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新了·故宫》的跨媒介叙事研究

2021-12-10 02:11
视听 2021年12期
关键词:互文性叙述者故宫

秦 曼

《上新了·故宫》是由故宫博物院和北京电视台出品、华传文化联合出品、春田影视制作的一档大型文博综艺节目,开播以来好评如潮。2019年6月14日,《上新了·故宫》荣获第25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综艺类最佳电视综艺节目奖。不论是观众口碑还是行业认同,节目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跨媒介叙事是该节目重要的看点和亮点之一。

一、跨媒介叙事与电视节目

2003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亨利·詹金斯在《麻省理工科技评论》杂志上首次提出“Transmedia Storytelling”(“跨媒介叙事”)的概念,2006 年,又于专著《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中对该词进行了概念界定,即“一个跨媒体故事横跨多种媒体平台展现出来,其中每一个新文本都对整个故事做出了独特而有价值的贡献”①。近些年,将跨媒介叙事理论引入影视作品和电视节目等作现象分析也是国内学界的趋势之一。

学者刘永亮等人认为“就现代跨媒介的类型来看主要呈现出三种方式。首先是艺术作品内部的跨媒介叙事,……第三是艺术作品在电脑、手机、移动视屏、VR媒介、网络视屏等不同媒介平台的传播、接受等方面的媒介跨越与互动。”②而目前关于电视节目跨媒介叙事的讨论多属于第三种情况——媒介转换的“外部叙事”。但电视节目更偏向于媒介融合的“内部叙事”,也就是第一种类型。本文以《上新了·故宫》为例,论证电视节目运用跨媒介手段进行“内部叙事”的叙事潜能和表现方式。

二、《上新了·故宫》的跨媒介叙事

《上新了·故宫》每一期节目围绕一个主题整合了多种媒介进行叙事,分别是文献记载、话语叙述、动画特效、影视改编。“跨媒体叙事最理想的形式,就是每一种媒体出色地各司其职、各尽其责”③,通过这四种叙事媒介,詹金斯所言的理想状态得以显现。

(一)文献记载:叙事文本的初步挖掘

《上新了·故宫》以故宫博物院为依托,从中甄选叙事文本。每一期的主题大致可分为历史人物、宫廷建筑、艺术作品三类,这些在史书古籍上都有迹可循。如节目提到的怡亲王胤祥曾尽力辅佐朝政就在《清史稿·列传七·诸王六》中有所记载。其余两类除了文献著述以外,或有遗址,或有文物,均留存于世。节目将原本的文字借由电视屏幕转化为字幕和图像,能准确直观地传达信息,引导观众将想象与画面联系起来,展现出语言文字和影像传播技术的媒介融合态势,体现了当前电视节目叙事中普遍存在的跨媒介特征。

(二)话语叙述:叙述主体的并列共存

叙述主体是叙事作品中“承担话语的‘陈述行为主体’”④。“有的叙事作品在同一叙述层上采用不同人物叙述同一故事,或者采用不同人物讲述不同故事,这样就出现了多位叙述者并列共存的局面。”⑤《上新了·故宫》就存在着几种不同叙事主体并列的情况。

1.主持人:由故事外转向故事内

“叙事学研究关于叙述者的分析关注叙述者与故事的关系,将叙述者分为‘故事内叙述者’和‘故事外叙述者’。”⑥《上新了·故宫》从表面上看并没有设置主持人,但在实际的叙事中却有人充当主持人的身份。像第一季的故宫博物院前院长单霁翔,作为每一期任务的发布者和线索的提供者,他抽离于故事之外,拥有全知视角,属于“故事外的叙述者”。第二季则改为嘉宾根据节目提示自行发掘任务与线索。此时的嘉宾们就被赋予了引导叙事的使命。他们的陈述推动着节目的进程,是机械的客观存在,其语气、语调及台本话术掺杂着主观的情感体验。因不再是全知视角,也就成了“故事内的叙述者”。

1.4.1 样品处理 取血清样品100 μL置1.5 mL EP管中,加入400 μL内标溶液,涡旋混合3 min,于4℃ 11 000 r/min离心15 min;取300 μL上清液置于另一个1.5 mL EP中,4℃ 11 000 r/min离心15 min,取100 μL上清液置于96孔板中,进样5 μL进行分析。

2.嘉宾:预设的“隐含观者”

美国叙事学家查特曼在1978年出版的《故事与话语》一书中提出了如下的叙事交流图。

该图用来说明文本叙事交流涉及的基本要素和模式⑦。其中的“隐含读者”对应到电视节目中就是“隐含观者”。“所谓‘隐含读者’就是隐含作者心目中的理想读者,或者说文本预设的读者。”⑧“隐含观者”是电视节目主创团队心中最理想的观众。在制作时,创作者也会“换位思考”,模拟观众的心理。如第二季第五期,前往乾隆花园的宫道两侧墙壁上有砖块组成的半圆形图案。这时候节目组预测观众可能会对此感到疑惑,便安排嘉宾发问,另一嘉宾帮忙解答。若问题较为深奥,就交给专家来补充解释。

3.御猫:故宫的原生代言

节目将故宫的“原住民”——御猫后代“鲁班”拟人化,开辟了叙事的第三重视角。拍摄时有意采用大光圈、小景别的特写镜头,主体突出,背景虚化,场景干净,光线柔和,搭配有趣的颜文字和动画道具,看上去画面温馨、色调明快。节目还特设“御猫说”环节,借“鲁班”之口解说关键信息,配音模拟的语调自然活泼,着重塑造它聪明可爱的个性形象。

“鲁班”对历史文化的生动科普避免了专家旁白式直接讲述的生硬感,拉近了节目与观众的沟通距离,成功把握住观众心理,顺应了当下萌宠文化的潮流,增强了节目的趣味性和可看性。

(三)动画特效:主题内容的视觉表达

《上新了·故宫》运用后期制作的多种技巧,尤其是动画特效,实现主题内容的视觉表达。如第二季第五期介绍“堆拨券洞”,画面由实景渐变为动画,力求还原其在历史上的真实面貌和功能。

该期讲到“倦勤斋”四壁绘着的“线法通景画”时,借助特效抠图,将装扮成仕女模样的宋轶置于画中。她手持纨扇,站在二楼的竹栏边看着楼下戏台上的“表演”,仿佛身临其境,最后转场定格为真画。这种“人”“画”结合的方式顿时使场景鲜活起来,也达到了该期主题“人在画中行”的目的。

(四)影视改编:明星扮演和情景再现

另一档文博类电视节目《国家宝藏》曾邀请明星演绎舞台短剧,经拍摄剪辑形成影视片段,受到广泛关注与好评。这种模式融合了戏剧舞台整体性和电影特写细节化的双重优势。《上新了·故宫》便吸纳了这一优点,将影视改编和明星扮演作为卖点,并采用实景拍摄。节目依据每期主题进行自主创作,撰写剧本,由明星进行“情景再现”。参演嘉宾大多出演过清宫题材的影视作品。如第二季第三期,曾在电视剧《步步惊心》中饰演怡亲王胤祥的袁弘就在节目中再次诠释了这个角色。“情景再现”既结合了历史真实,又加入了今人想象,通过明星效应和剧情改编抓住观众痛点,充分地利用原影视作品的粉丝、历史人物的粉丝和明星个人的粉丝,极大地拓展了节目的受众群体,提高了收视率。同时,呼应了故宫上“新”的主题,传递了节目的价值观,为中国传统文化在年轻人中的传播探索出合理有效的新形式。

《上新了·故宫》对文字、话语、动画、影视等叙事媒介的多样性选择和有效性融合,有利于各种媒介根据自身特性发挥优势,并为整体叙事做出贡献,强化了受众对故宫文化的认知,也使故宫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三、《上新了·故宫》跨媒介叙事的互文性

“互文性”这一概念由法国符号学家朱丽娅·克里斯蒂娃在其著作《符号学:语意分析研究》中提出:“任何一篇文本的写成都如同一幅语录彩图的拼成,任何一篇文本都吸收和转换了别的文本”⑨。所谓互文性,是指一种相互补充、相互呼应、相互暗指、互为源头的关系。“构成互文性必须具备三个要素:文本A、文本B和它们之间的互文性联系。”⑩它强调的是不同文本之间内容的关联性。《上新了·故宫》中,无论是文字、话语还是动画、影视,独立来看都有着各自的叙事内容,但从整体而言,相互发挥的优势又彼此勾连在一起,辅助每期节目的主题建构,形成了互文的结构关系。

(一)故宫的“历史”与“现实”之间的互文叙事

今人探访古迹,必然面临着“历史”与“现实”的碰撞和冲突。嘉宾们进入故宫,要面对的一方面是历史古籍里古人记载的故宫,另一方面是经过百年岁月变迁后保存至今的故宫“实景”。两者重合在一起,还要经过新一轮的解读呈现在观众面前。比如上文所提的“堆拨券洞”在节目摄制之时,墙洞已经被砖块堆积封闭,重新刷漆,只在墙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半圆形的图案。那它究竟是不是如专家推测的那样是当时侍卫值守的岗亭,已然不得而知。观众根据节目组提供的信息又会拼凑出怎样的“历史真实”,在节目播出以后也不再受控制。故宫的“历史”和“现实”互涉在一起,通过观众的观看与阐释,互文性叙事得以激活和实现。

(二)历史人物与明星角色之间的互文叙事

飞行嘉宾所饰演的角色,大部分都存在着真实的历史人物原型。两者间本就构成了互文叙事。而在节目中的“情景再现”又会对角色和情节做一定修改,使得嘉宾曾出演过的影视剧与节目虽拥有共同的故事人物,但表现的侧重点却略有不同。如电视剧《孝庄秘史》着力描写的是孝庄太后的情感纠葛和政治智慧。而节目邀请剧中孝庄太后的扮演者宁静再次出演,强调的却是孝庄与顺治的母子之情。这两个部分相互借鉴、联系、融合,在观众心目中建立起一个立体丰满的人物形象,扩充了故事的内涵,达到了互文性理论中互利共生的积极状态。

(三)古董文物与文创产品之间的互文叙事

《上新了·故宫》的每期结尾都会与设计师合作,从中提炼古典文化元素融合现代产品制作,最后落地输出文创产品,在故宫旗下的电商平台上发售。其营业利润会反哺故宫的文物修复等工作,有益于文化的持续发展。在节目筹备过程中,原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表示,对《上新了·故宫》的诉求不只是对故宫文化的宣传,也是对历史文物的保护,对文创产品产业链的规范化处理。对历史文物认识、解构,攫取其中的闪光点为今人所用,呼应了节目“把故宫带回家”的宣传主题,与观众形成另类互动,提升了观众的参与度。同时,所谓历史文物的“前世”与“今生”两种叙事文本相互映衬,将节目的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充分地结合在一起,实现了口碑与效益的双赢,体现了故宫文化更深层次和更远范围上的价值和意义。

四、结语

《上新了·故宫》每期节目及其内部不同媒介之间都构成了互文叙事。对多个文本的吸收和观照使它突破原有文本的封闭感,延伸至观众已有观赏经验的情境、人物和对话,赋予节目叙事丰富性和多义性,建立起开放的审美格局和强大的询唤体制,并最终完成“上新了·故宫”的品牌塑造。

节目运用跨媒介叙事,以优质内容为核心,注重不同媒介的特性,从而有针对性地展开“内部叙事”。几种媒介相互独立却又相互补充,形成了完整的故宫“故事世界”,拓展了节目叙事的广度和深度。同时吸引观众在同一时空中从不同媒介获取信息,使他们的观看体验获得了倍增的效果,为故宫文化的传播做出了贡献,也为其他电视节目进行跨媒介叙事提供了范本。

注释:

①[美]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M].杜永明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57.

②刘永亮,钟大丰.跨媒介叙事视角下电影生态美学研究[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10):85-91.

③[美]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M].杜永明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57.

④兹维坦·托多罗夫.文学作品分析[A].张寅德.叙述学研究[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71.

⑤⑥⑦⑧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70-79.

⑨[法]蒂费纳·萨莫瓦约.互文性研究[M].邵炜 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4.

⑩李玉平.互文性新论[J].南开学报,2006(03):1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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