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忠,赵成伟
(河北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1;科学技术部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要畅通国内大循环,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强调“以创新驱动、高质量供给引领和创造新需求”。这是一项既顾及当下又思虑长远的规划谋新,是我国发展强大国内市场、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指针。科技创新正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必须抓住这个“牛鼻子”,打通国内国际双循环之间的“转化链”,从而推动我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在国际上,某些西方国家渲染“中国威胁论”,中国的崛起受到其他世界大国的关注,一些国家基于既得利益和政治短见对我国的发展百般阻挠。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围内爆发,加剧了国际局势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在保护主义上升、世界经济低迷、全球市场萎缩的外部环境下,加速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际国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顺应时代要求所作出的战略再定位,是我国步入高质量发展阶段、解决新时期面临的各种中长期矛盾的重要战略举措。
就一国(地区)国民经济运行而言,无论是从生产和消费作为经济循环的起点和终点的经济环节看,还是从要素及产品市场的供给—需求经济分析框架看,形成国内大循环的关键是在更高层面上提高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以畅通国内经济,完善产业结构,克服国内有效需求相对不足、无效供给相对过剩的矛盾。当下,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一些国家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盛行,地缘政治风险上升,在这一背景下,必须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不动摇,通过提升自主创新能力,解决关键技术被“卡脖子”的问题,以科技创新催生新发展动能,驱动内涵型增长。抓住创新作为新一轮经济发展动力的核心,就抓住了牵动经济社会发展全局的“牛鼻子”。
在此背景下,国内许多学者对“双循环”展开研究。在中国知网上以“双循环”为主题关键字进行检索,期刊来源限定为CSSCI(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截止时间为2020年10月30日,共检索到90条信息,经人工剔除相关性不大和影响力较低的文章,剩余26篇论文全部集中在2020年,其中涉及科技创新的仅有1篇。值得注意的是篇均下载数约为1539,可见被关注程度之高。
经分析发现,现有研究大多涉及双循环理论的背景、概念、特征、内在逻辑及实现路径等方面。从研究内容看,有学者提出要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推动城市群经济发展体制机制创新,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推动“十四五”时期经济高质量发展(1)沈坤荣:《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推动“十四五”时期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纵横》2020年第10期。。也有学者认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从供求互动出发,同时又超出了简单的供求关系,贯穿、扩展到了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2)徐奇渊:《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如何理解和构建》,《金融论坛》2020年第9期。,就此意义而言,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继承的关系,同时也有了更进一步的扩展和更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3)戴建华:《科学把握新发展阶段》,《红旗文稿》2020年第18期。,以畅通国民经济循环为主构建新发展格局,是在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的关键举措(4)刘洋:《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红旗文稿》2020年第19期。。从研究对象看,有学者提出当前国际社会面临疫情失控、经济失速、政策失灵、民主失范和治理失效,双循环将使中国经济成为世界经济复苏的稳定根据地,重中之重则是要建立顺畅的物流体系(5)陈文玲:《当前国内外经济形势与双循环新格局的构建》,《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有学者分析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背景和内涵(6)黄群慧:《“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深刻内涵、时代背景与形成建议》,《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对双循环的内在逻辑和理论机制进行了研究(7)姚树洁、房景:《“双循环”发展战略的内在逻辑和理论机制研究》,《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9期。,阐述了新时期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意义和主要问题(8)李猛:《新时期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意义、主要问题和政策建议》,《当代经济管理》2020年第6期。。有学者认为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与产业链供应链升级具有密切关系(9)李旭章:《以双循环格局促产业链供应链升级》,《人民论坛》2020年第23期。,我国技术创新与产业发展应当适应双循环发展新格局而作出适当的选择和调整,在坚持对外开放的同时要更加重视对内改革(10)李国杰:《经济内循环为主条件下技术创新的路径选择》,《中国科学院院刊》2020年第9期。。也有学者从创新的角度系统梳理了国内外的创新理论,并提出了新常态背景下区域创新驱动发展的理论模型(11)霍国庆、杨阳、张古鹏:《新常态背景下中国区域创新驱动发展理论模型的构建研究》,《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7年第6期。。以上学者深刻解读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内涵并提出了政策建议,但是缺乏历史的角度。董志勇等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进行了历史溯源,但仅追溯了建国以后的演进历程(12)董志勇、李成明:《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历史溯源、逻辑阐释与政策导向》,《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20年第5期。,更鲜有学者从科技创新的角度分析双循环战略的实施,研究科技创新与双循环之间关系的文献少之又少。基于此,本文提出科技创新是实现双循环新发展战略必由之路的观点,并基于理论、现实、历史、未来等角度,分析科技创新驱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发展轨迹,阐述该战略可能存在的认识误区,最后提出实践路径。
为积极应对当前外部环境的严峻变化,推进国内经济高质量发展,习近平总书记自2020年5月以来,在多个场合强调要“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同时也明确指出,要“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加快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打造未来发展新优势”。习近平关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和大力推进科技创新的相关要求,为我国今后一个时期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找准了前行的动力。
通常认为,产业政策是指从国家层面为实现一定的经济发展或调控目标,有意识地采取一系列整体或者局部、直接或者间接、支持或限制涉及流通过程中“价、税、财”等经济领域的政策总和。产业政策一般包括选择性产业政策和功能性产业政策。针对产业政策的研究,存在后古典经济学和演化经济学两种不同的理论范式。在发展经济学领域,这两种不同的理论范式表现为新结构经济学和演化发展经济学(主要是凡勃伦以来的老制度学派和新熊彼特学派),前者是基于比较优势理论,后者是基于技术赶超理论(13)贾根良:《演化发展经济学与新结构经济学——哪一种产业政策的理论范式更适合中国国情》,《南方经济》2018年第1期。。林毅夫认为,新结构经济学的切入点是要素禀赋结构,是指一国(地区)经济中自然资源、劳动力和资本的相对份额。当一个国家的劳动资本由相对缺乏发展为相当富裕时,该国就会出现比较优势,即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这需要有效的市场、有为的政府和产业政策(14)林毅夫:《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基础和发展方向》,《经济评论》2017年第3期。。改革开放初期,我国便是基于比较优势理论,通过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创取外汇,并且大力引进外资和先进技术。虽然在一段时间内我国的经济得到了飞速发展,但是环境污染、贫困的恶性循环、贫富分化等一系列问题也开始逐渐显现。
另外一条发展道路则是另一种发展状况,如果一个欠发达国家能够不断地积累和革新技术力量,而不是一味地向国际寻求帮助,该国终究会富裕起来。如果仅仅是靠要素禀赋,出卖自然资源或廉价劳动力,虽然可能会获得短暂的快速发展,但是终究会受制于人,像一些资源丰富的国家一样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受到“资源诅咒”(15)[德]弗里德里西·李斯特:《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陈万熙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年版,第1—3页。。所以,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应该是技术赶超,核心问题是技术能力的积累和不断革新。在未来的“十四五”时期,国家产业政策的理论基础需要立足于技术赶超理论而非比较优势理论,通过技术赶超实现科技创新驱动内涵型增长,推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熊彼特是最早系统研究创新理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认为创新首先是一种基于“求异”的思维活动,将创新的概念由技术创新(质变)扩展到了“生产要素”与“生产方式”的重新排列组合(量变),即创新不仅包括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还包括开发新产品、引入新生产方式、开辟新市场和建立新组织结构等。此外,他还比较关注企业家在创新方面的作用,认为创新是解决生产要素报酬递减和资源稀缺瓶颈问题的有效手段(16)Schumpete J A.Capitalism,Socialism and Democracy.London:Routleduge,2013.。波特发展了熊彼特创新理论在产业发展方面的应用,他认为以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要素巨大消耗为代价的要素驱动方式、以大规模资本投入为代表的投资驱动方式的驱动力具有相当的脆弱性和不可持续性,而技术创新意愿与技术创新能力的持续发挥能带动技术的溢出效应,是国家和区域的竞争优势所在(17)Porter M.The competive advantage of nations.Harvard Business Review,1990,68(2):73-91.。事实证明,以直接购买、破译模仿、集成优化、原始研发等为代表的技术赶超理论为基础的演化发展经济学是更适合我国的发展范式(18)曹霞、于娟:《创新驱动视角下中国省域研发创新效率研究——基于投影寻踪和随机前沿的实证分析》,《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5年第4期。。我国这样一个超大型发展中国家,以自主创新为基础的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能否全面升级,是“十四五”时期面临的新挑战,更需要技术赶超理论的支撑。
21世纪初期,国际贸易的快速发展为处于工业化发展初期的中国带来了国际投资、技术进步和世界市场,大大促进了经济发展和综合国力的提升。但是自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全球经济开始走向衰退,尤其是发达国家,可用资源稀缺、生产要素递减、环境生态极限、人口红利消失、投资回报率降低等问题同样困扰着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19)张来武:《论创新驱动发展》,《中国软科学》2013年第1期。。近年来,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开始盛行,国际贸易已经逐渐失去了推动我国经济发展的活力。总体分析,原因有二:一是部分发达国家已经将中国视为潜在的敌人,不愿意看到中国的进一步发展;二是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过后,全球经济始终没有真正走上强劲复苏之路,尤其是发达国家经济增长乏力,未来与中国开展贸易合作的空间受到压制。
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快速崛起的中国面临着新机遇,新挑战也是层出不穷,中美贸易摩擦发展态势反复,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着全球经济,我国已处于经济社会发展转型的关键时期。在全球性经济衰退、发达国家市场萎缩、新兴市场体量不足、贸易保护主义兴起等新的外部环境下,并且基于国内的现实情况,党中央再一次创造性地提出了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国拥有超大规模市场,不仅拥有世界最大的人口规模,更为重要的是拥有全球最大的中等收入人群,并且中国已经建立了全世界最为齐全、规模最大的工业体系,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产业相互配套,规模效应、范围效应以及学习效应开始在中国的产业体系中全面展现,所以走国内大循环的道路完全是可行的。我国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背后,依然存在发展不平衡、发展不充分、产业结构亟需调整等问题,只有走科技创新引领双循环道路,才能解决好这些长期存在的“梗阻”问题。因此,在“十三五”规划的收官之年,党中央提出双循环战略,将是破解后疫情时代发展迷局、实现“十四五”时期经济持续高质量增长的关键举措。
回顾我国历史,每一个强盛王朝在经济发展方面,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就是以内循环推动外循环作为支撑,但由于缺乏科技驱动的双循环,最终国力式微。例如,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中亚的商人纷至沓来,将中国的商品一路运往西亚和欧洲出售,沿途催生了诸多繁荣的国家和城市,开拓出著名的丝绸之路。在强汉和盛唐,丝绸之路经济带是帝国皇冠上的明珠,是中国经济内外循环的代表作。在三国魏晋时期,丝绸之路经济带也给北方中原政权带来了不少经济优势。宋朝军事上没有能力重新接上这条经济带,于是转而向海外拓展,发展出了一条海上丝绸之路。海运要比陆运效率高得多,凭借海上经济外循环,宋朝一跃而成为我国历史上经济最发达的朝代。明朝中期直到清朝后期,朝廷官方层面实行海禁政策,但是终明一朝,民间的海上商人力量一直在蓬勃发展。由于明朝中后期的朝廷官方拒绝了以海运为主的经济外循环发展道路,使得帝国财政税基过于单一,国家的经济进入了内循环模式,而且极其依赖农业,导致税收越来越捉襟见肘。但对于明朝民间来讲,各个靠近边疆的地区都在努力发展外循环经济。清朝康熙年间,为了对付郑成功的海上力量,朝廷实行了史上最严厉的海禁政策,通过暴力迁界、放火烧屋等行为,致使中国沿海一带荒无人烟,虽然中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这个政策事实上将中国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内陆国家。在清朝前中期,基于康熙、雍正朝的精心治理,虽然中国经济是内循环格局,但社会经济还是取得了长足进步,人口暴增、百业兴旺。随着番薯、玉米、土豆等高淀粉农作物的推广种植,单位土地的人口承载力大幅提高,这也使得清朝人口数量虽然大大超越了历史极值,但是并没有引发流民问题。随着人口进一步爆炸,土地兼并问题突出,清朝的流民问题最终还是爆发出来,而且同步到来的还有西方的坚船利炮。西方的坚船利炮虽然让清廷备受羞辱,但列强却通过武力强迫的手段让当时缺乏科技创新驱动的中国被动加入了国际经济外循环的格局,国力式微之下被迫师夷长技以制夷。
20世纪80年代,国家计委经济研究所王建同志向中央提出了《选择正确的长期发展战略──关于“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战略的构想》,刊登在1987年1月5日的《经济日报》,被认为是首次提出“国际大循环”这一理论命题(20)刘云:《国际大循环经济发展战略质疑——与王建同志商榷》,《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1988年第11期。。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基于世界形势,依据比较优势理论,中国要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增加产品出口,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利用在国际市场取得的外汇为我国重工业发展换回所需的资金和技术,然后再利用重工业发展所积累的资金支援农业发展,通过国际市场这一桥梁,盘活重工业和农业。1980年,我国GDP总量占全世界的1.70%,排名第12位,2000年上升至第6位,目前已经发展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现在看来,1980年至2000年是全球化席卷全球、世界贸易高速发展的时期。如果当时中国没有做好国际大循环,就有可能失去这一高速发展的战略机遇期。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我国以外部需求、出口导向和引进外资为主的国际大循环的经济发展模式受到了空前的挑战。在国际市场,有严重的国际收支失衡和外部压力;在国家内部,有贫富差距加大、产业升级面临瓶颈制约及生态环境恶化压力,加上政府的4万亿救市计划、出口退税等产业政策的刺激效果并不明显,使得决策层和学术界不得不重新反思我国的经济发展模式并寻求新的发展动力。比较典型的是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贾根良的思考,他指出国内经济大循环战略是破解美元霸权和应对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危机的根本性措施,并强调在国际环境剧变的情况下,应该跳出传统的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这是国内学者首次提出“国内经济大循环”的概念(21)贾根良:《化危为机,中国外向型经济需作战略大转型》,《广东商学院学报》2009年第1期。。长期以来,关于中国发展战略、增长模式的讨论主要聚焦在技术层面等微观层次上,不仅缺乏宏观分析,更缺乏对科技创新的重视。国内经济大循环概念的提出,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国内理论界已经开始从国家战略和增长模式的宏观层面上对国际大循环理论进行的再思考。
在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同时叠加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的背景下,双循环的发展战略日趋成熟。2020年5月1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上首次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同时指出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充分发挥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和内需潜力,立足国内,刺激消费。5月23日上午,习近平总书记在看望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经济界委员时强调,“要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逐步形成新发展格局”。7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企业家座谈会上指出,要“繁荣国内经济,畅通国内大循环,为我国经济发展增添动力”。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局势,习近平强调:“在当前保护主义上升、世界经济低迷、全球市场萎缩的外部环境下,我们必须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充分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8月25日,习近平主持召开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要“以畅通国民经济循环为主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形成以科技创新驱动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根据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因势利导而提出来的,是实现后发赶超、重塑国际合作和培育竞争新优势的战略抉择。在未来的“十四五”时期,通过科技创新驱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着力实现后发赶超,需要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形成更多新的增长点、增长极;需要大力完善科技创新链条,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水平,加快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打造未来发展新优势;需要大力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依托我国超大规模市场和完备的产业体系,创造有利于新技术快速大规模应用和迭代升级的独特优势,加速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转化,维护产业链安全。加快科技创新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需要,是实现人民高品质生活的需要,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需要,是顺利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需要。现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向科学技术寻求解决方案。我国已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多方面优势和条件更加凸显,国内需求潜力巨大。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那样,“我国经济潜力足、韧性强、回旋空间大、政策工具多的基本特点没有变”。我国不仅拥有1亿多户市场主体和1.7亿多受过高等教育或拥有各类专业技能的人才,还有包括4亿多中等收入群体在内的14亿人口所形成的超大规模内需市场;并且我国拥有全球最完整、规模最大的工业体系,以及强大的生产能力、完善的配套能力,正处于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快速融合发展阶段,投资需求潜力巨大,所以,我国走以科技创新为驱动的双循环新发展道路必将实现后发赶超。
推动形成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提出的一项国家发展战略,要深刻认识其内涵,准确把握其特征,避免可能存在的认识误区,才能更好地推进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形成。
推动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根据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提出来的,是党中央立足于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国际形势,面对中国经济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出现的矛盾和问题,结合自身优势和特点,综合作出的长期的强国战略安排。当前经济形势仍然复杂严峻,不稳定性不确定性较大,我们遇到的很多问题是中长期的,必须从持久战的角度加以认识,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因此,必须及时纠正一些认识误区,如把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狭隘地理解为一时一地的短期权宜之计,把“战略问题战术化”,把全局战略理解成局部区域的措施,甚至理解为新出口转内销论等,这些认识都是错误的。我国历史上虽然有类似经济双循环的尝试,但是当时政策的初衷更接近于包括国内贸易和他国贸易的对外政策,只能算是双循环政策的萌芽,并没有涉及本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要走主动的内循环的道路,不走被动之路。历史经验一再告诉我们,被动的内循环道路是走不通的,科学技术落后就得挨打。在了解世界格局的基础上,做到科技领先、技术领先,才能建成真正意义上的内循环,而不是闭关锁国。同时还要关注国外市场,利用好国内国外两个市场,这才是双循环战略的应有之义。
国内大循环不是闭门造车,更不是自筑藩篱。数十年来,经济全球化推动世界范围内的产业分工与协作,至今已无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拥有全面、完整、独立的产业链和供需链,任何一个经济体都不可能在封闭状态下完全依靠自身力量取得更高的发展成就。事通理同,我们必然得出的结论就是:中国作为体量巨大的经济体,不可能永远躺在曾经的“舒适区”去过度依赖海外市场,做好国内大循环是一张中国必须要去应对且答好的考卷,而“双循环”则意味着要起到内外并举、内外畅通、内外融彻的作用,从而获得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加强劲的发展动力。双循环的概念提出时间较晚,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也相对贫乏,我们必须立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依靠国内一切社会组织和个人,调整参与生产、交易、分配、消费等各项生产经营活动的产业政策,以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旗帜鲜明地反对将“内循环”等同于“内卷化”和“新时期的闭关锁国”等观点,坚决防止在操作和执行层面将“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片面地理解为“主要依靠国内大循环”,将“注重国内循环”异化为“忽视国际循环”。必须明确“内循环”是以满足国内人民美好生活需求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充分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是以国内分工体系和产业体系为支撑,以国际循环为补充,以生产、分配、流通、消费为载体的动态发展体系。必须明确双循环战略是以内循环为主,然而并不是只有内循环,外循环仍然重要。值此国家发展战略调整的关键时期,经济全球化仍是时代潮流。实施双循环战略的关键是掌握好“内”和“外”的度,实现以内循环为主、外循环为辅的发展新格局,通过充分发挥内需的经济潜力,促使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更好地联通,从而更好地利用国内国外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内循环不仅仅涉及供给和需求,还包括生产、分配、流通、仓储、加工及消费等各个环节,打通这些环节,还涉及政府、企业和个人,注重效率和公平的统一。其中,科技创新是关键,统一市场是基础,启动内需是动力,数字经济是重心,产业重构是手段,放眼国际是保障。新时代的内循环体系在本质上也是开放的,并随着世界经济格局、产业发展规律的变化而对开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面对艰巨的经济复苏任务,要避免再走短期强刺激的老路,尤其是靠以房地产刺激内需、以短期经济政策拉动内需的老办法。打通国内大循环,要坚持不将房地产作为短期刺激经济的手段,坚持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保持房地产金融政策的连续性、一致性、稳定性,实施好房地产金融审慎管理制度。经济发展的短期动力来自于最终消费,长期动力则来自于科技创新(22)沈国兵:《疫情全球蔓延下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促进经贸发展的困境及纾解举措》,《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9期。。科技创新是双循环战略的核心动力,如果不重视科技创新驱动而去空谈内外循环,双循环战略将成为无源之水,将会无从发展,并有重蹈闭关锁国历史覆辙的危险。不能为了循环而循环,要通过科技创新促进经济循环,提升经济发展动能,最终实现我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美国对中国科技型企业的制裁和围剿也进一步说明了科技创新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的关键作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基于我国所处经济形势和历史方位的准确研判而作出的重大决策。我国经济形势仍严峻复杂,遇到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等问题都是中长期的,我们要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因时、因事、因势制宜,致力于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继续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尤其是要加强科技领域的开放合作,推动构建全球人类命运共同体。
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积极应对国际国内形势变化、与时俱进提升我国经济发展水平、塑造国际经济合作和培育竞争新优势而作出的战略抉择,是主动作为。在世界动荡变革期,我们必须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保持战略定力,办好自己的事,认识和把握发展规律,发扬斗争精神,树立底线思维,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善于在危机中育先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勇于开顶风船,善于转危为机,才能推动我国经济乘风破浪、行稳致远。我国的科技队伍蕴藏着巨大的创新潜能,关键是通过政府、组织及个人协同发力,深化科技体制改革,把这种潜能有效释放出来,引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稳步运转,实现科技创新驱动双循环发展。
不仅要做好战略空间规划上的制度设计,而且要设计好中长期和短期的战略战术衔接。加快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以科技创新催生新发展动能,不仅需要从战略上设计好顶层规划和总体规划,而且需要从战术上做好新旧制度体系的衔接。当前,我国的发展环境严峻复杂,没有一个好的制度保障很难快速形成科技竞争优势,也几乎不可能打造出一个在全球有强劲竞争力的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相融合的创新发展双循环格局,更不可能支撑新发展格局的快速构建。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发展环境越是严峻复杂,越要坚定不移深化改革,健全各方面制度,完善治理体系,促进制度建设和治理效能更好转化融合,善于运用制度优势应对风险挑战冲击”(23)习近平:《发展环境越是严峻复杂,越要坚定不移深化改革》,《人民日报》2020年4月28日。。举国体制是我国应对风险挑战、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法宝,我们既要善于运用这一法宝,又要将其因时而化,并赋予时代内涵。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从国家治理的高度,明确提出要“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加快构建和完善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其核心是充分发挥政府的作用,防范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活动中的市场失灵问题,通过制订合理的政策引导并激励各类科技创新主体围绕关键核心技术,开展更加积极主动的协同创新。构建和完善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的关键是要发挥市场在科技创新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在防范传统举国体制的科研攻关与经济发展脱节的同时,也要避免市场经济条件下举国体制的“政策失效”。构建和完善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新型举国体制,要在“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有机统一的基础上,发挥好我国的制度优势,以更有效的政策,加强统筹协调、促进协同创新、优化创新环境,形成推进创新的强大合力;对一些方向明确、影响全局、看得比较准的,要尽快下决心,实施重大专项和重大工程,破除科技创新过程中的体制性障碍和机制性梗阻,组织全社会力量,形成推进创新的强大合力。
新一轮技术革命正在推动产业变革,催生新就业、新产品、新业态和新市场。科技强则企业强,企业强则国家强。要坚持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企业通过科技创新生产新产品,可以带来新需求,激发国内需求潜力。中小微企业的创新贡献不可忽视,特别是创新型中小微企业的提升空间较大,必须大力支持其发展壮大,积极破解中小微企业普遍寿命不超过3年的困局。通过优化科研经费的投入结构等措施,提高政府科研经费的投入效率。同时要按照激励相容的原则,引导企业在共性的、关键技术上合作研发、协同攻关,形成开放包容的科技创新生态系统,帮助弱企业做强、小企业做大,而不是让大企业无限增生,引导国内企业形成命运共同体,实现企业之间的合作共赢。要通过企业间的联盟与合作,完善双循环的市场主体,共同应对以美国为代表的反华势力,通过企业强实现国家强(24)黄琪轩:《大国战略竞争与美国对华技术政策变迁》,《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020年第3期。。
畅通的国内市场是促进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形成的关键环节,需要从生产、交易、分配、消费等各个环节入手,统一国内市场,优化法制、政策环境,进一步完善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实现产业基础再造和产业链升级(25)陈文玲:《当前国内外经济形势与双循环新格局的构建》,《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刺激消费是畅通市场的最原始的动力,以房地产业为例,过去几十年房地产业的迅猛发展确实导致了一些经济泡沫,存在一些金融风险。当前,我国户均住房已经超过了一套,住房拥有率也已经达到90%以上,因此房地产市场的有效释放空间已经不大。
发展好国内循环,要做好区域均衡和城乡统筹。区域均衡发展与城乡融合发展是构建双循环发展新格局,实现经济可持续、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前提。在区域均衡发展方面,大力推动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建成世界级城市群。科技创新使得以高铁为代表的现代交通工具和以“互联网+”、数字经济引领的智能经济相辅相成,城市群内各单体紧密联合成一个有机整体,形成空间上高度集聚、大中小城市紧密协同、各产业集约高效、战略性新兴产业链集群发达成熟的立体城市群空间,进而可以通过城市群经济的溢出效应,拉动全国其他经济板块的发展,逐渐实现区域均衡发展,通过城市群带动区域小循环,从而实现国内大循环。在城乡统筹发展方面,努力实现乡村振兴,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实现城乡生产要素合理流动组合、资源优势互补的城乡经济社会一元化发展。在国家层面,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乡村振兴战略”与“创新驱动发展”一同被写进了党章。当下,在我国城镇化率已经过半、城市消费近乎饱和的情况下,需要重点关注并发挥好农村市场、农产品供给、土地流转等方面对消费的拉动作用,进一步深化改革土地要素市场,通过提高农民参与的积极性,深挖农村市场的消费潜力。
打造国内国际科技创新与产业创新相融合的创新发展双循环格局,既要遵循科技发展规律,找准科技创新的发力点和制高点,还要遵循特定环境下国内国际的经济社会运行规律,构建完善科学合理的制度体系,促进全社会科技创新资源的合理配置和高效循环。
首先要转变政府职能。改革开放以来,国内的财富分配是向资本倾斜的,没有充分体现出科学技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作用(26)李国杰:《经济内循环为主条件下技术创新的路径选择》,《中国科学院院刊》2020年第9期。。当“钱生钱”比“技术生钱”更容易时,会形成垄断效应,导致企业为银行打工,资本会对技术革新产生诅咒效应,抑制高技术产业发展。克服这些问题的关键是深化科技体制改革,为科学技术发展营造良好的政策环境。政府要加快科技管理职能转变,为奋战在一线的千千万万科技工作者和市场主体营造良好环境、提供基础条件,转变以往“分钱、分物、定项目”的工作方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定战略、定方针、定政策和创造环境、搞好服务上来。
其次要把控根本源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更要大力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尽快突破关键核心技术。这是关系我国发展全局的重大问题,也是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关键。(27)习近平:《在经济社会领域专家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8月24日。”因此,必须重视基础技术和关键核心技术的研发,这是创新的根本源头。要按照需求导向、问题导向、目标导向,从国家发展需要出发,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一是要严肃学术研究氛围。总体来讲,我国的研究与试验发展(R&D)经费投入强度已达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但是包括论文、专利(包括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外观设计专利、软件著作等)等科研成果产出却不容乐观。尤其是最近几年,国内高校学术造假等负面事件时有发生,其中不乏国内顶尖高等学府,亟待严肃国内学术氛围,为科技创新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二是要畅通转化路线。目前基础研究、工业化再到具体应用的途径并不畅通,一方面很多科研部门的成果在闲置浪费,另一方面很多企业缺乏最基本的科技支撑。应该进一步优化产学研转化的路径,推动技术与产业深度融合,让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三是要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不仅仅是融入国际规则的需要,也是我国自身发展、产业升级的迫切要求。同时,不仅要注重在法律层面保护知识产权,而且要让知识产权成为一种全民共识,在传递知识价值的同时,重塑知识时代的公共法则。
再次要狠抓人才培育。目前,我国产业的短板在“上游”,美国也是在上游基础产品上卡我们的脖子,发展上游基础产业的源头是基础研究,关键是培育人才,而培育人才的关键在于建立鼓励创新的制度环境。一是要加强基础研究,勇探科学“无人区”。基础研究一般较为枯燥乏味,且短期内极难出成果,但却是打造产品竞争力的关键。基础理论和技术研究很难一日千里,不起眼的“硬核砖瓦”唯有厚积薄发才能成就“攻玉之功”。要进一步加强基础研究,强化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和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才能加快实现我国科技创新从跟踪模仿为主向并行和领跑为主的根本转变。二是要推动制度创新。尤其是要深化科研管理制度的创新、绩效考核制度的创新,减少科研团队带头人的行政职务工作,加强学术性工作的比重,从制度层面充分发挥科研团队成员的主观能动性,培养科技创新的内生增长动力。三是要加强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既要培养大量科学家,激发厚积薄发的“沉淀之美”,培育“大师级人才”,也要注重传承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激发对细节极致追求的“精工之美”,培育“工匠型人才”,全力营造全社会尊重知识、尊重劳动、尊重创造的良好氛围,让各行各业的人才受人敬重、体面工作。
最后要优化产业结构。适当调整产业结构,使一、二、三产业在全国范围内达到一个合适的比例。过去一段时间,我们一直强调要发展服务业,甚至把服务业当成衡量一国发展水平高低的指标。但是在当今世界格局下,安全稳定具有压倒一切的重要性,农业应得到足够的重视。我国是一个拥有14亿人口的超级大国,人口数量世界第一,粮食安全关系国家命脉,是治国理政的头等大事。同时,我国虽然是世界上制造业门类最为齐全的国家,但并不能掩盖制造业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整体看来,依然大而不强、大而不优、大而不精,尤其是高端制造能力依然较弱(28)胡汝银:《从智能制造到经济与社会全方位智能化重塑》,《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学报》2020年第5期。。我国应该在稳固第一产业的基础上,建立一个从重工业到轻工业、从制造业到服务业、以技术密集型为主、兼顾劳动密集性和资本密集性产业的门类齐全、协调发展的工业体系。
当今移动互联网、5G、大数据、云计算、超级计算、地图与定位导航、数字孪生、物联网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不断推动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引领着第四次工业革命,代表着科学技术发展的前沿。无疑,在全球范围内,新科学技术已经在政府服务、城市管理、公共安全、医疗保健、教育教学等社会各个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并进一步与实体经济融合,促进传统产业升级,促进产业变革,催生新业态。但是,其“双刃剑”特征也逐渐彰显,未来在加强科技研发和应用的前提下,还要预判新技术的挑战,对新技术进行评估和预测,努力为新技术的健康发展营造良好的环境。
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育新机、开新局”的战略选择,是后疫情时代促进经济复苏与国际合作的重大举措,是我国应对复杂多变的国际经济政治环境而实行的战略转型。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不是“关起门来搞建设”,而是在科技创新驱动下提升经济自我循环能力,实现国内国际经济双循环相互促进。在风云变幻的世界格局下,我国既要有大国的担当,维护国内稳定的政治环境,为经济发展和科技创新提供一个国内大循环的通畅、持续、安全的氛围;还要有大国的智慧,继续坚持创新开放包容的发展局面,进一步适应目前国际大循环的新冲突、新格局、新规律、新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