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健钧
一、接受美学理论与古典诗歌
古典诗歌的解读向来是比较受重视的一个部分,因其独特的音韵,意境和作者抒发的情感抱负而备受关注。但古典诗歌的解读也是一个难点,运用什么理论,从哪些角度入手会更容易更准确,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在这里我想运用到接受美学的理论去解读清代纳兰性德的《长相思》,希望能得到不一样的效果。
接受美学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联邦德国出现的一种文艺美学思潮。—反传统文论只注重作者只关心作品原文的做法,把文学研究的重心从作者和作品上转移到读者身上。此理论认为文学活动是作家-作品-读者之间动态连续过程,不是静态、封闭、互不相连的领域。作家创作的文学作品作为一个审美客体,只有潜在的审美价值,只有通过读者的阅读才能变这种潜在的“可能的存在”为“现实的存在”,从而表现出实际的审美价值。诗歌作为艺术性最强的语言艺术,比其他文学文本有更多的未定性,存在着更多的“空白点”,有待读者去揭示、来填补。这留给了读者更大的想象空间,也因此具有了不一样的审美体验。
二、《长相思》文本解读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长相思》是纳兰性德在随康熙皇帝出关东巡祭告奉天祖陵时,遇到风雪凄迷的苦寒天气引发了他对京师的家乡的怀念而写下的一首描写“乡愁”的诗。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上片写出旅程的艰难曲折,遥远漫长。将“一程”重复使用,突出了路途的漫漫修远。“向榆关”仿佛是指明了方向。作者的“身”在什么地方?他的身在白雪皑皑的高山上、他的身在缓缓前行的小船上、他的身在山海关,他的身在营帐里……作为读者我们不知道他的身都走过什么地方,但通过朗读分析文本文,再仔细的分析诗文插图,我们可以猜测,他走过无数的地方——他的身在征途上。他作为皇上的一品侍卫,翻山越岭,路过大川小河,踏过森林沙漠,夜晚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帐篷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盏灯是一份思念,一份惆怅,那么千账灯该是多么的壮观?这灯下照耀的千万颗难归的乡心,又该是怎样的情怀?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这里的“更”和半夜有关,和晚上有关。其实,“更”是古时候一个记时间的单位。晚上的时候,一更大约两个小时。这样漫长的狂风暴雪席卷而来,交错的拍打着帐篷,也拍在诗人的心上。“风一更,雪一更”与“山一程,水一程”相互照应,更显示了诗人对风雨兼程的路程感到深深的疲惫。作者的身在征途之上,那么“心”又在哪里?是的,诗人的心在故乡,在故园。在诗人的心里,故园是怎么样的?他没有明确的告诉我们,但我们可以发挥想象,结合我们的生活经验,描述一幅故园的景象:那可能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在郊外,在空旷的田野上,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圍坐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畅谈。那也可能是在暖暖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唠唠家常谈谈心;也可能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喝喝茶,下下棋,画幅画,吟首诗……故园是那样温暖、宁静、祥和,没有呼呼的风雪声,没有征途的艰辛,有的只是亲人间的关爱。而此时,这样的梦,这样的美好都已经破碎了,没有鸟语花香,没有亲朋好友,有的只是“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有的只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
这种相似的感情在纳兰的作品集中还有一篇《如梦令》。找一找哪句话与《长相思》中无梦回故园的感情相同。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解道醒来无味。说到梦,我想起一位词人,苏轼《江城子》,爱妻去世十年,苏轼还是念念难忘,“不思量,自难忘”,但苏轼比纳兰性德幸运,因为苏轼尚可“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还可以在梦中见到想念的妻子正对着小轩窗,梳妆。尽管醒来还会“惟有泪千行”,但是至少这个夜晚苏轼是幸福的,但纳兰性德呢?只能“心碎故园”了。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不禁想问诗人这样的问题:纳兰性德,既然你如此想家,你为什么不回家呢?你究竟何时才能回到家乡?这样的问题诗人也在不停地问自己,在征途中他还曾经写过《菩萨蛮》里面有这样的句子:
问君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
春归归不得,两桨松花隔。旧事逐寒潮,啼鹃恨未消。
那么诗人真的如此轻别离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纳兰性德成为进士时年仅二十二岁,康熙爱其才,又因纳兰出身显赫,家族与皇室沾亲带故故被康熙留在身边授三等侍卫,不久后晋升为一等侍卫,多次随康熙出巡。还曾奉旨出使梭龙,考察沙俄侵边情况。身负重任,皇命不可为,身为国家重臣,他不得不离别啊!这正是:
山一程,水一程,程程都是长相思。
风一更,雪一更,更更唤醒长相思。
爱故园,爱祖国,字字化作长相思。
三、结语
曾记得,我们在尚不知事的时候就还在呼唤着纳兰性德,在街头巷尾诵读着他得诗词:“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可没有几人能真正读懂他的忧伤。今天我们就借着《长相思》一同穿越了这百年的孤寂,走近纳兰性德。作者于清丽自然的文字之中不乏边塞之雄奇风情的描述,细腻哀婉的人物内心世界、山高水长的场景及气势庞大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字字句句如同低语的诉说之中,我们仿佛读懂了他。
就像徐志摩对纳兰性德的评价那样:成容若君度过了一季比诗歌更诗意的生命,所有人都以标准的凡夫俗子的姿态张望并艳羡他。但谁知道,悲情的天才反而羡慕每一个凡夫俗子的幸福。读懂之后,我们唯有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