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歌为媒秀青春

在彝族同胞的生命里，歌舞贯穿始终。他们用歌舞表达喜怒哀乐，用歌舞寻找人生伴侣，用歌舞滋养自己的民族文化。

我的家乡在民族聚集的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这是一个彝族文化蓬勃发展的地方，这里的老虎笙文化、梅葛文化、查姆文化、坝子腔等流传千百年，构成了故乡恢宏文化长卷的一部分。我喜欢彝族文化，尤其是缭绕在故乡彝族山寨的歌谣。

彝族人喜欢唱歌跳舞。当巍峨的群山还在沉睡时，伴随着泉水的叮咚声，清脆的彝歌便已在彝寨里的每一个角落响起。在彝寨，婚丧嫁娶要弄出排场，离不开彝歌;劳动场所要热闹，离不开彝歌;情侣相见的场面要弄大一点，离不开彝歌;饭桌上要闹腾一点，离不开彝歌……歌舞不分家，有歌必有舞，各种彝歌配上跳了上千年的左脚舞，会招来无数的“舞林高手”一同共舞。

在彝族歌舞表演中，男人既是舞者，还是二胡、彝族三弦等特色民族乐器的伴奏者。女人不仅是舞者，也是不折不扣的歌者。他们不分男女老幼，手拉着手，围成圈，跳得黄灰冲云霄，唱得百鸟同欢笑，看得星星不眨眼，正所谓“阿哥跳破千层底，阿妹跳烂绣花鞋”。总而言之，在彝寨，姑娘小伙只要会走路就会跳脚，会跳脚就会唱彝歌。所谓跳脚，也叫跳歌，是彝族的一种集体性传统歌舞，常以笛子﹑三弦月琴和芦笙等伴奏。

到过彝寨的人，在被当地自然风光迷住的同时，一不留神，身心也会沦陷在苍茫的群山这个大型T台上彝家妹子风情万种的走秀中。彝家妹子从头到脚的彝族传统服饰，皆是充满浓郁彝族元素的手工缝制品，衣服上镶坠着各色银器，还有系在腰间绣有山茶、马缨花、蜡梅、画眉、喜鹊等图案的花围腰，“鸟语花香”的围腰从彝家妹子的双肩起一直垂到小腿。

喝山泉水长大的彝家妹子都是原生态的歌唱家和舞蹈家，她们的歌喉像百灵鸟。“啰哩啰，哩啰啦”，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被她们唱得激情澎湃。她们的歌声无处不在，渗透进生命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当然，在彝寨，这歌也不能随便乱唱，什么场合唱什么歌也是有讲究的。酒桌上有为喝酒量身定做的歌，赶集有赶集时唱的歌，谈情说爱也有相应的歌。如饭桌上敬酒时唱敬酒歌：“小小弦子脆生生，阿乖佬，小哥弹琴妹来听。仁义啰，阿苏则呢啰哟……”祭拜天地时唱的歌：“太阳与月亮相聚时，跟星星干一杯酒;云与雨水相融时，跟彩虹干一杯酒;男女恋人相聚时，跟天地干一杯酒;客人来到彝寨时，敬上客人三杯酒……”男女相恋时有表达爱意的歌：“想你想得是我口渴来嘛……桂花尼表妹，我清水当成米，酒喝来嘛，阿啦我的小心肝……”迎客的歌有：“远方的贵宾，四方的朋友，我们不常聚，但有相见时……”送客的歌有：“要走呢阿老表，要走的阿表妹，走一步呢望两眼，哪个舍得你……”纯纯的，如一坛芳香四溢的酒。

情歌对唱是彝寨最富有青春气息和民族特色的场景。“小小酒杯圆溜溜，阿乖罗，小哥端酒小妹喝，咿呀哟嚯哟哟……”“小小酒杯圆溜溜，阿乖罗，小哥端酒我来喝，咿呀哟嚯哟哟……”这样的歌是为情侣们量身定做的。男女约会需要彝歌牵线。男方先唱，给出邀请。只要女方有回应，就表示她对男方有好感。接下来就有好戏上演。

苍天作证，彝寨的鸟儿们作证，双方倘若有情，对歌就是最好的表白。只要对歌的大戏上演，隔在男女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被捅破了，从此双方的大戏就转移到了另一个舞台—“姑娘房”。

隐藏在绿荫下的姑娘房是彝家妹子的领地，是属于彝寨全体未婚女子的“集體宿舍”。彝寨的姑娘房保持彝族原始的建筑风格—米板的墙体，歇顶式茅草屋顶。房内的装饰大多是彝家妹子手工制作的各类工艺品。妹子们白天回家干活，晚上一起到姑娘房就寝娱乐，直到她们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方才离开姑娘房。

姑娘房是彝家妹子情感的乐园。姑娘房里装着她们的青春，装着她们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彝族妹子们在姑娘房边绣边聊天，或唠家常，或唱彝族歌曲。姑娘房也是情侣相恋的见证者，姑娘小伙要是在此“对上眼”，就成一对恋人了。

但是，小伙和妹子也要谨守规矩。若妹子相中哪个小伙，就会积极邀请小伙到姑娘房来串门。但若小伙不守规矩，就会遭到别人的嘲笑和责备，还会被妹子撵出房去。要是在两人相处过程中，妹子对小伙不满意，那么小伙下次再来姑娘房时，妹子就会把小伙挡在门外，然后跟小伙直接摊牌。总之，在彝寨，妹子们对自己的人生伴侣有绝对的选择决定权。

每月的初一、十一、二十一，初三、十三、二十三，初九、十九、二十九，都是跳脚的好日子，也是彝家妹子和小伙谈情说爱的良辰吉日。这是楚雄彝族自治州彝族文化的一个真实写照。

彝族是一个热爱生活的民族，这份热爱体现在他们热情豪放的歌声中。他们的歌声也承载着这个民族厚重的文化。彝歌似一根长长的藤蔓，串联起故乡彝族同胞生活的全部。我相信，有无数彝族特色歌谣的滋养，楚雄彝族自治州的彝族文化将会更加灿烂。

钱海，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