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文化是华夏民族雏形时期的核心基因

2021-12-25 10:08吴倩
关键词:黄帝中华民族基因

吴倩

考古学界泰斗苏秉琦先生曾经提出:“我们这一代考古工作者必须正确回答:中国文化起源;中华民族的形成; 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发展等问题。 ”[1]正确回答这些问题,其实正是考古人的历史使命。中华民族的早期形成是在整合庞杂的部落和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完成的,由此奠定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基础。 而民族文化的生成与发展,则与民族的形成与发展如影随形。在中华民族历史上最早完成这一伟业的民族始祖就是黄帝。黄帝文化无可替代地成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核心基因——尽管黄帝时代还没有产生文字,但先民通过神话以及众多的历史记忆、文化记忆保留了它的主要内容,熔铸于我们民族的传统文化中。 以黄帝文化为核心的民族文化基因至今仍在潜移默化地决定着我们民族的精神走向。

黄帝在他的时代所做的一切无可辩驳地形成了脉络清晰的早期文化要素,并成为以后扩展部族成为民族、形成民族文化的原始核心基因。 重要的是,面向未来,这一文化基因还将有更多令人赞叹的导向作用。 许倬云在其《说中国》中感喟道:“(中国)这一共同体,经历了目前进行的全球化,应以其特性,融合各处人类,共同缔造人类共有的大同天下。 ”[2]这是在说我们这个民族国家的整体形态。

一、关于文化基因与民族文化基因

文化基因,是文化的内在成因,是文化的根脉。文化基因一经形成, 便规定了该文化的特色与走向, 规定了该文化在传承与发展中保持质的稳定,而其核心基因,甚至万古不变。 某民族的文化基因保证着该民族的文化特色得以传承;民族文化基因内在地维系着民族认同;文化基因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最终规制并指引着民族国家的走向。

国内学者中,对文化基因研究卓有成效的是吴秋林。 他从原始文化基因开始进行研究,认为人类原始文化的基因应该是形成于人类文化的基础大致形成之时,它由众多古代人类文化的多种文化因素(诸如部落联盟各自原有的文化要素)构成。 吴秋林说:“‘基因’ 一词很明显是一个源于生物工程学的术语, 是生物体遗传上的一个基本单位的名称,它保持着生命延续复制的密码,可以在相应的组合排列下,形成新的生命。 这个词语在加上‘原始文化’的前冠词之后,两个不同学科中词语的内涵就发生嫁接,词语上叫‘原始文化基因’,含义上也就指原始文化上的一个基本单位,也就认为原始文化中有一种类似于生物体基因性质的东西存在。 ”“原始文化基因正是分布在……有形文化和无形文化中,它们在某种意义上说很微小,可每个基因的个体又都是一个单位, 并表现了原始文化的基础性质,即每个基因都能在文化的运动中或淹没,或过渡,或形成焦点,爆发出强大的文化能量。 ”[3]后来,他继续论述道:“与生物基因相类比,也存在一个可用来表征人类‘文化本性’、深刻影响文化性质的基本文化单位——文化基因。 ”[4]吴秋林认为,原始文化基因论对文化人类学的另一个意义是在文化人类学上提出文化组合的可能性。 各种不同的文化中有自己的文化基因构造,综合起来又是整个人类文化的基因构造,这些基因构造就如人种一样,他做出推论性质的预测说,各种不同的体态和肤色的组合都是可能的,故文化的组合也是可能的。

较早明确地提出“民族文化基因”一词的刘长林说:“大量的事实表明, 在前人对后人的影响、文化门类之间的相互影响的背后,还有着更为深刻的动因和决定因素在发生作用,从而规定着民族文化以至整个民族历史的发展趋势和形态特征。这种动因和决定因素就可称之为民族的‘文化基因’。 ”[5]

王东说:“所谓文化基因,就是决定文化系统传承与变化的基本因子、基本要素。 ”“文化基因是人类文化系统的遗传密码,核心内容是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特别是如何处理人与自然、人与人、国与国、心与物这四大主体关系的核心理念。 ”[6]王东是基于文化进化论的立场做出判断的。

刘家和先生更进一步将中国文化基因具体指向“文化元典”,但笔者认为他是从“文化元典”的意义上做出判断的,他的确切指向是“经学”,即冯天瑜所说的“文化元典”。 但文化元典应该是中华文化基因的“结晶”状态,因为基因应该是没有外在“形态”的。 笔者赞同毕文波关于文化基因的观点:“内在于各种文化现象中, 并且具有在时间和空间上得以传承和展开能力的基本理念或基本精神, 以及具有这种能力的文化表达或表现形式的基本风格,叫作‘文化基因’。 ”[7]显然,将文化基因确认为某部经典是值得商榷的。

二、黄帝文化精神成为部族认同的基本取向

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对黄帝人格魅力进行了记述:“轩辕乃修德振兵, 治五气, 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 ”这说明黄帝办事谨慎、准备充分、思路清晰,施恩于民、造福于民,通过上述重大政策和惠民措施的实施,彰显了个人魅力,他也就有了巨大的文化号召力。 科林伍德说:“一个国家可能的幅员取决于民族同一性……不同民族类型的个人之间是不可能有政治团结感情的。 ”[8]华夏民族形成早期的部族时代, 黄帝文化以无可替代的民族文化基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中国史书中说“部落曰部,氏族曰族”[9],故而合称“部族”。黄帝早期的舞台必然是部族, 由此而形成部落联盟, 进而形成具有民族形态的炎黄民族。 笔者判断,炎黄民族还处于民族的“自在”阶段,要发展到“自觉”的阶段,还有极其漫长的路要走。

姜广辉从历史与哲学研究角度, 将他的目标直接导入前轴心时代中国文化基因形成的探索,他认为,文化的“基因”,与生物遗传学所说的“基因”不同,它不能直接成为科学实验的对象,我们只能通过历史分析和逻辑分析的方法来认识它。“黄帝”可能是一个时代的开创者,从而是此一时代的象征和标志, 而此一时代的一切进步和成就都归结为“黄帝”一人。经历一个神化的过程,黄帝也就成了一个半神半人、亦神亦人的人物[10]。

一个民族传统文化初期的核心内容就是英雄人物的光辉事迹,这是“英雄时代”的共同特征,这些对民族文化的认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关于黄帝的记载与神话传说, 描述了黄帝在个人奋斗、部族治理与统一其他部落方面的实践。最为突出的就是他为公共事务日夜操劳与奔波,从未停止过自己的脚步——这一形象充分证明了黄帝自身的 “利他”美德。 黄帝的个人品格和对社会的贡献显然是形成黄帝族群文化基因的决定性要素。斯迈尔斯在《品格的力量》一书中说道:“品格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动力之一。高尚的品格,是人性的最高形式的体现,它能最大限度地展现出人的价值。每一种真正的美德,如勤劳、正直、自律、诚实,都自然而然地得到人类的尊敬。 具备这些美德的人值得信赖、信任和效仿,这也是自然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弘扬了正气,他们的出现使世界变得更美好、更可爱。 ”[11]斯迈尔斯在该书中一再强调,一个人的品格就是他的财富,而且是最宝贵的财富;一个民族中的具有极强影响力的领导人,对该民族品格和文化的形成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尚书·五子之歌》 记载说:“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书中的“皇祖”大概就是指的三皇五帝,具体所指已无可考。但不妨试想:能有如此“传世”之训的,推测此“皇”应该非黄帝莫属。

三、黄帝文化:华夏民族雏形时期的核心基因

5000 年前尚无“华夏族”的概念,当时最为强大的当数炎黄部族,它是华夏民族的早期形态。 黄帝凭借个人的威望,先是构建起本部族的认同,并以此为圆心向周边民众及部族扩散,逐渐形成后来的部落联盟乃至华夏各部族群的认同,再后来就是华夏民族的核心认同——这些早期认同逐渐明确并得到巩固。 黄帝部族的这一高度认同,逐渐凝聚成为后代民族文化的核心基因。

王震中认为:“黄帝时代实为国家产生之前的‘英雄时代’ ……黄帝时代最突出的现象就是战争。 ”[12]需要着重指出的是,黄帝正是通过几次大战,奠定了即将产生的华夏民族的基础,同时也将自己的威望提高到空前的高度。 从这时起,黄帝文化就已经在无形中成为民族文化的核心基因。陈谷嘉说:“中国古代的‘民惟邦本’的思想乃缘起于中国古代文明起源的路径。 ”[13]其实,我们不难从这一线索“顺藤”摸到黄帝时代。甚至我们还能找到以下思想的根源所在:“以德配天” 和“惟德是辅”(《尚书·蔡仲之命》);“惟天生民有欲, 无主乃乱”(《尚书·仲虺之诰》);“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管子·牧民》)。这都说明了黄帝文化形成的核心基因的广泛流传和深远影响。

随着华夏民族的不断扩大,这一核心基因为后来的部族和民族所接受,同时该核心也“吸附”新加入民族有益的认同理念,使民族文化基因不断稳步扩展——民族文化基因的这一特点不同于个体的生物基因对其他基因拒斥的特点。 笔者认为,仅就中华民族文化的基因而言,它与其他民族文化基因有所不同。许倬云先生的《说中国》一书讲述了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随着华、夷族不断融合,中华民族的生物基因库不断扩大。 与此相适应的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文化基因,除最原始的核心部分之外,也在随着民族自身的不断扩大、生物基因库的不断扩容而有相应的变化[2]。应该进一步指出的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原始核心基因和作为基因结晶的文化元典,其主要内容一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笔者认为, 文化的核心基因具有辩证关系:核心基因处于“内核”,且由内向外规定着文化传承的走向,不能由外向内进行反作用。因此,一个民族文化发生某种改变,也只能是局部的、表面的、渐进的,也就是说只能在“吸附”的文化浅层基因上做出一些适应性的变化。

随着多元民族的扩大,文化的内容也更加博大精深,文化基因的附加要件也必定会因此而不断增加,但其最原始的核心部分却从未改变——它被后融入的文化基因要件层层“包裹”起来,遂形成中华民族永远不变的核心基因的“内核”。 注意:内核不是后加入的,是最原始的构成要件,以之为原始核心,不断扩大、加厚。 文化核心基因“传递”的方式,是“铸融”式的,只会聚集加厚,只要中华民族健在,这种格局永远不会改变。

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有着密切内在联系的统一整体,是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形成的,并在中国各民族共同发展中不断地发展与巩固。反映在意识形态上,中华民族整体观念也有一个形成与发展的过程,它是中国古代大一统思想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内容。

“中华民族整体观念的起源可追溯至三代。 史前史研究表明,中华民族还在其起源时代即表现出交流与统一的趋势。 处在文明前夜的尧舜禹时代,黄河中下游地区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文明程度高于四方的具有一定凝聚力的核心。 ”[14]

四、结语

韩婴在《韩诗外传》中说:“黄帝即位,施惠承天,一道修德,惟仁是行。 ”这句话道出了黄帝文化的“德仁”两大主要内容。

赵馥洁明确地指出:“黄帝文化” 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自身的独特性。黄帝文化的基本特征是历史与价值的融合。 所谓历史与价值的融合是指:在黄帝文化中,对黄帝的历史探索、历史认识和历史纪念总是与中华民族的价值理想、价值追求融合为一体的。正是在事实与价值的融通过程中,黄帝成了历史人物与神话人物、真实存在与善美象征相统一的人格形象, 而以黄帝为主题的各种活动也成了事实认知与价值弘扬相融通的文化过程[15]。

杜运辉展望:中华文化的核心基因体现了连续性与变革性相统一。中华文化核心基因数千年来绵延赓续,“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 但它并非已经完成者,而是在每一历史时期都有其特定内涵和独特贡献,随着社会形态跃进而不断充实丰盈。 我们既要防止固执于文化之“常”而无视时代变迁的因循守旧,也要反对固执于文化之“变”而盲目割裂历史传统的文化虚无主义[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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