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剑
(1.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241002;2.常州工程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常州213164)
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是马克思主义教育思想的经典论述,也是社会主义教育的根本原则。马克思指出:“生产劳动同智育和体育相结合,它不仅是提高社会生产的一种方法,而且是造就全面发展的人的唯一方法”[1]。同时,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也是中国共产党历来坚持的教育方针。2018年9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要努力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形成更高水平的人才培养体系,劳动教育被确定为新时代我国全面发展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2020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就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进行了系统设计和全面部署,将劳动教育提升至国家发展战略的高度。长期以来,各地区和各级各类学校坚持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不断探索劳动教育的理念、方法和路径,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在实践育人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在现实场域和实践情境中,劳动教育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一些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家庭在劳动教育中角色“错位”,学校在劳动教育中角色“让位”,社会在劳动教育中角色“缺位”,劳动教育的“三位”困境导致劳动教育在家庭中被软化、在学校中被弱化、在社会中被淡化。
家庭是开展学生劳动教育的第一课堂,家长作为孩子的第一任教师,对孩子的健康成长和正确价值观的形成至关重要。日常生活中,家长劳动价值的认知偏差和追求所谓“体面劳动”的执念,使得家庭在劳动教育中的观念“错位”,导致劳动教育在家庭中被严重软化。
首先,存在劳动价值的认知偏差。时至今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学而优则仕”等传统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受此影响,很多人仍然对劳动的内涵和价值有着深深的误解和偏见,矮化体力劳动和体力劳动者,歧视从事体力劳动的职业。在少子化的今天,加之应试教育的强势主导地位和高考的指挥棒效应,不少家长依然持有“劳动无用论”的观点,包办一切家务活,让孩子“潜心”学习,把学习与劳动对立起来。在这样家庭环境中,家长对劳动及劳动教育的错误观念和言行会诱导孩子形成错误的劳动观念。
其次,一味追求所谓“体面劳动”的执念。1999年6月,国际劳工组织新任局长索马维亚在第87届国际劳工大会上首次提出了“体面的劳动”新概念。所谓“体面的劳动”,意味着劳动者的劳动权利得到保护、有充分的社会保护和足够的工作岗位。由此观之,“体面劳动”本义是让劳动者实现体面劳动,尊重和保障人权。但是本文中所指涉的“体面劳动”并非上述“体面劳动”的本义,而是特指一些人对所谓“体面”职业的过分追寻,渴望能够谋取一份在社会大众眼里被视为“铁饭碗”的“体面”职业(主要是脑力劳动)而远离体力劳动。
学校是开展劳动教育的主阵地,发挥着主导作用。在应试教育惯性力量和错误劳动教育观的双重支配下,劳动课程和劳动活动或被挤占削减,或停留在知识灌输层面,学校在劳动教育中的“让位”导致劳动教育在学校教育中被弱化。
首先,虚化劳动教育课程和劳动教育实践,劳动教育有名无实。一方面,一直以来,在应试教育的强势主导下,中小学素质教育式微,生存空间受到挤压。在此背景下,作为素质教育重要载体的劳动教育面临着“沙漠化”的挑战。由于主客观因素的限制,劳动教育并没有被真正纳入各级各类学校的综合素质评价体系,劳动课被视作“副科”而成为仅存于课表中的摆设,不设劳动课程抑或劳动课程被其他课程大量挤占。另一方面,只说劳动而不做劳动,只说劳动教育而不做劳动教育,这种吊诡现象在一些中小学校表现得最为明显。一些中小学校基于安全、教学资源和师资队伍等因素的考虑,不敢、不愿开展抑或只是限制定在校内开展劳动课程教学。以陈旧僵化的劳动教育方式方法开展新时代劳动教育,忽视学生的主体性和主观能动性,把劳动教育局限于课堂内的“说”和理论灌输,没有真正走向自然、走向社会、走向学生的日常生活,造成知与行的脱节。二是学校劳动教育的“泛化”,即以知识学习、社会实践等活动完全代替劳动教育,无法彰显劳动教育的独特育人功能。
其次,窄化劳动教育的内涵和外延,把劳动教育等同于劳动课程或劳动活动。在中小学劳动教育叙事和文本中,经常将劳动教育描述为开设了多少劳动教育课程,组织开展了多少劳动实践活动,对劳动教育的认识简单化,普遍将劳动教育等同于劳动课程或劳动活动,把劳动教育直接等同于“体力劳动”。劳动教育甚至异化为技艺学习、休闲娱乐和惩罚手段[2]。此外,还有些人不考虑具体的语境和时代的发展,片面解读马克思主义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思想,把劳动教育等同于20 世纪50、60年代的学工学农,等同于生产劳动和体力劳动,等同于单纯的出力流汗。对劳动教育的种种误读和偏见,致使在学校中劳动教育的地位被边缘化,劳动教育的过程被形式化,在课上“听”劳动、在课外“看”劳动、在网上“玩”劳动[3],存在弄虚作假的形式主义和走过场现象。
最后,对劳动教育缺乏整体性和系统化设计,存在碎片化、分散化的问题。一是在时间维度上,没有建构起一体化的劳动教育体系。对劳动与劳动教育的逻辑关系以及劳动活动的教育意义缺乏系统认识,在教育目标和教育内容上,大学和中小学劳动教育没有形成一体化的顶层设计,中小学和大学劳动教育的课程相互脱节,缺乏阶段性和连续性的统一。二是在空间场域上,没有实现教育主体之间的协同和融合。学校劳动教育缺乏整体设计,教育目标不清,劳动教育课程缺乏系统性、计划性和创造性,碎片化、随意化倾向严重。此外,家庭和社会在劳动教育中角色定位不清晰,各行其是,尽管开展的活动很多,内容丰富,但目标不一致,力量比较分散,没有形成教育合力。
社区、企业等社会组织是开展劳动教育的重要力量,发挥着重要支持性作用。但是由于尊重体力劳动者、体现劳动正义的分配制度尚不完善,尚未真正形成崇尚劳动、劳动光荣、创造伟大的文化氛围以及尚未完全形成支撑学校劳动教育运行的协同机制,凡此种种,在这样的社会大环境中,企业、社区等组织参加劳动教育的内生动力不足,作为育人主体的地位亦未凸显出来。因此,社区、企业等在劳动教育中的“缺位”致使劳动教育在社会场域中被严重淡化。
首先,在现阶段,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仍然存在着分配上的差别。实现按劳分配是社会公平正义的重要原则。然而,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还不足以实现社会生产极大丰富的程度,无法完全满足所有人的优质化需要,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还存在着分配上的差别。在现阶段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存在着多种所有制形式,非劳动要素特别是资本要素所带来的收益要远大于劳动报酬。总体来看,与脑力劳动者相比,绝大多数普通体力劳动者从事繁重而艰辛的体力劳动,但是其劳动报酬和经济收入往往不高。换言之,劳动依然是绝大多数劳动者(体力劳动者)谋生的手段而非生活的目的,劳动还没有在完全意义上转化为其生活的“第一需要”。此种境况也进一步加剧了社会大众对体力劳动者的轻视态度以及对体力劳动的拒斥心理。
其次,尚未真正形成崇尚劳动、劳动光荣、创造伟大的文化氛围。社会价值观日趋多元化,社会中不同程度地存在着重资本轻劳动、重利益轻效益等问题,导致了一些人劳动价值观念的变化,不劳而获、贪图享乐、崇尚暴富的错误思想滋生蔓延。近十几年来,社会上持续出现“电视选秀热”“艺考热”等,这些现象的背后折射出的是一些人企望一夜成名的“功利心态”和畸形劳动价值观,他们将不同的职业进行了高低贵贱的等级化区分,从内心拒斥体力劳动。这样的价值观念虽是暗流而非主流,但是同样也会给倡导辛勤劳动、诚实劳动和创造性劳动的主流劳动价值观带来不小的挑战和冲击。
最后,尚未完全形成支撑学校劳动教育运行的协同机制。一方面,当前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在社区、企业等社会主体看来,劳动教育是教育活动的组成部分,属于教育范畴,应该是学校要做的份内之事,与学校之外的其他主体关联性不大。另一方面,政府发挥政策调控和协调统筹的职能作用尚不充分,没有给予企业等主体参与劳动教育的实质性优惠政策,比如减少部分税收或给予一定的经费补贴。此外,也没有建立完善的社区参与劳动教育的实施细则和考核评价机制。所以,企业、社区等社会主体参与意愿不强、内生动力不足,习惯性隐匿在劳动教育的“幕后”,没有履行作为育人实施主体的应尽责任。
学校劳动教育在不同场域的软化、弱化、淡化,使得劳动教育在实践中陷入被悬置乃至被边缘化的危机,劳动教育的本质和价值被遮蔽,劳动教育的独特育人价值无法彰显。因此,矫正学校劳动教育的“三位”困境需要深刻理解和把握新时代劳动教育的本质和目标导向,在转变观念上下功夫,在贯通融合上下功夫,在回归本位上下功夫,使劳动所具有的满足个体身心解放和发展的作用充分释放出来,根本性扭转“劳动教育在家庭被软化、在学校被弱化、在社会被淡化”的困局,培养全面发展的时代新人。
思想观念是行动的先导和动力。在教育活动中,家庭、学校、社会乃至学生个体都是育人主体。育人主体的劳动观决定了其劳动教育观,而劳动教育观则关系到劳动教育的体系构建和实践运行。不同育人主体的劳动观和劳动教育观将直接影响劳动教育的过程实施和育人成效。劳动教育当下的困境与人们对劳动及劳动教育的误识不无关系。因此,破解劳动教育的现实困局,首先要从修正育人主体的劳动教育观念偏差开始,澄清对劳动和劳动教育的误识,有效解决各方面开展劳动教育主动性不强、内生动力不足的问题。
一是家庭劳动观的转变。家庭教育是生命的教育,家庭劳动教育是孩子健康成长的自立教育,家庭劳动教育也不是家长简单说教,而是家长陪伴孩子一起成长的过程[4]。家长首先要树立正确的劳动观和职业价值观,正确认识劳动的本质和价值,传承并弘扬“耕读传家久”的优秀传统文化,树立崇尚劳动、热爱劳动的良好家风。通过家庭劳动教育培养孩子正确的劳动价值观和劳动习惯,引导孩子认识到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由劳动创造,人的全面发展也是由劳动所铸就。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类是劳动创造的,社会是劳动创造的。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任何一份职业都很光荣。”[5]家长要纠正自身鄙视体力劳动和体力劳动者的价值偏差,破除盲目追求“体面就业”的执念,鼓励孩子参加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和家务劳动,教育引导孩子从小牢固树立在劳动中创造美好生活、成就个人幸福、实现人生梦想的价值追求。
二是学校劳动教育观的转变。学校是开展劳动教育的主阵地。学校劳动教育观尤其是劳动课程教师的劳动观和劳动教育观直接关系到劳动教育的质量和成效,也直接影响学生劳动知识与技能的习得、正确劳动价值观的塑造以及良好劳动品质的培养。因此,学校开展劳动教育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劳动观和劳动教育观,贯彻落实新时代党对劳动教育的新要求,紧密围绕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时代新人的教育目标,加强对学生的认知规律和接受特点的研究,破除传统重智育轻德育的狭隘育人观念,育人与育才并举,探索建立动态发展性评价体系。根据新时代劳动形态的变化,把握劳动教育的新内涵、新特点和新规律,探索符合时代特征和学生特点的劳动教育新模式、新途径和新方法,彰显劳动教育的价值取向,发挥劳动教育树德、增智、强体、育美的综合育人功能。
三是社会劳动价值观的转变。政府、企业和社区等主体要从“幕后”走向“前台”,政府引导、企业助力、社区支持,构建劳动教育强有力的社会支持系统。其一,政府要进一步完善劳动分配制度,健全收入再分配调节机制,保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提高劳动者的积极性。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切劳动,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都值得尊重和鼓励;一切创造,无论是个人创造还是集体创造,也都值得尊重和鼓励。”[6]要进一步完善分配制度,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增加劳动者尤其是一线劳动者劳动报酬,规范收入分配制度,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健全劳动者荣誉表彰制度,加强对劳动模范和优秀劳动者的舆论宣传力度,切实提高劳动者的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让劳动者“劳有所得”,实现经济社会发展成果由劳动人民共享。其二,企业和社区等社会组织要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为学校劳动教育的开展提供丰富多样的实践基地。第三,积极培育和弘扬尊重劳动、尊重劳动者及其劳动创造的新时代劳动文化。我国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工农阶级等劳动者是国家的主人,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主力军,任何时期任何人都不能抹杀劳动者的主人翁地位。劳动只有分工不同,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要尊重各行各业的劳动者,肯定他们所发挥的重要作用,旗帜鲜明地反对一切不劳而获、崇尚暴富、贪图享乐的错误观念,增强抵御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错误思潮的免疫力,弘扬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营造“劳动最光荣、劳动最崇高、劳动最伟大、劳动最美丽”的劳动文化氛围,大力弘扬劳动精神、劳模精神、工匠精神,使劳动光荣、创造伟大的理念深入人心,成为全社会的价值共识。
从系统论的视角来看,劳动教育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诸多利益相关者,需要学生、家庭、学校和社会等主体的共同参与。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就需要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意见》就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体系的构建作了系统设计和整体谋划。当前的紧迫任务在于如何落实《意见》要求,构建大中小学一体化贯通和家庭、学校、社会共同参与的“全时空”劳动教育体系。为此,要坚持系统性思维,把握好劳动教育运行的时空逻辑,着力在贯通融合上下功夫,全面实施好劳动教育“必修课”。
一是把握劳动教育运行的时间逻辑,贯通大中小学各学段,形成一体化劳动教育体系。依据新时代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培养目标,形成大中小学循序渐进的一体化的课程和活动体系。各级各类学校要把劳动教育贯穿人才培养全过程,优化劳动教育的内容、实施和评价体系,让劳动教育真正落地、落实。在中小学重点开展通识性劳动教育,传授劳动知识,培养基本的劳动技能,引导学生参加必需的劳动实践。在大学阶段重点开展专业性劳动教育,确立正确的劳动价值观念和职业价值观,为未来走向职场成为职业人和社会人做好充足准备。
二是把握劳动教育实施的空间逻辑,融合家庭、学校、社会各方面资源和力量,构建校内劳动教育生态圈与校外劳动生态圈协同机制。第一,保证劳动教育的课时,实现第一课堂和第二课堂的融合,拓展劳动教育的“第三空间”(校外实践基地),将劳动教育纳入综合素质评价和教育督导,让劳动教育评价由“软约束”变成“硬指标”,让学校劳动教育“真”起来。第二,设计具有所在区域特点和校本特色的劳动教育课程内容,形成整体性、系统化的课程体系和实践活动体系,改变一味灌输和知识习得而忽视真实场景和情境体验,厚植劳动教育的“土壤”,让学校劳动教育“活”起来。第三,积极培育崇尚劳动、热爱劳动的校园劳动文化,推动劳动教育在校园“火”起来。在校园内形成尊重劳动、热爱劳动、师生广泛参与的校园劳动文化。通过举办劳动文化节、专业技能竞赛、大国工匠进校园、劳模进课堂、劳动文化节等形式多样的主题活动,增强学生关于劳动意识、劳动制度、劳动精神、劳动成果的感知体验,教育引导学生深入理解劳动的价值和内涵。第四,加强劳动教育研究,不断探索符合不同学段学生特征的劳动教育方法和途径,实现学校劳动教育“新”起来,激发学生参与劳动的内生动力,提高教育的实效性和学生的获得感。
三是劳动教育不仅仅是学校的“份内事”,还需要家庭和社会的支持和配合。劳动教育仅靠学校关起门来抓是不行的,必须推动建立家庭、学校、社会各方面齐抓共管、协同实施的机制[3]。劳动教育启蒙于家庭,扮演着基础性劳动教育的角色;劳动教育强化于学校,扮演着主导性劳动教育的角色;劳动教育泛在于社会,扮演着支撑性劳动教育的角色。这三个方面构成了一个由“家庭—学校—社会”组成的全方位的劳动教育的三维时空[7],构建三位一体的劳动教育模式,从而把握好劳动教育的时序主线,把准劳动教育的重要时机,发挥更大的协同效应和育人合力。
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劳动让原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单个个体结成了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推动个人走向公共领域,促进了个体的社会化,实现由个体理性向社会理性的转换。因此,新时代劳动教育要遵循教育的本质规律和人的身心发展规律,回归教育的本质和个体本身,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也就是说,劳动教育要立足学生现实的生活世界,回归育人的本质,从“天边”回到“身边”,从“离身”走向“具身”,让学生在劳动中形成劳动之知、劳动之情、劳动之品和劳动之行。
首先,劳动教育要从远在“天边”回到学生“身边”,走向个体的生活世界。劳动作为人的本质活动,是人成为人的根本路径。为了造就全面发展的人,劳动教育必须回到现实的社会关系中,复归人性,体现人的物质性和精神文化价值[9]。因此,劳动教育并不是额外的负担,而是学生身心发展过程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以往的劳动教育往往容易走向了两个极端倾向:一是“有劳动无教育”,片面强调学生参与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等体力劳动而忽视其教育的价值与意义;二是“有教育无劳动”,劳动教育仅仅是知识的传递,缺乏劳动实践过程,劳动教育的理论与实践相脱节。前者导致学生“逃离”劳动教育,后者则导致劳动教育“远离”学生。对学生个体而言,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形,劳动教育都是远在“天边”的存在。生活即教育,劳动本身的实践特质也决定了其不能脱离现实生活而单独存在。新时代劳动教育要遵循劳动规律、教育规律和学生发展规律,回归学生真实的生活世界和职业世界。换言之,劳动教育中的课程设计与内容开发既不能是“另起炉灶”,也不能是“新瓶装旧酒”,而应该深深植根于学生的日常世界,增加学生在家庭、学校和社会等场域动手实践的机会,通过参与劳动实践自觉体会劳动者的艰辛与不易,感受劳动的过程,感悟劳动的重要价值,从而更好地认识世界、改造世界并在此过程中塑造和发展自我。
其次,劳动教育要从“离身”参与走向“具身”认知,回归个体的生命本真。劳动教育,手段是劳动,目标和重心则是育人。现代社会的生产劳动是依靠科技和机器从事物质财富的现代化劳动,是手脑分离、身心分离、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分离的劳动[10],建构在如此“经济基础”上的劳动教育,往往片面地强调对学生劳动知识的传授和劳动技能的培养,割裂了劳动教育过程中“劳力”与“劳心”的统一。事实上,人类的认知是在个体的具身行动中,通过熟练的实践性技能运用形成的[11]。从哲学和教育学的角度来说,劳动是具有具身体验性的,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身的实践性互动过程。人在劳动实践中形成对自然、社会和自身的正确认知并掌握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科学方法。劳动作为人类存在和发展的根本力量,不再仅仅是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社会发展的生产手段,而是成为复归人的本质、凸显自身价值的基本途径[12]。劳动是人之为人的根本,是“学以成人”的基础,所以,新时代劳动教育应该回归学生“躬身参与”的本体论价值,破除传统劳动教育造成的“身心二元”对立的困境,实现“教育中的劳动”和“劳动中的教育”的有机统一,强调学生在劳动过程中的品德养成和身心协调发展,引领学生求真、向善、臻美。质言之,劳动教育要从脱离人本身的外在强制性要求,转向成为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途径,走出“技能至上”的认识误区,彰显学生在劳动过程中“自由自觉”的主体地位,形塑学生的劳动人格和品格,引导学生尊重劳动者的劳动及其创造,充分享受自由劳动过程的愉悦,深切体悟劳动创造之美,在劳动中实现自我价值和意义的确证,从而创造美好的生活和幸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