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军事文学中“红色经典”的艺术表现研究

2021-12-28 19:50:07
陇东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军人军事英雄

张 倩

(陇东学院 文学院,甘肃 庆阳 745000)

一、延安文艺座谈会后的军事文学及“红色经典”创作

(一)军事文学的创作与发展

军事文学,又称“军旅文学”,以展现军事活动和军人生活为主要内容,是军事题材文学作品的统称。朱向前先生在《中国军旅文学50年》中提到新时期军事文学的发展主要有三个集中的创作期,分别是新中国成立后至文革前期(1949-1966)、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每个阶段的作品内容兼具现实与创作两方面,折射出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国家、军队和人民等主体的发展历程,歌颂了五十多年来军人的伟大理想和追求以及国家和人民对于英雄的崇敬。与此同时,军事文学又或多或少地记录着中国当代文学的探索发展历程;军事文学中有一部分作品在20世纪末被称为“红色经典”,它本是一个后“文革”词汇,但在90年代后人们受怀旧情绪驱使将它推广到指称在毛泽东主席《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指导下创作的,反映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政治运动和普通工农兵生活的典范性作品。因此不同时期的作品被冠以相同的称呼,这说明两者在其基本理念、价值取向(社会理想、道德继承)、创作范式、美学风格上存在某种内在一致性。

新中国成立后至文革前期,即“17年”时期,大多数的军旅作家历经了战争的洗礼,他们作为战争的亲历者,也是倾诉者,其创作内容叙述的是真实的战时生活状态,以及作家每一天切切实实的心路历程,给读者展现出军人这个必要且独特的群体不为人知的生命情态,让读者感受到特定的军事文化。涌现了一大批广为人知的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长篇代表如刘流的《烈火金刚》、曲波的《林海雪原》、罗广斌、杨益言的《红岩》等;短篇如茹志鹃的《百合花》、王愿坚的《党费》等。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创作“题材相对独立,文学积淀深厚,文化内蕴丰博,从历史性的角度对中国战争进行宏观或者微观,审美与文化的艺术再现。”[1]作品数量多,质量精,受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影响,大多数的作品与当时的意识形态主流契合,使英雄的形象过于完美,向传奇的边缘靠近。也正是英雄的“完美性”使得往后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作家在创作上急于破旧立新,使英雄回归本真。但事实上,即便是新世纪军事作品的创作如都梁《亮剑》里的李云龙、徐贵祥《历史的天空》里的姜必达,这两位性格上极为接地气同时兼具匪气的共和国高级将领,作者在塑造他们的人物形象时也无法摆脱“17年”英雄塑造的本质——高、大。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的八十年代,“套用一个政治性的概念即‘新时期’,具体来说就是70年代末—80年代末”[2]。这个时期,生活重归正常,人性得到释放,文学也回归正常的轨道,军事文学领域的发展除过“17年”有名气的作家群体外,涌现了一批青年作家,加之“南线战争”的催动,作家们拥有了广泛的创作素材和灵感来源,作家本身对于社会事件的敏感度,以及使命感和职责感,使得这一时期的文学创作回归繁荣,而作品的内容和主体人物的刻画方面在“17年”英雄崇拜的基础上,逐渐侧重真实化和人性化,注重还原或表现人的本质特征,比如周涛的《山岳山岳丛林丛林》、胡亚林的《最后一个军礼》、简嘉的《女炊事班长》等。

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步伐逐步加快,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流通格局被逐步打破,新的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需要的流通格局不断完善,有效供给能力显著增强,社会消费品大为丰富,军事文学受经济发展的影响,逐渐贴近生活,“以写实为特征,真诚直面现实、直面人生”[3],作家的创作更加注重反思“人”和人性,英雄的形象也不再是毫无缺陷的,而是特定的时期英雄人物的情怀和本质属性,军事文学的风格与“17年”时期的由意识形态占据主导思想有了极大的不同,九十年代走向文学性和审美性,看似这一时期军事文学的创作突破了“17年”英雄塑造的完美性,但随之20世纪末文化市场又掀起了“红色经典”的浪潮,“英雄崇拜”疾风突进,读者急需文化市场满足它们对英雄的追求和崇拜。这一时期,以“17年”创作为主的军事文学经典作品又被冠以“红色经典”的名号重新被读者所喜爱和尊崇,实际上万变不离其宗,但这样的名号更迎合当下读者群的新需求。同时,新生代作家群的崛起使军事文学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一批开始从事专业文学创作的作家出现,比如西元、王凯、曾剑、卢一萍等一批70后作家崛起,这个群体的小说也成为支撑新世纪军事文学的主干,与前一时期的军事文学相比,更具备时代特点,它们共同支撑起“十七年”后军事文学的新格局。

整体来说,军事文学在“17年”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但整体“风格的民族化与形式的大众化”仍然决定了它的接受对象--“为工农兵服务”[4]。“工”只是理论上人数较少的服务对象,主体还是“农、兵”。虽然现在兵的构成以大学本科应征为主,但他的主体依然来自昨天的农民,军队的农民军人主体性乃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及国情决定的。因其特殊的写作对象、主体服务对象,使得军事文学在20世纪以“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集体主义”为“主旋律”定位。这些定位或多或少都决定了它“为主流意识形态服务”的方向性,创作指向性最终与“17年”军事文学受延安文艺座谈会影响的创作思想不谋而合。

(二)军事文学中“红色经典”的魅力——艺术表现

文学的魅力可以理解为是文学作品中刻意而又无意流露出的对于真实、已知事件的情愫,或者是对还未发生的想象、虚构事件的特别设计,是作家与读者情感经历双向互动的过程,是引起人的共鸣,符合人的审美情趣的高级体验。军事文学尤其是其中的红色经典它们的魅力并非单单是作品的情节或主人公的情感变化,抑或是英雄形象的吸引力,更是读者和作品创作者在作品的某一部分思想上的碰撞,以及审美和精神追求的互通。新中国军事文学中的红色经典具有相别于其他题材的吸引人的特质,这种特质也是军事文学的独特价值,而这种价值有很大一部分就体现在它的艺术表现力上。

1.整体风格雄壮。提到军人和军备总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而军事文学中的“红色经典”作品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是风格雄壮,这种气质是通过作品场景设置、情节安排、语言描写来散发的。作品中军人生活的任何一个场景都是特定的,比如战争、荒漠、冰川等,在这些艰苦的环境中,军人是勇猛无畏的,是刚强不屈的,军人的浴血奋战,顽强不息,对生命的挣扎,与困难的拼搏都渲染了强悍的氛围;这种氛围很容易把读者带进一种情绪,就是军人在与困难斗争时对生命本体的认识程度不断加深,而逐渐引起读者的紧张情绪也能带给读者一种强大的感染力,即无所畏惧的进取和永不言败的坚持。尤其是“17年”时期的作品更是散发出这种柔韧、雄壮的气质,比如我们都非常熟悉的吴强的《红日》,其中描写的几次重大战役的经过、双方的部署和力量对比都能描摹出整个战争的强烈氛围和大致情况,小说的布局张弛有度。语言方面更是让读者内心澎湃,战士们在山洞里追悼牺牲的刘胜团长时,唱着雄壮的《国际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是低沉、悲壮而又雄浑的,如同雄狮怒吼,这个部分的描写无论是情节还是语言都很有代表性地展现了这部作品的韵味,军事文学的艺术审美点也在这种激烈的氛围中被放大。

2.主题意蕴深刻。当下这个时代,物质层次的升级和发展逐步占据人们生活的大部分,生活的快节奏使得多数人只能关注现实生活的困顿,精神世界的贫瘠和信仰的缺失成为一个非常正常的现象,但是任何时代都需要英雄做表率,习总书记说“崇尚英雄才会产生英雄,争做英雄才能英雄辈出”[5]。当下的英雄不同于战争年代能够大批次产生,而是个别的典型化的现象,新时期军事文学作品中的英雄能够很好地充当这样一个“模范”的作用,这里的模范不是像战争年代的英雄一样作为,在河清海晏的和平年代,读者会在这些作品的故事叙述里体味其中催人奋进的力量。《将军的部队》就从一个年迈的老兵视角,回忆他曾跟随过的将军的一生,小说没有将军当年驰骋战场的正面战争场景的描绘,将军的形象也始终是一个退休的老者,他的“部队”不过是整整两大箱发黄的刻着简单记号的木牌,通过开展老人穿越历史的尘封记忆,从侧面展现了将军戎马生涯的一生,作品里深刻的精神内涵和意蕴影响到的并不局限于军人,更是具有日常认知的普通人。军事文学作为一种特殊的题材本身就有强大的感染力,红色经典又因为它特殊的称谓而被人们所接纳,因此任何年龄,不同阶层,各种职业的人都会通过阅读感慨那些特殊年代的英雄带给人的和平、安定的力量,比如“17年”时期的《保卫延安》中的周大勇。好的文学作品在思想、审美、艺术等方面的价值它会让作品经久不衰。文艺座谈会后的“17年”时期,或者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或商品经济繁荣的九十年代,它的发展始终跟随主流价值观,唤醒人们对革命道路、对民族、对人生的思考和探索。

3.主体形象鲜明。“军人”这个主体的鲜明性和独特性,能够极大地调动读者的口味,吸引更多人去探索关于战争,关于革命斗争中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去品味在不同的生活状态下鲜活的军队生活和生命情态。这种情感的出现是人们对于军人本身的好奇,也是大多数人对军人或者说是对所向披靡的英雄毫无保留的赞扬、认同和崇敬。红色军事小说的主体是军人,包括陆军、海军、空军、炮兵等,小说多展现军人的战地生活、战时状态、边防哨所生活等等,此外也有描写军人在沙漠、冰天雪地里站岗巡逻,或者普通生活时的状态。总之,不同的情境安排都离不开军人这个大的概念和形象。“17年”时期的军事小说创作中,对于军人这一正面形象无限放大,在任何艰苦的环境和情景下,无一不是“高大全”的代表,他们是英勇无畏、忠诚果敢的代名词,是真正的英雄;八十年代创作中,军人这个主体不再是完美无缺,而是有血有肉的鲜活个体,保留了军人的勇猛,增添了更多人性的意味;九十年代创作中,军人由本色向另类英雄过渡,每一个形象都是个性且有特色的。因此,主体的鲜明就是新中国军事文学中红色经典的艺术表现典型的凸显之处。

二、新中国军事文学中“红色经典”的英雄形象

军事文学中红色经典的书写,使得作家在大多数文学作品风格都有所更迭的年代,保持着对军事文化的崇敬,坚持书写军人在每一个时代下的模式。军人所处的背景从战场变为军营,军人的地位逐步上升到至高的位置,社会环境的变化影响着人物的塑造,而每一代的形象塑造使得军人这个群体的精神面貌、行为特征以及军人从革命到和平年代的整体发展更为完整。人物往往是文学作品的灵魂,人物形象是作家心血和思路的集中输出,新中国军事文学中红色经典的人物形象也不外乎这一必然,在军事文学各种各样的人物中最值得挖掘的就是英雄的形象。

(一)传奇而真实——意识形态中的英雄本色书写

1949年7月第一次文代会指出文艺工作必须服务于工农兵,内容以表现工农兵的生活为主,我国的文学开始走进意识形态领域;1953年第二次文代会,文联副主席周扬在报告中提到创作要注重表现新的人物和思想,尤其把正面人物摆在重要的位置,他们的形象光辉而高大,甚至他们的缺点可以忽略不计,力求“使他成为人民群众所向往的理想人物”[6];1960年第三次文代会认为文学艺术坚持为工农兵服务是需要长期遵循的方针。正是基于这些方针的引导,新中国成立后到“文革”结束前,我国的军事文学里的正面人物从缺点少逐步变成完美无缺,作家着力为读者塑造具有模范效应的“理想形象”,而这一时期的军事作品在20世纪末多被囊括在“红色经典”的序列中。

杜鹏程的《保卫延安》被周雪峰称之为英雄史诗,更是反映革命战争的艺术史诗。其中的英雄各有特色,每一个形象都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有基层指挥员周大勇,有战士宁金山,有党的代表彭总等。其中,周大勇就是一个可歌可泣的人物,小说中关于他有众多的细节刻画值得我们品读,在解放战争中他是对党和人民永远忠诚的人,不畏生死,冲锋陷阵,一次次将生死置之度外。蟠龙镇一战中,周大勇发挥出他的聪明才智,成功地执行了诱击敌方的任务;在长城线上,周大勇率第一连坚守榆林城,陷入敌军包围,敌军的照明弹亮如白昼,炮弹轰鸣,周大勇在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下,收到撤退命令后仍然心系攻克敌方之事,撤退稍做休整后,又被敌人围攻,周大勇在危急时刻临危不乱,迅速反应,鼓励战士们顽强抵抗。此时周大勇的内心没有保存自己的概念,而是心怀着为阶级的伟大事业奉献,为已经牺牲的战士书写好的结局,展现对军队的忠诚,他的形象无比勇猛高大,如同严厉凶猛的“铁像”。周大勇是真正被战火熏陶,在枪林弹雨里漟出来的英雄,他身上的气节代表着军队和党对人民的信念,不夸张地说他的血液里都流淌着使命和忠诚。

《林海雪原》中的侦察排长杨子荣,他是个经历了大小战役的老战士,智勇双全,刚强勇猛。他凭借着一只胶皮鞋,推断出了小炉匠的位置并活捉了他,找到剿匪的攻克点,顺利取得剿匪事业的胜利;他跟孙达得在狂风卷雪、路途艰险的情况下,循着匪徒的脚印一路追踪而去,攻克重重难关,最终逮住了“一撮毛”;又冒充胡彪将土匪引入圈套一网打尽;一枪不发却生擒五十多个土匪......我们可以看到他在剿匪之役中做出的极大贡献,可以说他为剿匪事业的胜利夯实了基础,立下了汗马功劳,一系列的事例将他的智谋和胆识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勇猛,但他的形象并非一味刚猛而是给人以有匪气还很凶狠的印象,他还是个机警的“表演者”,第二十回中,就有他险些被匪徒认出而暴露计划,最终化险为夷的描写。匪首座山雕是一个狡诈又生性多疑的人,为了东北人民的解放事业,他伪装成胡彪,只身进入威虎山,一会儿是“老朋友”相见的戏码,一会儿又舌战恶匪,赢得了座山雕的欢心。待时机成熟,在匪徒放松警惕之际活捉了座山雕,从这个片段中我们能够看出在惊险的情况下他的冷静机敏和目光远大。勇敢并不是杨子荣留给人印象最深刻的部分,小说中关于他的身世和遭遇的描述虽然不多,但细细品味总有惊喜之处,比如书中说他虽然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讲起历史名著却有模有样,连贯又不失逻辑,邀他讲古,冬天像火,夏天像冰。杨子荣这个形象拥有过人的胆量和超常的智谋,文能谈古论今,武能生擒敌人,这一系列的事迹都可以看出他的胸怀志向和头脑,他似乎是一个完美的英雄。这个人物是真实存在的,故事也由真实的英雄事迹改编而来,从现实发展和历史意义的角度看,再完美的形象也不足够完美,因为这些人物留给后人的不是事件,而是精神。

“17年”时期的英雄形形色色,不管是哪一种类型的英雄,他们身上始终不变的是爱国主义情结,这一系列的形象创造带有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关于英雄崇拜的色彩,更是符合当下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的展现。比如《红日》中的沈振新,我军的高级指挥员,他在几次主要战役指挥中冷静沉着,有大局意识,思虑周全,坚强刚毅,率领全军取得一场又一场战役的成功,歼灭国民党部队整编第74师,他的军事才能毋庸置疑!他的形象是有棱有角的,有作为指挥员的严肃认真,如部下石东根擅自娶妻之事中,他的处理铁面无私;又有普通人内心深处的柔情和细腻,在战友刘胜去世后会哀痛伤感,也会勇敢地追求与黎青的爱情。《敌后武工队》中我军的武工队队长魏强,一个时时刻刻都心系家乡和祖国山河安宁的人,对党忠实,听命于党,将敌后作为战场,联系群众勇敢斗争,他在屡次伏击敌人时,在对抗田光和梁邦时,在生擒日本“鬼子”松田等一系列的斗争里,坚强又有纪律,他的勇猛和机智给我们的脑海中刻画出了一个军人,一个战士最坚挺的形象。书中有太多的形象让人过目难忘,其中的战士刘太生,投入抗日战争中的一名不普通的普通人,在子弹消耗殆尽后,宁可与敌人同归于尽也绝不被俘,他的舍身忘我和宁死不屈正体现了英雄身上最坚毅的品格。这个时期的完美英雄还有很多,例如有《红日》中的团长刘胜、连长石东根,有《林海雪原》中的少剑波,《铁道游击队》中的刘洪,《平原枪声》里的马英,还有《逐鹿中原》中的刘邓大军等等。

纵然当代文学评论家认为这一时期的英雄过于意识形态化,过于完美,但是形象的塑造并非单向的虚假吹嘘,或者简单的完美臆想;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从社会发展与当时的经济背景来看,这些形象的塑造有一定的基础,这些在特殊年代为国家大义和理想甘愿放弃生命与家庭的真正的英雄们,他们所经历的真实的每一天,他们心路历程和辉煌事迹是需要被记录的,完美只是“17年”时期作品人物建构需要的一部分,是理想化的艺术,但是在不同的时代,我们对待文学作品的眼光、对其中的人物评价也应与时俱进,英雄的浴血奋战不该被时代遗忘,完美的背后更应该被引起注意的是人物的真实和忠诚勇敢。

(二)“女英雄”——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

“17年”时期是一个特殊的、推崇英雄的历史时期。在这个时期内,文学作品减弱了对日常生活的描写,而将更多对战争的描写引入其中,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形象都具备了鲜明的时代化的特征。在以往男权主义统治下的社会生活中,女性在生产和生活方面不具有主导地位,话语权的平等性也时常被剥夺。到了十九世纪末,我国封建制度的逐步瓦解以及维新变法的出现,使得女学的兴起,女性地位的提升,女性开始觉醒并产生了独立的自我意识,女子形象也开始由传统向现代过渡,然而,经过近半个世纪的时代变迁,即使在社会环境开放多元的当下,女性的文学形象也并不能完完全全同男性相比,自古以来,女性的传统形象总是与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等依附于男子的词汇相结合,虽然在古代文学作品中不乏“花木兰”“穆桂英”等女性英雄,但是像这样典型的人物只是个例。李欣在《论新时期女性叙事话语的转变》中说到“女性叙事是女性关涉自身的叙事,是女性从自身出发,对女性与世界关系的探索、认知、体验的表达”[7]。革命战争年代,虽然社会中仍然以男性为斗争和建设主力,但此时女性也具备了与男性相同的品格和信念,坚毅顽强,不怕苦不怕累,可以说是时代的英雄,现当代文学作品中描写了这样一些女性,她们的形象建构多多少少是依附男性的,但是这并不阻碍她们的“英雄”形象,正如如《青春之歌》中的林红;《苦菜花》中的冯大娘、冯秀娟;《创业史》中的刘淑良、徐改霞;《高高的白杨树》中的张爱珍等。这些具有个人特色的女性让小说的情节走向更富有张力,也为多元的女性形象塑造做出了正面积极的贡献。尤其是在传统认知中一改大众对女性的看法和观念,谁说女子不如男,更加值得肯定的是,正是这样一些形象脱颖而出,对现当代大多数女青年、男青年正确价值观的形成起到了很好的引领作用。

对革命的激情和信仰的坚定使得女英雄的女性特征被弱化,而着重强调的是在任何残酷的斗争中她们不屈的意志和灵魂,如《青春之歌》里的林红,她是个美丽的如同雕像般的女性,但是她的外表与她的品质却形成很大的反差,她是个坚毅的人,在狱中被酷刑折磨的遍体鳞伤的情况下,仍然把革命事业看成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动员狱里其他人以绝食作为最后的抗争,这样的做法来自她始终秉持的一个信念,就是共产主义者哪怕身陷囹圄,哪怕最后一分钟,哪怕还剩一口气,也要坚持工作,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党和国家,林红无疑是革命斗争中这一类女性的典型代表。娟子是《苦菜花》中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善良淳朴,没有地位和话语权,时常受到歧视,日常的劳作就是她的全部生活,正是这样的环境反而给了她敢于冲破封建观念的勇气,她用刚强的语气表达自己对日寇的厌恶,毅然决然地投身于革命,承担起当地的妇救工作,这样的工作使她不单单成为一个解放妇女的斗争者,帮助妇女摆脱男权社会下的不公平和压迫,更是一个光荣的革命者,动员更多的女性劳动力走上抗战的后方,为战争的胜利做好基础保障工作。娟子如同大漠中的仙人掌一样坚韧,耐性高,能吃苦,敢吃苦,除了后方保障工作,她也会拿起枪勇敢地走进斗争。《苦菜花》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娟子夜里遇到特务宫少尼袭击,娟子在没有枪支且力量对比悬殊的抗争过程中,看似处于下风,但娟子却丝毫没有畏惧,以无畏的勇气和坚韧的意志最终战胜了宫少尼。通过对这个场景的刻画,我们可以看到一个与传统农家女性完全不一样的女性,她勇敢、健壮,她的身上摆脱了旧时代底层劳动者的被动懦弱的传统形象。此外还有《苦菜花》中性格刚强、大爱、勇于反抗的冯母,为了支持孩子与日本人正面对抗,给所有的战士如同孩子般的爱,在受到敌人迫害时,绝不求饶,坚强而隐忍。特别是看到小女儿嫚子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时,她咬牙切齿,全身发抖,但又怀着对革命必然胜利的坚强信念而一言不发;《红岩》中顽强不屈、视死如归的江姐,为了防止任务的失败即使看到丈夫的头颅也强作镇静,继续工作,面对敌人的审讯,毫不畏惧,遭到手指钉竹签的酷刑时仍然牢记着对党最初的崇敬,高喊着“共产党员的意志是钢”无情嘲讽敌人的罪恶行径;所有这些称得上是“女英雄”的女性,她们的经历千姿百态,有些是积极投身于革命中的女战士,有些是从社会的底层解放的普通妇女,有些是出身名门而思想独立的知识分子,思想、地位截然不同,但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迹又折射出相似的闪光点,那就是心系家国的爱国精神,正是这样的精神逐渐弱化了女性传统的柔弱形象,展现出同男人一般刚强的意志和能力。

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军事文学中的红色经典在刻画女性形象时有浓墨重彩的一笔,相对于“17年”时期的人物形象,改革开放以后,文学受到社会背景、经济发展模式转变的影响,小说中的人物形象逐步回归“平常”,也就是拥有了更为鲜活的人性,但是这个时期将女性放在主要位置描写的小说少之又少,这期间一批女性作家尝试书写“女兵形象”,但是并未激起大的浪花,而后不了了之。并且男性作家仍然占据大多数,这使得小说在构建女性的形象中有一定的局限,虽然女军人形象的建构开始走上探索之路,但并没有完全的立体化,因此我们可以说“17年”时期的女性英雄形象已经发展得相对成熟,甚至我们可以认为在军事小说后续的创作中,女性形象的塑造仍然是对17年时期女性形象的拓展和衍生。

三、军事文学中“完美英雄”存在的合理性和现实价值

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崇尚的英雄,对一个人或一个群体的崇拜是一种古往今来的精神寄托和道德信念,这种寄托最现实的价值是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社会价值的实现和社会的进步。在新中国成立以来尤其是“17年”时期的军事文学中的红色经典里,英雄这个群体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带有完美的色彩,人性中软弱、邪恶的部分被虚化;正是因为这样,现当代对这个时期的形象评价大多持批评观点,但是我认为这样的形象存在有其合理性和必然性:

1.特定时代下的书写。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前,我国经历了封建社会的瓦解,摆脱了长久的压迫,又度过了漫长又艰苦的战争岁月,共产党带领的中国人民从一次次的舍生忘死、枪林弹雨中建立了政权,英雄是战争里最需要的角色,战争也带来了很多英雄。人民沉浸在站起来的喜悦中也沉思在对英雄及其经历的缅怀中,国家百废待兴,社会的发展建设仍然要靠人民,而推动人民努力奋进的力量首先来自意识形态,尤其是延安文艺座谈会后,文艺不单单是文艺,它承担起政治方面的需要,且当时的作家大多是战争的切实经历者,英雄不单单是对某个人的写作,而是怀着对战争必然成功的希冀,表达着对他们这个群体至高敬意的写作之情。杜鹏程在创作《保卫延安》时说这本书是“我内心波涛汹涌般的思想感情的需要。”[8]

2.现实的积极意义。首先,我们都知道人无完人的道理,作家在创作英雄形象时,刻意忽略了缺点自然是存在问题的,也是合理的质疑,但是在我们阅读的过程中,我们的审美体验在英雄所展现出来的正气凛然、雄姿英发以及万夫不当之勇中会找到匹配和适应的感觉,似乎战争年代的英雄本就是这样的,这种极符合我们审美体验的形象应该是要被肯定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些英雄的精神在当时那个时代成了激励人民奋斗的最强劲的力量,作家身上的社会责任感以及文学的社会功能使得文学如同号角一样,在特殊时期尤其能起到领头人的作用。在当下多元的文化背景下,军事文学这种极具感染力的文学作品,结合时代和国家发展的要求,它的思想厚度和人物的灵魂品质所产生的极大号召力,给予人民最迫切需要的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以及无所畏惧的担当气概,成为一个民族稳步向前发展的源升动力,也是培育时代精神的最佳方式。

最后,优秀的军事文学作品尤其是其中的经典和人物要能够直接成为展现我国独特军事文化、引领主流价值认同的有力渠道。十九大提出我军要培养有灵魂、有血性的新时代革命军人,让军队之中弘扬主旋律,让新时代的军人们具有共同的理想信念和价值追求无疑是实现强军目标的正确选择。所以,无论是从精神层面还是现实意义层面来说,红色经典中完美英雄的存在都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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