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里真的有幽灵吗

艾蓝

傍晚，当最后一批参观者离开大英博物馆的建筑，外部大门封锁后，博物馆便恍然进入另一种状态。

保安的夜班开始了，此时博物馆中的大部分灯都已熄灭。他们要在占地85亩的建筑群中巡逻直到清晨，打着手电筒搜寻异常状况。当光柱打向黑暗的角落时，可能会照射出一具勇猛的罗马半身像，也可能是一个真实的人类，如一具死于5500年前的古埃及人尸体。

博物馆内的诡秘传说

大英博物馆是英国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2019年，它的访客人数平均每天约1.7万人。即使没有游客，博物馆也从不是万籁俱寂的。它的主建筑可以追溯到19世纪20年代，从那之后一直在扩建和重修，像所有老建筑一样会嘎吱作响。当保安穿过向公众开放的94个房间，沿着馆内办公区和走廊进入杂乱的地下储藏室时，他们能窥听到这座建筑最隐秘的声音。保安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但偶尔出现的一个声音、一个闪动或胃里突然的一阵翻涌，可能都会吓退一个身经百战的巡逻老手。

有时是门——将博物馆全部巡逻一圈，需要开关3000多扇门。在萨顿胡展馆安放着来自一艘盎格鲁-撒克逊人船上的宝藏，里面还有一顶样子凶狠的头盔，据说是7世纪东盎格鲁人的国王雷德沃尔德佩戴的。曾有一次，一个保安刚拴住这里的双扇门，要去下一个房间时，监控员就提示门又大敞开了，展馆录像显示它们是自发移动的。有时是气温——在亚述展馆入口处长着翅膀、人首的尼姆鲁德公牛像周围环绕着令人不安的冷空气。有时还会有来源不明的脚步声、音乐声或哭声。

某段时间，一些光球体引起了夜班保安团队的注意。凌晨3点左右，一个残疾人厕所响起了警报，两名保安迅速冲了过去，但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对劲。这时监控员打电话来说，大团的白色光球在大中庭的楼梯上方盘旋，在空中互相追逐。保安回应道：“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但监控员却说：“它们在你周围到处都是。”这些光球体出现在一个从2014年10月持续到2015年1月的名为“德国：一个国家的记忆”的展览期间。站在光球体中间的保安怀疑它们可能与其中一件展品有关：一扇来自布痕瓦尔德的纳粹集中营的白色铁门，上面写着：“给每人应得的报应”“你得到的物体具有能量”。直到展览结束，这些球体每天晚上都在同一时间出现。“德国展结束后，它们就没了。”

诺亚·安吉尔是一位美国的艺术家与作家，他从2016年起就一直在调查大英博物馆的“鬼故事”。安吉尔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是在伦敦一家酒吧为一位曾在大英博物馆工作的朋友庆生时，所有在场的在大英博物馆工作过的同事们开始分享博物馆的诡异逸事。

从“掠夺”历史到“公共”愿望

2017年，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将非洲遗产还给非洲是“当务之急”，然而截至2019年年底，只有一件文物被归还。2018年，由他委托的一份研究报告建议，所有在殖民时代获得的物品都应归还原主国，除非有证据证明它们是合法获得的。一石激起千层浪，此后大英博物馆多次收到来自埃塞俄比亚、尼日利亚和智利等国要求归还争议物品的请求。

“归还问题”与征服和掠夺问题一样古老。近年来，有关于此的讨论愈演愈烈。而大英博物馆却避免做出归还承诺，它向世界各地出借展品，但一直在想尽办法保持藏品的完整。

大英博物馆内大约有800万件藏品，并仍在不断扩张中。这些文物包括来自世界各地的圣物：坟墓守卫者、圣物箱、神明和恶魔的雕像，以及6000多具人类遗骸。

大英博物馆1759年在大罗素街开放，从初始就“如饥似渴”地搜罗收藏品。最初的藏品由北爱尔兰人汉斯·斯隆遗赠，他做医生的酬劳丰厚，有许多富贵病人。1679年，他前往英国当时的殖民地牙买加担任新总督的医生，之后几十年，他通过朋友和在大英帝国不断扩张的殖民地的旅行者和居住者，积累了庞大的收藏，他的妻子在牙买加的奴隶种植园的收入也助他一臂之力，总共收藏了约7.1万件物品，包括书、手稿、金属币、动植物标本等。

1753年他去世后，斯隆致力于知识普及的免费公共博物馆的愿景开始成形。据斯隆的传记作者称：“他最早呼吁建立一个世界博物馆，一个向世界所有公民开放的世界物品的集合。”

到了19世纪，文物以惊人的速度从海外涌入博物馆。似乎很少有人介意或留意一个博物馆带着“英国”的名称，而收藏的物品大部分却不是英国的这一“奇怪现象”。1801年，当英国军队在埃及从法国人手中夺取罗塞塔石碑时，埃尔金勋爵已经开始从雅典的帕特农神庙上剥离大理石雕像和石板。当今大部分围绕归还的争议都源于那个时期。欧洲列强在全球游荡，共同瓜分世界，并将财宝送回家乡。有人说，并非一切都是非法获得的，有些物品是“作为礼物购买、交换或接受的”。然而，在一排排刺刀面前，“礼物的赠送”能是心甘情愿的吗？

西方许多博物馆认为，有人并不想将文物要回，因为他们没有保存的资源和条件。随着国界不断变更，曾经的王国演变成现代国家，一件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物品很难确定到底应该归还给谁。他们的观点是，最好让这些物品搁留原处：向参观者开放，并保存下来供后代研究和欣赏。

流离转徙的文物和灵魂

大英博物馆中泛滥的“鬼故事”，也许是这些不安遺产在“显灵”。杰弗里·安德鲁·温斯托克是一位描写艺术界超自然现象的学者，他表示，当官方叙事压制了“质疑官方版本真实性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时，“鬼魂”就经常出现。安吉尔听说过的一些故事就与非法获得的物品相关，比如，19号房间的女像柱，是埃尔金勋爵从帕特农神庙中拆下的，有传说称，它被运往英国时，能听到这座优雅的大理石雕像在箱子内啜泣。不过，这并不是博物馆内部的传说。

然而，无生命的木头、岩石或金属块怎么可能打开门？毫无疑问，这只是人类在无法对此现象做出明确解释时，赋予了它们魔幻的力量。

尸体的归还问题是尤其敏感的。许多宗教和文化都有埋葬人类遗骸的传统。菲尔·赫伊在博物馆工作了29年，他回忆起独自一人在古埃及木乃伊展馆面对19具面孔干皱、身体干瘪的尸体时感觉到的温度莫名其妙骤降的场景。

在埃及部做了10年助理的埃米莉·泰勒则持有不同的观点，她会定期处理人类遗骸。她已经习惯了几千年前的尸体坚韧如皮革般的皮肤和依然完好的毛发，以及陈列柜打开后散发出的腐烂的“甜味”。泰勒说：“我们做展览时，会提到木乃伊的名字。在古埃及文化中，这是他们死亡仪式的一部分，他们希望被人们谈论——这就是你让他们活着的方式……”

在大英博物馆，你只需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就可以跨越时空的鸿沟。

（摘自《世界博览》2020年第14期，姜吉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