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治疗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常见并发症研究进展∗

王 坤，郭思佳，封继宏，孙增涛

1 天津中医药大学，天津301617；2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简称慢阻肺，是一种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常见病，具有气流受限不完全可逆、进行性发展、可预防等特征［1］。多系统并发症的出现可直接导致该病高病死率，严重影响患者生命质量，带来了巨大的经济负担［2］。中医学无慢阻肺病名记载，根据其临床表现，多将COPD归属于祖国医学“肺胀”“咳嗽”“喘病”等范畴［3］。近年来，中医在COPD并发症治疗中应用广泛。本文就常见COPD并发症的中医治疗展开论述。

1 肺动脉高压

肺动脉高压指肺动脉静息状态下收缩压＞30 mmHg（1 mmHg≈0.1333 kPa），舒张压＞15 mmHg，平均压＞20 mmHg 或运动状态平均压＞30 mmHg 的一种血流动力学和病理生理状态，其病理变化包括肺血管收缩与重构、肺血管平滑肌和内皮细胞的异常增殖、原位血栓形成等，可导致右心衰竭。中医无肺动脉高压记载，但诸多医家认为COPD 并发的肺动脉高压属中医“肺胀”范畴。COPD 患者久病气虚无力则气行不畅而血瘀，同时津液不行则凝聚成痰，因此治疗应从气、血、痰3 方面着手。何绿苑等［4］认为该病痰浊水饮与血瘀互为影响，因此用保肺汤治疗发现PaO2和PASP 均改善。钟广伟等［5］以益气温阳活血化痰方（黄芪30 g，人参20 g，附片9 g，川芎10 g，丹参10 g，法半夏9 g，薤白12 g，白芥子10 g 等）干预，12 周后发现较基础西药治疗后症状、6 min 步行距离、Borg 呼吸困难评分、血浆NO 和ET-1 均改善。赵慧等［6］用血府逐瘀汤加味干预AECOPD 肺动脉高压血瘀证患者，发现患者平均肺动脉压、血浆纤维蛋白原、D-二聚体、氧合指数等均改善，且优于常规西药治疗组。除了中药方剂的运用，中成药注射液也广泛应用于COPD并发的肺动脉高压。程燕雯［7］用疏血通注射液联合对症西药治疗痰瘀阻肺型COPD 并发肺动脉高压患者，发现可改善患者心、肺功能，降低肺动脉高压。赵东芳［8］采用川芎嗪注射液联合红景天注射液干预COPD 肺动脉高压患者，发现观察组（对症治疗加中成药制剂）症状积分、肺功能、肺动脉压、6 min 步行距离的改善优于对照组（对症治疗加口服阿托伐他汀钙片）。王彬等［9］采用补肺化痰活血中药（太子参、黄精、浙贝母、茯苓、葶苈子、丹参、川芎、水蛭）干预慢阻肺肺动脉高压患者8 周，发现较仅服用COPD 扩气道西药治疗及氧疗的患者，该组患者中医证候评分及肺动脉收缩压均有改善。彭波等［10］将慢阻肺肺动脉高压的中医病机总结为宗气亏虚，凝痰滞瘀，久病入络，提出以麻杏参芪归葶汤为基础方，既能补胸中宗气，还能宣肺止咳平喘，化痰逐瘀通络，肺心同治，标本兼顾。孟强梅等［11］认为COPD 急性加重期病机为肺脾肾虚，痰浊瘀血阻滞肺络，因此自拟宣肺祛瘀通络法（炙麻黄、黄芪、杏仁、党参、丹参、葶苈子、川芎、射干）平均治疗11.2 天，宣肺祛瘀通络组较常规治疗组mPAP 和血流变高黏血症相关指标改善明显。

2 肺源性心脏病

肺源性心脏病，简称肺心病，是由于慢性支气管及肺、胸廓或肺动脉血管慢性病变所致的肺循环阻力增加、肺动脉高压、进而使右心肥厚、扩大，伴或不伴右心功能衰竭的心脏病。同COPD 一样，中医对于肺心病无相关记载，但多数医家认为其属中医“肺胀”“喘证”“咳嗽”“痰饮”“水肿”等范畴，治疗多以肺胀为主。武维屏［12］将肺心病分为“四类九候”辨治，其中痰喘根据类型不同分别予小青龙汤或苓桂术甘汤及麻杏蒌石汤合葶苈大枣泻肺汤；肿喘分别予桑苏桂苓饮、春泽汤、真武汤；悸喘予麦味五参汤、瓜蒌薤白桂枝汤；绀喘予当归芍药散及血府逐瘀汤等。史锁芳［13］认为治疗该病应补益肺肾，临证喜用地黄丸类方及金水六君煎达到“金能生水，水能润金”的目的。赵天柱等［14］认为肺胀病机演变过程始终存在本虚标实两方面，运用益气活血化痰法，除用常见补气方外，加二陈汤加减及川芎、桃仁、红花等活血药。除各医家对于COPD 并发肺心病治疗的经验外，中药制剂应用也较为广泛。麻文菁等［15］用参麦注射液治疗COPD 并发慢性肺心病气阴两虚型，发现参麦注射液可降低患者CAT评分，表明参麦注射液治疗COPD并发慢性肺心病气阴两虚型有良好疗效。王嵘［16］选用丹红注射液治疗气阴两虚型稳定期COPD 并发慢性肺心病，发现丹红注射液配合常规西药治疗能有效改善患者心肺功能及血液指标。苏宏［17］观察疏血通注射液辅助治疗AECOPD 合并慢性肺源性心脏病，10 天后患者临床症状、平均肺动脉压、血气二氧化碳分压、氧分压均改善。陈路军等［18］分析COPD 发展至肺心病阶段的病机为阳虚水泛，痰瘀阻肺，因此选用温氏奔豚汤合丹参饮温阳利水，化痰祛瘀，治疗2 周后较单纯对症支持治疗临床疗效和3 个月内急性发作次数有一定程度改善。付东升［19］予紫河车合右归丸治疗心肾阳虚型COPD 合并肺心病缓解期患者，2 周后临床症状与体征积分、临床疗效、发作频率高于西医基础治疗。朱颖炜等［20］以丹参川芎嗪注射液干预AECOPD并发肺心病患者，发现患者SAA、BNP指标较常规治疗患者下降，提示肺部感染水平和心脏功能均好转。

3 骨质疏松

骨质疏松症是以骨量减少、骨的微细结构退化为特征，骨强度降低，致使骨脆性增加及骨折危险性增加的一种全身性骨骼疾病［21］。肺主气，司呼吸，肾主纳气，主骨生髓，肺金为肾水之母，因此肺胀致使肺气亏虚，肾气不足，久之肾阴肾阳俱虚，骨髓不得充盈强健，故肺胀患者好发骨质疏松，治疗应以补肾药物为主［22-23］。何浩森等［24］发现补肾宣肺汤配合西医基础补钙和鲑鱼降钙素可改善COPD 合并骨质疏松患者骨痛程度、骨密度、血钙等。蔡亚君［25］用清肺补肾壮骨方配合西医治疗COPD 合并骨质疏松症，患者HOP/Cr、ALP、BGP、BMD及肺功能指标均改善。孙群等［26］以健脾补肾法用金匮肾气丸加四君子汤加减治疗COPD 并发骨质疏松，疗效良好。沈明霞［27］以麻杏石甘汤加减联合脏腑点穴法（天枢、中脘、气海、关元，每日1 次）治疗AECOPD 合并骨质疏松症，治疗10 天后随访3个月，发现患者咳嗽、气短、咳嗽、喘气等症状及肺功能、6 min步行试验、MRC呼吸困难评分较口服氨茶碱片+头孢呋辛片及西医基础治疗改善明显，骨密度、血清I型前胶原氨基酸前肽和I型胶原羧基端肽β特殊序列表达水平均上升，表明该方案可改善患者呼吸功能，提高骨密度，上述改变可能与血清I 型前胶原氨基酸前肽和I 型胶原羧基端肽β特殊序列表达水平上升有关。

4 代谢综合征

代谢综合征（metabolic syndrome，MS）是一组包括肥胖、高血糖、血脂异常及高血压等临床症候群，这些危险因素在代谢方面相互关联并组合发病。现代医家根据其症候将MS 归为中医“肥满”“胁痛”“消渴”“眩晕”“头痛”等范畴。COPD 严重影响肺脏调畅气机能力，致三焦气化失常，导致体内气血津液运化失常，浊、痰、瘀等病理产物凝聚而成。体内营养物质不得运化，浊蕴脉道，致使血液稠黏成瘀，致津液代谢缓慢，聚而成痰。此外，也有医家认为脏腑功能失常，气血运行障碍，病理产物蕴积形成“毒邪”是该病的致病因素。赵俊坡［28］用健脾利湿方（黄芪25 g，白术20 g，泽泻、茯苓各15 g，丹参12 g，大黄6 g，荷叶15 g，甘草6 g）结合常规西药治疗MS，发现患者血压、BMI、TG、TC、HDL-C、LDL-C、SOD、MDA、GSH、IL-6、TNF-α、hs-CRP均改善，表明健脾利湿方在抗氧化、抗炎机制方面效果良好。刘洪双等［29］基础治疗配合黄连温胆汤（黄连10 g，姜半夏15 g，陈皮15 g，竹茹20 g，茯苓15 g，葛根15 g，决明子30 g，黄芪30 g，丹参15 g，甘草10 g）加减治疗MS 痰湿蕴结证，发现患者中医症候总积分、三酰甘油、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血糖、HOMA-IR 等优于单纯基础治疗。佘卫吉等［30］用参柴化浊汤与辛伐他汀联合治疗MS 较单独使用辛伐他汀在改善胰岛素敏感指数、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方面优于对照组，总胆固醇、收缩压、体质量指数、空腹血糖、三酰甘油、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水平血浆黏度、全血高切黏度、全血低切黏度及纤维蛋白原水平低于对照组，说明参柴化浊汤联合辛伐他汀治疗MS 疗效良好。蒋毅等［31］发现睾酮联合血府逐瘀片可改善MS 患者糖脂代谢，降低胰岛素抵抗，减轻患者慢性炎症状态。

5 抑郁症

抑郁症的主要临床特征是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据统计，2017 年全球抑郁症患者数量达3.22 亿，患病率为4.4%［32］。究其临床表现可将抑郁症与脏燥、癫病、百合病、郁证相联系。COPD 患者肺脏受损，气机不畅，肝气不畅，肝失疏泄，则情志不舒。子盗母气，肺病伤脾，脾在志为思，思虑日久则气结，郁闷自卑，同时脾伤则水谷无法正常运化，一则气血亏虚，四肢肌肉不得濡养，因此乏力少动，少气懒言，二则因心主神明，脾胃运化之气血不足输布于心，则心神不固，夜不得寐。心在志为喜，心气不足，则患者不觉喜乐，悲观失望，情绪低落。因此治疗多从肺、肝、脾、心入手。韩健等［33］采用温润辛金培脾颗粒（生黄芪300 g，桂枝180 g，茯苓150 g，炒白术180 g，干姜150 g，紫菀120 g，白芍180 g，五味子90 g，生甘草90 g 等）治疗COPD焦虑抑郁患者，6周后患者呼吸困难量表、COPD 相关生活质量评分、圣乔治呼吸问卷、汉密顿焦虑量表、汉密顿抑郁量表评分降低，肺功能指标改善。章程等［34］选用柴胡龙骨牡蛎汤加减治疗稳定期COPD 伴焦虑抑郁障碍患者，在SAS、SDS 及失眠、心慌心悸、气短胸闷等临床症状改善方面较单纯黛力新效果明显。徐未方等［35］应用西医基础治疗+养心固本汤治疗慢阻肺合并抑郁焦虑状态，45 天后患者SAS、SDS、CAT 等评分及6 min 步行距离有不同程度改善。董凤霞等［36］采用随机双盲多中心安慰剂平行对照研究方法，应用疏肝解郁胶囊治疗COPD 伴抑郁患者，1 个疗程后显示总有效率为67.5%，优于安慰剂组的28.5%。郑加辉等［37］应用基础加舒血宁注射液治疗COPD 伴抑郁障碍患者，15 天后患者肺功能指标、MoCA 评分HAMD 和CAT 评分明显改善。陈素珍等［38］以加味补肺汤治疗COPD 伴抑郁患者，治疗后发现患者汉密尔顿焦虑量表和抑郁量表、TNF-α、IL-6、IgM、IgG、IgA 及中医症候积分等指标改善明显。陈韫炜［39］用自拟解郁活血汤（柴胡、白芍、广郁金、川芎、枳壳、桔梗、炙甘草、桃仁、红花）治疗COPD 伴焦虑抑郁患者，6 周后患者哈密尔顿焦虑量表积分下降明显，提示解郁活血汤能显著改善COPD 伴焦虑患者的抑郁状态，提高其生活质量。刘晓晨等［40］采用基础治疗联合益气养心安神汤（党参、沙参、丹参、五味子、茯苓、白芍）治疗COPD 稳定期伴抑郁患者，1月后患者中医症状评分，汉密尔顿抑郁量表，医院焦虑抑郁情绪测量表评分及肺功能均改善，且优于单纯西医基础治疗。

总之，COPD 最常见并发症的中医治疗主要以中医汤剂治疗为主，中医外治法对COPD 常见并发症及少见并发症的治疗仍需要更多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