域三部门三要素新空间经济学模型,着重分析了地方品质对异质性劳动力区位选择和区域创新发展的影响,认为地方生态环境、住房供给、不可贸易服务品数量、质量及其可及性是影响劳动力区位和区域创新发展的关键因素[11]。杨开忠等(2021)通过构建空间品质驱动的新空间经济学模型,进一步分析了地方品质对人才区位的影响机理,提出空间品质在人才区位选择中的决定性作用[12]。因此,本文尝试在新空间经济学框架下,将代表地方品质的实体环境、不可贸易品及其消费便捷性等纳入统一框架,构建一个新空间经济模型,深入分析西北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及内在机制,并进行经验数据检验,从而为该领域提供一个数理框架。

三、模型与均衡分析

(一)模型基本假设

基于Duranton(2005)[13]、董亚宁等(2020)[11]研究引入不可贸易品数量、质量及其消费便捷性,建立一个更加符合实际的人口区位选择模型。考虑一个封闭经济体R:由N个城市组成,且N个城市对R构成一个连续性分割:(R1…,RN),初始总人口为外生-M=∑i=1NMi,t-1。

1.流动人口偏好

流动人口效用函数用柯布-道格拉斯型效用函数表示,设定为一个包含可贸易品消费量(CT)、不可贸易品消费量(CNT)和地方环境气候(A)的效用函数。其中,不可贸易品部门提供多样化不可贸易服务品,采用CES效用函数。区域i消费者的效用为:

其中,αT、1-αT分别表示可贸易品部门、不可贸易品部门产品支出份额;αi表示区域i不可贸易品质量;CNTj为消费者对第j种不可贸易品的消费量。σ表示不可贸易服务品之间的替代弹性,满足ρ=σ∕(σ-1),σ>1。在人口持续流入的过程中,区域生活成本也随之增长,设为ci=Pλ i∕ϕii。其中,ϕii是生活便捷性,λ反映了外部规模不经济程度。通常也存在外部规模经济,这里借鉴已有研究(董亚宁等,2021)[14],假定均衡工资wNT取决于区域生产率(wˉi)与就业规模(Pi),即满足wi=wˉi Pθ i。其中,Pi是区域人口规模,θ反映外部规模经济大小。

求解消费者效用最大化问题,将得到的产品需求带入(1)式可得到i区域消费者间接效用函数Vi:

其中:wi为i区域消费者收入;PTi为消费者面临的可贸易品部门产品价格;PNTi为i区域消费者面临的不可贸易品部门产品价格指数。为了计算方便,假设可贸易品不存在交易成本,并且消费者可以消费任何区域生产的可贸易产品①这主要是因为随着物流和互联网的发展,运输成本对产品空间可得性的作用已经小到不容忽视,消费者基本可以在任何城市便捷地消费可贸易品。当然,如果考虑可贸易品运输成本时,研究结论并不会改变。,这样各区域的可贸易品价格指数PTj可以指数化为1。

2.不可贸易品供给

假设不可贸易品部门以规模报酬递增为特征,每个区域都由本地非流动劳动力来生产,即生产NT部门服务品需要F单位劳动力作为固定成本,ai单位劳动力作为可变成本。与可贸易品部门不同的是,不可贸易品部门产品在区间不可直接贸易,获得不可贸易品部门服务品需要支付额外旅行成本②虽然地方不可贸易品在区域之间不可贸易,但是消费者可以选择跨区域进行不可贸易品的消费。这里,不可贸易品部门在区内消费需要支付便捷性成本,在区际之间消费需要支付可达性成本,可以理解为旅行成本。。例如,i区域消费者消费i区域内部一单位不可贸易品需要支付τii(τii≥1)倍价格,消费者面临的价格为由此,区域地方品质是地方生态环境条件、地方不可贸易品数量、质量及其消费便捷性的综合表征。对于不可贸易品部门而言,通过均衡分析,i地区的不可贸易品价格指数具有如下形式:

其中,ni是i地区生产的不可贸易品种类数,PNTi是i地区不可贸易服务品的“到手”价,ϕii=(τii)1-σ表征区域i不可贸易品消费便捷性特征。

(二)人口空间区位选择

遵循已有文献做法,假设人口从j区域迁移到i区域的概率服从ρPi的泊松分布,Pi是i区域人口规模。同时假设区域i和j距离为dij,两区域之间人口迁移成本x服从密度函数为f(x)=1∕(dijx)的分布。由此,从区域j到区域i的迁移规模满足:

其中,Vi、Vj分别是i和j区域代表性消费者效用水平。将式(2)、(3)代入式(4),化简可得:

式(5)描述了区域人口区位选择的动态过程,代表区域内地方品质的生态环境因素、不可贸易品消费数量、质量、旅行成本、城市生活成本(区内消费可达性、通勤成本)以及区域生产率、区域人口规模等因素共同影响着区域人口迁移。进一步可以得到:

式(6)描述了区域人口迁移流动的决策机制,区域内生态环境、不可贸易品种类、收入水平、旅行便捷条件以及生产率水平等都正向影响人口迁移流动。

四、实证分析

(一)指标选取与数据处理

为了系统探究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被解释变量的测度数据采用2017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以下简称CMDS),核心解释变量以及控制变量测度数据采用地级市相关数据,主要来源于《2017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需要说明的是,考虑到2017年CMDS数据是上半年调查结果,故核心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采用2016年数据更为合适。本文将西北地区人口的流动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从西北地区内的某一省份流向西北地区内的其他省份,称之为域内流动;一种情况是从西北地区内的某一省份流向西北地区以外的国内省份,称之为域外流出。相对应将被解释变量设为二分类变量,设定0值表示西北地区域内流动,1值表示域外流出。考虑到样本信息的完整性、可操作性,本文剔除数据缺失的样本,采用数据信息较为完整的样本,共计7 973个,其中域内流动样本6 357个(占79.73%),域外流出样本1 616个(占20.27%)。

本文基于收入均等机制、空间交互机制、学习匹配机制、不可贸易品选择机制、迁移摩擦机制等人口区位选择机制(董亚宁等,2019)[15],同时与理论模型相对应,考虑异质性人口流动,从个体层面、城市层面两大层面选取自变量。个体层面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就业身份、户口性质、婚姻状况、随迁家属数量、收入水平、家庭结余等九个变量。其中,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为核心解释变量;其他变量为控制变量。具体而言,(1)受教育程度变量,划分为初中以下(包括未上过小学和小学)、初中、高中∕中专、大学专科、大学本科和研究生六类,并且依次赋值1至6;(2)收入水平变量,根据流动样本上月收入情况与包吃包住费用折算金额合计得出;(3)性别变量,女性赋值0,男性赋值1;(4)年龄变量包括四个年龄段,分别为29岁及以下、30~39岁、40~49岁和50岁及以上,并且依次赋值1至4;(5)就业身份变量,包括雇员、自营劳动者和雇主,并且依次赋值1至3;(6)户口性质变量,将农业户口赋值1,其他类型皆赋值0,并定义为非农业户口;(7)婚姻状况变量,分为未婚(含离婚和丧偶)和在婚,分别赋值0和1;(8)随迁家属变量,根据流动样本情况,有0至6人不等的随迁家属数量;(9)家庭结余变量,由家庭平均月收入扣除家庭平均月支出所得,剔除入不敷出家庭。

城市层面特征主要选取地方品质、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市场潜能、人口规模等五个变量。具体而言,(1)地方品质变量,地方公共服务品质是影响人口流动的关键因素,国内外学者的相关研究从不同侧面论证了这一判断(杨开忠等,2021[12];董亚宁等,2020[16];夏怡然等,2015[17];Monte et al.,2015[18];Desmet&Rossi-Hansberg,2017[19])。根据人口迁移决策方程,采用流入地(居住地)与流出地(户籍地)地方品质比值衡量。由于公共服务品的涉及范围较广,本文借鉴以往学者的相关研究,从自然环境、人造环境、教育文化、医疗卫生、交通信息和科创环境等六个方面选取测度指标(表1),采用熵值法计算各地区的地方品质;(2)经济发展水平变量,经济发展水平在地区之间的不平衡,决定了人口迁移的基本方向(蔡昉、王德文,2003)[1]。此处采用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测度经济发展水平。(3)产业结构变量,根据产业结构变迁理论,资源从低生产率部门向高生产率部门的再配置活动,使得要素生产率的增长高度相关于结构,劳动力配置内涵于产业结构,构成城市集聚经济中重要的人力资本要素(董亚宁等,2021[20];呼倩等2021[21])。此处采用第二产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测度产业结构;(4)市场潜能变量,新经济地理学认为由于集聚力和扩散力相互作用,地区市场潜能显著正向作用于人口流动(Fujita et al.,1999)[22]。国内学者如唐颂和黄亮雄(2013)通过实证研究也发现地区市场潜能与劳动力流动存在较强的正向关联[23]。此处基于Harris(1954)的市场潜能函数计算各市的市场潜能[24]。(5)人口规模变量,人口集聚推进了城市化的进程、地区经济的增长,也促进了人口流动,而随着人口集聚规模逐渐扩大,会对流动人口的迁移成本产生或正或负影响(张红历等,2016)[25]。此处采用年末总人口数测度各地区的人口规模。上述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详见表2。

表1 地方品质指标体系

表2 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计量模型选取

本文构造二元Logistic模型计量分析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影响因素,计量模型如下:

其中,Pi表示样本i选择西北地区人口域外流出的概率;Xi表示样本i的个体特征变量,主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就业身份、户口性质、婚姻状况、随迁家属数量、收入水平和家庭结余;Cij作为城市特征变量,主要包括地方品质、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市场潜能和人口规模等变量;CONij表示样本i的流入地j的相关特征变量。

(三)实证结果分析

1.全样本回归结果

在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后,下面主要分析西北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其中模型(1)为全样本回归结果,模型(2)、(3)、(4)分别为陕西、甘肃、宁夏三个子样本的回归结果。考虑到青海和新疆的样本量极少,故不作单独实证回归分析。

表3 全样本和分省(区)回归结果

从模型(1)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个体层面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就业身份、户口性质、随迁家属、收入水平等七个自变量的回归系数的绝对值最大的是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两个核心解释变量,以及控制变量就业身份和家庭结余。其中受教育程度,初中、高中∕中专、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研究生的回归系数分别是-0.7736、-1.0750、-1.6009、-1.2473、-1.1600,且前三者均在1%的水平下显著,研究生在10%的水平下显著,这表明总体上初中及以上人口倾向于域内流动,随着学历的提高,趋势愈加明显,当学历程度为大学本科甚至更高时,这种趋势开始减弱。收入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5424,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表明流入地工资水平是吸引西北地区人口外流的重要因素。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工资较高的城市往往房价较高,进而产生较高的居住成本,导致实际收入水平可能低于工资较低的城市。为此本文采用的收入水平为扣除了房租之后的实际收入水平,但依旧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具有较高的正向影响,这可能是由于城市的郊区化为廉价房租提供了可能,使得流入地的收入水平在扣除房租后仍然可能高于流出地的实际收入水平。就业身份为自营劳动者、雇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7539、-0.7476,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表明流动人口的就业身份不同,流动倾向也不同,雇员有显著的域外流出倾向,自营劳动者、雇主则更倾向于域内流动。此外,相对于年龄在29岁及以下人口相比,年龄在50岁以下倾向于域内流动,50岁以上人口没有显著的流动特征。具有农业户口、在婚的人口倾向于域内流动;家庭结余较高者倾向于域外流出;流动人口性别因素对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不显著。

城市层面,在控制了个体层面特征变量,及其他城市层面特征变量的情况下,流入地的地方品质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包含了教育、医疗、环境等不可贸易品数量、质量及其消费便捷性等因素在内城市地方品质是引起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关键因素,这与理论预期相一致。这不仅反映出流动人口更倾向于流入地方品质综合水平较高的城市,也反映出西北五省的地方品质综合水平有待提高。城市产业结构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这表明流入地第二产业占比越高,西北地区的人口越倾向于域内流动,由于各地区第一产业占比逐渐趋于收敛,因此这同时也说明流入地的第三产业比重越高,人口越倾向于域外流出。经济发展水平、市场潜能、人口规模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这表明流入地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市场潜力、较大的人口规模是对西北地区人口外流具有正向作用。

从模型(2)、(3)、(4)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各因素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存在很大的空间差异。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产业结构、地方品质等核心解释变量对陕西、甘肃、宁夏三省份各城市的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同对总样本人口流出的回归系数的正负相同,但绝对值的大小存在差别。受教育程度方面,与初中以下学历相比,大学本科及以下学历人口对陕西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初中、大学专科对甘肃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初中、高中∕中专对宁夏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可见,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口比较倾向于域内流动,对于陕西流动人口来说尤其如此。流入地的收入水平对陕西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而对甘肃、宁夏人口流出的回归系数虽为正但并不显著,这表明西北地区以外城市的工资水平是吸引陕西人口流出的一个重要因素。以往很多研究多认为收入水平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通过此次实证分析可以看出,经折算之后的收入水平对人口流动的影响存在空间差异,并不是影响甘肃、宁夏人口流动决策的核心因素。产业结构对陕西、甘肃、宁夏三省份各城市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分别是-2.3831、-1.2148、-8.2102,对宁夏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约是陕西的3.45倍,约是甘肃的6.76倍,这表明流入地第二产业比重越高,人口越倾向于域内流动,即人口倾向于流向第二产业比重较低的地区,对于宁夏流动人口来说尤其如此。地方品质对陕西、甘肃、宁夏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回归系数分别为0.7605、4.5966、12.5238,对宁夏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约是陕西的16.47倍,约是甘肃的2.72倍,这表明流入地高水平的地方品质促进西北地区流动人口域外流出,对于宁夏流动人口来说尤其如此。显然,地方品质是影响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一个关键因素,流出地的地方品质综合水平越低越不利于留住人口,流入地的地方品质越高越有利于吸引人口。

控制变量对流动人口的影响也存在不同程度的空间差异性。比如,流入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对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回归系数依次增大,对宁夏流动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约是陕西的6.76倍,约是甘肃的4.98倍,这表明,受到西北地区以外省份的更高经济发展水平的驱动,西北地区人口倾向于域外流出,宁夏地区人口尤其如此。流入地的市场潜能对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回归系数依次增大,对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约是陕西的8.86倍,约是甘肃的4.64倍,这表明,受到西北地区以外省份的更高市场潜能的驱动,西北地区人口倾向于域外流出,宁夏流动人口尤其如此。

2.分受教育程度回归结果

表4为分受教育程度的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样本的回归结果。从中可以发现,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个体层面、城市层面的变量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作用方向和作用程度发生了显著变化。个体层面,流入地的收入水平对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受教育程度而不同,对初中及以下、大学专科及以上的流动人口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对大学专科及以上的流动人口影响更大。就业身份方面,相对于雇员,初中及以下、高中及中专的雇主和自营劳动者更倾向于域内流动。家庭结余对其影响均为正,则呈现先升后降的倒“U”型趋势。年龄、性别只对初中及以下人口流动影响显著。户口性质只对高中∕中专人口流动影响显著。婚姻状况只对大学专科及以上影响显著。城市层面,流入地的地方品质综合水平对初中及以下、高中及中专、大学专科及以上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回归系数分别为0.8991、1.2247、1.7066,对大学专科及以上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约是初中及以下的1.90倍,约是高中及中专的1.39倍,这表明地方品质是促进高学历人口流动域外流出的重要影响因素。流入地的产业结构对初中及以下、高中及中专、大学专科及以上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负,回归系数分别为-1.7291、-1.6526、-2.5466,对大学专科及以上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约是初中及以下的1.47倍,约是高中及中专的1.54倍,这表明流入地的第二产业占比越高,高学历流动人口越倾向于域内流动,流入地的第二产业占比越低,高学历流动人口越倾向于域外流出。经济发展水平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显著为正,且随着教育程度的上升,呈现先降后增的正“U”型趋势;市场潜能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显著为正,且随着教育程度的上升,呈现递减趋势。

表4 分受教育程度回归结果

由上述回归结果可以分析得出,西北地区流动人口的学历不同,主要影响因素也不同。大学专科及以上流动人口主要受到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地方品质的影响,高中及中专流动人口和初中及以下流动人口主要受到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市场潜能的影响。各地区的第一产业已经逐渐趋向收敛,第二产业占比越高,第三产业占比就越低,因此可以说西北地区大学专科及以上人口倾向于流向第三产业占比较高地区,或者说是倾向于选择从事第三产业方面的工作,人口流动可能存在“脱实向虚”的迹象。相对于第二产业的劳动生产率,服务业劳动生产率更难提高,当人口特别是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才越来越倾向于流向服务业(特别是传统服务业)时,服务业(特别是传统服务业)比重逐渐上升,可能会严重影响整体生产率的快速进步,出现“鲍莫尔病”经济现象,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较高的地方品质对学历越高的流动人口吸引力越大。可见,在以“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为战略目标的知识经济社会,转变区位工资差距决定人口迁移这一传统经济学理论下的认知,鼓励发展具有不可贸易品属性的空间品质,深刻认识空间品质对人口迁移特别是人才流动的影响尤为重要。

五、结 论

本文基于新空间经济学理论,构建了城市人口区位理论模型,进而分析了西北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因素和内在机理,并通过实证分析验证了理论预期。研究发现:无论是基于总样本还是子样本的实证分析,西北地区流动人口流动决策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与理论预期相一致。主要结论有:

第一,各影响因素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的决策方向具有不同影响。首先,在控制了其他变量的情况下,初中及以上流动人口倾向于域内流动,特别是大学专科的域内流动倾向更大;就业身份为自营劳动者和雇主的流动人口、在婚的流动人口倾向于域内流动;流入地的第二产业比重越高,流动人口越倾向于域内流动。其次,流入地较高的地方品质、经济发展水平、市场潜能、收入水平等显著推动西北地区人口域外流出。

第二,各影响因素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存在很大的空间差异。首先,核心解释变量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存在很大的空间差异。其中流入地的地方品质对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影响显著为正,对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影响最大,约是陕西的16.47倍、甘肃的2.72倍;流入地的产业结构(第二产业占GDP比重)对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均显著为负,对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影响最大,约是陕西的3.45倍、甘肃的6.76倍;而经折算之后的流入地的收入水平对陕西地区流动人口具有显著的影响,但是对甘肃、宁夏地区流动人口影响并不显著,因此并不是影响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核心因素。其次,控制变量对流动人口的影响也存在不同程度的空间差异性。比如,流入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对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对宁夏地区流动人口的影响约是陕西的6.76倍、甘肃的4.98倍;流入地的市场潜能对陕西、甘肃、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对宁夏地区人口流动的影响约是陕西的8.86倍、甘肃的4.64倍。

第三,各影响因素对受教育程度不同的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存在很大差异。首先,核心解释变量对不同学历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存在很大差异。其中流入地的地方品质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显著为正,对大学专科及以上流动人口的影响最大,约是初中及以下的1.90倍、高中及中专的1.39倍;流入地的产业结构(第二产业比重)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显著为负,对大学专科及以上流动人口的影响最大,约是初中及以下的1.47倍、高中及中专的1.54倍;而流入地的经折算之后的收入水平对大学专科及以上、初中及以下流动人口具有显著的正影响,且前者大于后者,对高中及中专的流动人口影响不显著。其次,控制变量对不同学历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也存在很大差异。比如流入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市场潜能对西北地区人口流动决策的影响显著为正,随着受教育程度的上升,前者呈现正“U”型趋势,后者呈现递减趋势。

受研究结论启发,本文认为未来西北地区相关政策制定可以侧重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在以“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为战略目标的知识经济时代,在加快推动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应转变区位收入水平差距决定人口迁移流动这一传统经济学理论下的认知,提升包含教育、医疗、环境等在内的地方公共服务的供给规模、供给质量及其消费便捷性,加大对高素质人才的吸引力度。第二,对于可能出现的“鲍莫尔病”经济现象,政府应加强政策积极引导流动人口的就业倾向,避免劳动力流动“脱实向虚”现象的发生,提升区域工业化水平。同时积极推动服务业高质量发展,提升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和全要素生产率,避免流动人口在产业间的不平衡流动进一步加剧产业发展不平衡问题。第三,树立科学动态规划意识,突出规划前瞻性,学会“减量规划”,坚决杜绝“人口流失”与“空间扩张”悖论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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