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春艳,巫珺,汪崇泽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精神卫生中心临床八科,上海 201108)
抑郁症是一种以显著而持久的情绪低落、社交减退及思维迟缓为主要特征的心境障碍疾病,其不仅会引起患者认知功能低下、社会功能减退,还可能会诱发心血管疾病,甚至导致自杀行为,给家庭及社会造成巨大压力。目前,临床常采用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药(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SSRIs)进行治疗,但部分患者治疗效果不明显,称为难治性抑郁症(treatment-resistant depression,TRD)[1]。阿戈美拉汀是一种新型的抗抑郁药物,能通过拮抗5-羟色胺2C受体(5-hydroxytryptamine Receptor 2C,5-HT2C)及激动褪黑激素受体而发挥抗抑郁作用,同时兼具调节睡眠的效果,治疗抑郁症起效更迅速[2]。中医疗法治疗抑郁症疗效确切且安全,越来越受到医师与患者的青睐。针灸疗法在精神疾病治疗上有着独特优势,其中迷走神经刺激被证实有确切抗抑郁作用[3-4]。经皮迷走神经刺激(vagus nerve stimulation,tVNS)已被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批准的作为重度抑郁症的有效替代疗法[5]。本研究旨在观察tVNS联合阿戈美拉汀治疗TRD的临床疗效,并探讨可能的作用机制。
选取2019年1月至2020年12月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精神卫生中心收治的100例TRD患者为研究对象,依据治疗方式不同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每组各50例。本研究符合《世界医学协会赫尔辛基宣言》的要求,患者及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两组患者性别、年龄等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纳入标准:(1)符合国际疾病分类第10版(ICD-10)中抑郁症诊断标准;(2)TRD诊断参照Sackeim[6]标准,即至少经两种足剂量/足疗程抗抑郁药物治疗无反应;(3)年龄18~70岁;(4)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D)-17评分>17分;(5)近2个月未进行任何抗抑郁治疗,或已经停药>4周。排除标准:(1)严重心肝肾功能障碍;(2)伴严重躯体疾病影响情绪或睡眠者;(3)有严重自杀倾向者;(4)有药物过敏史者;(5)处于妊娠期或哺乳期者。
表1 两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
对照组予以阿戈美拉汀片(江苏豪森药业集团有限公司)口服,初始剂量25 mg/d,必要时可增加剂量至50 mg/d, 1次/d,睡前顿服。观察组在对照组基础上联合taVNS治疗,采用TENS-200A型迷耳穴迷走神经刺激仪,在耳甲迷走神经分布区(解剖学上讲主要为耳甲腔、耳甲艇)予以刺激治疗,操作方法如下:首先行局部皮肤常规消毒,指导患者自己使用刺激仪,将耳塞电极固定于外耳道内部,采用疏密波,先以20 Hz 持续7 s,然后以4 Hz持续3 s,电流强度自行调节以患者可耐受、无明显疼痛感为度,一般不超过50 mA;每次刺激30 min,2次/d,分别于晨起后30 min、临睡时30 min进行,双耳交替进行治疗,连续5 d,休息2 d。疗程均为8周。
(1)临床疗效:采用HAMD减分率进行评价。HAMD减分率>75%为显效;25%≤HAMD减分率≤75%为有效;HAMD减分率<25%为无效[7]。总有效率=(显效+有效)例数/总例数×100%。HAMD减分率=(HAMD治疗前-HAMD治疗后)/HAMD治疗前×100%;(2)抑郁症状:于治疗前及治疗2周、4周、8周后分别采用HAMD[8]评分,评分越高抑郁程度越严重;(3)睡眠状况:采用比兹堡睡眠质量指数(PSQI)[9]评估,评分越高代表睡眠越差;(4)5-羟色胺(5-HT)、去甲肾上腺素(NE)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DNF)水平:于治疗前及治疗8周末采集患者外周静脉血,采用电化学分析法检测血清5-HT、NE水平,采用酶联免疫吸附法检测BDNF;(5)不良反应发生情况:包括头昏、头痛、皮肤干痒、恶心呕吐等。
观察组治疗总有效率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2 两组患者临床疗效比较[ n(%)]
治疗前,两组患者HAMD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后,两组患者HAMD评分逐渐降低(P<0.05),且均低于治疗前(P<0.05),观察组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3。
表3 两组患者抑郁症状比较分)
治疗前,两组患者PSQI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后,两组患者PSQI评分逐渐降低(P<0.05),且均低于治疗前(P<0.05),观察组低于对照组(P<0.05)。见表4。
表4 两组患者睡眠状况比较分)
治疗前,两组患者血清5-HT、NE、BDNF水平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8周后,两组患者血清5-HT、NE、BDNF水平均高于治疗前(P<0.05),且观察组高于对照组(P<0.05)。见表5。
表5 两组患者血清5-HT、NE、BDNF水平比较
两组治疗期间均出现轻微不良反应,多数未经特殊处理即自行缓解。观察组出现头昏4例,皮肤干痒2例(略微更换刺激部位后好转),恶心呕吐3例,不良反应发生率为18.00%(9/50);对照组出现头昏2例,头痛2例,恶心呕吐3例,不良反应发生率为14.00%(7/50)。两组患者不良反应发生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0.298,P=0.585)。
阿戈美拉汀对褪黑激素受体MT1和MT2有一定亲和力,有类似褪黑激素的作用[10]。抑郁症在很大程度上与节律紊乱程度具有关联性,阿戈美拉汀可能通过影响MT1和MT2受体,对紊乱的生物节律产生同步化调节作用,进而发挥抗抑郁作用。中医疗法,尤其是针刺、艾灸已被证实对于精神疾病的治疗有着独特优势。文献[11]报道,电针治疗能够调节神经递质及炎症因子表达,从而改善抑郁症状。
自2005年FDA批准迷走神经刺激术可应用于抑郁症治疗以来[12],迷走神经刺激的抗抑郁作用已得到认可,如何进行迷走神经刺激成为研究热点。tVNS以其非侵入性、良好安全性而日益受到关注。耳甲区作为迷走神经的体表分布区,自然成为了tNAS的刺激区域。研究[13]表明,耳甲区针刺能够对迷走神经传入纤维产生直接激活作用。tVNS为精神疾病的中医治疗提供了新的视角。本研究显示,观察组总有效率高于对照组(P<0.05),治疗后各时间点HAMD评分低于对照组(P<0.05),提示tVNS可提高疗效,促进TRD患者抑郁症状缓解,与既往报道[14]类似。本研究小组认为,脊髓上神经通路在抑郁症治疗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针刺作为一项神经刺激疗法,其脊髓上中枢神经通路机制主要包括迷走神经核、下丘脑室旁核、蓝斑、三叉神经旁核等,这些核团构成的网络系统对免疫与炎症调节均有着影响作用[15]。另外,下丘脑室旁核可反馈性作用于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HPA)轴[16]。而免疫与炎症反应、HPA轴异常激活均是抑郁症的重要病理机制[17]。刺激耳甲区刺激迷走神经传入纤维,激活上述神经核团网络,能够将针刺信号传入脊髓及大脑皮质区,从而作用于抑郁症的病理基础[18]。刺激迷走神经的神经冲动还可直接作用于脊髓上神经中枢,从而有效改善精神疾病症状,充分体现脊髓上神经通路刺激的优势。
研究[19]显示,抑郁症患者中40%~90%共病慢性失眠,且睡眠紊乱是抑郁症状缓解后的最常见的残留症状,是影响抑郁症预后的重要因素。本研究显示,治疗2周、4周、8周,观察组PSQI评分低于对照组(P<0.05),表明tVNS联合阿戈美拉汀能改善TRD患者睡眠状况。中枢褪黑素能功能降低与失眠密切相关,迷走神经的兴奋有助于促进褪黑素的分泌,而针刺耳甲区对迷走神经传入纤维有直接刺激作用[20]。此外,经刺激迷走神经主干及其分支,能够促进迷走神经传入冲动上行,上调中枢γ-氨基丁酸等神经递质表达,从而改善患者睡眠质量及情绪状态[21]。
抑郁症的发病机制至今仍未阐明,其中“生物学机制假说”是最被认可的抑郁症发病机制。该假说认为,5-HT、NE等神经递质功能失衡是抑郁症发病的重要病理基础[22]。此外,“神经营养假说”也受到关注,BDNF作为神经营养家族的重要成员,其表达降低及功能下调被认为与抑郁症的发病密切相关[23]。本研究也显示,治疗后,观察组血清5-HT、NE、BDNF水平高于对照组(P<0.05)。动物研究[24]表明,针刺能够有效提高5-HT、NE、BDNF水平,从而发挥抗抑郁作用。故本研究组推测,tVNS可能通过上调血清5-HT、NE、BDNF水平而发挥抗抑郁作用,增强疗效,但其具体机制有待进一步研究。
综上所述,tVNS联合阿戈美拉汀治疗TRD疗效显著,能够更好更迅速地改善患者抑郁症状及睡眠状况,上调血清5-HT、NE、BDNF水平可能是其作用机制之一。tVNS作为一种无创、安全、简便的神经刺激疗法,在抑郁症的中西医结合治疗中有着重要应用价值。本研究存在不足,首先样本量较小,其所得结果仍需更多研究加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