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刚
(澳门大学 中文系,澳门 999078)
不时看到诗坛大咖跌入“海子陷阱”,不免感慨系之。所谓“海子陷阱”,是我在《七剑诗选》前言中提出的概念。当年海子尝试写长诗《太阳·七部书》,结果失败了。当今有什么成功的长诗吗?好像没有。跨文类的不算。很多诗人没搞明白,长诗不等于大诗,包括海子。大诗就是以精短诗行涵盖一种精神、一个时代甚至一部历史,如顾城的《一代人》。对长诗的执迷,可以称为“海子陷阱”,译成英文是Haizi’s trap。
可叹的是,长诗不等于大诗这个道理应该不难懂,但有些人就是执迷。非要字海战术,倚多为胜吗?但诗性恰恰是一剑封喉的。
按照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长篇小说的分类标准,我以为,新诗可以根据行数区分为短诗、中长诗、长诗三类,百行以内是短诗,百行至两百行,是中长诗,两百行以上是长诗。
杨炼在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杨炼创作总集1978—2015》自序中提到了“小长诗”这个新词。他说,在2012年创始的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投稿论坛上,蜂拥而至的新人新作中,这个词曾令他眼前一亮。在他看来,这个新词不仅是一个文体概念,而且是对他和他们那一代诗人的最佳称谓。因为,一个诗人,写作三十余年,作品再多也是“小”的。但同时,这三十余年,中国和世界,从文革式的冷战加赤贫,到全球化的金钱喧嚣,其沧桑变迁的幅度深度,除“长诗”一词何以命名?因此,一个50后、60后诗人的经历就是一首小长诗。
我觉得“小长诗”这个新词作为文体概念也挺好,正好对应于我所谓“中长诗”。
有抱负的新诗人总希望写出长诗,殊不知,诗性如闪电破空,一闪即逝,既不易预期,也很难捕捉。说到底,长诗通常是短诗的组合,有些化合得差,有些化合得好,如艾略特《荒原》。总体来说,流传至今的史诗或长篇叙事诗的价值除了诗艺而外,多半还需附加上历史价值、社会价值、民族文化传承等因素,否则不足以支撑其地位。当然,诗可以述,但其叙事方式绝对不应等同于小说、散文。
白居易的《长恨歌》一百二十行,在旧诗中可算长诗,但除去标题,总计840个字,还不到一千字。与之相对照,西方与印度等地的大多数史诗虽然篇幅宏大,但甚少可独立成诵的精彩诗章。当年看荷马史诗,找“诗歌”找得我好辛苦。因此,诗艺高下,格局大小,在于抚四海于一瞬的直觉与统摄力,而不在字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