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梦夏
(合肥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近年来,随着中韩两国日益多样化的文化交流现象的兴起,中国学生赴韩进行交流学习的机会也日渐增多。中国与韩国从地理位置来看属邻邦国家,文化特性上也同属儒家文化,相较西方来说,中国学生对韩国文化的认同感相对更强,适应韩国当地文化的速度也相对更快。然而由于语言障碍、日常生活、学业负担、传统习俗等一系列变因的影响,使得即使有韩国文化教育经历的学生,也可能会出现对韩国生活不适应、融入困难等问题。笔者拟从此角度出发,以问卷调查的形式,针对已接触过韩语,并对韩国社会文化有所了解的在韩中国留学生,是否有文化适应上的认知变化进行研究。
关于语言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会产生语言焦虑的原因,S. Krashen的“监控假说(Monitor Hypothesis)”提到,若在语言输出过程中过多地监控语言表达形式,不断纠正使用有误的语法或单词,则会妨碍正常交际的进行。Krashen还提到,可理解语言输入环境对目的语的习得有很大影响,可理解语言输入量与目的语习得水平是成正比的,即语言学习者在目的语国家居住时间越长,其目的语水平就越高。然而并非处于大量的可理解输入环境中,目的语的能力就一定能得到提升。Krashen的“情感过滤假说(Affective Filter Hypothesis)”指出,影响目的语习得的还有很多情感方面的因素。例如,学习动力是否足够;学习者自身的性格是否外向开朗,是否有足够的信心学好目的语;语言学习过程中是否有焦虑的情绪。语言输入必须通过情感过滤之后才能被学习者最终习得。而与之相对应,Alpert&Haber认为,学习焦虑可分为妨碍性焦虑和促进性焦虑。Brown也提出,促进性焦虑可以激发学习者的竞争心理,这也是学好语言的重要因素之一。
Berry认为,所谓的文化适应,即在一种文化背景下成长的个体,移居至另一新文化环境时需面对的所产生的文化变化。他将文化适应按照维护传统文化和与其他文化交融与否分为四种类型:整合,即个体在认同自己文化的同时,也可以接受其他文化;同化,个体不认同自己的文化,转而追求其他文化;分离,个体只愿认同自己的文化,不愿接受其他文化;边缘化,个体既不愿认同自己的文化,也不愿接受其他文化。
关于留学生是否能够顺利融入韩国留学生活的相关研究中,渡边义康(音)针对在韩的日本留学生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影响日本留学生适应韩国生活的因素为思乡、使用韩语的压力、身体上的疲劳、韩语学习欲望丧失几个方面。李恩静(音)针对教育机构里的各国留学生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留学生普遍会出现思乡、学习困难、使用韩语上的压力、文化冲击、自我排外等问题。严秀英研究发现,在韩中国留学生的文化适应经验影响了他们的乐观认知和自我控制。金智惠(音)还指出中国留学生由于听力与口语能力不足,会影响他们接触韩国文化的兴趣。许春英(音)提到,中国留学生较难处理与韩国人之间的人际关系。崔金海对在韩中国留学生的学校生活适应程度进行了分析,提出留学生在与韩国人交友、与韩国教授的相处、专业选择、宿舍生活等方面,均出现了“承受压力”的现象。李喆永对在韩中国留学生的语言不安感和文化适应程度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韩语专业的学生比非韩语专业的学生在语言使用上产生了更多的不安情绪,文化生活适应方面,居住时间满一年以上的留学生比起未满一年的留学生来说,生活适应程度更强。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进行,内容涉及以下两个方面:1. 语言适应程度。根据Macintyre & Gardner提出的语言焦虑(Language Anxiety)定义,即在接触包括口语、听力、学习在内的第二语言(Second Language)相关信息时出现的紧张和不安感,本研究将分别从日常生活及学习生活中所涉及的听、说、读、写四个方面进行。2. 生活适应程度。本研究结合渡边义康(音)、李恩静(音)的研究成果,从日常生活、人际关系的处理两大方面进行调查分析。其中,日常生活方面主要包括韩国的饮食、生活便捷度及住宿情况;人际关系方面主要从人际交往情况与是否能融入韩国大学生活两方面进行。
调查问卷参考了Aida于1994年修改并完善的FLCAS(Foreign Language Classroom Anxiety Scale),及金智惠(音)提出的关于文化适应方面的测试工具编制而成。所有变量均采用5点式Likert量表,①表示完全同意,⑤表示完全不同意。
表1 调查问卷内容构成
本研究根据先行研究成果,依托调查问卷进行如下五个方面的问题分析。首先大方面把控留学前与留学后是否存在语言及生活适应上的差异,如果存在差异,那么分析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间长度对语言适应程度是否有影响。其次,了解这些差异是否会由于一些因素产生变化,本文拟从受试者的年龄与他们留学时间的长短出发,调查受试者是否会随着年龄及留学时间的增长,缩小语言及生活适应上的差异。最后,如果留学前后的生活适应程度存在差异,那么继续分析留学后的语言适应对生活适应是否有影响。
本研究问卷选取的调查对象为韩国国立全南大学(含丽水校区),国立全北大学共50名中国留学生,共发放问卷50份,回收有效问卷46份。其中,20岁以下8人,20~25岁19人,26~30岁15人,30岁以上4人;留学时间不到1年者12人,1 ~2年者15人,2 ~3年者10人,3年以上9人;从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间方面来看,不到1年为16人,1 ~2年为17人,2 ~3年为11人,3年以上2人。为了使得调研结果公平,本文选取的研究对象不包含朝鲜族学生。
本次实验数据使用SPSS23.0进行数据分析。对于计量资料,服从正态分布或者近似服从正态分布的数据使用平均数±标准差的形式进行描述,使用配对t检验、独立样本t检验法、方差分析法进行差异性分析。分别以语言适应程度差异、生活适应程度差异及生活适应程度为因变量。其他因素为自变量,构建回归方程。此研究认为P<0.05具有统计学意义,本次检验均为双侧检验。
为了检验本研究问卷是否可以客观且详细地反映受试者对本问卷的整体认知情况,进而反映变量表现出的一致性和稳定性,在分析问卷之前,进行了Cronbach’s ɑ系数分析,得出系数为0.807(>0.7),说明此问卷信度较高。
1. 留学前后是否存在语言及生活适应上的差异。调查结果如表2所示。语言适应与生活适应的P值均小于0.05,说明留学前后的语言适应与生活适应均存在差异。从平均值方面来看,语言适应与生活适应的留学前得分均大于留学后得分,说明总体上留学之后对语言及韩国文化的适应程度要高于留学前。
语言适应程度的提高,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与受试者所处的外部语言环境有很大关联。根据Krashen的理论,输入是语言习得的首要条件,留学生处于目的语国家,每天可被动输入目的语的量要远高于留学前,接触量的增长使其目的语流利程度也呈正比例增长。值得关注的是,“课前没有提前预习,会担心听不懂课”、“担心韩国人听不懂我的发音”和“从不担心用韩语写报告”这三项,留学前后的差异并不明显。笔者认为,在进入目的语环境前,语言训练的主要目的在于日常交际或TOPIK考试,而进入韩国大学课堂,缺乏专业词汇及专业知识的积累,目的语运用得也相对生硬,课堂表现积极性下降,导致课后反馈质量低下,课业负担因此产生。另外,根据表2的数据,语言适应的得分要明显高于生活适应,说明相对于生活方面的困难来说,受试者感受到的留学压力主要还是来自语言方面。
表2 留学前后的文化适应差异
生活适应方面,留学前对于在异国他乡生活的恐慌,在留学后,随着对韩国文化接触的加深,其适应程度要高于留学前。尤其是日常生活方面,留学前后的得分都偏低,说明大部分受试者对饮食和住宿的适应能力较强。而有趣的是,对韩国人的人际交往模式和生活模式的理解,多数受试者的留学后得分却高于留学前,笔者推测应与实际接触韩国人之后产生了心理偏差有关。这也验证了许春英(音)的研究结果。
2.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间长度对语言适应程度是否有影响。针对问题1中得出的结论,即受试者的语言适应困难要高于生活适应,从而提出问题,对语言适应的困难是否受留学前所经历的韩语学习时长所影响。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以语言适应差异为因变量,留学前语言学习时间为自变量构建回归方程,得到P=0.003<0.05,B=-1.95,数值表明留学前学习时长每增加一个单位,语言适应程度差异降低1.95分,由此可以得出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间越长,留学后的语言适应能力也相对较强。尤其是阅读与写作方面,留学前韩语学习时间长的受试者,表示其“阅读一篇文章不用花很长时间”“考试时能够准确复述出复习过的内容”,但是仍会出现“担心用韩语写报告”的情况。这一点曾在研究问题1里提及,即留学生专业知识及专业词汇的积累一般始于进入韩国大学之后,因此不能判定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长是否会对“不担心用韩语写报告”有影响。针对这一问题,单独进行了留学前的语言学习时间对“不担心用韩语写报告”是否有影响的分析,结果得出P值为0.014,小于0.05,说明留学前的语言学习时间对“不担心用韩语写报告”有统计学意义,同时B值为-0.337,说明留学前韩语学习时间每增加一个单位,“不担心用韩语写报告”的得分下降0.337。笔者认为,除了专业知识的储备,一定量语言的积累也是必要条件,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长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受试者能够用好目的语习得专业知识的信心,从而促使受试者更快地适应专业课程。
表3 韩语学习时间长度与语言适应程度的关系
3.随着年龄的增长,差异是否会缩小。由表4可得出,两组数据的P值均大于0.05,说明不同年龄段对文化适应程度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即受试者的年龄大小与其语言及生活上的适应程度无直接关联。
表4 年龄与文化适应的关系
4.随着留学时间的增长,差异是否会缩小。本项数据采用设置中位数的方式,将数据分为短时间与长时间两段,检测它们与文化适应性间的关系,结果如表5所示。从语言适应程度方面来看,对留学时间分类的P值为0.039,小于0.05,说明留学时间对语言适应程度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B为2.824,说明留学时间越长,语言适应的差异越大。本项调查结果的数据中,值得关注的是留学时间超过2年的学生中,仍有相当一部分受试者在语言输入与输出方面存在焦虑,具体表现为当“有语速快的韩国人和我对话”或“用韩语和韩国人对话”时都会表现出紧张,并且“担心韩国人听不懂我的发音”。笔者认为,这种现象与Krashen的“监控假说”与“情感过滤假说”中所提到的观点一致,随着留学时间的增长,也必然积累了一定的语法及词汇量,语言表达上也会力求接近目的语使用者,而对语言表达形式的“监控”意愿越强,焦虑感就越大,最终由于情感屏障过高导致语言“吸收”能力不足。这项调查结果也与李喆永曾提出的“留学时间在1年以上的中国留学生比1年以下的留学生更容易产生语言使用上的不安感”的研究结果大致相当。
表5 留学时间长度与文化适应的关系
而文化适应性方面,P值为0.368,大于0.05,说明留学时间对生活适应程度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即留学时间的长短与韩国生活的适应程度间并无关联。此项结果与金智惠(音)的研究结果一致。
5.留学后语言适应与生活适应间的关系。由研究问题1中分析得出,留学前后的生活适应是有差异的,因此针对留学后的语言适应是否对生活适应有影响也作了分析,结果如表6所示。通过表6中数据可以看出, P值为0.000,小于0.05,说明留学后,语言适应对于生活适应的影响具有统计学意义。且B值为1.375,说明语言适应每增加一个单位,生活适应上升1.375分,即随着对语言的适应程度增强,生活上的适应能力也随之上升,语言程度高的受试者越是愿意“与韩国人交朋友”,并“积极参与学校的各类活动”。金智惠(音)的研究数据表明,中国留学生的语言焦虑感越强,文化适应程度就越低。本研究结果也验证了这一结论。
表6 留学后语言适应与生活适应的关系
本研究通过对已有韩语学习经验的在韩中国留学生进行调查分析得出,受试者在赴韩留学之后能更好表现出对语言及生活上的适应感,但相较于生活方面的适应来说,受试者在语言上的适应更加困难。基于这一前提,针对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间与留学后的语言适应程度也进行了比较,结果发现留学前的韩语学习时长对语言适应有正向影响。之后分析了可能会影响文化适应的两个因素,得出年龄大小与文化适应程度无关联,而留学时间长短对语言适应有影响,且随着留学时长的增加,产生的差异越大,对生活适应却没有影响。最后根据研究问题1的结论,分析生活适应差异产生的原因是否与留学后的语言适应有关,得出留学后的语言适应程度越强,生活适应程度也随之提高。
通过本研究可以看出,即使有目的语学习经验的留学生,在目的语国家生活过程中,依然出现语言及生活上的困难,与目的语使用者的交际困难,由于专业知识及专业词汇的限制导致的学业困难,以及新文化冲击之下的人际交往困难、融入集体困难等,这种不适应性尤其表现在语言方面。因此,在留学前的语言准备阶段,首先,应着重强化学生的语言交际能力。教学设计中应突出语言环境的重要性,充分利用韩剧、综艺等能够激发学生学习兴趣的教学手段,课堂上分配角色模拟情景剧或自选主题进行即兴对话。其次,应提前了解留学后所学专业的内容。本文的调查数据显示,语言学习者在留学前进行语言培训的时间一般不超过2年,语言能力尚且不足,专业知识的匮乏更会加剧课业负担的形成。因此提前储备专业知识及词汇,日后仅需提供语言辅助,缓解学业压力。最后,应加强跨文化教育。学生只有全方位了解目的语国家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等,才能最终掌握好一门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