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形象新论

2021-12-28 12:57郑春元
关键词:招安功名宋江

郑春元

(广东培正学院 论丛编辑部,广东 广州 510830)

一、 以往宋江形象研究诸说的缺陷与硬伤

宋江是《水浒传》中的核心人物,是全书之魂,是历来《水浒传》研究中矛盾最多、争议最大的人物形象。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对宋江形象的研究继续深入。因宋江性格复杂、充满矛盾,对其形象的评价历来分歧最大,褒贬差别不啻天壤之别。宋江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学界有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以下几种:其一,农民起义军领袖说;其二,农民起义的叛徒、投降派说;其三,忠义化身说、忠义之烈典型说;其四,多面形象说。以上四种说法都有一定道理,都有一定根据,但又都有难以弥合的缺陷和硬伤,这些形象定位远不能涵盖其形象的全部,不能自圆其说。最大的问题是一些评论者的论断与文本内容不吻合、相矛盾。一些论者不顾文本事实,各取所需,盲人摸象,自说自话;或说蛮理,或以偏概全,仅囿于文本表面,未能深入研读作品,也就不能准确、全面地囊括宋江性格。

(一)农民起义领袖说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早出现的观点。后来学界的共识是:梁山众好汉上山仅为一时避难,并不想推翻朝廷,梁山好汉的聚合不是农民起义。宋江一直认为梁山人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的反贼,他逃亡时死活不愿上梁山,认为上梁山“上逆天理”,他上梁山后一直说自己有罪,还向俘获的朝廷高官认罪。在梁山队伍壮大之时,千方百计向皇帝乞求投降,向被俘的贪官下跪乞求、向皇帝身边的妓女乞求、向皇帝本人乞求。他在上梁山前就劝别人接受招安投降。有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把招安作为誓必完成的任务,带领队伍去乞求投降的农民起义领袖吗?农民起义领袖之说显然不成立。

(二)农民起义叛徒、投降派说

这是“文革”时期的流行观点。这个说法的前提是,宋江原来是坚决反抗封建统治的坚定造反派、革命派,后来叛变了农民革命,向封建朝廷投降。可是宋江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革命者,从来没想推翻朝廷。在逃难性命不保被救是被动上梁山。他一直声称不敢也没背叛朝廷,一直说自己有罪,始终没有转变过阶级立场,自然也就不存在向本阶级投降的问题。这个立场一直没有改变,他接受招安就不是对梁山的背叛,也无所谓投降,不过是向朝廷的自然回归。这一说法前提不真实,观点自然站不住脚。用现在观念去衡量宋江的行为是不合适的。如果非要衡量,说宋江是梁山队伍的内奸还差不多,而非投降派、叛徒。

(三)忠义化身说

这是“文革”后从道德层面来评价宋江的。这种论断与原著中宋江的许多行为实际严重不符,宋江做了许多不忠不义之事:知法犯法,私放晁盖;把许多本来忠于皇帝、忠于朝廷的将领逼上梁山、赚上梁山,让他们成为“反贼”“草寇”,一起来反抗朝廷;他多次率军队攻克州府,四处烧杀,把无辜百姓推入战火。此论者不知为何对这些事实视而不见,宋江怎么就成为忠义的化身了呢?

(四)多面形象说(包括有综合矛盾体说、多重性格说)

这是20世纪80年代的一种新观点。论者指出宋江形象的多面性,可能是认识到以往从宋江的某些行为或某一道德侧面来定性宋江具有片面性,就把前几种说法综合。但把宋江几种矛盾的身份形象进行叠加,把宋江的多种面目多种形象缝合起来:说宋江既是农民革命领袖,又是听命皇帝的“忠臣”;既是封建制度的反叛者,又是封建制度的投降者;既是仗义英雄、爱国志士,又是对皇帝愚忠的奴才等。这种观点可以避免以往将宋江形象单一定性的缺陷和漏洞,却同样使人产生疑问。宋江形象的多个“既是”什么,“又是”什么,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他的形象是分裂得支离破碎的多个碎块吗?此论者把相互矛盾对立的形象缝合一起,使宋江成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自我分裂的多面“怪物”,又像一锅杂烩般使人感到可笑。这种观点只囿于表面现象,没有揭示出形象深层次的主导特质。宋江的形象是有多个侧面,我们也不否认宋江的多重性格,然多重性格应该有主有次,有浓有淡,有真有伪,或者这些多面形象都不真实。不管宋江性格有多么复杂,都应有形象的核心要素及性格的主导方面,基于此才能对宋江形象做出全面正确的评价。这种把宋江形象多面性、性格多重性的罗列方式,是一种省事却不负责任的方法。

二、 宋江形象定位:一个于乱世用另类手段谋取功名的失败者

以往宋江形象研究的偏颇大多是没有从《水浒传》对宋江全部描写出发,结论往往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马克思主义认为:必须“按照事物的本来面目及其产生根源来理解事物”[1]。纵观宋江的整个生命过程,他一生的全部活动、他一生终极的目标、一生坚执的欲念、一生奋斗的过程,我们可以对宋江形象做出这样的定位:他是一个于乱世用另类手段谋取功名的失败者。

(一)宋江坚执一生的功名欲念

宋江,表字公明,公明者,寓意“功名”也。这一命名大有深意。从宋江一生全部的生命历程来看,功名是其个体生命的终极追求,贯穿了他的一生。宋江一生始终为这个目标谋划、奔波、钻营,苦苦奋斗、始终不渝。他给自己制定了极高的功名目标,具体而言即“显亲扬名”“封妻荫子”“青史留名”。所谓谋求功名就是向朝廷、向皇帝要更高的职位,成为朝廷高官,还要建立卓越功勋,享受富贵荣华,生前富贵已极,死后还要有永久的名誉:这的确是“凌云志”。现实中人的能力和性格及所处的环境境遇决定人的欲望。宋江的这种欲望来源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宋江认为自己有才干,有不凡的政治素质、文化素质、才能谋略。《水浒传》介绍宋江出场时说他“有养济万人之度量,怀扫除四海之心机”,这也是宋江的自我感觉。他觉得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该担大任,并强烈地希望社会承认自己的价值。但他的地位特别低下,不过是屈居人下的一个小吏,一个被县令呼来唤去的低级办事员。他不是朝廷命官,非官无品。他感到特别憋屈,感到无法忍受,迫切希望改变现状。他的功名欲望最早的正式表白是在《水浒传》的三十一回,在宋江与武松话别时叮咛道:“入伙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刀一枪,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2]这是宋江杀阎婆惜后为逃避追捕,四处逃亡的情况下所讲的。做了逃犯都念念不忘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可见功名欲望何等强烈。类似的话语在他后来一生的各个阶段都在不断言说。三十九回中他被刺配江州,感慨自己“功又不成,名又不就”,表明他“仗义疏财”的努力就是为了谋求功名。对功名没有实现,他感到痛心疾首。七十一回劝武松和鲁智深接受招安时说“青史留名,有何不美”。七十二回二见李师师,宋江在李师师家中写的《乐府词》中说“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形象化地表达了想通过梁山队伍归顺朝廷来换取功名富贵的愿望。他对功名富贵的追求矢志不移,什么样的高人都无法将其从痴迷中唤醒。如小说第九十回中罗真人劝其:“得意浓时便当退步,勿以久恋富贵”, 宋江却对此浑然不觉,“实不省悟”,说“弟子愚蒙,不悟法语”。这表明功名富贵是他一生坚持、永不放弃的愿望,并且要志在必得。九十九回宋江劝鲁智深回京“回京奏闻朝廷,可以还俗为官。在京师图个荫子封妻,光耀祖宗,报答父母劬劳之恩。”劝一个和尚也说“荫子封妻”,可见功名利禄欲念已融化在他的血液中,到死都没有改变,最后为功名而死。可以说宋江是为“功名”而生,为“功名”而死。宋江的功名欲望有四个特点:其一,坚执时间长久;其二,期望值高;其三,实现愿望非常急切,时不我待;其四,愿望非常强烈,外力无法消除。宋江是古往今来一个最典型的“功名狂”。追求博取功名是宋江一生的终极追求,一生活动的动力,一生不可摧毁的精神支柱。强烈的功名观念是支配他的行动的主要动机,他为功名奋斗了一生。

宋江这种功名欲望是他所生活的时代读书人的共同愿望。功名富贵就是名和利,是很多人的本能追求。古人说:“爵禄富贵,人之所甚欲也”(1)[宋]郑咸《元祐重修庙记》,见《关帝志》卷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马克思说过:“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3]两宋时代,在典型的官僚政治下,形成了“崇尚官爵”的社会心理,仕途成为男性体现自身价值的重要尺度,这更加强化了人们对权财荣禄的欲望,功名之路不顺的读书人的这种愿望更为强烈,宋江正是这一群体的集中体现。

(二)宋江以另类途径博取功名的历程

宋江谋取功名的方式及路径比较特殊。历史上求取功名有多种方式,在唐宋时期的正当途径是:文人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得到功名,武人从军出征报国取功名,低级官员通过政绩得到升迁。也有的通过非正常途径求功名,我们称之为另类求取功名的方式。另类求取功名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如:有的去当隐士,隐士做得好名声大了,自然有皇帝来征召,直接进入朝廷为官,是以隐为进;还有的以诗文博名声,如李白广泛交游,结交权贵、著名文人,使诗名远播,震动天子,被天子召见。但就宋江的性格及条件来说,以上求取功名的方式都行不通。他的身份为小吏,宋代的社会规则是小吏不能参加科考。宋江的文才比较一般,可能是投考科举无望,才到县里做吏。小吏不是官,永远不能升为官。仕进之路被堵死,正常的升迁路走不通,那就走非正常之路,走旁路、野路。他不想当隐士,当隐士不知何年何月才出名,也不能像李白那样交游,没有那样的才学。他的吏人身份与入仕为官之志构成了冲突。他的头脑活络,很有“权谋”,现实中没有适合他的求取功名之路,他就要另辟蹊径强闯出一条现实中没有的求取功名之路。经过他的努力和特殊的遭遇与机遇,他真还找到了另类求取功名的办法。他利用本职工作的便利条件,硬闯出一条谋取功名之路:在本地创名声——上梁山受招安——下山为朝廷征战,走一条谋取功名的更另类之路。他一生都不断在为这个愿望和目标来谋划、奔波、钻营、奋斗。

1.小吏时期:求取功名初始阶段,拼力创名声想谋取功名

他另类求取功名的起始是在郓城的小吏时期。为谋求功名,他做出非小吏角色以外的大量事情,走出第一招棋是“仗义疏财”,通过炒作与推销自我创名声,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与社会声誉,以此抬高身价。他使出浑身解数,在郓城广泛结交江湖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他做此事全身心投入,既有时间投入又有钱财投入,以及情感投入。他非常亢奋,白天黑夜忙得不可开交。这种努力也有一些收效,他以此在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作“及时雨”。名声是一种政治资源,他想通过这种政治资源引起朝廷的注意,最后得到朝廷的认可。宋江以郓城小小的押司为跳板,出人头地,挤进朝廷,由吏而官,跻身上层社会受到重用,这是他的功名美梦。

然而宋江这一招没有收效。其一,他所创的名声太小,根本无法影响朝廷。而且,名声在江湖有用,在黑暗的官场中再大的名声也没用。其二,他对朝廷的用人政策及形势误判,对黑暗社会有很多天真的幻想。创名声谋取功名,如果在魏晋时期有声望可以被“举孝廉”当官,在宋代已不可能。其三,宋江为创名声胆大敢为、敢于冒险,他想在江湖、在朝廷都有好名声,想黑白两道通吃,两面逢源,蔑视法律,结果路跑偏了。为仗义救人的名声,给被追捕的晁盖通风报信,冒着巨大风险私放晁盖;他与梁山的关系被阎婆惜发现,为掩盖此事,他杀阎婆惜灭口,成为官府追捕的杀人犯,开始逃亡生涯,后投案被抓刺配江州,又因“反诗”被处死刑,差点丢了脑袋。在生死关头被梁山好汉劫法场救出。为了实现功名把自己体制内合法身份混没了,他没有想到会成为逃犯。宋江这一时期的功名追求以失败告终。

2.成为梁山首领之后:千方百计领导梁山队伍接受招安换取功名

被晁盖救上梁山后,宋江命运又发生新的转折,开始了他人生的新阶段,他由朝廷的罪犯变成与朝廷对立的强盗。在梁山他得以保命,但是他身份变了,由官府小吏变为朝廷围剿追杀的强盗。尽管如此,他追求功名富贵的欲望没有泯灭。虽然以他的强盗身份求取功名富贵相比体制内的顺民小吏更是艰难,但也有更有利的条件。他在小吏阶段及逃亡阶段取得的声望,为他在梁山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梁山上他有很多优势,他消息灵通,早就知道朝廷会对造反的强盗实行招安政策。强盗接受招安朝廷可以免罪,还可被授以较高的官职,这是取得功名富贵的另一条路径。现在通过当反贼强盗接受招安,就可以实现功名的“曲中求”。他心中求取功名欲望的火焰又熊熊升腾起来。从上梁山之日起,他悄悄启动博取功名的第二阶段。以前他以一人之力谋取功名,现在有了众好汉的集体力量。以前在郓城创名声时没有什么计划,遇江湖好汉来投就结交、遇到有困难者就救助,是被动的。现在他启动第二阶段的博取功名工程表现出更大的主动性,胸中已有了大体计划:谋得最高领导权——壮大梁山力量——接受朝廷招安——受重用取功名。他开始按这个计划运作。他首先要成为梁山队伍的第一领导人,这样才能把握这支队伍的方向,把队伍引向受招安之路。要壮大这支队伍的力量,强大到对朝廷造成威胁,才能震动朝廷。他成为山寨之主,有足够的分量,朝廷才能封他大一些的官,实现自己的功名富贵的愿望。他先从树立威信、培植个人势力开始,通过培植个人势力来壮大梁山力量。宋江带领追随的好汉一上山在聚义厅新老好汉相见时,宋江立即从座位上划分出新旧人员的势力范围,显出自己人马多的优势,理所当然地成为梁山的二号首领。后来每次有战事,他恭请老大晁盖在山坐镇,用恭维抬举的方式束缚限定了晁盖的行为,不给晁盖带兵的机会,使他成为牌位。宋江尽管没坐第一把交椅,但事事处处俨然以梁山掌门人的身份发号施令,越过晁盖行使一把手的权利。他利用巧取的功劳分配大权笼络人心、收买人马,每有战事都自己领兵出征,打了胜仗功劳归自己,俘获的官军将领也归在自己手下。出现许多梁山后来者人人知宋江、不知有晁盖的局面。他还多管齐下,借讲“童谣”炒作自己,暗示众人:今后梁山该由我宋江来领导,这是天意,以此来神化美化自己,说自己当首领的合法性比晁盖强。这样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架空了晁盖,夺得了梁山队伍实际指挥权。宋江的权谋在梁山上发挥到极致,晁盖死后他如愿坐上第一把交椅。此时梁山力量已相当强大,宋江有了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有雄厚的资本与朝廷讨价还价。在对朝廷关系的处理上,朝廷官军前来围剿反击时尽量克制,不赶尽杀绝避免激烈对抗;给被俘获的高官下跪请罪,表明自己不背负朝廷;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表明梁山不反叛朝廷,愿意为朝廷出力;与朝廷高官接触,则表明愿意接受朝廷招安;还花重金买通皇帝身边的宠妓李师师,请她在枕边向皇帝陈述梁山愿意归顺朝廷的内情,得到皇帝的同意。招安的道路艰难曲折、困难重重,其中还两次战胜朝廷奸臣对招安的破坏,终于在宋江的不懈努力下得以实现。朝廷答应他们承认梁山好汉是忠义之人,可以赦免他们以前的一切罪过,给予一定的物质奖励,要对梁山头领给予重用。经过宋江一系列精心运作,他的“曲中求”功名的计划得以实现,他终于得到了进入功名场的门票。

3.下山后征辽征寇时期:忍辱负重苦求功名

宋江等梁山首领接受招安归顺朝廷,成为体制内的正式成员,得到了为朝廷效力的机会。但宋江的愿望迟迟没有实现,主要是朝廷不信任宋江,认为宋江的队伍仍是威胁朝廷的极危险的异己力量,对之非常忌惮、敌视并严格加以防范,甚至还认为他们是反贼。如八十三回中陈桥驿的一个小小厢官对梁山队伍的辱骂“剐不尽杀不绝的贼”,这实际上代表了朝廷官员对梁山队伍的共同看法。陈桥驿的一个小小厢官竟然明目张胆克扣了朝廷赏赐梁山的酒肉,还出言不逊对梁山队伍恶毒辱骂,背后肯定有强大的倚仗势力。梁山小校忍无可忍将其杀死,这在招安前是天经地义的正当之举,但招安后就大不一样了,这显然冒犯了朝廷。宋江感到此事会严重影响自己功名的取得,便不得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违心地按照官法处死军校。杀了自己人后还将其枭首示众,以此表明自己对朝廷没有二心,坚持维护朝廷的权威。宋江对朝廷官员的歧视、刁难、侮辱一直采取忍的态度。受招安后梁山人马到京城外驻扎,明知奸臣作梗,却不敢动其一根毫毛。跟早年林冲忍受董超、薛霸的百般虐待一样,此时的宋江苦苦等待皇帝给封赏给功名,什么侮辱都可以承受。他的克制力、忍耐力达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为讨皇帝欢心,主动向朝廷申请,带领队伍不停地去征战,征辽、征田虎王庆、征方腊。如此出力卖命去征战,不惜牺牲大部分梁山将士的性命。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取得朝廷的封赏,这是宋江求取功名最艰难的阶段。

4.楚州任上毒发身亡:追逐功名的悲惨结局

宋江消灭了方腊之后班师回朝,108位头领死了多大半,只剩27位。很多人已看到朝廷的险恶,鲁智深还寺出家,武松去做“清闲道人”,李俊、童威、童猛投“化外之国”,燕青退隐江湖。只有宋江、卢俊义对功名还痴迷不误,等待朝廷封官加爵。他们得到了皇帝封赏,拼搏大半生终于得到了功名。宋江被皇帝授名爵为“武德大夫、楚川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赏赐十万贯钱,衣锦还乡,前去楚州上任。但好景不长,他得到的功名好像催命符,在楚州上任不过半年,被奸臣在御酒中下毒,终死于功名。

宋江另类求取功名失败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统治者阴险毒辣。朝廷黑暗,皇帝昏聩,“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唯有讨得皇帝欢心,与奸臣一路货色才能为朝廷所用。朝廷不能容许异己的力量存在。其次,历史上那些与皇帝一起出生入死,为打江山做出重大贡献的功臣,历来逃脱不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更何况宋江还是有严重前科、当过反贼,与朝廷对抗过、使朝廷颜面尽失的异己力量。最后,梁山在争取招安过程中多次要挟过朝廷。如第一次招安之前吴用对宋江所言:“这番必然招安不成。纵使招安,也看得俺们如草芥。等厮引将大军来到,教他著些毒手,杀的他人亡马倒,梦里也怕,那时方受招安,才有些气度。”[4]当时朝廷的官军受到梁山力量的严重打击,多次吃过苦头,皇帝都怒不可遏。如八十回中朝廷前两次招安未成,皇帝怒曰:“此寇数辱朝廷,累犯大逆。”朝廷对梁山肯定又恨又怕,一时无可奈何,但梁山队伍归顺了朝廷,力量被分解,等于拔掉宋江的爪牙,宋江等人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受到朝廷的残酷报复也就理所当然了。宋江的悲剧始于功名,终于功名。

三、 宋江追求功名的行事准则是解开其行为难题的钥匙

通过上述宋江谋取功名的过程,我们可以清楚看出宋江追求功名的行事准则。那就是功名至上,取得功名是他的最高准则。为了功名不择手段,可以利用他人做工具,牺牲他人的利益和性命。为了谋取功名宋江奉行的是极端利己主义、极端实用主义的市侩原则。他在实施这些原则时表现了他的极端奸诈、残忍、毒辣、卑劣、残暴的人性。明确宋江追求功名的行事准则,有助于我们把握宋江形象的核心要素,也可以解开宋江行为矛盾的一系列难题。

学界许多研究者对宋江身上有许多言行不一、自相矛盾及违反常情、常理的地方,感到难以解释。如:他逃难时斩钉截铁宁死也不上梁山,认为上梁山是“上违天理,下违父教”,不愿走到朝廷的对立面。可是后来他上了梁山之后,却用尽毒辣手段把许多不想造反落草为寇的人逼上梁山、赚上梁山。在梁山力量非常强大、与朝廷军队作战不断取得胜利的时候,却千方百计去向朝廷乞求招安。反击官军进剿俘获大奸臣,他不仅不杀,还向其跪拜请罪,这些行为都极为反常,不合情理。以往一些论者对此作出种种解说,“妥协性”“忠君思想”“儒家思想束缚”,这些都十分牵强,很难说得通。如换个思路,从宋江追求功名的实用主义市侩行事原则来看就说得通。当我们明确了宋江的一切行为都是为取得功名出发,一切为取得功名服务,一切有利于自己取得功名的事情就做,不利于自己取得功名的事情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一些看似矛盾的行为用这个行为逻辑解释,就会合情合理。宋江原来想在体制内求功名,他虽然身为逃犯,幻想朝廷“大赦”,他还能回官场。在体制内有一线之路可以取得功名时,他绝不肯上山当反贼。当在体制内没有活路,黄文炳抓住他的“反诗”后,他的脑袋保不住了,才无奈上梁山为强盗,只能在体制外另途求功名了。他要把梁山做大做强,就需要更多强有力的人上梁山,壮大梁山的军事力量,通过招安换功名,把梁山人绑在自己求取功名的战车上,把这些人作为自己求取功名的工具。那就不管什么“天理”“父教”,都要让位于功名,他的需要就是“天理”。用最毒辣的手段逼有本事的人上山当强盗:我需要你上山,不管你同不同意,你就得无条件上;不上就断你后路,通过杀人手段给你栽赃逼你上。为逼秦明上山,宋江派人冒充秦明军队杀光青州城外无辜百姓,为逼朱仝上山,宋江差遣李逵用斧头活活劈开四岁小衙内的脑袋;为逼卢俊义上山,弄得他老婆跟人跑了,家破人亡。这些都表明宋江行事原则的冷酷和霸道,以及追求功名的疯狂。梁山队伍多次战胜官军后,宋江感到自己力量足够强大了,有足够资本和朝廷讨价还价了。认定招安是取得功名最便捷通道,就找各种门路向朝廷乞求招安,并显示军事实力胁迫朝廷来招安。梁山的强大是换取功名的最好时机,那就要抓紧时间乞求朝廷招安了,此时不受招安更待何时?俘获高俅不杀也很好解释,高俅是这部小说中职位最高、祸国殃民之罪最大、与梁山好汉仇最深、与梁山作对的时间最长的首屈一指的大奸臣,按理梁山要灭除奸佞,此人应当排在第一个。抓到他将其处死既可为受他残害的英雄豪杰、黎民百姓报仇雪恨,又可为国家除掉一大祸害。这是上合天理下合民心的大好事。但宋江却反其道而行之,抓到高俅后给他换上新衣,又是像供祖宗一样供起来跪拜,又是送重金,放其回到朝廷。其根本原因就是:在宋江眼中博取功名之事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可以压倒一切。博取功名需通过招安来实现,招安需与朝廷、皇帝沟通。精通关系学的宋江深知高俅是皇帝的红人,杀了高俅就得罪了皇帝,打了皇帝的脸,就完全断了招安之路。断了招安之路,也就断了自己的功名之路,那就等于要了宋江的命。放高俅回去,也开通了一条与皇帝沟通的通道,有利于博取功名。在宋江眼里什么兄弟之仇、替天行道、为国除奸、为民除害,都是忽悠人的口号,与取功名相比,都一文不值,统统可以抛弃。因此他摇尾乞怜百般巴结高俅,是非常合乎情理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

再有,宋江身上的“忠”与“义”的冲突,也是书中的一个复杂问题。较多论者认为“宋江思想的核心和行为的准则”是“忠义”,说宋江又忠又义,“忠义双全”,但又发现在宋江身上这两者又是非常矛盾的,只好说宋江一时义高于忠,一时又忠高于义。一时义压倒忠(如私放晁盖),一时忠压倒义(带领梁山好汉受招安),对宋江的忠义问题的解释陷入一个怪圈。就像儿童玩的跷跷板,忠与义就是这样不停地忽上忽下的忽悠起来。这种观点表述使人感到有些滑稽可笑。从宋江求取功名的行事原则来说,这根本不成其问题。

“忠义”有多种含义,最基本的含义如余象斗在《题水浒传序》中所言:“尽心于为国之谓忠,事宜在济民之谓义。”[5]所谓忠君,基本要做到遵从皇帝的意愿、维护皇帝的统治。宋江在许多根本问题上对朝廷、对皇帝一直不忠,不是尽心为国。官府捉拿晁盖时,宋江弃王法取人情;他杀人后不是到官府自首,自投法网负荆请罪,而是选择逃亡;“反诗”事发后,不是选择在江州伏法,而是选择落草为寇来保命。在梁山为首领后,招兵买马,为壮大梁山力量用极其毒辣的手段把本来忠于皇帝忠于朝廷的人逼上梁山,来与朝廷对抗,这些行为是忠吗?率众一直反击朝廷派来的官军,为显示自己的军事实力,宋江还亲率人马攻打高唐州,杀高廉,攻青州,杀慕容;攻打大名府,大肆烧杀,肆意搞乱社会,使生灵涂炭。这种种行为能说忠于朝廷、忠于皇帝吗?他不仅不忠,而且不义,对自己的恩人、梁山弟兄不义。他杀死阎婆惜后,为保住生命,让帮助他逃跑的无辜的唐牛儿成了他的替罪羊,他却无动于衷,这是对恩人的不义;抓住高俅后不给林冲、杨志报仇,后来用毒酒毒死李逵,是对梁山兄弟的不义;为给秦明栽赃,派人烧光青州城外村庄房屋,杀死无数青州城外无辜百姓,是对青州百姓的不义;攻打大名府让士兵四处放火,使大名府的百姓死伤一半,这是对大名府的良民的不义;梁山杀死的无辜百姓要比所杀的贪官恶人不知要多上多少倍,其恶行超过官军和土匪。宋江为自己的私利害死多少无辜者的生命,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是对广大百姓的不义。要说宋江对朝廷对皇帝有没有“忠”呢,对世人有没有“义”呢?也是有的,还很突出,那就是口头上的“忠义”。他“忠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极力表白自己是忠义之士。他标榜“忠义”是为更有效地谋求功名。他要想得到功名,需有求于朝廷、有求于皇帝,历来所有皇帝都要求臣民要尽忠,那必须说朝廷皇帝爱听的话,决不能唱反调。“忠义”等口号都是宋江实现个人欲望的幌子和招牌,“忠义”不过是他欺世盗名刻意制造的假象而已。

宋江是极端自私自利的人,一些论者硬说他忠君,他根本没有忠君的思想基础。有论者说宋江出身地主、读圣贤之书,地主出身就忠君吗?读圣贤书有那么大的作用吗?朝廷及地方官府中的蔡京、梁中书、蔡九、慕容彦达之流在发迹前都曾饱读圣贤之书,他们不都是大奸贼吗?整个官场道德溃败,四大奸臣蒙蔽皇帝,他们忠君吗?像高俅“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还能当大官。有这样的榜样,宋江为什么要忠君?再有宋徽宗是个腐朽昏君,是个“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的二流子(第二回)。宋江对皇帝没什么好印象,几十次讲朝廷不明,皇帝受奸臣的蒙蔽,“奸臣闭塞,暂时昏昧”,在李师师家他亲眼所见皇帝私会宠妓的不光彩的荒唐行为,他所见到的皇帝就是一个高级嫖客。头上没有一点神圣的光环,治国无方,信任奸佞,君昏才有大量奸臣,才使天下大乱,社会黑暗,民不聊生。梁山好汉在主流社会无法生存,只有落草为寇。世间之乱之苦都是皇帝所致。宋江在这方面的感受应该非常深刻。孟子曾说过:君正则臣忠。面对这样的皇帝为什么要忠?在当时历史条件下,一个人的道德追求总是必然与当时的社会文化、社会意识、历史状况、现实矛盾相联系,而不能超越现实。在宋江眼中皇帝是整个国家的主宰,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有决定所有人生杀予夺、荣辱升沉的权力。他乞求皇帝对梁山招安,听命皇帝的命令去征战,也不是为皇帝尽忠,是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得到好名声。他对皇帝心中不见得瞧得起,但是皇帝给的官位名分爵位待遇是令人无限渴望的,是正宗的神圣的,是最权威的,是无比荣耀的,最最实惠的,是有最大含金量的,可以在物资和精神上使他得到最大满足。至于皇帝昏聩也好,奸臣当道也好,都无关紧要,只要自己得到官爵利禄有功名就行了。他只是用手中的资本与皇帝交易而已。招安前的交易是,我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你打不过我,就得用我,还得给高官;接受招安后的交易是,我给你出力,你给我官位富贵,非常简单明了。不过宋江对皇帝口头上的忠是喊得最响的,这是必需的,不然没法在社会上混了。

还有很多论者说宋江楚州任上饮被下毒的御酒,是宋江最后以死表示忠心,不负朝廷,作为宋江以死尽忠的典型例证。其实宋江并非以死尽忠,而是无奈的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不甘心这样被毒死,他也考虑过两种选择:一是受死;二是再反上梁山。在李逵说要反了去时,宋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说“军马尽都没了,兄弟又各分散,如何反得成?”(一百二十回)说明宋江并非没思考过“反”,但经过权衡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手里已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了,再反的结果百分之百是失败,会死得更惨。二次造反不成罪名更大,名声更臭,还会株连家人亲属,也会殃及已经在征方腊死去的将士,他们也会被朝廷当成反贼。他死前表白忠义,说自己是个受冤而死的忠臣,还能保住名声。被毒死比再造反不成被杀死还要强一些,死得体面一些。还可保留朝廷给的虚名和一些待遇。如果再成为“反贼”,以前所有的付出和牺牲就彻底白费了。当然这话不能明讲,还要对朝廷、对皇帝示之以忠。他这样做保全了弟弟宋清,保全了宋氏家族,后来他弟弟还得到皇帝的封赏——“上皇怜其孝道,赐钱十万贯,田三千亩,以赡其家,待有子嗣,朝廷录用。后来宋清生一子宋安平,应过科举,官至秘书学士”(一百二十回)。宋江死时留下遗嘱,要葬在楚州南门外蓼儿洼,因为这里风景与梁山毫无二致。他不怀念朝堂而怀念梁山,怀念在梁山做山大王的岁月,是对朝廷、对皇帝的忠吗?综上所述,宋江的忠是假忠,义是假义。忠义不过是宋江身上漂亮的包装。

四、 宋江形象的意义

在中国文学史中求取功名者数不胜数,宋江是最为独特的一个。他的独特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求取功名之路独特。面对无法求得功名的现实,宋江不但没有束手无策,听天由命,甘心做个土财主过平庸的生活;而是千方百计利用另类的方式求取功名。他给自己定下极高的功名目标,但按他所处的地位和具备的条件来看,小吏身份距离这个目标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尽管他的条件与所追求目标相差遥远,但他还是不畏艰难坚定走下去,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都不放弃,他后来落草为寇成为朝廷要犯,这更增加了求取功名的难度。但他想出新对策,通过招安实现功名,改变反贼的身份。他克服重重困难壮大梁山力量,统一梁山队伍思想同意招安,促使朝廷同意招安。朝廷有反招安的势力,要促进朝廷同意招安,这更是难上加难。求取功名的整个过程遇到无数的波折,他不气馁。他的命运大起大落,有时摔得鼻青脸肿,有时遍体鳞伤,爬起来仍然不懈地继续追逐名利。在求取功名方面有创新,他终于走出了一条独特的宋江式的求取功名之路。

二是形象秉性独特。他的人生道路非常曲折、经历丰富、身份多变、性格复杂。在他身上体现4种“气”,其一,士人之气。宋江读过经史,有远大志向与抱负,有强烈的功名进取心。他不甘心做一个土财主,一个小吏,想得到报国的机会,以为国出力来换取功名。渴望实现人生价值,并为之努力奋斗,表现了封建士子的建功立业的精神追求。他特别希望名不朽,这源于孔子的思想:“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卫灵公)一般的江湖豪客、农民起义领袖是不会有这种追求的。他有些文才,动辄赋诗一首,抒怀咏志;主流社会的词语常常挂在嘴上,张口忠义,闭口报国;他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对抗过朝廷;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能坚守一定的底线,拒绝辽国高官厚禄的招降。其二,江湖气。宋江身上有很浓的江湖气,当小吏时仗义疏财广泛结交江湖人士,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在江湖上很有声望,俨然江湖人士的精神领袖。他敢于冒险,讲朋友义气,多以江湖规则行事,讲恩怨分明。例如为救鲁智深、史进而大闹华山,为抢救柴进而动员力量攻打高唐州。他身上还有较浓的江湖匪气,带兵打仗滥杀无辜,日常打家劫舍本身就是土匪行为。其三,奸雄气。他精于权谋,非常狡诈,诡计多端。他的权诈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晁盖不满被宋江架空,临死时要求杀死史文恭之人才能担任梁山寨主。宋江没有这个能力,他迫使卢俊义上山,卢俊义完成晁盖遗愿后被宋江推为寨主,梁山众首领不服,卢俊义只有让位给宋江。晁盖阻止宋江接班设下的障碍,宋江借他人之力,把寨主之位像抛皮球一样抛出去,又借力弹回到自己手中,就把寨主之位轻而易举堂而皇之地弄到手上。他心狠手辣,化良知为虚无;胆大妄为,利用权势作恶狂取私利,还非常霸道。三十三回为赚秦明上山,不惜烧光百姓房屋,杀害许多无辜村民,还借刀杀光秦明妻小,断绝秦明归路。秦明愤怒质问宋江,宋江却答道:“不恁地时,兄长如何肯死心塌地?”做出如此毫无人性、丧尽天良的行为,他竟然好像十分有理,而且理直气壮,真是十足的强盗逻辑、奸雄嘴脸。作恶非常蛮横,他的处事哲学也是“宁使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这一点与奸雄的典型曹操十分相似。其四,无赖痞气。宋江也算个读书人,却在很多场合没有表现出士人的正气,却常常表现出无赖地痞的习气。无耻无忌,用下三烂的手段,脸皮厚不择手段,常常无底线地作贱自己来保命,来求得利益。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丑陋面目,名节操守全无。在浔阳楼写反诗,被黄文炳告发,蔡九要把宋江捉拿审问,宋江在牢房内装疯卖傻,披头散发,倒在尿屎坑乱滚,口里胡言乱语,浑身臭粪,丑态百出,狼狈至极,没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的气概。遇到危险,或有求于人的时候最习惯的动作就是扑通一跪,用作践自己的方法以求得对方的好感。他身上这四种气奇妙混合,使他成为亦正亦邪、亦善亦恶的人物。有这“四气”他才能走出一条独特的另类求取功名之路。这也使宋江成为中国古代文学人物画廊中颇具魅力的形象,成为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艺术典型。这是《水浒传》的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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