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遥,文 谨
(首都师范大学 资源环境与旅游学院,北京 100048)
2019年9月,一篇名为《中国为什么被称为“流动的中国”》[1]的文章从流动视角分析了我国70年的发展历程,表明流动已经从一个学术概念发展成为一个时代特征。随着社会、经济、技术的发展,地区间屏障被打破、可流通性增强、流动广度与强度加强,传统的社会空间转向“流动空间”。在此情境之下,社会科学研究也呈现出流动转向,流动现象被赋予更加深刻丰富的社会文化意义,使流动性显著的旅游为对象的研究得以从主流社会研究的边缘向中心移动。
流动是旅游业的生命。旅游产生的前提是旅游者身体移动,伴随着与之相关的资源、关系、权力等一系列要素的流动,由此构成旅游流动系统。旅游是一种流动性强、要素复杂的典型现象,不同的流动速度和频率反映出游客不同的消费观念和生活方式。城市居民为了获得暂时的身心放松与休闲,越来越倾向于去宁静舒适的乡村旅游地开展旅游活动。在此过程中,伴随着游客空间位置的变化(身体流动),文化观念、资源、能量也在城乡之间进行碰撞和流动。旅游目的地作为流入空间,整体影响着游客的地方感,进而影响游客的感知与体验。同时,游客流动对地方发展产生着更加深刻的影响,乡村地方内外部人员、资源等置换引起地方社会结构、地方意义的置换。因此,流动性逐渐成为旅游研究领域的重要议题,引起了众多科研人员和从业人员的广泛关注[2,3]。
流动时代下,城市建设导致城市空间不断向乡村空间扩张,乡村空间不断被重建、再生,但地方难以复制。游客在地方通过人地互动关系产生地方感,从而体现出游客在地方的直接经历、融入参与程度和对地方精神的态度,直接影响游客体验感与重游、推荐意愿。因此,研究流动性背景下的乡村地方感对把握游客对乡村地方的感知与情感,延续乡村地方性至关重要,但鲜有研究对此进行深入探讨。基于此,本文以游客的流动性特征为重点,研究其地方感差异,建立了流动性视角下的地方感研究模型,从而为乡村旅游应对市场流动、乡村地方感建设提供参考和借鉴。
社会科学在理论和研究领域内一直是静态的,没有过多关注人们如何移动,也没有关注到交流是如何进行的,以及那些实际和潜在的运动是如何组织和构造社会生活的[4]。流动性的出现使社会动态研究逐渐走入研究人员视野。“流动性”由Urry J[5]提出,是对地理形态的形成过程和规律机制的解读,也是透过社会文化认识人们空间移动意义的重要理论工具[6]。流动性的内容既包括宏观的人、物体、资本、信息的流动,也包括日常通勤等日常移动和日常生活中的物质移动[7]。
随着流动性理论的发展,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流动性范式,即新流动范式与传统流动范式。新流动范式(NMP)是社会科学领域中新兴起的范式,是人类学、文化学、地理学、迁徙研究、科学技术、旅游、交通等诸多研究共同助力发展的产物[4]。新流动范式与传统流动性范式相比,具有以下3个方面特征:一是新流动范式关注日趋突出的“地方”与“无地方”,而传统流动性范式忽略了适应不断变化中的景观与地方生产的“地方”意义[8,9];二是新流动范式不局限于描述流动现象的的发生方式、结果和效率,而关注流动过程产生的经验、差异和多重社会关系,因此新流动范式下人的迁移是一个身份认同、情感体验变迁的过程,是重构自我的过程[7];三是新流动范式下的流动不仅是世界的运转方式,流动强度与广度也比之前要大得多[10]。流动在物质空间中的形成、发展和消失成为人类体验世界的重要方式和空间生产的重要意义,其中囊括了流动的人、物、信息、技术等几乎所有既复杂又相关的社会力量[11]。
地方感是重要的人文地理学概念,由“地方—地方性—地方感”发展而来[12]。“地方感”概念最早由Tuan Y F[13]提出,他认为地方感有两个含义,即地方固有的特性(地方性)和人们对这个地方的依附感(地方依恋)。随着人们对地方感的研究深入,其概念体系逐渐丰富起来。国外学者Relph E[14]认为地方感是拥有相同生活世界的人的共同生活标记,但Stokowski P A[15]认为地方感是人与特定地方长期相互作用及投入情感的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国内学者唐文跃[16]认为地方感是人们对特定地理场所的信仰、情感和行为忠诚;朱、刘博[17]在辨析地方感、地方依恋与地方认同等概念的基础之上,指出地方感是人们对特定地方的情感依附和认同。尽管学者们对地方感的定义并非完全相同,但是核心思想相差无几,均强调地方感是一种特殊的人地关系[18-21],是人与地方的互动关系中产生的情感依附。
地方感是能够影响人—空间—行为的内在机制之一[13],能够给地方带来影响与改变[22],对联结地方与游客、促进地方发展存在重要意义。根据已有研究,游客地方感研究主要分为3类:维度识别和模型构建、前因研究、结果研究[23]。地方感的维度识别与模型构建是地方感的理论化过程,需要对内容、结构进行研究,为前因与结果研究提供理论基础。前因研究主要探讨地方感的形成与发展;结果研究通过剖析游客地方感来探讨目的地的旅游发展情况及游客在目的地的感知与行为等问题,研究覆盖领域十分广泛,涉及不同类型的目的地、游客和地方感维度[24-28]。研究认为,地方感是一个包容性概念,主要包括两个维度----地方依恋和地方认同[17,29],也有学者认为地方依赖为地方感的第三个维度[30]。此外,地方感可分为不同层次。Shamai S[31]基于情感和行为将地方感划分为知道所在的地方、对地方有归属感、对地方有依恋感、愿意为地方牺牲4个代表性较强的层次;吴蓉、黄旭与刘晔等[32]、盛婷婷与杨钊[32,33]研究涉及前3个层次,证明了较低层次能够推动较高层级的地方感。
空间是流动性要素的载体[34]。当人们对“空间”进行解读,并赋予其精神层面的意义时,“空间”就变成了“地方(Place)”[35]。空间变迁依赖于地方,反之,地方也依赖于空间。在新流动范式下,旅游中的“地方”得到重新定义[36],从而流动空间能够赋予非地方以新的“地方感”[37]。可见,流动性与地方感存在着深刻联系。
流动改变与重塑地方感,而地方感影响流动性。现代社会是流动性社会,人们通过流动不断与新空间、地方互动[34]。在此过程中,地方物质空间、社会结构、关系网络等会因为各种要素(物质、价值观念、社会群体或力量)的进入或退出而改变,人地关系随之变化。地方感是人与地方互动的产物,是基于人地关系产生的情感体验,因此地方感会因流动引起的人地关系变化而变化。此外,流动本身与情感密切相关[38]。通过流动,人们不仅能够获得身体上的放松,还能实现情感归属,而情感需求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刺激和影响流动。基于此,地方感作为人对特定地方的情感依附,自然能够对流动行为产生影响。人对于特定地方的依恋和认同会影响其流动决策,例如流动方式、流动时间、空间及频率的选择,从这个层面上说,流动性受到地方感的影响。
从旅游层面来说,旅游流动推动地方感的塑造,地方感减缓旅游流动速度。游客流动阻碍的减少致使流动强度与范围日渐增大、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特定乡村若想在旅游市场中异军突起,则需将乡村空间要转化成乡村地方。从地方角度来说,需要重视发掘“地方性”,从游客角度来说需要重视塑造地方感。总结来说,流动性引起的市场剧烈变化是推动地方感产生的客观现实因素;反之,人们对于特定地方的依恋、认同会影响其流动决策,如对流动方式、流动时间、空间和频率的选择,强烈的地方依附往往能增加游客流入地方的几率和逗留时间。
本文基于流动性理论,以北京密云区为案例地,着重探讨了乡村旅游流动下的游客群体地方感差异,分析了游客个体差异对地方感的影响,并构建了流动性视角下的乡村旅游者地方感研究模型。
对于整个旅游业来说,最重要的地理基础就是地方感[39],因此旅游者地方感的测量与评估是旅游地理研究中一项十分重要的内容。Williams D R、Patterson M E、Roggenbuck J W[40]最先提出地方依恋由地方认同和地方依赖构成,开发了测量个人与户外游憩地情感联系的量表;Relph E[18]提出了四因子地方感模型,包括自然环境、活动、意义与地方精神或地方特色;Steele E[41]同样提出了四因子地方感模型,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人、心理因子。基于此,唐文跃[16]提出了旅游者地方感概念模型及测量量表,包括自然风景、社会人文、旅游功能、情感依恋4个维度。此外,研究表明独特的自然环境、价值观、建筑风格、旅游动机、文化教育程度、生活方式、居住时间长短等因素都与地方感的形成与发展有关[15,42]。在汪芳、黄晓辉与愈曦[23]的旅游地游客认知研究中,旅游者地方感的测量因子被划分为独特性、原真性、依赖性3类体验因子。尽管现有研究对于地方感尚未形成统一的测量量表,但是与地方感相关的因子已十分明确。结合乡村旅游者访谈和唐文跃[16]对地方感的划分(地方感包括地方依恋与机构忠实),本研究将地方感的测量内容分为即旅游感知与旅游情感两部分:旅游感知是游客通过信息、现场体验等形成的对地方各种元素直接的感受与认知,包括对自然、人文、旅游服务的感知;旅游情感是游客在旅游感知、地方互动的基础上产生的情感联结,包括地方依恋与地方忠诚,由此构成地方感测量量表。量表中的每一项均采用李克特五级量表,“1”表示完全不同意,“2”表示不同意,“3”表示一般,“4”表示同意,“5”表示完全同意,受访者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对每一题项打分。
问卷设计完毕之后进行简单的预调查,主要检验问卷语言表达的可理解性与准确性。正式问卷发放对象为有过密云旅游经验或者对密云旅游有所了解的北京市民,因此选择北京市民数量最多的两个区——海淀区和朝阳区[43]中市民集聚较多的公园进行正式调查,如圆明园和奥林匹克公园。调查过程中,随机选择市民并征得其同意后进行调查。首先口头确认其对密云旅游的了解程度,确认受访者符合条件后方可正式填写问卷。为了保证问卷完成度并表达对受访者参与调查的感谢,在问卷完成之后,作为回报,受访者将得到一份精美礼物。
问卷收集时间在2019年5—9月,此次调查共发出调查问卷500份,收回问卷440份,其中有效问卷400份,有效率为80%。无效问卷的筛选过程如下:首先,筛选重复样本。即受访者个体之间的答案重复率,如果重复率高则将该样本剔除。其次,筛选缺失率高的样本。若一份问卷有15%以上的题目没有回答或者回答“无法确定”,则判定该问卷无效[44]。最后,筛选一致性过高的样本。如发现每一份样本的题目答案全都一样或者绝大多数一样,则剔除该样本。
密云区位于北京市东北部,是首都重要饮用水基地和生态涵养发展区,地理位置优越,自古以来就有“京师锁钥”的称号。密云地处燕山山地、华北平原的交接地,是华北面向东北、内蒙古地区的重要门户,也是北京市面积最大的区,总面积2229.45km2,拥有华北地区最大的人工湖密云水库,山水兼备,地貌为“八山一水一分田”。密云区的经济文化位置同样优越,处于首都半小时经济圈内,距市区40km,距首都国际机场35km,主要高速线路包括京承高速、京沈路、顺密路、密关路、密兴路等,主要铁路线有两条,即京通铁路和京承铁路。
2008年,密云区成为全国首批生态文明建设试点地区之一;2010年,密云区提出了建设“绿色国际休闲之都”的发展定位,同时积极发挥财政资金的引导作用,不断增加旅游业管理和服务的投资[45],2007—2012年旅游投资翻了7倍,全力支持密云休闲旅游产业蓬勃发展。2015年,《北京市密云区旅游业发展“十三五”规划》[46]公布,该规划详细阐述了密云在“十三五”期间的旅游发展环境、重点工作任务和支持保障体系等,尤其对本区旅游空间、旅游景点进行了整体规划,根据资源分布情况将全区分成不同的功能区,扬长避短,发挥各区块的优势。在现有旅游发展成果的基础上,密云区力图通过产业深度融合、跨区域合作、精品路线设计、节庆营销积极构建密云旅游的核心竞争力和京津冀一体化发展示范区。目前,休闲旅游业已成为密云区的战略性支柱产业。
密云旅游从发展之初就得到了当地政府、社会、居民的广泛支持,并取得了丰硕成果。未来,密云的交通、医疗、教育、旅游等配套设施将不断完善,着力打造精品乡村旅游项目。但在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如何保护和延续乡村游客所重视的乡村性、地方性是密云旅游开发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维持长期稳定客源、稳固乡村旅游市场地位的重要途径。
样本调查的人口统计学特征见表1。
表1 样本的人口统计学特征(N=400)
从表1可见,400位受访者中女性(60.75%)多于男性(39.25%);年龄集中在26—35岁,占总受访人数的48%,该年龄阶段的游客多数为家庭、事业稳定的群体,在周末与朋友、家庭出游的可能性大;受访者文化程度本科居多,其次为大专,初中及以下占比最少;受访者月收入以5001—7000元居多,占总受访人数的36%,北京市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正好处于这一阶段;受访者大多来自海淀区、朝阳区、西城区和丰台区,居住年限在10年以上的受访者占到总受访人数的73.2%。
信效度是评价问卷优劣的重要指标,旨在测量分析结果的前后一致性。信度分析采用最为常见的Cronbach′s α,即克朗巴哈系数,检验回收数据的可靠性,系数越高,表明数据的可靠性越高。该系数值最好在0.7以上,若测项数小于6个时,Cronbach′s α系数值大于0.6也表明数据可靠[44,47]。效度分析参考巴特勒球形检验和KMO统计量,旨在分析数据是否适合进行因子分析。首先,该量表的 KMO统计量为0.951,球形Bartlett 检验发现变量间在0.0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相关,因此适宜进行因子分析。根据因子载荷数值筛选指标,问卷原有的33项指标中有4项因数值过低被删除,其他29项构成感知量表(表2)。
表2 游客地方感量表
其次,量表整体的Cronbach′α系数为0.946,除了旅游忠诚以外,各维度的Cronbach′α 系数均在0.6以上,表明该量表信度良好。由于Cronbach′α系数会随着项数增多而增大,而旅游忠诚仅有3项指标,其系数仅为0.532,但有效性已经在现有文献中得到验证[16]。最后,利用SPSS 23.0软件进行主成分分析,旋转后可得到5项公因子。根据因子载荷表,5项公因子分别为自然维度、人文维度、服务感知、地方依恋和地方忠诚。
社会人口特征对地方感的影响(表3):个体特征影响旅了游者的决策和体验,本文所研究的游客个体特征包括性别、年龄、个人月收入和文化程度。由于现代职业的多样化与复杂化,统计难以对游客职业类型进行精准分类,因此本文未将职业纳入研究中。
表3 社会人口特征对地方感的影响
首先,研究不同性别的乡村游客在地方感方面的差异。从表3可见,不同性别的游客在旅游感知的服务感知维度(p=0.002)、旅游情感的地方依恋维度(p=0.011)存在显著差异。从平均值来看,女性在两个维度的得分均高于男性,表明女性对服务的认可度和对密云的地方依恋程度高于男性。从心理层面来说,这可能是因为女性的情感细腻,相较于男性,女性更容易显现情感。
其次,探究不同年龄阶段游客的地方感差异。游客年龄被划分为3个阶段,即25岁及以下、26—45岁、46岁及以上。检验得知,不同年龄段的游客在服务感知(p=0.028)、地方依恋(p=0.005)、地方忠诚(p=0.000)3个维度上表现出明显差异,且旅游情感差异比旅游感知差异更为显著。在服务感知维度,25岁为临界值,25岁及以下游客的得分平均值明显小于25岁以上的游客;在地方依恋维度,3个年龄段的游客之间均存在明显差异,且年龄越大,得分平均值越高;在地方忠诚维度,45岁为临界点,此点两端差异极其显著(p=0.000),比较得分平均值,45岁以上游客的地方忠诚度远高于45岁及以下的游客,且高于总样本的平均值。以上数据结果表明,年龄是影响乡村游客地方感的重要因素,随着年龄的增长,游客感知上认可度、游客与地方之间的情感联结增强。
第三,探讨了个人月收入对地方感差异的影响。尽管家庭平均收入经常作为衡量乡村旅游者收入的标准,但本文选取个人月收入作为收入的衡量标准。原因在于:一是本研究主题为游客个体差异导致的地方感差异;二是乡村旅游中游客与同学、朋友出行的比例也较大,将个人月收入作为衡量标准更能突出个体特征。基于此,个人月收入被划分为5个阶段:3000元及以下、3001—5000元、5001—7000元、7001—9000元、9000元及以上。检验可知,游客在旅游感知的自然维度(p=0.049)、旅游情感的地方依恋维度(p=0.044)存在显著差异,且差异主要体现在个人月收入在9000元以上的游客与3001—9000元的游客。个人月收入较高的游客在两个维度的得分均值均低于个人月收入较低的游客,表明收入较高的游客对自然、地方特征的关注度和情感投入不及较低收入者,可能是因为高收入人群可支配收入高、旅游目的地选择多样化,乡村旅游只为简单的休闲放松,不在乎地方特征。而低收入者可能会因门票、自费项目的价格对自然维度关注较高,这也表明密云的旅游开发较符合较低收入人群的旅游需求,能够产生较强的地方依恋情感。此外,个人月收入在3000元及以下、9000元以上的游客在所有维度均不存在显著差异,可能是因为9000元以上的游客因收入可观而不在乎价格和地方特性,因此不会对特定地方投入过多关注与情感;3000元及以下的大部分是学生,消费实际上由父母支付的,该群体在消费时对价格感知不会太强,也不会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地方给予过多关注与情感。
最后,检验文化程度对游客地方感的影响。从表3可见,文化程度对于游客的地方感产生的影响不如性别、年龄、个人月收入等因素,其影响力主要体现在旅游感知的人文维度。相比学历较低的游客,本科及以上学历的游客更加关注人文维度,可能是因为文化程度较高的游客的乡村旅游目的不仅仅是休闲和放松,也是为了认知和体验风土人情。
现场体验对地方感的影响(表4):本研究所选取的受访者均有乡村旅游经历,但并非所有受访者都有密云具身性实践经验。现代网络、科技的发展使得游客与地方之间的距离拉近,旅游网站的海量信息和身边亲朋好友的推荐均在促成游客与地方之间的远距离互动。本次调查中,400份总样本中有51位游客未去过密云旅游。为了保证样本均衡和提升可对比性,本文在进行地方感差异分析时从已有密云旅游经验的游客随机抽取51位游客,通过SPSS23.0软件与之进行对比分析。
表4 现场体验对地方感的影响
从表4可见,现场旅游经历对乡村旅游者地方感存在显著影响,主要表现在旅游感知的自然维度、服务感知维度和旅游情感的地方忠诚维度。根据得分均值,去过密云旅游的游客即有密云现场旅游体验经历的游客得分均值大于尚未有过现场体验的游客,尽管在人文维度与地方依恋维度上两者不存在显著差异,但得分均值符合上述规律,表明现场体验在游客感知和地方感产生中存在重要作用。现场体验能够强化游客感知,增强游客的忠诚度,这与新流动范式认为游客的现场体验与需求需要更多关注的观点一致[3]。
初次与重游游客的对比(表5):乡村旅游是一项历时短、频次高的旅游活动,随着旅游次数变化,旅游者与特定地点之间的情感互动也会有所变化。本文从400份样本中剔除了51份未去过密云的游客的样本,将剩余的349份样本根据旅游次数分为初次游玩与重游,利用T—test检验各组之间的地方感差异。经检验,初次游玩与重游游客间存在着显著的地方感差异,体现在地方感知的服务感知维度(p=0.043)、旅游情感维度的地方认同(p=0.003)与地方忠诚维度(p=0.001)。旅游次数对地方感的影响力与年龄影响力相似,即其对旅游情感的影响强于对旅游感知的影响。
表5 初次与重游对游客地方感的影响
从表5可见,在体现出显著性差异的3个维度中,重游游客的得分平均值均高于初次游玩的游客。游玩次数不同的游客服务感知维度的差异可能是因为乡村旅游本身间隔时间短、频次高,短时间内地方很少出现大规模、大范围的整修,自然维度与人文维度变化几率小,但游客有可能去密云不同景点、接触不同从业人员,强化了服务感知上的差异。在旅游情感维度,游客在初次游览时已经与地方已经建立起情感联系,基于该联系产生重游需求,并在重游时进一步增强地方依恋和地方忠诚度。
居住地与居住年限对地方感的影响(表6):一般来说,乡村旅游客源地大多来源于周边城镇。随着社会流动性增强,城镇与农村之间的流动在促进乡村旅游蓬勃发展的同时,使得城镇人口构成变得更加复杂。随着居住时间延长,居民与地方之间的互动、情感联系会逐渐增强。400名受访的旅游者大部分游客都是来自北京城区,郊区客源数量远远少于城区。一方面是因为城镇与乡村之间鲜明的空间分异能够给游客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我国为农业大国,城镇由农村发展而来,在城镇居住多年的游客可能会对乡村生活、乡村空间本就眷念和牵挂。根据相关文献研究结果[48],将游客的居住年限以10为界划分为两个阶段。
表6 居住年限对游客地方感的影响
从表6可见,不同居住年限的游客在旅游感知的自然维度(p=0.003)、旅游情感的地方依恋(p=0.001)和地方忠诚(p=0.000)维度存在显著差异,尤其地方忠诚维度的差异极其显著。得分均值均是居住年限长(10年以上)的游客高于居住年限短的(10年及以下)。在旅游情感维度,居住年限越长,游客去到地方的次数、与地方互动的时间可能会增加,与地方之间的情感联系也会逐渐增强。
基于以上结果,本文发现地方感知与地方情感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性。若游客在地方感知维度存在显著差异,地方情感维度也存在显著差异,结合相关性分析结果,地方感知越强,情感联系也越强。由此,得到乡村旅游者地方感研究模型(图1)。
图1 乡村旅游者地方感研究模型
流动是连接游客与地方的重要手段。一方面,游客通过流动到达地方满足自身需求;另一方面,地方通过吸引游客流动实现自身发展的目的。随着社会条件变化,游客流动性在增强,尤其是在乡村旅游市场发展迅速的背景下,乡村地方应在增强地方感知方面多做工作。从自然、人文、服务等方面为地方外的潜在游客流动提供更强吸引力,为地方内的游客流动减少障碍,提供便捷性,延长游客在地方内的流动时间,从而为游客感知地方独特性创造更多的机会,强化游客与地方之间的互动,打造游客在地方良好的情感体验,这不仅是新流动范式及旅游研究“情感转向”的共同要求[38],也便于乡村地方在流动迅速的市场中维持稳定客源,增加游客在地方内的停留时间和旅游消费。
Soini K、Vaarla H、Pouta E认为,地方感与人类感知的物质环境、离家距离、居住时间段、个人性别、相关活动等相关[49]。本研究证实,游客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月收入和现场体验、重游、居住年限等均能对地方感的形成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随着旅游市场的竞争激烈化,追求个性化、定制化成为应对竞争的途径之一,但每个人的情感需求不同,旅游市场不可能满足每个人的需求,因此乡村旅游开发主体应倾向于满足特定群体的需求,如通过开发多样化的游客互动活动提升现场体验,或对重游游客给予一定优惠等。其次,市场是流动的,地方感也是流动的,市场开发不仅需要关注市场主流的动态变化,也要关注游客群体内部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动态差异。地方要想在多变的流动市场中扎根,就必须抓住游客的流动特征,在流动的游客群体中建立起稳定、强烈的地方依恋与忠诚度。
《流动中国》认为,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发展,我国已经进入人口流动最为活跃的时期,且这一流动延续至今,仍在深刻影响和改变着我国的城乡生活生态[49]。乡村旅游流动因城乡差异性、独特乡村性得以存在和发展,但城镇化带来的乡村空间、社会结构的转变使得原真乡村性受到挑战,传统的乡村空间向流动空间转变。尽管目前乡土社会尚未找到应对流动性的有效手段,但保留一份乡土性和地方性是帮助现代人应对挑战、维持幸福感的重要手段[51],此外,情感是使得潜在流动转化成现实流动的关键因素之一[52]。积极塑造乡村地方感,一方面能够彰显乡村地方的独特性,另一方面能够建立起游客与地方之间的稳定情感联系,这对于乡村地方性的保存与延续极其重要,也是流动时代下乡村旅游与乡村地方持续发展的重要路径。
本研究主要探讨的是不同个体特征下的乡村游客地方感差异,尚未考虑游客家庭、同伴等外在因素的影响,同时也未考虑游客个体特征之间是否存在交互效应。旅游者行为实际上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其中内在因素与外在因素的单向及交互作用纷繁复杂。由于现实因素的限制,本研究体量和内容有限,未来研究需要更庞大的数据系统,进行更复杂深入的分析,以便更好地了解流动市场中的游客需求变化及其影响因素。
随着城乡二元结构的破解,城乡流动阻力减小,流动将更加频繁。此过程一方面为乡村旅游市场的发展增添了动力,另一方面流动速度、频率的增加也对乡村旅游市场、地方空间发展带来了挑战。在此情境下,乡村性延续和乡村地方构建的问题迫在眉睫。本文认为,塑造乡村地方感、建立地方忠诚度是延续乡村性的重要路径,但该路径如何实施值得继续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