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恩格斯与唯物史观的具体化

2021-12-07 22:24:05
关键词:唯物史观恩格斯马克思

孙 辉

□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研究

晚年恩格斯与唯物史观的具体化

孙 辉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唯物史观只能被视作考察事物的指南或方法,而不是随意裁剪事物的教条或公式。恩格斯在晚年为历史唯物主义作辩护的书信中明确揭示出:要理解唯物史观的本质,应当根据原著,尤其是实际运用唯物史观的原著。以此为基础,作为研究指南的唯物史观,要求:首先深入考察既定社会的实体性内容;其次在坚持经济状况基础性地位的同时考察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最后在具体的考察中把握总的联系,即社会生活的组织原则。

恩格斯;唯物史观;社会现实;《反杜林论》;具体化

晚年恩格斯在为唯物史观作辩护的书信中,不仅批驳了一些对待唯物史观的错误方式,而且一再重申了如何正确把握唯物史观的方法。针对当前唯物史观理解中存在着主观主义—形式主义倾向的问题,重新回顾恩格斯的唯物史观立场,特别是其晚年书信中所强调的理解唯物史观的正确方式,就显得非常必要。本文首先重申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的天然对立,通过对唯物史观基本原则的强调,来标明其“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考察对象的特性。其次,在恩格斯运用唯物史观考察具体事件的原著中,深化认识唯物史观要求深入社会现实的本质特性。最后,在此基础上,将唯物史观的具体化要求概括为三个主要方面:考察既定社会的实体性内容,在坚持经济状况基础性地位的同时考察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以及在具体的考察中把握总的联系,即社会生活的组织原则。

一、坚持批判唯心史观的唯物史观

马克思和恩格斯一起,通过批判黑格尔以后的哲学,既清算了他们从前的哲学信仰,也阐述了新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唯心主义历史观之间的对立。具体来说,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批判意识形态的基础上,阐述了新历史观的基本原则。这个原则按照《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表达方式,可以概括为:“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1]528马克思和恩格斯依据此原则对当时存在的各种意识形态、唯心史观进行批判,并在此基础上初步阐述了自身的唯物史观。这种新的唯物主义的历史考察方法,贯穿马克思和恩格斯之后整个研究过程的始终。然而,恩格斯晚年为维护唯物史观基本原则所写的书信表明:一方面,唯心史观在唯物史观公开阐述以后很久,仍然继续保持自身的影响力;另一方面,要准确把握唯物史观,就必须坚持对唯心史观进行批判,并且坚决避免唯物史观的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理解。

首先,马克思和恩格斯是在批判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基础上,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

这样来阐述唯物史观,并不纯粹出于叙述策略的考虑,而主要是由于唯物史观和唯心史观是两种本质上不同且又相互对立的历史观。马克思和恩格斯通常用德国的唯心主义来代指德国的意识形态,也就是说,唯心主义与意识形态指的是同一个东西,至少是在认为思想和概念是世界的本源这方面是如此[1]510。德国的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完成形式是黑格尔的历史观,包括费尔巴哈、鲍威尔和施蒂纳在内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家们的历史观,都是对黑格尔历史观的片面继承。在黑格尔看来,“上帝统治着世界,而‘世界历史’便是上帝的实际行政,便是上帝计划的见诸实行”[2]33-34。上帝就是理性、绝对精神或者意识。费尔巴哈等人只不过是用人的、批判的或利己的意识来代替黑格尔所说的意识而已。如果说唯心史观是从某种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那么唯物史观则恰恰相反,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这种存在论基础上的变革清晰地体现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1]525马克思和恩格斯以此作为新历史观的存在论根基,并通过对唯心史观的原则性批判,对唯物史观作了系统阐述。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唯心史观从此销声匿迹。实际的情况是,唯心史观仍然继续释放自身的影响力,而唯物史观却常常陷入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理解的危险境地。

其次,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被辩证地把握为“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从而表明自身与唯心史观相对立。

这个原则本身就体现为已经由马克思实现存在论基础变革的新辩证法。因为这种辩证法的理论形态,“只是自然界和人类历史中进行的并服从于辩证形式的现实发展的反映”[3]623。就此而言,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的对立,同时也表现为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对立。因此,以辩证法为基础的唯物史观,必然坚决拒斥对自身的非辩证的理解,更不要说对自身的非辩证的具体运用。进一步说,如果不能坚持辩证地理解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那么唯物史观的一些基本观点就会沦为唯心史观借以把握特定时代,乃至一切时代的范畴,唯物史观也就走向自身的反面。一方面,唯物史观既然要求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来理解事物,那么它必然要求考察事物的社会性,亦即产生该事物的既定社会。举例来说,马克思批判政治经济学是从分析商品开始,从商品具有的二因素(使用价值和价值),追溯到生产商品的劳动具有的二重性(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然而,以使用价值为基础的商品生产,同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商品生产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从而商品在后一种情况下能够被称作社会的细胞。因此,同样的商品,因其社会背景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内涵。另一方面,唯物史观既然要求按照事物的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那么它必然要求考察事物的历史性,亦即它的整个生成过程。正因为此,马克思才会深入考察西欧资本主义的起源问题,进而揭示出资本主义灭亡的必然性。因此,按照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来考察事物,就是对事物作辩证的考察,亦即考察事物的社会性和历史性[4]。

最后,恩格斯晚年维护唯物史观的书信表明,唯心史观在唯物史观产生之后并没有消失,唯物史观自身反而常遭到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理解。

在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不得不承担起维护唯物史观基本原则的历史重任。在1890年8月给施密特的信中,恩格斯非常典型地叙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我们的历史观首先是进行研究工作的指南,并不是按照黑格尔学派的方式构造体系的杠杆。”[3]587这句表述既强调了唯物史观的本质特性,亦即研究工作的“指南”,也指出了唯物史观所遭受到的曲解,亦即被理解成唯心主义常用的构造体系的“杠杆”。结合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对唯物史观的共同阐述来看,恩格斯在此处所表达的观点,恰恰证明了他始终坚持和维护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恩格斯之所以要不断地重申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正是由于该原则经常性地遭到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曲解。在这些抽象的理解中,唯物史观被看作是现成的教条、公式,看作是只要将其背熟,就能够满足一切需要的万应灵丹,从而看作是不研究历史的借口。对此种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曾给予过严厉的批评,马克思甚至曾言:“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3]586显然,这里的“马克思主义者”特指那些主观地、形式地,从而必然是歪曲地理解和运用唯物史观的理论研究者。若要进一步追究这种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理解产生的原因,黑格尔曾经充分肯定其积极作用,但对其持续进行批判性超越的知性思维方式就会浮现出来。知性思维方式只能够提供关于内容的目录,而内容本身它是既不会想到也没有能力提供的[5]40。在批判性地超越知性思维方式方面,马克思与黑格尔的立场是一致的。由此可见,唯物史观在同唯心史观进行斗争的同时,还要避免自身被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理解,亦即批判性地超越知性的思维方式。这是一项长期的历史任务。推动完成这两项任务,是正确把握唯物史观基本原则的必然要求。

二、在唯物史观的实际运用中把握其本质

恩格斯晚年一再强调唯物史观的方法论特性,指出理解唯物史观的理论并非是研究的结束,而是实际研究工作的起始。卢卡奇也曾强调:“马克思主义问题中的正统仅仅是指方法。”[6]49然而,纯粹作为研究方法的唯物史观,与按照唯物史观对事物进行实际考察,这两者之间毕竟存在着本质的区别。在如何准确把握唯物史观的问题上,恩格斯认为,为避免将唯物史观抽象化,应当根据原著,特别是运用唯物史观来考察实际问题的原著来把握唯物史观。按照恩格斯书信的提示,本部分将以《反杜林论》中“道德与法”和“暴力论”两个部分为例,试图通过对这两个部分的分析,在唯物史观经典的、具体的运用中把握其本质。

第一,针对是否存在永恒真理的问题,恩格斯在具体地考察了人的思维和人的认识的基础上,并且只是按照这种具体考察的结果,才给出自己的回答。这个答案现在已经广泛地为人们所熟知:“真理和谬误,正如一切在两极对立中运动的逻辑范畴一样,只是在非常有限的领域内才具有绝对的意义。”[7]96但是,比直接的答案更为重要的是探求答案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恰恰是恩格斯与马克思更为重视的。

第二,针对是否存在普遍适用的平等观念的问题,恩格斯同样认为,一定的时代中的一定阶级,有着一定的平等要求。这种“一定性”显然是不能由任何普遍的平等观念所替代。在这里,恩格斯首先批判了杜林的意识形态方法,即先从所要研究的对象中找出对象的概念,然后用这些概念来衡量对象。比如杜林在研究社会平等时,就从两个人的平等开始论述,因为社会至少要由两个人来组成。很显然,只存在两个人的社会,只不过是一种虚幻的想象。相反,恩格斯则考察了不同历史阶段中平等要求的具体含义,并且指出不同的平等要求归根结底要随着经济状况而变化。在原始公社时期,平等至多只是公社成员之间的平等;在古希腊、罗马时期,平等只限于公民之间的平等;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平等仅仅局限于政治生活领域。按照恩格斯的观点,平等的观念,无论以何种形式出现,“本身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这一观念的形成,需要一定的历史条件,而这种历史条件本身又以长期的以往的历史为前提”[7]113。

第三,针对自由与必然之间的关系问题,恩格斯在重申自由是对必然的认识之后,进一步强调了自由的实现要以生产力的发展为基础。自由与必然的问题并不纯粹是认识的问题,而主要是实践的问题。“自由就在于根据对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自然;因此它必然是历史发展的产物。”[7]120人们在自身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中,不断发展着自己的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所以,自由的实现是一个以物质生产为基础的历史发展过程。这同马克思对自由王国与必然王国之间关系的论述保持一致,即物质生产这一必然王国始终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自由发挥这一真正的自由王国的基础,只有以物质生产为基础,人的本质力量的自由发挥才能繁荣起来[8]929。将物质生产能力的发展作为真正的自由得以实现的基础,是唯物史观的一个基本观点,否则,自由就只能被把握为纯粹意识的自由。

第四,针对是政治因素还是经济因素在历史进程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问题,恩格斯不仅批驳了杜林认为政治因素或暴力因素起决定性作用的看法,而且从暴力的经济基础、军事发展史和经济因素与政治因素的相互作用三个方面,揭示了经济因素归根结底的决定性作用,以及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按照唯物史观的方法进行考察,不仅统治关系的建立要以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为前提,而且暴力所使用的武器也会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变化,并反过来影响军事的作战方式、组织和制度形式。更为重要的是,恩格斯通过对统治关系和奴役关系的历史考察,即考察既定社会中这种关系的产生情况,揭示出经济状况从根本上决定政治统治,但政治统治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却可以按照顺应或违背经济发展规律这两种方式来进行。尽管存在着政治因素,当然也包括文化、社会等因素对经济因素的反作用,但是,“经济发展总是毫无例外地和无情地为自己开辟道路”[7]191。在这些相互作用的多重因素中,经济因素始终作为基础起作用,但不能被看作是唯一的、始终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将经济因素的基础性作用与决定性作用相混淆,或者认为某种特定因素始终起决定性作用,都不符合唯物史观的基本要求。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的一些结论虽然已经广为人知,但这里的考察并不是要重申这些结论的正确性,而是要强调恩格斯得出这些结论的探索过程,也就是强调要在唯物史观的实际运用中把握这种研究方法的基本原则。但是,既然唯物史观要求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来理解事物,那么唯物史观的具体运用就不可能存在固定不变的模式,否则,对事物的考察就并不比解一个一次方程式困难。因此,这里的探讨更为重要的是要从唯物史观的实际运用中获得一些关键性的启示。

三、唯物史观作为研究指南的现实要求

唯物史观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乃至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创始者卢卡奇那里,其本质都是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及其产生情况理解事物的指南。唯物史观的这种要求,同样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的主要原则。毛泽东曾在反对主观主义的过程中强调:“不应当把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当成死的教条。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要能够精通它、应用它,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9]815此一观点与恩格斯和卢卡奇分别将唯物史观表述为“指南”“方法”具有相同的理论旨向,即理论应当与具体实际相结合。唯物史观作为研究指南,其内在要求就是在一定的实体性内容中实现自身的具体化。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正是唯物史观具体化的现实体现。对理论的精通,显然是要避免对理论的形式主义理解,而应用作为精通的目的,则是在强调实践是把握理论的根本旨归。因此,理解唯物史观,必然要将作为理论的唯物史观与其具体运用结合起来。这正如恩格斯所提示的,要按照原著,特别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实际运用唯物史观的原著来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虽然根据唯物史观的本质,考察不同的对象不可能具有完全相同的模式,但我们仍然可以在唯物史观的具体运用中发现一些一般性的、原则性的启示。

第一,作为研究指南的唯物史观,要求深入考察既定社会的实体性内容。

唯物史观与唯心史观的本质区别,正是在于前者从现实的人及其活动出发来考察历史,而现实的人必定是处于一定发展阶段的一定社会中的个人。相反,唯心史观由于是从意识出发,因而这种历史观就非常擅长于为人类提供具有普遍意义的发展公式。因此,唯物史观要避免沦为抽象的教条,就必然要求以既定的社会作为自身的前提。进一步说,按照唯物史观对既定社会进行考察所得出的结果,其有效性也必然要以该社会为限。查苏利奇曾请教马克思关于俄国发展道路的问题,而马克思虽然非常审慎地对俄国的具体状况进行了考察,但最后也只是给查苏利奇一个具有开放性的回答,即俄国是否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要取决于俄国所处的历史环境。除此之外,马克思同时强调了这个事实,即《资本论》中关于资本主义生产起源的论述,其历史必然性“明确地限制在西欧各国的范围内”[10]589。因此,一以贯之地将唯物史观视作考察事物的指南,必然要求对那些认为这种考察结果具有绝对普遍性的观点加以拒绝。正是在此意义上,卢卡奇才会认为,所谓马克思主义的正统恰恰是指马克思主义的方法,亦即辩证法[6]48-49。如此一来,马克思按此方法对其时代问题进行探讨的部分结论,尽管可以被证明是不合时宜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按此方法对现时代的问题进行现实性地考察。进一步说,辩证法内在所要求的,正就是不断地按照不同时代的社会的真实面目来考察时代问题。

以既定社会作为理论研究的前提,同时要求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深入研究该社会的实体性内容。作为既定社会,它可以是19世纪的英国,也可以是20世纪的美国,当然也可以是21世纪的中国。作为当代中国社会的马克思主义者,理应将理论研究的中心聚焦于理解中国的社会现实。但是,唯物史观基础上的理解现实,从根本上拒绝将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研究成果直接套用于当前中国的实体性内容,更不要说那些以西方社会为研究对象的其他理论成果。这样的直接套用,明显是非辩证的,或者是形式主义的。进一步说,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主张的唯物史观研究,主要并不是研究唯物史观的理论内容,亦即唯物史观是如何可能的(虽然这一工作同样不可或缺),而是要按照唯物史观辩证的、具体化的要求,深入研究特定的社会现实。雷蒙·阿隆正是在这一点上严肃批判了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他们仅仅是在研究马克思主义是如何可能的这类问题,而没有像马克思和恩格斯等人那样,注重考查特定社会的实体性内容[11]98。

第二,作为研究指南的唯物史观,要求在坚持经济状况基础性地位的同时,考察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

具体说来,经济因素起归根结底的基础性地位,并不意味着经济因素在任何一个社会的任何一个特殊时代都起决定性作用。这一点在马克思对卡·海因岑错误观点的回应中非常明确地表现出来。海因岑认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揭示出的规律,即物质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仅仅适用于资本主义社会,而不适用于一切前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的回应是,尽管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中政治或宗教起主要作用,但是物质生产仍然始终作为基础在起作用;而且物质生产方式的具体状况也决定着为何是政治、宗教或物质利益能够起主要作用[10]100。马克思在此肯定了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方面,虽然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物质利益起主要作用,但在历史上的不同阶段,政治或宗教也曾经起过相似的主要作用。至于是何种因素起主要作用,其答案也要到具体的物质生产状况中寻找;另一方面,那种将资本主义社会物质利益起主要作用的特性普遍化、永恒化,继而将唯物史观中经济状况具有基础性地位的基本原则抽象化、片面化的观点,最终必然会导致时代的错乱。

从社会发展的动力角度看,以经济为基础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因素的相互作用,共同推动特定社会的发展进程。然而在这些积累下来的动力因素中,还有另一种传统的因素在起作用,这就是各民族独特的民族精神。民族精神,虽然不像其他因素那样具体、可感知,但它之所以能够成为民族精神,正是由于“现实的国家在它的一切特殊事务中——它的战争、制度等等中,都被这个‘民族精神’所鼓舞”[2]46。因此,对于拥有悠久历史传统的民族而言,其社会发展必然要受民族精神的塑造,从而使其经济、政治、文化等因素具有该民族独特的性质。正如马克思所描述的那样,人们是在自己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自己的历史,而在这些条件中,不仅有既定的经济、政治等因素,而且还包括在悠久历史中形成并传承下来的民族精神。各民族所具有的特殊的民族精神,共同构成黑格尔所说的世界精神的发展过程。

第三,作为研究指南的唯物史观,要求在具体的考察中把握总的联系,即社会生活的组织原则。

既然唯物史观要求理论研究要切中社会现实,而现实意味着实存与本质的统一,以及展开过程中的必然性,那么理论研究就既不能停留于抽象的理论公式,也不能停留于单纯的实存即事实,而是应当深入到社会的本质性向度。特定社会的本质性向度就在于该社会的组织原则,例如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组织原则的资本原则。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曾经论述过把握社会组织原则的方法,即以实在主体为前提的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一方面,社会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是多种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要把握既定社会,就必然要求在思维中把握这些从整体中分解出来的不同要素,使其重新综合为整体而获得具体的再现。另一方面,这种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必然要以既定的社会作为前提。因为,实在主体,即社会,“仍然是在头脑之外保持着它的独立性;只要这个头脑还仅仅是思辨地、理论地活动着”[12]25-26。与马克思在此处的论述相反,黑格尔将实在主体认作绝对精神,从而陷入精神自我活动的幻觉。黑格尔虽然史无前例地将社会现实纳入哲学的研究范围,但社会现实只是作为从属于精神的存在物。海德格尔对此曾公正地评价道:“黑格尔的立足点和原则非同寻常之丰硕及其同时彻头彻尾的枯燥乏味——这种情况不再会发生也不再可能发生。”[13]49

根据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学习唯物史观的理论仅仅意味着一种开始,更重要的是唯物史观的具体化应用。习近平总书记在强调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的学习时指出:“学习的目的,就是更好认识国情,更好认识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大势,更好认识历史发展规律,更加能动地推进各项工作。”[14]这与毛泽东强调的“精通的目的全在于应用”,与恩格斯强调的唯物史观是“研究历史的指南”,意思完全相同。但是,如若理论的性质被主观主义—形式主义的歪曲,那么这种由歪曲的理论所指导的应用必然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危害。所以,必须要到马克思和恩格斯运用唯物史观考察具体事件的著作中学习唯物史观,必须要根据唯物史观的基本原则来把握唯物史观的本质特性。在唯物史观的具体化应用中,就必须考察既定社会的实体性内容,坚持经济状况基础性地位前提下多重因素的相互作用,坚持在具体的考察中把握社会生活的组织原则。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黑格尔.历史哲学[M].王造时,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吴晓明.唯物史观的阐释原则及其具体化运用[J].中国社会科学,2019(10).

[5]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上册[M].贺麟,王玖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2.

[6]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M].杜章智,任立,燕宏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9]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1]雷蒙·阿隆.想象的马克思主义[M].姜志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1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3]海德格尔.黑格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8:49.

[14]习近平.坚持历史唯物主义 不断开辟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新境界[J].求是,2020(2).

Engels in His Later Years and Reifica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SUN Hui

(School of Marxism,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2, Anhui)

Historical materialism can only be regarded as a guide or method to examine things, rather than a dogma or formula to cut things out at will. In his letters defending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n his later years, Engels clearly revealed that in order to understand the essence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we should build on the original work, especially the original work which actually applied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Based on this, the historical materialism as a research guide requires that the substantive content of the given society should be thoroughly investigated. While insisting on the basic status of economic situation, the interaction of multiple factors should be investigated. Finally, in the specific investigation, one should grasp the overall connection, that is, the organizational principle of social life.

Engels; historical materialism; social reality;; reification

B03

A

2096-9333(2021)04-0085-06

2021-03-29

孙辉(1990- ),男,安徽亳州人,安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哲学博士,研究方向:历史唯物主义。

10.14096/j.cnki.cn34-1333/c.2021.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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