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化语境中社会思潮传播的三维透视

2021-12-30 22:45郑冬芳李进荣
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 2021年4期
关键词:思潮语境信息

郑冬芳,李进荣

(西安交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碎片化”意指完整一体的事物被分解成诸多零碎的片段。最初,“碎片化”一词作为后现代主义对西方现代性的沉思和悲悯出现,后来逐渐进入到社会学、传播学、教育学和哲学等研究视野,被相应的研究分别用作“制度碎片化”“碎片化信息”“碎片化学习”“生活世界碎片化”等表述,并赋予其新的内涵。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与社会思潮研究范式中,碎片化语境指语言运用呈现出碎片化的复杂环境,它为社会思潮传播提供了易于滋生的新环境。其产生具有一定的客观现实性,以社会转型发展期社会结构多元重组为基础、以互联网时代信息碎片化传播嬗变为驱动、以现代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碎片化变迁为表征,三方共同衍生营造出一种影响语言意义被理解的碎片化环境,并且紧密融合于网络空间与生活世界。由此,社会思潮将预设的价值迷惑、宣扬的道德幻影、憧憬的生活幻景和图谋的政治诉求等以碎片化裁剪加工的手法,有意无意间借助互联网时代技术的赋能,萦绕不散地出现在网络空间与生活世界的双重场域中。

在大众视野,一段段、一片片碎片化的信息影响着人们,引领社会思潮面临新的挑战。因此,从传播主体、传播话语、传播策略三个主要维度,对碎片化语境社会思潮传播及其影响进行省察与透视具有重要意义。

一、传播主体:分散化存在于网络空间,增加社会思潮的治理难度

社会思潮传播主体适应并构成碎片化语境的话语表达主体,以分散化的形式存在于网络空间。“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数字技术、网络技术、传输技术的大量应用,大大强化了受众作为传播个体处理信息的能力,碎片化现象不但让受众群体细分呈现为碎片化现象,也引发着受众个性化的信息需求,整个网络传播呈现为碎片化语境。”[1]同样,以著作论述、课堂宣传、学术论坛等为主要传播载体,体系化、学理化呈现的社会思潮在传播方式上发生了新的变化。

互联网时代,传播主体利用受众差异多样的信息需求,在碎片化语境中裁剪自身具有迷惑性的理论、放大具有亲近感的价值,并且时常聚焦于社会现实问题,以零碎的观点和琐碎的生活叙事,时断时续地出现在公众视野。社会思潮传播主体出现新变化,身份构成、立场表达和存在形态变得日趋复杂,呈现出专业与非专业人士同时在场、精英与草根立场交织共存以及分散与圈群形式相呼应的传播现象,试图“合谋共进”寻求扩大影响力,给社会思潮治理带来干扰。

(一)传播主体的身份构成呈现出专业与非专业人士的同时在场

传统信息传播呈现金字塔结构,信息自上而下进行单向线性传播。社会思潮主要通过专业的学术讲座、新闻报道、广播电台等载体进行传播,因此,传播的理论阐释、价值宣扬和“民意代表”往往集中在少数知识分子手中。互联网时代,信息的碎片化传播模式模糊了信息生产者、阐释者和传播者的身份边界,消除了信息传播主体与对象的清晰划分,“人人都是传播者与被传播者”。在微信、微博、抖音、快手等媒介中呈现出“所有人对所有人传播”的信息传播态势,使得社会思潮传播主体泛化成为可能。具有专业知识的人士以“尊重科学、还原真相”之名,利用网络空间信息的便捷性、相对匿名性“虚拟在场”,在论坛、网站和微媒介等平台“建言献策”,扩大影响力。基于个人兴趣或其他目的非专业人士则以技术赋能裹挟在娱乐和生活话语的碎片中,有意或者无意地“跃升”为社会思潮传播的主体,“通过制造碎片化信息质疑历史”。[2]

由此,作为知识分子的专业人士与为普通大众“代言”的非专业人士,在社会热点事件的发声、网络舆论表达和社会心理变化等方面,呈现同时在场、双向互动和相互呼应的态势。社会思潮的传播主体也从一对多、点对面的“中心模式”向一对一、多对多、多对一的“去中心化”模式加速转变,非线性裂变式传播模式日益凸显。在表达语境选择方面,传播主体利用碎片化语境将非理性、非逻辑、非连续的信息进行压缩、裁剪、重组,在短视频、微媒介的娱乐大潮中恣意传播。其中,非专业人士的语言表述和情景创设缺乏前后一致、上下连贯,“没有了连续性和语境,‘零星破碎的信息无法汇集成一个连贯而充满智慧的整体’”[3](P.163)。总体而言,专业与非专业的社会思潮传播主体潜隐在碎片化语境中,转变着话语的表达方式,以软性姿态从社会思潮核心层向中间层和大众层扩散传播,竞相争夺话语传播力和思想影响力。

(二)传播主体的立场表达凸显出精英与草根立场的交织共存

碎片化语境中,社会思潮的传播主体基于人们生活世界的现实境遇,善于利用受众思维的自发、非理性因素,例如宣泄个人情绪、表达感性认知和追求实用价值等,在网络空间分化出代表不同立场的“精英”与“草根”,以扩大社会思潮的传播影响力。这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网络空间给普通大众提供多样化、个性化的表达场域,其中既包含分享美好生活的个性表达,又囊括平庸日常的多样化情绪宣泄。个体可以将琐碎的生活样态与无逻辑关联且零碎表象的片段,借助微博、微信、短视频等微媒介分散传播开来。在多样化碎片信息堆积的信息漩涡中,时常包含有讥讽不良社会现象,表达对脱离普通人生活境遇、高高在上的“精英话语”的不满,对传统媒介建构的高位势舆论引导力提出了挑战。

在网络空间,民粹主义设置了生活化的大众议题,建构着非理性的话语表达,意指非体系化的政治诉求,消散公众注意力,削弱主流价值的引领力。传播主体时常以“底层草根利益诉求自居”,潜隐在娱乐性叙事中,宣泄负面情绪、臆想事件本身。“每当社会出现一些与弱势群体、富二代、官二代有关的突发事件和热点事件时,都会引发大量网民的关注与热议,而民粹主义者会利用这些热点事件刻意制造和宣扬精英与平民之间的对立,诱导仇富仇官反智情绪慢慢酝酿并爆发。”[4]在某个时期,民粹主义时常吸引部分群体的注意力,所谓的真相又常常被识破,因其自身观点的缺陷而被迫退场。然而,民粹主义却持久地出现在特定时间段,又时常潜隐消失在大众视野,看似无组织、无目的的聚集、分散、衰减,却在潜意识里对大众产生持久的影响。一旦某些外在刺激因素被激活,碎片化语境中不良社会思潮的传播就可能产生难以预测的负面影响。

(三)传播主体的存在形态表现出分散与圈群形式的相互呼应

互联网时代,媒介信息分众化传播已经成为常态,社会思潮传播主体的存在形态也发生了变化。智能手机的普及使社会出现了“万物集于一屏、万念汇入一屏”的信息奇观,数量庞大的网民被赋予海量信息的编发权、选择权和使用权。社会思潮传播主体的存在形态及其思潮传播方式也契合分众化传播的特征,呈现出分散化形态。基于不同兴趣和需求,在大数据智能算法的助推下,各个阶层、群体的信息需求被精准识别,信息分散到相应的受众群体之中,形成了基于社会热点关注、大众娱乐消费需求、亲情友情倾诉和基层社区单位组织划分的群组和圈子。同时,社会思潮传播主体基于所代表的立场,选取涉及一定利益诉求和政治指向的内容,发布到网络平台,形成了数量庞杂的信息供给。大数据智能算法基于不同群体的信息需求进行分众、分层和分散供给,匹配不同群体的心理表征,契合不同圈层的群组特点。圈群内非理性情绪的宣泄和理性情感的表达并存,既包含着个人奋斗中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又夹杂着社会转型发展过程中对现实社会生活问题的自嘲;既包含着个人与时代同频共振中“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的浩然正气,又掺杂着与时代相背离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无端戾气。由于圈群具有相对的封闭性和信息接受认同的盲从性,受众对碎片化信息的无意识接受或沉默式认同导致同质信息不断涌入,使异质信息不断沉没。

长此以往,圈群内的受众习惯性地接收文字、表情包、短视频等碎片信息符号,在点赞、分享、讨论的互动中,不经意间降低了自身的信息辨别能力,易形成相对封闭的信息接收环境。最终,可能出现隔绝主流价值观的问题,并伴随出现网络“群体极化”现象和固化思维。例如,将圈群内非理性主义的国有企业“低效论”与西方自由主义思潮所谓的国有企业“怪胎论”相呼应,碎片化语境中出现了政治常识的空场和价值引领的缺位,对置身其中的“圈内人”产生潜移默化的负面影响。

二、传播话语:琐碎化弥散于生活世界,削弱主流价值的引领效度

社会思潮传播话语迎合了人们生活世界的碎片化体验,呈现出琐碎化形式,并嵌入到碎片化语境之中。“碎片化是人们在现代生活中的强烈体验。”[5]身处网络空间和生活世界双重场域的现代人,利用零散的休息时间,进行碎片化阅读、碎片化追剧和碎片化学习等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样态,并衍生出运用语言信息符号反映碎片化生活的碎片化语境。“通过很感性的方式表达很理性的观念,是意识形态进入大众‘头脑’的通道”[6],社会思潮作为非主流的意识形态,借助碎片化生活世界的感性话语表达,在碎片化语境中将传播场域从学术研究的“形而上”转向日常生活的“形而下”,用个体零碎的生活叙事替代了整体抽象的概念叙事。

在大众化传播层面,社会思潮褪去了严肃的外观,以大众熟悉的生活化叙事和日常性场景为背景,以关注个体的日常生活为突破口,以软性弥散的姿态悄然登场。社会思潮传播的内容弥散于快餐式的文化生活、碎片式的日常生活和景观式的娱乐生活之中,利用浅层化、生活化和娱乐化的语言形式,试图“拉近”社会思潮与大众的距离。

(一)传播话语浅显化与快餐式文化生活相结合

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通俗易懂、流行的文化产品蓬勃涌现,可以在短时间内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快餐式的文化生活构成了人们精神生活样态的一个侧面。新闻报道、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的制作与传播时常采用碎片化的叙事方式拼接若干个片段,感性表述有关联却无过程的信息,抢占社会热点事件的热度,很容易产生意义紊乱或价值相对主义的困扰。受具体情景、条件或文化背景因素的制约,快餐式文化的碎片化叙事导致人们视野中的信息片段前后并无联系,上下亦无逻辑关联。从某种程度而言,碎片化叙事是碎片化语境形成的内容构成方式,进而出现了历史事实语境与现实生活语境割裂、多重因素混合杂糅在非同一语境的“怪相”。最终,陷入碎片化语境的人们在短视频、微媒介等网络载体中接受碎片化信息,在上下滑动的刷屏间,很容易产生阅读不求甚解、书籍只求实用明了、观影只问笑点何在、新闻不问真相如何的消极影响。受众长期沉溺于碎片化语境,可能会出现知行不一、信息与行动比例失衡的状态,或在信息焦虑中盲目从众选择,抑或以彰显个性之名“一笑而过”。但是,“人的认识不是直线(也就是说,不是沿着直线进行的),而是无限地近似于一串圆圈、近似于螺旋的曲线”[7](P.311)。

长久沉迷于碎片化语境的主体,除了“听说过、看到过”表层现象之外,他所获得的信息对指导解决生活困惑、启迪人生智慧、丰富精神世界的意义“乏善可陈”。以文艺形态出现的社会思潮在内容上“浅显有趣、有滋有味”,在形式上“秀色可餐”,它紧随快餐式的文化生活趋势,借助碎片化语境滋生传播间隙。例如,泛娱乐化主义与历史虚无主义合流杂糅,出现了娱乐文化流量推动的“民国军阀姨太太”“八路军住别墅抽雪茄”等信息符号,不断摇曳在碎片化语境之中。“历史虚无主义言说割断了整体性的意义之网,抽离了人与历史意义共生的和谐关系,使我们悬浮飘摇在居无定所的意义虚空之中,沉迷在忽此忽彼的碎片化叙事中。”[8]这些错误思潮与其他碎片化信息一起萦绕在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中,必将影响主流价值观引领大众思想价值和行为的整体效度。

(二)传播话语生活化与碎片式日常生活相融合

日常生活样态中包含着丰富的话语资源。社会思潮转向生活场域,将学术话语转向生活话语,将政治术语转化为大众语言。社会思潮传播主体以个性化、感性化、多样化的生活话语,在网络空间非理性、非系统、非持久地表达着个人日常生活中的利益诉求、娱乐消费等观点,迎合了现代人碎片化的生活体验,将社会思潮融合在碎片式的日常生活样态之中。社会思潮传播话语生活化主要有以下几种表现。

一是迎合日常交往的感性化认知,降低了人们信息辨别的敏锐度。特别是将代表西方价值观念的生活方式和传统节日以物化“幻象”景观呈现在大众的娱乐交往生活中,将传播话语置于娱乐漩涡,降低了被识别和被批判的可能性。出于善意动机的普通大众,面对碎片化信息的叠加集聚,在日常人际交往中容易形成无批判、无意识的盲目推崇,模仿所谓的“普世价值”,忽视背后的虚假意识形态。

二是迎合日常观念中的碎片化思维,干扰受众形成深度思维。互联网时代,碎片化的学习方式有其便捷实用的合理性,但同时存在明显的局限性,“以前,我们带着潜水呼吸器,在文字的海洋缓缓潜行,现在,我们像一个摩托快艇手,贴着水面呼啸而过”[9](P.5)。由于日常生活中人的思维认知图式具有重复性和经验性,因此,互联网时代的人们极易接收便捷却无用、无用但轻松的庞杂信息。如果人们仅仅满足于日常生活中浮光掠影式的阅读和学习,形成碎片化的思维惯性,则会降低对错误、落后信息的辨别和批判力,对于青年学生的系统性、逻辑性科学文化知识学习会产生负面影响。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学习就必须求真学问、求真理、悟道理、明事理,不能满足于碎片化信息、快餐式的知识。”[10]当前“错误思潮的表现形式出现了向日常生活化贴近的趋势”[11],侵占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生活化的培育和践行空间,影响着大学生的日常生活认知和行为图式。因此,在新时代不断加强和改进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显得尤为重要。

(三)传播话语娱乐化与景观式娱乐生活相媾和

社会思潮传播话语融合视觉信息符号,与景观式娱乐生活相媾和。互联网时代,社会思潮隐去了文本叙事的严肃、抽象和慎思特质,以感性、活泼和轻松的视觉图像呈现在娱乐生活中。现代流行文化产业批量生产的碎片化视觉信息建构着景观式的娱乐生活,不间断地激活了人们的表层思维,使人们过度依赖感性直观体验来理解事物。虽然“读图”的快捷方式具有文本传播无法比拟的优势,能够激活主体对事物的直观理解和感性认同,但是,容易出现理性认知和价值判断的缺失、思维认知的内在矛盾。这为诸多社会思潮利用景观式娱乐生活,进而融合社会思潮相应的思想理论、政治诉求和价值认同等信息符号进行隐蔽式传播开启了方便之门。因为碎片化视觉信息中存在感性直观与理性实践缺乏内在统一的矛盾。正如马克思批判旧唯物主义者费尔巴哈时所说的:“对感性世界的‘理解’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对这一世界的单纯的直观,另一方面仅仅局限于单纯的感觉。”[12](P.155)

在碎片化视觉信息的冲击下,大众“单纯的直观”沉浸在视觉的狂欢盛宴中,思维认知长久滞留在“直观感性”层面,在对待客观物质世界时极易遮蔽历史实践主体的“感性活动”,致使思维无法抵达基于实践、科学和具体的理性层面,进而陷入直观唯心主义对客观世界先入为主的自我生成、建构甚至虚无的窠臼,形成零碎、表层、直观、无序的碎片化思维方式。“人们对理想信念的感知和追寻被视觉快感冲击成零散的、无中心的价值碎片,一些不良思潮的图像塑造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混淆视听的地步。”[13]因此,碎片化的视觉信息将整体性理论分解在碎片化语境之中。社会思潮特别是错误思潮传播的迷惑性更强,增加了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对其识别、研判和批判的难度。

三、传播策略:潜隐化贯穿于双重场域,延展社会思潮的滋长向度

在碎片化语境中,社会思潮传播的策略具有潜隐性,以非统一的语境来遮掩自身企图。通过新媒体时代的图像、文本、声音和视频等信息符号拼贴裁剪成传播的内容,给受众呈现出看似整体、客观的画面,但事实上却是一种外在形式的真实与内容失真的价值幻象。“网络空间是现实空间的真实回声,复杂的利益关系使得虚拟生活与日常生活连接为一个价值整体。”[14](P.193)网络空间与生活世界融合形成的碎片化语境为社会思潮的价值幻象提供了新的语言环境。

社会思潮基于自身利益诉求,倾向从不同的解释语境来转移自身的理论缺陷。将一切改革发展的成就归功于自身理论的普适性,通过碎片化的叙事方式凸显碎片化语境,其矛头指向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的干扰;或将其信息的局限性、关联的割裂性和意义的消解性通过压缩、裁剪、重组的惯用手法遮掩在碎片化语境之中,将问题引向对社会主义深化改革的质疑。社会思潮传播策略采用由碎到聚形成意识茧房、先易后难固化思维认知以及循序渐进实现传播意图的传播策略,延展了社会思潮的滋长向度。

(一)片片聚积:构建拟态环境,形成意识形态茧房

网络空间的碎片化信息传播与生活世界的碎片化体验相互结合,共同形成拟态环境。在技术赋权与资本助推等多种力量的共同作用下,碎片化语境中零碎的信息片段在短视频、微媒介等传播载体中不断聚积。大数据算法机制将易于“吸引眼球”的内容用简短、便捷的碎片化文字标题、短视频等精准投递给受众,刺激受众感官和非理性的情绪表达。受众似乎在较短的时间内及时关注到社会各领域的热点事件,满足的却是“伪需求”。因为无法拼凑起事件本身完整、理性、准确的过程,受众只是在大数据算法推送机制中受到同质、极具吸引力的观点的反复的感官视觉刺激。这些信息片段简单叠加成单向度的视野,使人们养成线性直观的思维方式,导致信息茧房的形成,为消费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等社会思潮提供了传播语境。从某种程度上讲,社会思潮传播的策略借助碎片化语境的“便车”,使传播主体出现了专业与非专业人士同时在场、精英与草根立场并存网络空间,传播内容弥散在快餐式的文化生活、碎片式的日常生活和景观式的娱乐生活之中。事实上,无组织但有意识生产和传播的特定同质化的碎片信息以“草根”身份来发声,以专业、客观和理性为“标签”,用所谓中立的立场和科学的观点来“还原真相”,实质上模糊了自身话语产生的具体历史背景和特定文化环境。

由此,积碎成点、由点到线、线面结合,碎片化的信息不断集聚构建起社会思潮传播的拟态环境,从而制约传播受众的认知和行为方式,导致圈层内同质信息的不断强化,隔绝了主流价值观的影响力。受众置身于意识形态茧房之中,偏向于选择“情有独钟”的同质信息,喜欢与“志同道合”的“他者”交流,久而久之,桎梏在自我编织的“茧房”中却不得而知。最终,社会思潮无直接目标、无聚集、无中心地弥散传播开来,通过负向强化性反馈来调整碎片化内容的取舍,转而形成有利于自身的特定拟态环境,影响着身处意识形态茧房之中人们的认知方式和行为习惯。

(二)层层递进:形成路径依赖,固化思维认知方式

受意识形态茧房的影响,大众对碎片化信息的接受和吸收仍然处于将信将疑的过渡阶段。在持续受到碎片化信息传播的影响下,同质化的信息急剧堆积,受众过滤信息并获取有益信息的焦虑不断增加,迫切需要在短时间内获取“有用”信息。这对媒体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同时也反噬人自身的认知习惯,形成碎片化阅读习惯,产生浅层化、感性化的碎片式思维方式。一些社会责任感不强、职业素养有限的自媒体,利用部分受众习以为常的单向度思维惯性,在信息发布时压缩或遮蔽很多信息背景、关键节点和结果,直接或者间接地充当了不良社会思潮的传播主体,压缩或者有意裁剪特定片段进行信息发布。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资本和技术的加持下,集聚在受众的信息世界,然而却被选择性遗忘了。“挑选任何例子是毫不费劲的,但这没有任何意义,或者有纯粹消极的意义,因为问题完全在于,每一个别情况都有其具体的历史环境。”[15](P.364)长此以往,网络空间中的大众将深度思考和自我反思“束之高阁”,在现实生活世界,又盲目沉浸在快餐式文化的精神“幻象”、束缚在碎片化的日常生活的惰性思维、游荡在景观式的娱乐生活的镜像迷雾之中。

在面对社会热点新闻事件时,碎片化信息纷至沓来,产生了非理性因素主导认知思维方式的消极影响。这是因为新媒体时代,新闻事件的发生及其后续进展报道被无缝隙地实时呈现。在事情发展前期,某个极具争议性话题的突出报道引起网民情绪的共振,极易产生盲目从众的不良影响,至于事件后续如何发展,网民在内心已有预设,伴随而来的是“后真相时代”。最终,置身于碎片化语境的个体走向单一化认知和价值判断,群体观念认同走向极化的悖论,为错误思潮的传播留下了可乘之机。

(三)步步为营:渐进渗透逻辑,实现传播语境意图

碎片化语境是一种前后文本、视频片段非连贯的语境,整体理论被分解成诸多观点。因此,社会思潮传播过程就是为引起人们的注意,利用低成本、高产量的碎片化信息,根据受众反馈的传播效果,反复地出场与消退,通过不断调试自身话语来契合大众心理和利益诉求,进而使得特定群体产生认同的过程。简而言之,这些过程是一个不断剔除不利传播因素、集聚有利传播契机的渐进式渗透过程。其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种渗透逻辑。

一是碎片化过滤逻辑。互联网时代,在信息的发布、接收、转化以及反馈技术的支撑下,信息传播呈现出短、小、精、快的特点,使得技术赋权社会思潮的影响方式形成“碎片化过滤”的技术逻辑。社会思潮从扩大自身影响力出发,采取一种实用主义的传播策略,过滤掉不利于自己思想理论的部分事实真相,取头去尾、只谈结果不言原因、只谈所谓道义不提实质利害,最终剩下自己想要的部分事实材料,作为其思潮传播的现实素材。

二是碎片化浮现逻辑。碎片化浮现逻辑即借助可见、可感、可听的图文声色,利用受大众欢迎的短视频、微媒介,以图文代替纸质媒介,在社会思潮传播过程中遵循“我们的媒介即隐喻”[3](P.17)的传播逻辑。媒介所隐喻的思维方式让人们的思维停滞在感性层面,趋向将大众理性思考远离思维缜密的文本信息,转向易于被大众接受和吸收的视频图像。在各种思想力量的竞相发声中,将见识等同于知识、将声音等同于真理,大众在多元化社会思潮中漂浮随动,以至于表象遮蔽了本质、感性大于理性、情绪宣泄超出理性思考,显露出深陷信息漩涡、碎片化阅读体验的负面影响,使得人们的认知方式过度依赖于媒介的解读,丧失了反思和批判的维度,浮于知道即把握、听说即理解的表层。

三是碎片化营造逻辑。置身于碎片化语境中,社会思潮通过碎片化反复出场或变换形式登台的方式将某种社会现象无限放大或缩小,进行有意或无意的遮蔽。虽然大众主动接收了冗杂的信息,但营造或设置的特定拟态环境将“现实”隔绝在“洞穴囚徒”身后,呈现单向度、一维的所谓“事实”。因而,部分大众的负面社会心态时常弥漫在双重场域之中。由于社会心态或情绪是社会思潮产生与发展的基础,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使社会思潮所宣扬、所拥护的政治利益诉求和话语表达产生了影响力增大的现实可能性。

结语

碎片化语境为社会思潮传播提供了滋长空间,使得社会思潮不断向普通大众延展,产生了较强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但是,碎片化语境并非具有决定性影响,关键在于优化传播环境、引领社会思潮。所以,主要的应对策略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破碎定神。在源头上对碎片化信息片段加强审核把关,识别和破除极易产生歧义的碎片化信息符号。与此同时,在碎片化信息加工制作的中间环节,提高媒介使用者的责任意识和平台技术管理能力,避免将碎片化叙事停滞在无意义的零碎堆积上,过度倚重碎片化语境的传播效果,过分沉浸于碎片化语境的信息获取。特别是要加强“自媒体”的规范管理。不论采取何种传播形式,在政治方向、价值取向和社会公序良俗维护等方面,都应该加强对相关责任主体的引导和监督,及时纠正错误思潮与主流意识形态的反向拉扯。另一方面是化碎凝神。碎片化语境具有自身优势,其隐忧在于营造的零碎语言环境易形成浅层思维。技术使用和传播环境的优劣关键取决于使用者本身。如果利用新媒体传播优势,首先将碎片化信息进行分类筛查、价值赋能和分布排列传播,提升媒介运营者和使用者的综合素养,最后净化碎片化语境的内容供给,有意识增加能够反映人民美好生活的传播内容,那么,碎片化语境在转化为宏大叙事之余,个体借助技术赋能,进行真实、鲜活和个性的自我微观叙事。在一定程度上,碎片化语境将会变成互联网时代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一种新选择,引导社会思潮与主流意识形态之间保持适度的张力。

总之,互联网时代社会思潮传播面临新的环境,其中的显著特征之一是它衍生出的碎片化语境。不同于以往的是,社会思潮传播呈现出传播主体存在样态的复杂多变、传播话语表达方式的变幻多样以及传播策略极具迷惑等新的时代表征。对于社会思潮传播出现的新变化进行多维透视和省察,有助于厘清碎片化语境中社会思潮的传播路理。同时,针对社会思潮传播带来的诸多理论和现实问题,还要从理论思考、技术运用和自我媒介素养养成等多个方面展开综合研究治理,有效降低碎片化语境社会思潮传播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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