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红, 车如山
(1.兰州文理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2. 内江师范学院, 四川 内江 641100)
高等教育学科在中国已经有40多年的发展历程,但仍然是人文社科类最年轻的学科之一[1]。中国高等教育学科在立足本土人文社会学科建设经验的基础上,借鉴西方学科建设经验,形成了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学科体系。中国特色高等教育学科体系的形成过程亦即高等教育学科的中国化。中国高等教育理论工作者们立足中国高等教育的实践,诉诸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理论,将理论研究成果应用到实践中,对中国高等教育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从高等教育学科体系方面来看,中国高等教育学科具有自身特点。无论是在理论体系、人才培养、研究方法、研究队伍,还是在学科范式等方面都形成了鲜明的中国特色。
学科在其发展过程中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从而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学科建设也就形成了各自不同的风格特征。如早期欧美地区的学科由于受传统学科范式的影响,注重从知识体系出发构建学科体系,但是渐渐地受社会因素的影响,则开始倾向于问题导向的学科模式。东西方高等教育学在学科建设中也大不相同,欧美国家遵从问题导向,而中国则注重问题导向与知识体系相结合。与西方的逻辑起点不同,西方的高等教育学基于问题的研究和问题的解决,缺乏整体性和系统性,所以不适合构建系统的理论体系和理论框架,尚不具备构建学科的完整要素。而中国的高等教育学科是基于理论与实践的结合,以学科体系化为基础,既关注理论体系的完整性,又关注理论和实践的适切性。着眼于完整的知识框架,并非简单的思辨研究,通过解决实践中所遇到的问题不断提升理论化程度,实现“从理论到实践,再从实践到理论的飞跃”。这一规律也是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的经典规律。中国高等教育学理论工作者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高等教育实践相结合,探索出了符合高等教育学科体系建设之路。
学科体系是一定指导思想的产物,有什么样的指导思想就有什么样的学科体系。中国高等教育学科体系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指导下生成的。中国高等教育理论工作者们扎根中国大地,关注高等教育理论热点和现实问题,始终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关注中国高等教育实践,吸收和借鉴西方经验,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学科发展之路。
党的十八大提出“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作为教育的根本目标”[2]。高等学校作为“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重要阵地,在学科建设过程中必须始终坚持“立德树人”的根本指导思想,坚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坚持树立远大理想信念,紧紧围绕“铸什么魂”“育什么人”“如何铸魂育人”的时代命题。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扎根中国大地办大学。社会主义的办学方向,关系到“为谁办大学”和“办什么样的大学”的问题。管理层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政治素养,但在专业能力上仍待提升。教职工专业教育过硬,但是极少数大学教师仍然存在“唯西方化”的思想[3]。这便要求广大教育工作者要在理论上思想上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立德树人的重要论述,认真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统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扎实开展理论研究工作。遵循社会主义办学规律、教书育人规律、思想政治工作规律和学生成长发展规律,在日常生活中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规范自身的言行举止,不断锤炼自身的理论水平和学术能力。
学科建设是高等学校人才培养的重要载体和平台,离开了学科,高等学校的人才培养将很难落实。因此,长期以来,高等学校都非常重视学科建设。学科建设的好坏不仅影响和制约着人才培养质量和层次,也制约和影响着学者共同体的生存与发展。随着科技的发展,高等教育学科面临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样化,现有的高等教育学学科体系与高等教育自身发展的矛盾日益凸显,现有的高等教育学学科体系和西方看似成熟的高等教育理论已经无法解释目前实践中所产生的高等教育问题,这便要求构建能够解决现实问题的高等教育理论体系。
从潘懋元先生创立、建设和发展高等教育学科的历程来看,他注重从实践中发现问题,并将问题解决与高等教育理论体系构建相结合。1978年他主编出版的《高等教育学》、1984年第一个高等教育学硕士学位授权点的设立、教育内外部关系规律的提出等等,都是这一学科建设思想的具体体现。其中最具有特色的是潘懋元对教育内外部关系规律的阐述,它的提出是构建中国高等教育学科体系中国化的体现,这一理论阐释遵循了辩证唯物主义思想。
国外的高校从中世纪起就有了大学自治的传统。随着一系列的改革,高校在政府干预的同时保持大学自治。而中国高等教育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由中央政府和各级地方政府负责。这便形成了中国特色的高等教育管理体制。中央政府统一领导和管理国家教育事业,制定发展规划及方针政策,在整体布局方面起到统筹规划作用。地方政府负责落实国家方针政策,在所负责的区域内开始教育改革,负责本区域内教育稳定发展。统筹全局、权责明确的教育管理体制能优化资源的配置,最大限度发挥政府的服务职能。这个管理体制在简政放权、转变政府管理职能的同时,加强省级政府的统筹管理。一是转变政府职能,减少不必要的干预,避免对学校进行直接管理,应适当以指导、信息服务等措施来实现政府的间接管理。重视发挥省级以下政府的积极性,使其根据本地区的产业结构和实际情况,调整高等学校学科、专业布局,提高办学质量。二是充分提高政府决策的科学性,在出台重大政策之前,充分听取广大群众的意见建议,在完善质量评估机制的同时,充分接受群众、媒体的监督。三是学校内部形成了在党委领导下的校长负责制。高等学校要紧紧地围绕在党的领导下,党的委员会是学校的领导核心,在把握学校发展方向上起主导作用。高等学校必须全面贯彻执行党的教育方针,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坚持立德树人,依法治校,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接班人。四是充分调动企业、行业的积极性。通过企业、行业积极参与办学,形成了以政府拨款为主,多渠道筹集资金的经费来源机制。同时,政府采取一些优惠政策如减免税收来充分调动企业的积极性。正是坚持这样的管理体制,使得高等教育机构能够规范地开展教育活动,高等教育资源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高等教育政策能够科学与民主并存,高等教育能够蓬勃发展。
高等学校作为立德树人、培养专门人才的机构,是塑造青年人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场所。高校要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紧紧围绕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个人才培养目标,努力培养社会需要的高层次人才。这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新时代对中国教育提出的新定位、新论断、新要求,是我们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高等教育的总纲领、总遵循、总方针,也是办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学必须始终坚守的根本教育理念,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培育担当民族复兴重任的时代新人的核心任务。
人才培养是学科发展的重要内容之一,人才培养离不开规范的学科组织,中国高等教育学的人才培养经历了从实践探索到学科规范的过程。早在1981年潘懋元先生就积极倡导设立高等教育学硕士研究生学位授权点。在潘先生的努力推动下,1984 年高等教育学被正式列为教育学二级学科,并按照“先招生培养,后报批学位授予点”的方式进行人才培养,1986 年设立了第一个高等教育学博士点。此后,高等教育学科的硕士、博士点迅速增加,人才培养队伍也不断壮大。与此同时,法律法规也在不断地完善。1980年12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一次(扩大)会议通过《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关于审定学位授予单位的原则和办法》,决定设立学科评议组负责全国学位授予单位的审定工作。1981年1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开始实施,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正式阐述研究生培养过程的法律文件,1986年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199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开始实施。这些法律法规规范了学位授予程序和高等教育的招生,为高等教育学科的发展壮大奠定了一定的法律基础。
随着新时代的发展,为了深化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对人才培养提出了新要求。一是重视跨学科人才的培养。由于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的调整对人才的知识储备和素质要求提升,单一的学科知识已经无法满足解决多学科现实问题的需要。同时,跨学科人才的知识、就业和技能操作的领域拓宽。这便要求高等教育学科在继承传统知识的前提下,选择有契合点的学科进行跨学科人才培养。二是发挥好思政课程的作用,使思政课的建设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更落实到实际行动中。面对多元复杂的环境,充分发挥思政课在引导大学生选择正确价值观中的作用。改变传统的教学方法,使得培养出来的人才拥有应对未来发展的能力。
随着科技的发展,高等教育学科面临的问题呈现出跨学科的特点,研究方法作为深入探索高等教育学科的工具,对于高等教育学科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应用多学科研究方法来揭示高等教育学科内外部规律,已经成为高等教育学学科体系构建的一个重要手段。在高等教育学科创立初期,由于对高等教育学的规律认识不够清晰,水平也有局限,对于高等教育问题的研究方法更多是以教育学的研究方法为基础,通过哲学思辨来总结推演高等教育学的基本概念与基本理论。我国著名高等教育学家潘懋元先生在《多学科观点的高等教育研究》一文中提出,“高等教育学独特的研究方法可能就是多学科研究方法”[4]的初步判断,潘懋元先生以自己远大卓识的见解阐述了高等教育学科研究方式的特点,为多学科研究方法在高等教育研究中的普遍运用埋下了伏笔。所谓多学科研究方法是每个学科的建构都有它独特的理论、方法以及体系,通过不同学科的视角,对高等教育问题进行研究。目前,纯思辨的研究显然已经不能应对复杂的高等教育学科的发展需要,量化研究、统计分析、质性研究、田野调查、实验对比研究以及基于大数据的研究等才是未来高等教育研究的发展趋势,高等教育研究方法需要转型和升级,更需要跨学科研究方法。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对我国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它不但要求关注高等教育学科的问题并有自己独特的视角,而且要求以整体的、历史的、发展的视角进行多方位研究,将跨学科研究实践升华至理论的高度,突破高等教育学学科理论的研究视角和研究方法相对单一的局限,解决高等教育学科所面临的实际问题。随着“新文科”的提出,对研究方法提出了新的要求,技术的使用贯穿其中,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更需要科研工作者去探索和实践。
高等教育研究队伍规模是衡量高等教育研究发展状况的重要指标,高素质的研究队伍是研究展开的前提。从高等教育研究队伍构成来看,不仅仅有大批从事高等教育研究的专业人员,还有相当数量的从事高等教育实践工作的兼职研究人员。他们经常思考问题、提出假设、制定计划并付诸行动,从而有力地推进了高等教育学科的研究和发展。两类研究人员相互补充、沟通和交流,增强了高等教育学科研究的活力。在学科组织下进行专业化研究的人员通过专业理论的指导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增强了高等教育学科理论性;兼职研究人员及时发现高等教育学科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现实问题,增强了高等教育学科的实践性。这两类研究人员以社会问题为导向,采用跨学科的思维方式,多样化的研究方法,为高等教育学科研究的创新提供了动力源泉。高等教育研究队伍发展的总体态势是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专职研究人员不断深化自己理论付诸实践的能力,兼职研究人员不断提升自己理论思维的水平,两类研究队伍在理论和实践中交叉融合中不断促进高等教育学科的向前发展。除此之外,每年都会有大量高等教育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陆续加入高等教育研究队伍,他们以更新的视野、饱满的热情来关注高等教育领域的问题,为高等教育改革助力,从而为高等教育学科研究队伍注入新鲜血液,逐渐成长为高等教育学科建设的中坚力量。
关于学科范式的概念,学术界并未形成一致的认识,学者们提出了各自的观点。张应强教授认为:“‘学科范式’是指,学术共同体所共有的信念体系和方法论体系,它是学术研究赖以运作的理论基础和实践规范。”[5]14他强调学科范式既是认识论又是方法论,为学科的发展提供理论和实践的指导。王洪才教授认为:“某一学术的共同体对本学术领域内的关键问题的认定和发展方向的把握,并据此形成了一套比较一致的话语规则和价值取向,成为学科内部认同的基础。”[6]侧重从关键问题和发展方向为出发点,以此为基础建立话语体系和价值取向具有普世化的特点。本文采用张应强教授的定义。高等教育学科范式与研究领域范式的冲突与学科标准和学科地位的不同有关。经典学科论范式是按照经典学科的标准来建设作为学科的高等教育学的。而研究领域论范式却是按照经典学科的标准来否定和批判作为学科的高等教育学的,认为高等教育学不可能发展成为一门学科[5]16。
从传统学科范式的角度看,高等教育学是一个研究领域;从现代学科范式的角度看,高等教育学是一门独立的学科。首先,高等教育学在现代学科的范式下,应按照现代学科范式的要求,致力于解决高等教育所面临的问题,而不是一味地致力于理论体系的建构。在实际问题的解决中,归纳总结出高等教育学科的规律。其次,研究对象具有多样性,研究方法具有不确定性,高等教育学科不再以构建完善的理论体系为目标,而是以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为原则。再次,高等教育学科范式没有明确的学科边界,允许学科之间的相互交涉,但是依然有其边界,只不过划定边界并不是为了阻碍其他学科涉入,而是为了便于身份认同。最后,在现代学科范式视角下,不再以完善的理论体系作为评判学科是否成立的标准,但是学科的建设也不能脱离理论的指导。学科范式对学科的发展具有规范和引导的重要作用[7]。高等教育学学科范式不仅对高等教育学科的理论发展,而且对于高等教育领域问题的有效解决均具有重要的作用。现代学科范式的使用能够促进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从而为实现教育现代化做出贡献[8]。
教育评价关乎教育质量。根据我国政治制度、历史文化传统、社会发展阶段、时代特征等因素,我国基本建立了教育评价理论体系和实践模式,对教育评价的价值取向、概念、类型、功能、原则、方法等均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并通过开展评价实践活动,总结经验,进而上升为科学理论用以指导评价实践模式的构建。
2020年10月1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这对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的建立提供了纲领性的指导。2020年12月30日,教育部印发了《中国教育监测与评价统计指标体系(2020年版)》,进一步明确了高等教育评价体系的各项指标。评价指标分为综合教育程度、国民接受学校教育状况、学校办学条件、教育经费和科学研究五个维度,对实习就业时长和效果、参与国际交流情况、教师队伍建设的结构和待遇、学生住宿情况、信息化程度、医疗卫生和安全情况、教育经费的来源和使用、科研成果及其转化情况等均给予明确的指标规定[9]。这使得评价体系具有了中国化的特点。一是坚持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不动摇。坚持扎根中国,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坚持从高等教育关注的问题入手,以问题为导向,推动高等教育改革取得新进展。反对高校重科研轻教学,从而导致育人主体地位缺失的现象。二是坚持多样化的评价标准。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改变“模板化”的试题形式,增加内容的丰富性和开放性。改变考试成绩作为唯一的选拔标准。充分发挥好高考这一指挥棒的作用;高校内部要摒弃“五唯”思想,衡量教师的能力不能单单看其承担了多少科研项目、发表了多少篇论文。教师的授课育人能力以及教师与学生融洽关系则应该成为衡量教师能力的主要内容;完善用人机制,对技能操作型人才要予以重视,反对招聘时“唯名校”的导向,一视同仁,给予平等的机会,根据能力大小予以录用。三是坚持“内外结合、以内为主”的原则。因为作为高等教育的实施者与执行者,高等学校最了解自己。但如果缺乏外部监督机制,往往会导致“自说自话”的情况出现,看不到自身不足,不利于提高教育教学质量。按照这一逻辑,在进一步扩大高校办学自主权的同时,要建立一种自我约束机制与外部监督机制相结合的评估模式,将更加有利于高等教育的良性发展。但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必须以学校质量控制和自我评估为主,以外部质量审核、专业认证和水平评估为辅[10]。四是坚持评价主体的多元化。在高等教育质量评估体系中,涉及政府、社会、高校等各方面因素。由于各种利益主体在高等教育质量评估活动中的位置和追求不同,也就造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要做必要的协调。通过独立的第三方(中介组织)来评估高等教育质量,可以合理调整各方面的关系。因此,高等教育质量评估中介机构,可以通过政府或有关机构的委托和资助,运用审计和评估的方法,开展对高等教育的质量鉴定活动。
时至今日,中国高等教育学科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建制,已经受到学界的广泛认同,但是对于如何更好建设这门学科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因而,“学科论”与“研究领域论”的学术争论一直存在于我国高等教育学学科建设和发展过程中。两者均有自身的局限性和优势。国外研究的成果对我国有借鉴意义,但是我们要用中国话讲好中国故事,向世界介绍中国经验,让世界倾听中国声音。结合当前中国高等教育学科的发展,中国高等教育学科体系的构建应该兼顾学科理论和实际问题,这样理论有了生成机制,实践也有了理论指导,既受到理论工作者的支持,又受到实践工作者的欢迎。高等教育学科的构建就有了强大的生命力。任何国家的教育都是建立在本国历史、文化传统以及国情的基础之上。从中国实际和中国国情出发,面对中国高等教育存在的实际问题,建设适合中国本土的高等教育学科体系是高等教育学科发展的题中之义。只有中国高等教育学科中国化,才能实现高等教育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根本任务,培养出致力于中国改革开放现代化建设的专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