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倩,吴 云
(阜阳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先秦时期,皖北居民被称为淮夷.此外,还有徐、英、六、舒、桐、萧、陈、宋、钟离、州来等十多个部族.据《史记·周本纪》和《史记·鲁周公世家》载:“周公兴师东伐 ……二年而定,诸侯咸服宗周.”经过西周初年周公、伯禽(周公之子)等几次大的讨伐以后,淮夷与徐等部落南迁于安徽北部的淮水流域,因淮夷散居于淮水才得以生存[1].因此,淮夷是我国最古老也最强大的土著之一.皖北文化就是以淮夷文化为代表的土著文化.
春秋战国之际,皖北主要有楚、齐、宋、吴等国.随着秦国不断强大,楚国的国都一迁再迁.在楚国国都迁移过程中,逐步实现了民族融合,楚文化也得以传播,文化实现了交融.从楚国国都迁移的路径来看,战国后期的皖北已成为楚国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皖北文化形成于春秋战国之际,此时的皖北文化既保留了蛮夷文化也吸收了姬周文明,楚风越俗也成为皖北文化的重要因子,使其自身的风格由模仿、变异到别创.发展路径别具特色.
《诗经》中的《风》包括十五国的风谣,其中有《陈风》《卫风》《鄘风》.皖北的寿县、界首、亳州、临泉为陈国属地,是《陈风》产生地.淮北、萧县、砀山、宿县春秋时为宋境, 《卫风》和《鄘风》产生于此[2].皖北的一些民歌也收入到《诗经》中,成为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皖北历史上有众多学者,在学术上专精又博学.产生了众多学识渊博、功底深厚、气度非凡、功勋卓著的名人大家.出生于颍水之滨(今颍上县)的管仲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他辅佐齐桓公成就春秋霸业.著有《管子》,全书十六万言.其内容涉及军事、政治、管理、地理、水利等内容,其中他的富民学说影响深远;出生于楚国苦县(今涡阳县)的李耳是道家的创始人,著有《道德经》一书,书中包含着丰富的智慧和博大精深的人生哲理;宋国蒙人(今蒙城县)庄周著有《庄子》.庄子为皖北人,《水经注》卷九《汳水条》和《元和郡县图志》卷七《宋州·宋城县》均有记载.庄子作品有“内篇”“外篇”“杂篇”.万绳楠先生说庄周的文章意境开阔、思如泉涌、想象丰富、笔若风雨、纵横开合,可谓“汪洋恣肄”.庄周和惠施是我国相对论的创立者,他们都是宋国人.《水经注》卷十二有豪(濠)水,“水出阴陵县”(今定远县),经钟离县而注于淮水.濠水一带则是他们经常游历与活动的地方.相对论是在“濠上”产生的,也就是著名的庄周与惠施“濠梁观鱼之辩”.说明了皖北是我国哲学上相对论的发源地或故乡,这是安徽文化史上的一件大事[3],更是皖北历史上的一件大事.
汉魏时期皖北有众多的文人名流,其中刘安、桓谭、嵇康等为杰出代表.出生于淮南的刘安(公元前179—前121年)著有《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二十一卷.《淮南子》内容涉及天文、物理、化学、生物、药物等,可谓包罗万象,融合了儒、法、管子多家思想,继承和发展了老子的“淡泊无为、蹈虚守静”的哲学思想,反对“天人感应论”.出生于沛国相(今淮北市)的桓谭著有《新论》.他倡导唯物论,反对谶纬神学,富有批判精神,并“以烛火喻形神”揭露神学的虚伪.王充说桓谭“所作《新论》,论世断事,道理昭然;戳虚妄,揭伪饰,莫不验证”.出生于谯郡铚县(今濉溪县)的嵇康,棋琴书画,无所不能,留下了近七万言之诗文,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他的学说观点和思想在汉魏思想史上占有显要的位置.音乐理论著作有《琴赋》《声无哀乐论》,丹青有《巢由洗耳图》《狮子击象图》,著有《养生论》来阐明自己的养生之道.
皖北的工艺品精彩纷呈,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与较高的欣赏、收藏价值.皖北界首彩陶在隋代时便有了立窑烧陶的历史,至唐代,界首三彩刻花陶器问世.寿县紫金砚也是著名的传统手工艺品,其色彩丰富,始于汉,盛于唐.宿州乐石砚唐宋时已负盛名.临泉素有“毛笔圣地”和“北国笔乡”之称,已有五百年历史.皖北萧县自秦汉就成为贯通东西南北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之地,从良渚文化开始,萧县书画就已出现.阜阳、亳州剪纸更是一门古老的民间艺术,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期.《木兰辞》中就有“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诗句.
皖北的民间表演艺术花鼓灯起源于宋代,分凤阳花鼓、颍上花鼓灯.埇桥马戏起源于明末清初.泗州戏是安徽四大汉族戏曲剧种之一,唱腔优美,旋律动听,流行于安徽淮河两岸.五河民歌历史记载最早见于天顺二年(公元1458年)所修县志《五河县志·风俗》,集中分布在安徽省五河、凤阳、蚌埠及周边地区.亳州二夹弦清末以来就活跃在皖北大地上.寿州锣鼓是楚文化一支奇葩,流传于寿县以及沿淮流域周边县、市.砀山唢呐自明朝正德年间(公元1506—1521年)已在该县广泛流传.灵璧皮影在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前221年)就已有雏形.临泉杂技诞生于西周,盛行于汉代.凤阳民歌、淮河锣鼓流传于安徽沿淮一带,历史悠久,形式多样,各具特色,是典型的淮河文化之一.皖北的坠子、大鼓、琴书、扁担戏、清音、嗨子戏、拉魂腔、各种渔鼓、书会、狮子舞、钱杆舞、旱船舞、肘阁、大班会、五禽戏等举不胜举.这些都是皖北人民特别喜爱的“非遗”项目,今天若能加以弘扬,将其融入百姓生活之中,定会焕发生机.
皖北文化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汉唐至北宋时期为它的繁荣发展阶段.不仅对安徽文化的产生与发展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也对全国文化繁荣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皖北北临黄河故道,与山东、河南接壤,西毗荆楚,东邻吴越,南跨淮河.这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坦荡无垠,四方通达.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而微有起伏.秦岭-淮河是中国一条最重要的地理界线,是南北气候温差的分水岭,属典型的北温带半湿润大陆季风性气候区,年平均降水量在700至800毫米.而蚌埠又是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城市.因而皖北作为中国北部的南端和安徽北部北端,是一个行政和自然区域较为特殊的地带[4],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使皖北自古就成为南北交汇的重要战略要地.
皖北水系发达,河网和湖泊密布,淮河蚌埠段北岸长16.8公里,南岸长28公里.淮河于蚌埠以下由邵家大路流入五河县,至东卡子以东流出县境[2],全长83.2公里,分布着颍、涡、濉、汴、泗等众多淮河支流,历史上曾修建了众多水利工程.
皖北农业受中原经济的影响虽然起步较早,但在早期未能成为全国主要的经济区,“只是在经济重心南移过程中,发挥过渡性的作用”[5].到唐宋时期,由于大运河的开凿,皖北的汴河成为沟通南北的重要运输线,此时的埇桥作为运河的咽喉,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经济得以发展,文化实现了繁荣.隋唐采取各种措施,广修水利,克服困难,渡过灾荒,恢复生产.北宋时期,皖北地区是其重要的畿辅之地,汴河漕运疏通和恢复推动了皖北经济的发展.马俊亚在论证淮北籍皇帝“啖馍”还是“食米”时,通过大量举证,证明皖北在宋代以前是鱼米之乡[6].乾隆《灵璧县志略》就曾提及“《职方》言谷宜稻麦,然则三代盛时,此地称沃土矣”[5].民间也有“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的说法.由此可见,宋代以前这里是土地最肥沃的地区之一,皖北是中国历史上重要的产粮区.
但是,自宋始,黄河多次夺淮入海,尤其是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黄河夺淮以后,淮河大量泥沙淤积,打乱了淮河水系,“700多年的黄泛,给淮河流域留下了约10000亿立方米的泥沙”[7].泥沙淤积抬高了淮河河床,导致灾害频发.皖北由一个单纯的农业区变成了黄泛区,由富庶变为贫穷.
黄河夺淮,使皖北的土壤结构发生了改变,由先秦时期的青黑土为潮土,部分土壤盐化、碱化.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给皖北人民带来无穷的灾害,社会经济遭受严重破坏,经济萧条,社会落后.贫困、落后和苦难给皖北人民的生存环境、生活质量和习俗信仰等都带来严重影响.
皖北一直处于历代烽火之中.自春秋开始,皖北就成了战争的主战场,战争持续时间长,规模大,范围广.如齐楚争霸对抗了近四十年,吴楚争霸规模大,自寿梦至吴王僚的六十余年间,吴楚两国战争频繁.直到公元前519年,吴王僚率公子光等兴兵进攻楚国州来(今安徽凤台),楚平王令司马薳越统率楚、顿(今河南商城南)、胡(今安徽阜阳西北)、沈(今河南沈丘)、蔡(今河南新蔡)、陈(今河南淮阳)、许(今河南叶县)七国联军前往救援州来,与吴国军队作战,此即历史上著名的鸡父之战,最终以楚军失败而告终.
秦汉以后至南北朝时期,战争同样连绵不断.秦末陈涉起义发生在宿县大泽乡.六(今六安)人英布,与号称为“番君”的吴苗都曾北上到淮北,与其他起义队伍会合参加反秦战争.刘邦在安徽芒砀山斩蛇起义,刘邦生于沛,项羽生于相,楚汉的两位杰出人物均生于皖北,楚汉相争的最后决战也在皖北.垓下之战让楚汉七年之争落下帷幕,也让皖北在中国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增添了重重一笔.曹操在皖北的亳州起家,他战群雄,最终统一北方.隋末农民起义大都爆发于皖北,亳州人朱粲起义于城父(今安徽亳州),拥众十万,称楚帝,建元昌达.唐末的庞勋领导的义军,砀山人朱温参加的黄巢起义军曾多次转战皖北,朱温灭唐建后梁.皖北遭受的战争创伤可见一斑.
由于皖北早期饱受大国的欺凌,农民起义众多,自古以来匪盗横行,战火连绵不断,政权更迭频繁.皖北的历史是一部动乱史、灾害频繁史.频繁的战争导致大量土地荒芜,加上黄河南犯,灾害年年不断,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其结果必然是“流血涂草莽,儿童尽东征”,生存环境恶劣,民众流离失所,百姓历经浩劫,为躲避战火和自然灾害,寻求生存空间,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亡.皖北朴实强悍的民风和其性格特征与其土地贫瘠、战乱频繁不无关联.皖北民风是战乱和水患环境浸染出的淮河人的共同特征.
宋以后由于黄河夺淮,战乱不止,天灾人祸,水患不断,物之不济,文化的发展也就失去了坚实的基础.精神文化颓萎,导致了文化的贫困,这种人文环境严重影响了皖北经济发展,导致社会贫困.经济、文化的繁荣与人文社会和自然环境有着相当大的关联.
皖北文化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汉唐至北宋时期为它的繁荣发展阶段.皖北历史文化都是以皖北地区深厚的自然人文资源为背景.皖北历史文化资源在长期的环境滋润下,逐渐形成有地域特点的文化风格.
从皖北自然人文环境来看,优越的环境、丰富的产物促进了皖北经济的发展,同时也给皖北人民提供了文化形成的沃土.皖北文化源远流长,底蕴深厚,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它兼收并蓄了中原文化,保留了楚文化的优秀因子,传承和弘扬了生生不息的儒家文化和道家思想.可谓多元兼容,内容繁杂.道家文化境界高远;儒家文化气象宏大;建安文学风格豪迈,掀起了我国诗歌史上文人创作的第一个高潮.《老子》《管子》《庄子》《淮南子》等对皖北、安徽乃至全国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绚丽多姿的皖北文化博大悠长,影响深广,实属罕见.
皖北源源不断的文化交汇展现出文化的宏通性特点——底蕴深厚、气象宏大.皖北作为中国北部的南端和安徽北部北端,自古就是南北交汇的重要战略地区,皖北地区分布着淮河的各个分支,河网密布.从地理位置来看,皖北大多处于平原,“历史上这一片土地属于‘四战之地’,战争对于人口流失造成极大的影响,因而历朝历代都不断地有各个地域的外来移民迁入,地缘上的南北交汇和东西会通,使得各类外来人口逐渐学会在这里和睦相处,共同发展.源远通婚的优势,也使得人口的质量显著提高,地杰人灵不再是一句空话”[7].
皖北出现过不少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在历史的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区中,也有较强的影响力.皖北地区还有研究价值较高的工艺品和表演艺术,在省内外有很大的影响力,是皖北力推的艺术性遗产,对于振兴皖北地区具有很大的意义,很多工艺品和民俗民歌也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皖北地区的民俗文化至今仍被广泛继承和发扬.其中皖北地区的民俗文化在历史的长河中尤其出彩,给皖北人民带来了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力量.“安徽历史文化资源中的某些非物质文化资源,在其形成及其演进的过程中,因其自身优势,拥有较强的影响力、扩张力和渗透力,从而对周边邻近地区乃至国内外一些地方的同类型文化资源具有较强的辐射性.”[7]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和灵魂,它的传承和发展是民族精神和灵魂的延续,也是多元文化兼收并蓄的过程,是对经典文化香火的保护和升华.不同时代的人们在特定的地理、人文环境下,对其自身的生存与发展的认识有着重大差别,这就必然会导致不同时代的人们对未来的自由向往和精神追求产生差异.皖北特有的地域文化造就了皖北人在学术和文学上形成了自身的特质和胆识,体现着皖北人民的精神价值和追求,反映了皖北人民的思维方式,彰显了皖北民众的文化意识,体现出独特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其精神内核已沉淀在皖北民众的心理和个体人格之中,显示出其鲜明的文化个性和特色.有人说文化如水,润人无声;也有人说文化是社会常态的调控器,凝聚社会的黏合剂,经济发展的助推器,社会变革的内燃机.如果我们既能看到皖北人文环境和经济发展对皖北历史文化的影响,又能重视皖北历史文化对皖北人文环境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那皖北未来的发展就会有一个新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