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篇：向着远方的奔驰之境

○洪忠佩

时间没有边界，却有刻度。

像平行的铁轨，两枚邮票静静地躺在我的邮集里：一枚是《詹天佑诞生一百周年》纪念邮票，画面为詹天佑主持修建的京张铁路；另一枚是《中国高速铁路发展成就》纪念邮票，画面则是整装待发的复兴号。前者当时的火车时速是35公里左右，而复兴号列车时速已达350公里。

方寸之间，见证着中国铁路质的飞跃。

循着这样的路径，我发现这两枚邮票都与我的家乡婺源辅车相依。

詹天佑虽然出生于广东南海，但他的脐带却与婺源庐坑村连在一起。位于浙源乡的这个小山村，不仅遗存着詹氏一世祖墓、詹天佑祖母墓、詹天佑祖居，还遗存着他生前赠给家乡的“水龙消防车”。20世纪80年代初，婺源徽剧团曾以“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的事迹，创编了大型徽剧《长城砺剑》，并赴京汇报演出。

即便如此，我当时还是无法拉近与铁路的距离，因为铁路与火车在我心目中是那么遥不可及。

真正了解詹天佑主持修建京张铁路以及他的生平，已是30年前我到北京瞻仰詹天佑纪念馆的事了。那时，位于八达岭的詹天佑纪念馆开放不久，我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凝望詹天佑的铜像，以及陈列的模型、测绘用具、图纸、手稿、勋章等。“生命有长短，命运有沉升，初建路网的梦想破灭令我抱恨终天，所幸我的生命能化成匍匐在华夏大地上的一根铁轨。”詹天佑如此激昂慷慨的话语，久久地在我耳畔萦绕着……

很难想象，20世纪80年代末詹天佑的老家，也就是我的出发地——婺源，还是怎样的交通状况。

要想进出地处皖浙赣三省交界的婺源，只能走几条省际的砂石公路，晴天灰尘滚滚，雨天泥泞不堪。那个时候，我去庐坑村采访，靠的是自行车。要想抵达向往的远方，只能是以梦为马。当时，我与妻子风尘仆仆，从婺源坐着长途客车，一路颠簸到浙江衢州，才能坐上绿皮火车。那是以旅行结婚的名义筹划的旅程，从南方到北方，K字头的火车咣当咣当行驶了一天一夜才到达北京。

这样的交通状况持续到1996年才有了改观，我可以到九江乘坐京九线“夕发朝至”的火车到北京了。

真正体会到婺源与远方距离的缩减、山水人文的造化，已是2015年6月，婺源迎来了京福线上的第一列高铁。后来，婺源又迎来了衢九铁路。也就是说，詹天佑的桑梓随着和谐号、复兴号的奔驰而过，与全国许多地方一样，开始进入高铁时代。

山还是一样的山，叠着，连着，起伏，绵延，高速公路与铁路一旦穿过，便似乎削弱了山峦的纵深感。那些闭塞的交通往事，仿佛尘封已久。一年四季，从婺源的山里到山外，树木的形态还是一样的，而路上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火车的鸣笛声，有了不同的回应，悦耳、欢快。前年秋天，我受邀参加“2019鄱阳湖国际观鸟周”前期采访活动，特意从婺源高铁站出发，选择走“环鄱阳湖动车圈”，深度体验了一次中国罕见的环线列车。之后，我又乘高铁去湖北参加笔会，在武汉用手机下载“Metro新时代”应用程序，就可以扫码坐地铁了。

远方的旷野、山峦、江河、大海、草原，还有风土人情，那是我铺展的精神地图。而中国广袤大地上的三万多公里高铁里程，不仅意味着便捷与速度，也意味着有了更多可以抵达的精神之境。常常，我乘着奔驰的高铁去往充满诗意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