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2021年供暖季亚洲LNG现货价格异常波动及启示

闫 涵

（中国国际石油化工联合有限责任公司，北京 100728）

自2020年新冠疫情以来，国际液化天然气（LNG）市场大幅震荡，代表亚洲LNG现货价格水平的普氏JKM现货价格指数在2020年5月下旬一度跌破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但在2021年1月中旬飙升到超过3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特别在2020–2021年供暖季期间，国际LNG市场的大幅波动极大地影响了我国LNG买家的采购成本，对我国的能源安全造成挑战。本文从多个角度深入探究2020–2021年供暖季亚洲LNG现货价格异常波动的原因，为我国未来LNG采购提出建议。

1 2020–2021年冬季LNG现货价格异常原因

2020–2021年供暖季，国际LNG市场供需等多重因素均拉动亚洲LNG现货价格上升。反映亚洲LNG现货水平的普氏JKM现货报价由2020年11月初的6.8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一路上涨，到2021年1月中旬最高涨至32.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JKM价格首次超过30美元/百万英热单位[1]。

1.1 多个上游项目出现故障

据路透社统计，从2020年11月以来，到供暖季结束共出现19次上游故障。2020年11月，澳大利亚NWS项目、美国Freeport项目、卡塔尔LNG项目和尼日利亚LNG项目均出现故障。其中，卡塔尔LNG项目故障对亚洲现货市场影响较大，故障持续29天，造成780万吨/年的产能损失，项目长期合约供应量减少了7～8船。由于与卡塔尔LNG项目签有长期合约，日本和韩国的一些终端用户不得不加大现货采购量来弥补长约供应的减少。进入12月，澳洲多个项目如Ichthys LNG、Wheatstone LNG、Gorgon LNG相继出现故障，另外美国的Cameron LNG和马来西亚的MLNG项目也出现供应问题，使得原本供应紧张的局面雪上加霜。2021年1月，澳大利亚Ichthys LNG和尼日利亚NLNG项目短暂出现故障，但很快修复。进入2月，美国遭受寒潮侵袭，德州遭遇“大停电”，多个项目受此影响关停，但很快重启。

总的来看，2020–2021年供暖季全球LNG项目故障之多、对供应的影响之大都是较为罕见的，市场一度出现一货难求的局面[2]。

1.2 极寒天气使得买方现货需求上升

1.2.1 2020–2021年供暖季东北亚地区气温低于往年

2020年12月开始，东北亚地区遭受寒潮侵袭，亚洲主要天然气进口国气温骤降，下降到往年一般水平以下。低温天气一直持续到2021年1月上旬左右。具体来看，日本有两段明显的气温下降时期，一段是2020年12月第二周，平均气温降至3℃左右；第二段是2020年12月底到2021年1月初，平均气温降至2℃左右，气温骤降使日本国内出现天然气短缺，不得不在国际市场加大现货采购以保障国内天然气供应。韩国相对日本降温更加明显，从2020年12月下旬平均气温降至0℃以下，2021年1月下降到–7℃，比往年低6℃。北京更是遭遇了历史级别的寒潮，2021年1月6日，气温达到–17℃，创21世纪以来最低温记录。

1.2.2 东北亚买家的LNG进口量再创新高

2020–2021年供暖季，东北亚主要进口国的LNG进口量均同比增加。2020年11月，中国、日本和韩国的总进口量同比基本持平，但从2020年12月到2021年2月，3个国家的LNG月进口量同比平均上升约200万吨，而在12月和1月的单月总进口量都超过了2 000万吨。其中，中国和日本的月进口增量最大，2020–2021年供暖季中国LNG进口量用比增加超过400万吨，日本同比增加近200万吨[3]。东北亚LNG进口国LNG月度进口量见图1。

图1 东北亚LNG进口国LNG月度进口量

1.2.3 日本电力价格飙升到历史水平

由于对极寒天气准备不足，2020–2021年供暖季日本国内出现天然气供应紧缺现象，发电厂原料气严重短缺，特别是在2021年1月上旬，日本电力价格飙升，部分地区出现拉闸限电的情况。1月12日日本电力批发交易所（JEPX）的电力批发价格达154.57日元/千瓦时，为历史最高水平，超过上年12月初交易水平的20倍以上（见图2）。在这种情况下，尽管亚洲现货价格已处于高位，日本一些终端用户仍不得不进入市场继续采购现货，进一步将亚洲现货价格推高到历史高点。消息称2021年1月上旬日本九州电力购买了一船1月底到货的DES现货，价格接近40美元/百万英热单位。相较之下，2020年5月亚洲JKM价格一度跌到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以下。

图2 日本JEPX电力批发价格走势

1.3 运费大涨和巴拿马运河拥堵使大西洋货物无法运到亚洲

2021年1月初，亚洲天然气市场的需求大涨也抽紧了LNG船运市场，LNG船舶运费水涨船高。实际上，LNG现货船日租金在2020年7月降至约3万美元/天后，开始不断上涨，2021年1月BP和Trafigura运输美国货物船舶的日租金甚至达到35万美元/天。据路透社评估，从美国SABINE PASS出口项目到中国的单位运费在2021年1月上旬超过6美元/百万英热单位，而在2020年5–6月这一运费水平低于1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总的来看，运费大涨降低了大西洋货物到亚洲的经济性。

另外，供暖季巴拿马运河拥堵阻碍了美国货物向亚洲移动。尽管2020年冬季美国天然气价格远低于同期亚洲LNG现货价格水平，但因巴拿马运河通行量有限，大量LNG船舶滞留，12月份等待通行时间一度达到17天。这反映了全球LNG市场仍然呈现区域性的特点，大西洋地区货物不能充分流动来有效降低地区间价差[4]。

1.4 贸易商在普氏窗口“做市”助推了价格上涨

近些年，亚太LNG贸易市场不断发展，初步形成了以普氏JKM为代表性价格水平的亚洲LNG价格体系，越来越多的LNG贸易开始参考普氏JKM现货价格指数进行定价。如，中国台湾CPC公司从2021年开始每月一船的短期合约价格挂钩JKM价格指数；韩国POSCO公司与GLENCORE公司3年期合约、广东粤电与DGI公司4年短期合约均采用JKM定价[5]。

普氏公司在2018年推出MOC平台，LNG买方和卖方可以在此平台上竞价和成交，交易信息是普氏公司评估JKM价格的最重要依据。由于国际LNG现货市场体量较小，市场交易方不多，给了贸易商利用普氏MOC平台影响市场价格的机会。

2021年1月是供暖季LNG现货价格波动最大的时期，同时MOC平台上的操作指令也较为活跃。2021年1月上旬，亚洲LNG价格快速上涨，普氏JKM价格从2020年12月底的1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在2021年1月13日达到3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在这一时期，贸易商在普氏MOC窗口不断提高买货竞价，推高JKM价格，助推亚洲LNG现货价格在供应紧缺的形势下创历史新高。从2021年1月中旬开始，JKM价格逐渐下降，这一时期贸易商在MOC窗口也是以压低销售价格操作为主。总的来看，在亚洲LNG现货价格剧烈波动的时期，普氏MOC窗口交易情况与JKM价格呈现较强联动性：MOC窗口贸易商1月上旬价格猛烈上升时以提高价格指令为主，在1月中旬开始价格下降时主要是降低价格指令。

2021年1月在普氏MOC窗口中下达交易指令的主要是投机性贸易商，活跃度前三的公司分别是TRAFIGURA（11次）、VITOL（7次）和BP（6次），这些公司的操作指令对JKM价格产生显著影响：1月5日TRAFIGURA将购买2月10–14日一船DES现货的竞价提高至19.7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当日JKM评估价上涨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1月11日TRAFIGURA又两次上调了购买竞价，JKM当日评估价格上涨7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总的来看，贸易商在普氏MOC窗口交易操作对2020–2021年亚洲LNG现货价格的异常波动有显著的助推作用。

2 中国LNG采购的建议

在全球“碳中和”“碳达峰”和绿色经济发展的背景下，天然气由于“清洁”“高效”的特性，将在全球能源结构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LNG由于其运输的便捷性，相对管道气基础投资较少，LNG在未来将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据WOODMAC数据，2010年全球LNG需求量为2.27亿吨，2020年达3.69亿吨，预测至2030年全球LNG需求量将达5.47亿吨。

同时，全球LNG市场不断发展，货物的流动性增强，市场的交易机制日渐完善，LNG贸易的参与方逐步增多，推动了国际LNG贸易的市场化，但同时市场价格波动的风险性也在提高。2020–2021年供暖季LNG价格的异常波动极大增加了我国LNG的进口成本，对我国冬季取暖保供构成了挑战。在我国经济转型、LNG进口量日益攀升的背景下，应认真总结经验，积极应对，提高贸易能力，这对于发展我国天然气贸易和保障我国的能源安全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2.1 抓住时机提前获取资源

LNG贸易价格具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波动比较大。相对于成熟的国际原油市场，国际LNG短期贸易体量较小，大部分货物仍然通过“点对点”的长期合约形式进行销售，市场竞争程度不够，因此价格受外部因素影响波动较大。如，2020年5月亚洲LNG现货成交水平仅在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左右，到2021年1月上旬价格涨到超过30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二是季节性特征明显。天然气的需求与温度变化有显著的关联关系，在中国某些区域，冬季天然气需求可达到夏季需求的2～3倍。因此，应深入研究国际LNG市场的价格变动规律，在市场低点抢抓时机提前获取资源，降本增效，避免在价格剧烈波动的时期国际贸易采购处于被动的境地。

2.2 丰富LNG采购的计价方式

国际LNG市场发展时间不长，最初由于没有一个完整的贸易市场，LNG货物一般挂钩原油价格进行计价。随着LNG贸易的不断发展，LNG货物计价方式也在发生改变，除了油价挂钩的方式以外，现在一些货物也通过挂钩欧美天然气价格、普氏JKM价格等指标计价。这些价格指标有一定的关联性，但也有各自不同的变动规律。如若在2020–2021年供暖季采用油价挂钩的方式购买LNG现货，则相对随行就市的采购方式，具有较大的经济效益。应加强对LNG各种价格指标的研究，丰富LNG采购的计价方式，有效分散风险。

2.3 进行LNG船舶的浮舱操作

LNG贸易的季节性特征明显，淡季和旺季具有较大的价差。应利用淡旺季市场价格结构变化，考虑提前租用船舶的方式，淡季买货储藏在浮舱，到旺季再运到国内市场满足需求。贸易商经常采用这种方式进行淡旺季价差套利，近几年TRAFIGURA、VITOL等公司屡次在旺季前提前采购货物在新加坡附近海域做“浮舱”，等待动机价格上涨时再运到东北亚地区获取经济利益。

2.4 进行套期保值操作降低价格波动风险

JKM场外期货市场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已经具有一定的流动性，主要是一些经纪商如TULLETT PREBON、ICAP公司等在场外市场撮合交易。一般来讲，JKM远期价格与即期LNG市场情况有很强的关联性，如果即期市场较为疲软，那么远期JKM期货价格也较低。所以一方面，可以在市场疲软的时候锁定远期成交价格。如，在2020年9月2日对应的远期2021年2月JKM价格为6.07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如果在当时进行买入套期保值，则与实际JKM收盘价12.258美元/百万英热单位相比，买入价格相对便宜一半（见图3）。另一方面，可以采用交叉保值方式来降低价格波动风险。如，亚洲JKM价格与欧洲TTF价格具有较强的关联性，由于远期JKM价格可能流动性不足，那么买入JKM挂钩的实货同时买入远期欧洲TTF期货进行交叉套期保值。当JKM价格意外大涨产生亏损时，可以通过期货市场TTF价格的变动予以补偿。

图3 JKM远期价格与实际收盘价格对比

2.5 加强普氏MOC平台的参与力度

普氏JKM定价体系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市场较为接受的反映亚洲LNG现货交易水平的价格指数。从2018年推出开始，MOC平台上买卖双方的交易情况是普氏最重要的JKM价格评估依据。目前，普氏MOC平台的参与方不断增加，平台LNG现货交易的活跃度不断增强。应加大普氏MOC窗口的参与力度，增强对市场价格的影响力，扩大在LNG国际贸易中的主导力。

2.6 加强国内天然气调峰设施建设

经过多年发展，欧美发达国家天然气基础设施已较完善，形成了较为完备的淡旺季储气调峰机制。相较之下，我国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比较滞后，各区域储气调峰设施不均衡，存在“南强北弱、东多西少”情况，储气能力不能在旺季充分满足需求增长，储气能力远落后于全球平均水平。应加快天然气储气设施建设，促进地区天然气基础设施均衡发展，形成产供储销良好的协调机制，使我国在LNG国际贸易中有更强的主动性。

3 结语

冬季异常天气、LNG上游供应的不稳定、LNG运河运输瓶颈和贸易商炒作市场共同推动2020–2021年供暖季LNG现货价格大幅波动。为保障我国LNG供应，减少采购价格波动，在贸易方面，应抓住时机提前获取资源，丰富LNG贸易计价方式建立抗风险的资源组合，适时进行浮舱操作平抑季节性价格变化；在金融方面，应加强普氏MOC平台的参与力度，择机利用套期保值手段锁定成本；在基础设施方面，应加快天然气储气设施建设，促进地区天然气基础设施均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