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辩证统一
——基于福斯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分析

2021-12-23 10:19马健永
关键词:福斯特资本主义革命

马健永

(山东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358)

美国生态学家福斯特经过长期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全面、系统、科学的考察和分析,深刻认识和敏锐察觉到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关系的异化现象导致了全球性生态危机的日益恶化和加剧,并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出发,认为只有进行一场彻底而深刻的生态革命才能重新确立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的平衡协调关系,进而实现人的解放与自然解放的互补性与一致性。他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可持续性特征决定了人们只有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彻底变革不合理不科学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才能在生态社会主义制度下实现自然、人、社会三者的和谐共生与辩证统一[1]54。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是同一革命的两重价值属性,二者具有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密不可分的辩证统一关系。生态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必然要求和题中之义,社会主义革命是生态革命的制度保障和政治基础,实现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辩证统一既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有效途径,也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逻辑旨归点。

一、生态革命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革命

福斯特指出:“全球生态危机日渐涵盖所有领域,这是资本主义经济快速全球化的破坏性失控的产物,因为它只关注自身的几何级扩张。”[2]38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一切生产活动和劳动过程的最终目标,在这种功利性的生产生活方式之下,一切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成为资本家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工具和手段。这就在客观上使资本成为支配和控制人的生产活动和其他各类实践活动的最高权威和主宰,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人类对自然界的掠夺式开采和不合理利用。因此,“只有通过社会革命和生态革命才能解决所有面临的问题”[3]53。生态革命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彻底变革。

(一)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具有共同的本质联系

“世界经济在某些重要领域正在超出生态极限。”[3]74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可持续性特征使得自然界中出现的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生态恶化成为维持资本主义社会正常运行而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资本积累的扩张性、盲目性、逐利性和贪婪性,一方面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迅速扩展和全球化传播,为其抢占世界市场创造了有利时机和客观条件;另一方面,又造成了贫富分化日益加剧,社会危机与生态危机、自然矛盾与社会矛盾、经济危机与政治风险相互交织且愈演愈烈。伴随着人与自然关系、自然与社会关系愈加复杂化、扭曲化、紧张化,人们对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改善人与自然关系的呼声和诉求越来越强烈,这就使得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成为实现自然与社会持续协调发展的必然选择和客观要求。

通过对生态问题的多维度思考和分析,福斯特认为,人、自然、社会三者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的机制决定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之间有着共同的本质联系[1]53。一方面,人及其实践活动对自然界的改造和影响决定了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和现实性;另一方面,自然界对于人和人类社会的反作用又决定了生态革命的可行性和紧迫性。只有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有机统一于人类全部实践活动中,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人类所面临的生态危机与社会危机。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无情批判和彻底变革是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在本质上相一致的客观依据和理论基础。“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扩张的本性,致使它不可能自始至终地按照生态原则来对待自然和组织生产。”[4]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内部,经济、政治、文化以及各种社会现象之间的复杂联系和矛盾状态,不仅影响和制约着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与相互作用方式,而且还是我们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客观规律与本质特征的前提条件和社会基础。福斯特从生态学维度出发,全面系统地阐释了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中所内蕴的生态革命思想,为人们理解和思考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辩证统一关系,提供了积极有益的借鉴和参考。

(二)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内在逻辑关联

福斯特认为,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之间有着紧密的内在逻辑关联,为了给这种逻辑关联寻找一种比较稳定的、具有理论说服力的研究方法和思维范式,福斯特将自己的研究视角转向了雨果·查韦斯的“社会主义的铁三角”理论[1]221-222。这一理论的基本观点是,主张以社会主义的普遍公有制取代资本主义的私人占有制,以工人阶级自主自愿联合起来的社会化大生产代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满足全体社会成员的基本生活需求为目标,消除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家个人私利的狭隘性、片面性和阶级局限性。福斯特在批判继承雨果·查韦斯“社会主义的铁三角”理论合理成分的基础上,从生态学维度对其进行了思想深化和理论拓展,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生态学的铁三角”理论。福斯特“生态学的铁三角”理论在坚持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立场、观点和方法的基础上,综合运用马克思的新陈代谢断裂理论对生态社会主义的性质、地位、结构和基本形态进行了系统阐发和科学论证。

福斯特认为,人类历史上的一切社会形态包括未来的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在内,都只不过是自然界的临时“使用者”和暂时“寄宿人”,而不应该是自然界的所有者和支配者[5]。首先,人类必须彻底摆脱在自然界面前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以敬畏自然、顺应自然的方式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才是最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永续发展的关键因素。其次,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对人与自然间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的变换过程及其相互作用、相互转化机制实施高效的调节、完善和优化,以便修复和弥合自然界的异化以及自然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所直接造成的生态“裂缝”。因此,“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出现的物质变换裂缝实质上是自然和社会关系的异化,及由自然和社会关系的异化导致的自然本身的异化”[6]。这种自然与社会的双重异化关系,不仅直接导致了生态危机与社会矛盾的日益加剧,而且还从根本上揭示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相互渗透、彼此贯通的深层次根源及其发展逻辑。再次,在生态社会主义制度之下,社会公众需求的满足不仅包括当代公民的生存和发展需求,而且还包括子孙后代的生存和发展的“真实需求”的满足。这也构成了福斯特生态可持续发展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总之,福斯特“生态学的铁三角”理论丰富和发展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内涵和实践外延,他从深入考察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间的复杂关系出发,揭示了生态学与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之间的紧密联系,从而为其科学论证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相通相融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二、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源性

真正的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是同根同源的共生关系。这是因为,在福斯特看来,“需要结束资本主义的破坏性新陈代谢,取而代之以一种包括所有人类和地球在内的新型的、共同的新陈代谢”[2]28。只有生态革命所引发的人与自然关系的运动、变化和发展,才能为社会主义革命的顺利进行及其蓬勃发展创造必要的自然条件和生态基础。只有社会主义革命最广泛最充分地调动和激发起工人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的社会积极性和实践创造性,才能为生态革命成果的巩固和完善提供优越的制度保障和政治基础。

当代资本主义发生的新变化,从根本上说是人类社会发展一般规律和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相互作用的必然结果。马克思曾明确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包含着现代的一切冲突的萌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越是占统治地位,“社会化生产和资本主义占有的不相容性,也必然越加鲜明地表现出来”[7]551。近代以来,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率先开创和实施了工业化发展模式,推动了世界各国生产力和交往方式的变革与进步,使更多国家和民族步入了现代工业化轨道。然而由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所固有的局限性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不合理性造成了这种现代化工业发展模式日益暴露出各种问题,引发了全球范围内的各类综合性危机,包括资源危机、能源危机、生态危机、社会治理危机,等等。经济全球化创造了世界市场与国际生产网络,其在促进生产要素在世界范围内流动和配置的同时,也造成了财富积累和收入分配的严重两极分化格局。这突出表现为,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以实现资本利润的最大化为其生产经营活动的唯一目标和追求,不惜以牺牲人类共同利益和子孙后代的长远发展利益为代价,盲目开发自然资源、大肆破坏生态环境,造成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极度失调和紊乱,也使得世界许多地区因“没有竞争优势”而变得“空心化”,使许多民族甚至国家被“边缘化”,从而导致了严重的经济与社会问题。

(一)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源共生是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和必然趋势

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间的新陈代谢断裂关系集中反映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导致的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不平衡性以及社会生产关系的异化矛盾状态。面对劳动的异化和自然的异化,只有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基础出发,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进行全方位的理论审思和实践考察,才能科学揭示自然生态系统与社会生态系统之间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客观规律,更加自觉地发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主义革命的方法论指导意义。面对日益严峻的生态环境危机,资产阶级统治集团曾试图通过出台一系列改革措施和法律制度来调整和改善人与自然间的不合理关系,尽管这些改革措施在一定时期和一定范围内产生了明显的效果和积极的影响,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拯救和扭转资本主义的社会危机和生态危机。资本主义改革之所以无法取代社会主义革命的巨大作用,其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改革没有触动和改变资本主义的固有生产方式,没有改变资本积累的盲目性和扩张性本质属性。

福斯特总结道:“从某种程度上讲,继而进行的改革将会对市场产生持续有益的制约。然而,资本家阶级所不能接受的是有可能导致制度本身毁灭的那些变革。”[3]61由此可见,资本的扩张运动及其利润最大化始终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出发点和唯一目标,自然界的各种资源和工人阶级的廉价劳动力成为了任凭资本家摆布的、服从于其利润需要的工具和手段。这种做法完全颠倒和扭曲了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的本质联系,把资本的剥削和统治对象的范围扩展到包括人与自然在内的整个生物界,从而使得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源共生成为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和必然趋势。

(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共时性爆发的前提条件

“与地球和平相处的目标主要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改变社会关系的问题,最终指向可持续性和协同进化。”[2]21为了进一步论证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根同源性关系,福斯特从对比分析简单商品经济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同点出发,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掠夺性、破坏性和不可持续性等本质特征,努力探寻出一条将社会主义革命与生态革命有机统一的、符合人类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生态社会主义发展道路。在简单商品经济社会即前资本主义社会,人们从事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直接目的是为了获取商品的使用价值,以便能够满足个体生存和发展的基本需求,而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资本家以投入资本的形式支配和控制着雇佣工人的生产劳动以及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生产与分配,追求资本增值和利润最大化成为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唯一目标。

在无限追逐利润和资本的驱使下,雇佣工人的劳动异化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附属物和牺牲品,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沦为资本扩张和迅速增值的手段和工具,一切人及其活动都服从和让位于资本对利润的无限追逐,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人们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广度和深度及其损害强度大大超出了自然界本身可以承受的范围和限度,从而引起了一系列环境问题和生态矛盾的持续激化和恶化。资本扩张和野蛮掠夺的随意性和破坏性表现,彻底打破了人与自然的平衡关系,使人们不得不开始重新反思和考量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合理性和适用性问题。对此,福斯特明确指出:“所有的社会和生态相关的极其复杂的问题都可追溯到现行的生产方式。”[3]75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人的权利、自然的权利的剥夺、践踏和蔑视,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贪婪性、破坏性开采和索取,对雇佣工人的非人道主义剥削和压榨,是导致生态危机与社会矛盾激化的罪魁祸首。与此同时,这也为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共时性爆发准备了前提条件。

(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相统一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福斯特从分析论证“劳德代尔”悖论出发,揭示了在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相统一的基础上彻底推翻和变革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他指出,“劳德代尔”悖论反映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资本家为了追逐个人的私利而不惜牺牲和毁坏大多数人的公共利益的非人道主义现象[1]213。具体而言,这主要表现为资本家为了追求更多的剩余价值,必然要持续扩大再生产的规模和数量,增加生产资料的投入量及其发挥作用范围和领域,通过大量开采自然资源、破坏环境、污染空气、土壤、水源等公共资源来实现个人财富的不断积聚和资本的扩张性循环运动。这就在损害全体社会成员公共利益的基础上,片面和狭隘地维护了资本家的个人利益。

马克思尖锐地批判了这种通过毁坏社会公共财富来攫取个人财富的可耻行径和异化现象,并明确主张通过彻底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来实现人与自然关系的再平衡和再协调、公共财富与个人财富的辩证统一。福斯特认为,满足人民对良好生态环境的需要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必然要求和逻辑起点[5]。资本主义社会将自然视为资本追逐利润的免费资源,将雇佣工人的劳动力看成是无偿的、被使用价值化了的资本派生物,这就割裂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本有的稳定性、协调性和统一性,扰乱了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长效运作机制,而将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片面化、物质化、商品化和功利化了。因此,只有从根本上彻底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充分发挥生态革命所具有的强大物质改造力和自然生态效益,才能大力提升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层次和水平,促进生态文明建设的高质量发展。

三、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旨性

依据福斯特的生态学理论观点,“人类的未来取决于社会运动和环境运动的性质,最终取决于我们重塑人类历史,彻底改造社会生产关系以及与生态环境关系的意愿”[8]56。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同旨于生态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为了科学阐释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旨性关系,福斯特全面考察和分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的条件和基础及其固有的弊端和不可克服的矛盾状态。当今世界,以智能化为核心的新技术革命既为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也给全球治理体系变革和国际政治经济秩序重塑带来各种风险和挑战。比如,智能化会更多地代替人的工作,造成“去就业化”趋势,智能化技术被“非道德化利用”会进一步加剧生态危机和社会治理危机,等等。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全球生态安全所造成的负面效应决定了人们必须从资本主义发展的现实出发来探究生态危机的真正根源。近年来,尽管生态环境保护已经得到社会各界的重视和关注,工业技术手段也不断得到改进,但“仍然有很多资源和污染超过了它们可持续的极限”[9]17,而导致极限被超越的原因仍然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固有的基本矛盾。因此,真正的生态革命必然是社会主义性质的社会革命,因为二者都包含着未来的可持续发展概念。寻求生态危机的政治解决路径既是福斯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目标和核心议题,同时也是实现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人与社会辩证统一性的必然要求。福斯特结合对当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生态学批判,从经济、政治、生态等多重维度建构出一条超越资本主义制度的社会主义革命之路,为最终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社会指明了前进方向。

(一)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相统一是人与自然获得双重解放的根本途径

马克思认为,耕地关系的变革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关键环节。从15 世纪到18世纪的“圈地运动”使人与土地的关系遭到简单粗暴的破坏而发生显著的分化和裂变,大批失去土地的农民成为只能出卖自身廉价劳动力的“自由人”,这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最终确立提供了人力资源基础。耕地关系的变革直接摧毁了封建式生产关系的社会根基,消解了自然经济的内生动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割断了封建社会小农经济存在和发展的动力源泉和经济命脉,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取代封建制生产方式成为历史的必然趋势。尽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取代封建主义生产方式具有巨大的历史进步性,然而由于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自然成为了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牺牲品。这就在客观上造成了生态环境的日趋恶化,与此同时,这种非人道的、掠夺式的资本化生产方式不仅意味着人的权利和自由被贬低,而且还使人的社会关系在资本必然逻辑的驱使下被歪曲和腐化为人的异化生存状态。

福斯特把资本主义发展史上的“圈地运动”描述为人类历史上最暴力的征用和掠夺。这是因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人与自然遭受残酷的双重压迫和剥削的社会,消除资本家对雇佣工人的压迫剥削必须通过社会主义革命才能实现,解除资本和利润对自然的掠夺和损害只有进行生态革命才能达成。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旨性决定了人的解放与自然的解放既是一体的和内在一致的,又是人类科学建构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动力源泉。福斯特深刻意识到盲目追求经济效益的功利化倾向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固有矛盾和弊端,这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与自然关系严重异化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为此,他借用伊壁鸠鲁在《梵蒂冈之语》中的观点和主张来阐释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的逻辑关系。“贫穷,当以自然的生活为目的时,是伟大的财富:但无穷的财富则是赤贫。”[10]264人类对物质利益的无限度追求束缚了社会制度运行的基本动力,只有复归自然规律及其可承受能力的发展限域,才能在真正实践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彻底解放的过程中,以人性自由的复归实现自然本性的自我确证和自我实现。

(二)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相辅相成、互为支撑、相互促进

实践性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品质,福斯特在立足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全面考察和科学分析的基础上,对工人阶级的生存状况和生产条件形成了清晰的认知和判断,并强调对资本的扬弃必须是现实的、实践的,而仅仅借用那种抽象的、思辨的、形而上学的理论批判和历史批判不能解决当前严重的社会危机和生态危机,只有发动现实的、实践的社会主义革命才能在打碎资本主义旧世界的枷锁中创造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世界。为此,福斯特专门引用了马克思的理论观点来论证自己的生态革命思想——“要扬弃私有财产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产主义就完全够了。而要扬弃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11]231。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彻底变革离不开现实的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同样地,根本改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的不合理利用也需要现实的社会主义革命才能自主自觉地完成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辩证统一。

根据马克思的生态唯物主义思想,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实现由人的对象性存在方式向人的本真生存方式复归的核心问题。人与自然关系的革命性变革既是消灭阶级压迫和剥削的必要条件也是实现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前提和基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现存世界的革命性改造在理论和实践上是一致的,无产阶级革命是人与自然关系变革的决定性物质力量,为此,马克思用“实践的人道主义”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人与自然的双重统治和压迫。在此基础上,福斯特从对异化劳动的辩证扬弃出发,批判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非人道性和不可持续性本质,并阐明了以资本和利润最大化为核心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把雇佣工人仅仅当作奴役的对象,把自然环境仅仅当作供其肆意挥霍的掠夺对象,这就使雇佣工人丧失作为人的本真性的存在方式,使自然界失去了作为独立的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机制。因此,由于人的异化与自然界的异化直接导致了社会危机与生态危机的共时性爆发及其不断激化。

(三)生态社会主义是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相统一的逻辑旨归点

福斯特指出:“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类与地球建立一种可持续关系并非天方夜谭。”[3]182随着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不断深化,福斯特对未来理想的生态社会主义的社会形态作出了科学展望和构想:“在经济上,改变社会生产关系——不是朝着追求利润的方向,而是按照人民的真正需求和生态可持续性的要求而管理社会的方向。”[2]247社会主义公有制完全取代资本主义私有制,资本不再以追逐剩余价值最大化为其目标,而只是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和高效率使用的中介和桥梁,各国市场主体被改造和整合为完整的世界市场,市场成为人们互通有无、取长补短的沟通方式和交往机制,而不再是实现资本增值和超额利润的工具与手段。绿色经济成为全社会普遍倡导和推行的社会生产方式和经济发展模式。在政治上,彻底废除不合理的资本主义剥削和压迫制度,实行全体人民共同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制度,实现人人平等,人与自然关系和谐,追求一种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与自然界的可持续发展相辅相成的理想社会状态。在生活上,绿色消费、绿色出行、绿色生产、绿色发展成为人类社会生活的主旋律。实现“社区一体化”,人们的工作、休闲、娱乐、购物和居住环境都更加便利化、现代化。在分配方式上,由于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极大丰富,社会普遍实行按需分配的原则,一切社会财富都成为社会大众的公共物品,而不再是少数人谋求个人私利的资本。福斯特认为:“从革命的目的看,它是为了重建一种全新的生产方式,把一种生产方式改造成另一种生产方式。”[12]只有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指导下,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有机统一起来,才能在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关系的动态平衡中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与自然生态的和谐共生。

21 世纪以来,一批发展中国家的多样性群体崛起有力地冲击了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妄图控制和主导世界格局和发展走向的企图,并在倡导生态环境保护和对资本主义不合理生产方式进行改革的运动中,推动了世界社会主义因素的增长和发展。在福斯特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生态环境的破坏是显而易见的,“在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到环境与经济扩张之间的激烈斗争”[8]7-8,基于技术进步与生产方式转变的生产能力在重塑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的同时,也加速了生态恶化。因此,“作为人类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深切变革,生态革命起因于由生产的社会方式与生态之间、生产方式与再生产方式之间发展出来的改变、紧张与矛盾”[10]12。据皮尤研究中心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在被访问的两万多名民众中,有75%的人把生态危机和环境污染作为21 世纪人类社会发展的头等威胁。到21 世纪中叶,即2050 年,如果人们继续现在的环境污染和破坏趋势,不能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导致的全球气温升高,那么整个人类将面临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性危机。对此,福斯特指出:“全球性的生态矛盾无法逃避,除非采取资本主义制度上不可能提供的理性制约措施,别无办法。”[3]71当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所固有的矛盾和弊端是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本原因,面对资本主义所引发的制度性生态危机,必须发动一场广泛深刻的生态革命,通过把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有机结合起来,才能实现真正的人的需要与环境的需要都得到满足的新型社会主义社会。

综上所述,福斯特在运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全面考察和科学分析的基础上,系统阐释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了鞭辟入里的生态学批判。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与生态的冲突本性、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决定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统一的自然历史过程。在对马克思生态唯物主义与生态辩证法的科学把握和灵活运用的基础上,福斯特深刻揭示了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同源性与同旨性,即二者同源于对资本主义不合理生产方式的批判和超越,同旨于生态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的双重解放。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由于世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所固有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基本矛盾无法得到彻底解决,这不仅直接导致了2008 年以来全球性金融危机的集中爆发,而且还使得世界范围内的生态危机在广度和深度上进一步加剧。无产阶级作为最具先进性和革命性的阶级,只有通过革命力量的广泛凝聚彻底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全面消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生态环境的不合理利用和人为破坏,才是推动生态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共时性爆发的可能方式。最终,在生态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们将以一种更加科学、更加合理、更可持续的绿色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来认识和处理自然、人、社会三者之间的关系,并在人的实践活动中真正达成人与自然、自然与社会以及人与社会的和谐共生。

猜你喜欢
福斯特资本主义革命
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是新型帝国主义
吉祥物
吉祥物
餐厅冒险记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剥削的两重批判——基于《资本论》第一卷的思考
中国的出行革命
粉红革命
掀起秋冬潮流革命
逆全球化:资本主义最新动向研究
颜色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