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篇:咫尺相闻天地间

2021-12-25 21:15○朝
高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1年6期
关键词:电话线大哥大孙儿

○朝 颜

父亲坐在夜晚的光晕里,目光被远方牵引。说远似乎又不太恰当,此刻,他的小孙儿近在咫尺,正喊着爷爷。父亲的双手紧紧握着一部手机,瑞金—广州、爷爷—孙子,其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手机屏。每当想念之时,父亲都会拨通视频,在小孙儿甜甜的叫声中重温一次幸福的滋味。

这滋味如此悠长,足够放进几十年漫长的光阴中细细品咂。

从前的日子,车马邮都慢,写信几乎是异地亲友间唯一的联络方式。从20世纪70年代父亲参军入伍,到90年代我与哥哥外出求学,如果将我们家的书信全部摞起来,至少得有两人高了。

没有十万火急的事,电报是不敢轻易发的,太贵,需字斟句酌。我只在小说里读到过电报,那是冷冰冰的四个字:“母病,速归。”背后的种种情感与真意,通通被排斥在了文字之外。电话固然早就发明了,可小家小户,哪里安装得起?

20世纪90年代,寻呼机时兴起来,一些阔佬则用起了砖头厚的大哥大。有一次,哥哥在信中附了一串长长的数字,告诉我可以打这个号码找他。我以为他配了大哥大,兴冲冲地跑去校园外的公用电话亭,却被告知这只是寻呼机号码,真正进入通话,得等对方收到传呼后赶紧找电话回拨过来。我放弃了寻呼,因为本无要事,也不想增添哥哥的麻烦。

后来,父亲咬牙安装了全村第一部固定电话。那是1998年,电话线拉到我们村来,看稀奇的人们翘首观望。那部红色的电话机有着清脆的铃声,每响一次,都像一曲欢歌环绕屋宇。全村的电话都打到我们家,请父母传递消息,或约定时间喊亲人接电话。一时间,我们家成了整座村庄的信息中转站。

那年冬天,在广东从事电子行业工作的哥哥带回来一台电脑,将其连上电话线,教我拨号上网。纷繁的信息扑面而来,令我目不暇接。阅读、游戏、聊天,天南海北的广袤、无拘无束的快感迅速攫住了我。一个月过去,父亲打出200多元的话费清单,震怒地掐断了电话线。我无力反驳,因为懂得父亲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21世纪,数字时代来临,通信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我先是拥有了小灵通,然后又换上了轻巧的手机,接打电话、收发短信都很方便。谁知几年后,就用上了可以上网的手机,虽然只是2G网络,但使用“QQ”等简单的程序已经非常方便。我开始写作,结识全国各地的文友,在热烈的交流中一点点拓宽对文学的认识。

现在,我使用着5G网络,在宽大的手机屏幕上看电影、发消息、传文件,追求的不仅仅是功能,还有速度。我为父亲添置了智能手机,教会他发语音、看视频、读小说。像年轻人一样,每天起床和入睡前看看手机,已经成了父亲生活的一部分。至于话费,均归在我的包月套餐里。父亲常常为一些好笑的视频乐不可支,还不忘分享到家族群里给大家看。他最喜欢的仍是与小孙儿视频聊天,在一次次的手机晤面中欢喜而满足。

时间在飞奔,科技的创新一程一程地往前赶。我的微信通讯录中,早已添加了不少身在异国的文友。只需拿起手机,天涯海角的日常事情都像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天地之间,咫尺相闻,这真实的存在多么像古代的神话传说。

偶尔,我仍然会想起书信往来的日子,想起一根被父亲扯得七零八落的电话线。从前,我们何尝想象过今天的样貌?未来,又有多少可期之幸进入我们的生活?就让时间乘着轻车一一送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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