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黎 明
(湖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夸美纽斯在西方教育思想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人们对他的教育思想展开了广泛的研究,主要涉及教育目的、普及教育、班级授课制、教育管理、自然教育思想、教学原则、泛智教育、学校教育制度等,但对他的人学思想及其与教育学的内在关联研究很少。本文力图从学理上研究他的人学思想,揭示其人学思想的教育学意蕴。
“人是上帝的形象”这一观点构成了夸美纽斯论述人的力量、价值的逻辑起点。他认为,人的力量是巨大的,能够获得一种关于万物的知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是上帝的造物,是上帝的形象。“一个形象,假如它是准确的,它就必须重视它的原型的轮廓,否则它就不成其为一个形象了”[1]14。由于全知是上帝的主要特征,因此作为上帝形象的人也是有“全知”的特性。作为上帝的作品,人的心灵是澄清的,能够反映一切事物的形象。尽管我们的脑子很小,但上帝能够使它接受千千万万的影像,包括以往所曾看过、听过或读过的事物的影像,也包括现在我们每天在看、在听、在读或在经验的新事情,能够把每天增加的东西储存起来。“这里所表现的上帝的智慧与力量真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啊”[1]18!人与其他动物不同之处,在于人是高贵的、崇高的,能够接受教育,这充分显示了人的动物性与上帝的优越性是相契合的。“人的灵魂,由于受了上帝的灵感,它是来自上帝,应与上帝同在并要上升到上帝那里去”[2]18。夸美纽斯认为,人要具备上帝的形象,就得像上帝的原型一般完美。首先,应熟悉万物,钻研万物的知识,只要在自然的领导下,就可以实现这一点。许多人通过自我教育,或者以橡树和山毛榉为师,获得了很大进步,这种进步比受过导师的令人厌倦的教导的人的进步还要大。人的心灵能够接受各种各样的种子,只要园丁拥有信心和勤劳,就能在同一座园地种植蔬菜、花木和各色香草。“种类愈多,眼睛看去便愈多,鼻子嗅去便愈芳香,心里愈觉得爽快”[1]16。其次,人应该具备管理万物和自己的能力。人要主宰万物,有管理万物的能力,就必须利用万物,实现正当的目的,与其他造物相比,人更应具有高贵、正直、庄严的品质,唯有如此,才能使自己的天赋、尊严得以保持。人必须能够自由地管理万物、役使一切,不要成为其他造物的奴隶,也不要成为自己血肉的奴隶,人还应善于管理自己和别人的内外举止和行为。再次,人使自己归于上帝。因为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造出来的,因而人应该归于上帝。夸美纽斯引用道德哲学家柏拉图、西塞罗等人的论述加以证明。柏拉图说:“上帝是至高的善,高于一切存在,高于自然;一切造物都趋向于他。”[1]20西塞罗讲过:“我们若是适当地尊拜产生我们的上帝,我们就可以得赦。我们只当知道上帝,只当跟随上帝。由于这副虔信的链条,我们得以与上帝相结合,宗教便是由于这一事实而得名。”[1]21总之,人是上帝所造,上帝赋予人钻研万物、知晓万物的力量,人必须成为上帝的形象,能够管束万物和自身,最后归于上帝。
在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教育家坚持以人为本,对人的尊严、价值和创造力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形成了人文主义传统。夸美纽斯继承了这个传统,把“人是造物中最崇高、最美好、最完善的”作为《大教学论》的标题,充分肯定了人的崇高、美好和完善,彰显了人的力量、尊严和价值。他进一步论证了人的力量和价值。首先,人的心灵的力量是巨大的,人心的能量是无限的。尽管人的身体、声音、视角要受到各种限制,但是,人的心理就不受限制,无论天内还是天外,都无法找出一个界限。“具体来说,人的心理对较近的事物和遥远的事物都能攫取,不论是空间上或时间上的遥远,它都可以到达。它能够克服困难,发现隐匿,揭穿遮掩,疲精劳神于考究奇秘难究的事物”[1]14。这表明,人心的力量是没有限度和边界的,这种力量主要来自于人的内部而不是外部。因此,我们不需要把外面的东西给予人,只需揭开和揭露那蕴藏在人身内固有的东西,加以重视就够了。其次,充分肯定人的意义。尽管人的天赋才能是上帝赋予的,人是上帝的形象和缩影,“然而,我们毕竟是人”[2]365。人的意义不仅体现在能改造物质世界,而且还体现在改造人的主观世界,前者是来自人对农田、菜园、葡萄园的改良和某种艺术的改进,后者意味着人能够完善人的天赋才能,提升自己的心灵世界。再次,儿童是无价之宝——上帝的灵魂。夸美纽斯对人的力量和价值充分肯定,反映在儿童身上,就是把儿童看成是无价之宝,对于上帝而言,儿童是他的儿女和灵魂。夸美纽斯指出:“上帝旨在证明他对我们的爱,称我们是他的儿女,除此之外,好像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名称来称赞我们。”[2]12对于父母而言,儿童比金、银、珍珠和珠宝还珍贵,这是因为:“(1)金、银、财宝是无生命的,而儿童是上帝生气勃勃的形象;(2)金、银是流行的和暂时的东西,而儿童是一种永远不灭的遗产;(3)儿童们给予我们的就像一面镜子,在它里面我们就可以注视谦虚、有礼、亲切、和谐以及其他基督徒的品德。……因为按照上帝的意志是应把儿童交给我们以代替其他教师,我们认为它是负有给予最勤勉的照顾之义务的”[2]15-17。
在夸美纽斯的视野中,人是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产物。首先,他论述了人的理性的作用和意义。他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人是理性的动物”的思想,也认为理性是人之为人的标志。“所谓真正的人就是:(1)一个理性的生物;(2)一个为一切生物之主并为自己之主的生物;(3)一个为造物主所爱的生物。假如学校能够培养心性聪明、行为谨慎、精神虔敬的人,事情便会这样”[1]40-41。这段话告诉我们,前两点“心性聪明”“行为谨慎”关系到人是理性的生物,他们构成了“真正的人”,最后一点“精神虔敬”关注到人是上帝的形象。尽管人的生活由植物生活、动物生活和智性生活所组成,但人最本质、最高级的生活是智性生活。理性在钻研事物、发展能力、接受教育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和价值。他指出一个七岁的男孩之所以能正确回答一个哲学上的问题,其理由是“理性的光亮就是对万物的一个充分的标准和度量”[1]15。作为一个理性的动物,他不仅要知道世界万物的名字,还要知道世界的构造及各种事物运行的潜力和时间、年岁的运行与星辰的位置、生物的个性和野兽的凶猛。也就是说,他要探究万事万物,知道一切隐藏或明显的事的始末,知晓万物的性质,只有这种人才配称为“理性的生物”。人类作为理性的动物,他能够独立思考,由自己的才智引领自己的行动与发展,他不仅能阅读别人的思想见解,而且能亲自钻研事物的根源,获得一种良好的习惯——既真正理解又真能利用所学的东西。人的这种“理性”恰恰是接受教育的基础,人要成为理性的人,而不是成为物理性的兽类,就必须接受教育,人接受的教育愈多,就愈能胜过别人。
其次,他论述了感性的作用和意义。在夸美纽斯看来,尽管“人是理性的动物”,但并不排斥人的感性的作用和价值,因为人的智性活动与感性密切相关。事物是先存在于感觉中,然后才存在于心灵中,所以,智性所用的一切思想材料无不来源于感觉,它是以内在的感觉进行思想的。夸美纽斯把感官比作密使和间谍,凭借感官的帮助,灵魂就可以支配身外的万物。感官总能以某种方式接受表达和留住一切现象,世上的各种事物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逃避感官的注意。他坚信有形的宇宙当中的一切都能被看见、听见、嗅到、尝到或触到,它们的类别与性质都是能被人辨认的,因此人能够依赖于感性和理性,可以认识宇宙中的一切事物。
夸美纽斯把人的心理比作一颗“种子”,认为人心这颗“种子”,能够依赖自身内部的力量发芽、开花和结果,为后来的成长、发展奠定了基础。人的后天的形成和发展的动力根源于人的内部,而不是外部。教育者所要做的事情是揭开和揭露蕴涵在身内固有的东西,并重视个体的个别因素,这显然是一种内发论的学说。其次,认为人心是思想的工场,可以比作接受印痕的“蜡”,对它的合理性,夸美纽斯作了论证。因为蜡能变成各种形状,能依照任何方式再三加以铸范。人脑也像蜡一样,能接受外物在脑中留下的印象,接纳任何事物。由于儿童时代的脑很湿润、温柔,因而更适合对外来影响的接受。“这个比方对于思想与知识的真正性质作出了一个非凡的解释。凡是在我的视官、听官、嗅官、味官上留下印象的东西,对我的关系便如一颗图章似的,靠着它,物件的影像就可以印入我的脑际。……它总能在某种方式之下接受一切印象,表达一切印象,留住一切印象”[1]17。这种把人心比作“蜡”是有真理的成分的,旨在进一步阐释人心力量的巨大,能够接受、表达和留住一切影像。再次,人心是一张白板,这个思想源于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最早把人比作一张白板,在它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又什么都能写上。书法家、画家与教师在这个问题上存在差异,一个懂得书画艺术的书法家或画家,能够随心所欲地在白纸上写出或画出自己想要写或要画的内容,不过,他要受到空间的限制;而一个懂得教育艺术的教师则不同,他不仅善于把一切事物刻画在人心上,而且能够不断书写和雕镂,不会有止境,因为人心的能量是巨大的、没有限制的。总之,无论人心是“种子”还是“蜡”,抑或是“白板”,尽管比喻不同,但都蕴含着一种学说:人心的力量是巨大的,它能感受、表达、留住宇宙中的一切事物,永无止境地书写和雕镂一切事物。这种力量来自于人的内部。
夸美纽斯很欣赏古罗马教育家西塞罗所说的:“德行的种子业已种在我们的心性里面,假如它们能够得到发展,自然本身就会领导我们去过一种幸福的生活。”[1]18他认为这段话的真实性可以用两个论题来论证:①人人喜爱和谐;②人的本身里外都只是一种和谐[1]19。就前者而言,每个人都爱和谐,渴求和谐。因为部分与颜色比例是令人喜悦的原因,每个人都喜欢一个长的美好的人、一匹精致的马、一张美丽的相片。因为和谐的声音会生出一种悦耳的调和,人们喜欢音乐。大自然生气的增加,是因为一切和谐的生物全都合乎自然。就后者而言,因为我们自己身上都有和谐的根柢,因而,人的身心两方面无不彰显出和谐的特性。因为世界本身的构成是和谐的,就像一座由许多转轮与铃子巧妙组合的大钟,各个部分相互依靠,从而使它的转动持续与和谐。人的身心也是和谐统一的,人的心灵是一切生命与动作的根源,其他器官的运动和能量都是从它这里获得的。
在夸美纽斯的视野中,人的自然本性既是指人与生俱来的原始状态,又指人的形成和发展的倾向性。人对事实的领悟适合于自然的,人的生存是遵循道德规律的,人的行为合于爱上帝的。这三种原则的根柢深植于自身,如同树根深植在树下的泥土一样。这种人的自然本性观的独特性体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首先,它是“种子”论的反映。夸美纽斯把人的心理比作“种子”,认为人生来就是有博学、德行和虔敬的种子,因而人的发展是一种内源性的发展,而不是外铄的发展。发展的动力根植于人的内部,而不是人的外部。我们只需要揭开和揭露隐藏在人体内固有的东西,并重视每个个别的因素就够了,而不必从外部把什么东西给一个人。这就是说,人性蕴含有人的主体性,也蕴含有发展的可能性。
其次,它遵循“万物秩序”。夸美纽斯把“秩序”理解为“事物的灵魂”“普遍的法则”,是它导致了万物井然有序和稳定。万事万物只要遵循“自然的秩序”,就能发挥其正常的功能。人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除了遵循万事万物“自然的秩序”外,还必须遵循人本身的规律和秩序,夸美纽斯把后者称为“次第”,一种人的发展的原始倾向性,它包括人的年龄、心理和能力发展的倾向性。教育的有效性,取决于对它这种“次第”的观察和遵循。
最后,它体现了和谐统一性。在万物的秩序的支配力作用下,人的身和心都处于和谐的状态下,犹如大钟各部分和谐运作一样。人的心理也是一个和谐的整体,其中意志、欲望、情爱等因素也是相互制约、相互依赖,因而使人的身心呈现出和谐融合的景象。
根据夸美纽斯的人学思想——人的自然本性,教育者应实施自然教育。自然教育是夸美纽斯整个教育思想的指导思想,像一根红线贯穿在《大教学论》之中,它有着丰富的意蕴,包含着如下的观点:
1.教育应与自然发展的“秩序”相适应、相契合
夸美纽斯认为,教育之所以要与自然发展的“秩序”相适应、相契合,是因为“秩序”是大自然“坚定不移的自然规律”,也是事物的灵魂。万事万物之所以能够井然有序,是因为“秩序”发挥了支配力导致的。作为自然界的构成部分,人的发展和教育,同样离不开对大自然“秩序”的模仿和适应。因为教育艺术的主导原则来源于“秩序”,是从自然界借鉴而来的,一旦这个原则为教育者所掌握,教育艺术的进行就会变得容易和自然。教育的艺术若不模仿自然,教育就难以获得实效。为此,他要求教育者把自然作为自己的向导,小心地注视自然的作用,要模仿它们,因为教育工作在自然的领导下是不可能迷途的。万物的严谨秩序既是教育工作应遵循的向导,也是改革学校的基础。他建构了“教育类比自然”的模式,其架构是:法则-模仿-偏差-纠正,他根据这一模式论证了所有的教育原则,即教与学的便易性原则、教与学的彻底性原则、教学的简明性与迅速原则等。
2.教育应根据儿童的自然本性和自然倾向进行
夸美纽斯认为,教师是自然本性的追随者,而不是自然本性的支配者,因而他是自然的仆人,而非自然的主人;他的使命是培植儿童的本性,而不是对他进行改变;当他发现自己的教育不符合儿童天性时,就决不能强迫学生去学习。如果学生没有违背自己的意愿被迫去学习任何学科,那么,教育就不会导致学生厌恶学习或智力受到抑制的情形。因为每个学生都能顺着自身的天性去发展,不管其身份如何,都会去为上帝与人类服务,由此出发,他确立了一系列教学原则:
首先,教学应根据学生的能力有效指导。如前所述,他把人本身的规律和“秩序”称为“次第”,一种包含人的年龄、心理和能力发展的原始倾向。教育只有与人自身的原始倾向相契合,尤其是与能力发展相契合,才能取得实效。教学的有效性,取决于对能力发展的“次第”的观察和遵循,教师对任何学科的教学,都应该遵循学生的年龄和心理的力量,否则,就应该停止教学。
其次,教师应根据学生的个性差异因材施教。他认为,知识如果与这个或那个学生的心灵和个性不契合,它就是不适合的。因为人心的差异是很大的,犹如植物、树木或动物的差异一样大,因而,这个学生需要用这个方法去应对,那个学生需要用那个方法去应对,同样的方法不能应用于所有的人。对于伶俐的、敏锐的、勤奋的学生而言,教师不必费很大的气力,而对于愚钝的、粗鲁的和粗心的学生而言,教师的耐心、注意和勤奋是必不可少的。
最后,实施兴趣教学。夸美纽斯要求教师应成为学生求知、求学的兴趣和欲望的激发者。在学科内容上,假如在开始教任何新学科的时候,教师必须以引人入胜的方式呈现在学生面前,也可以通过问题教学的方式去激起学生的兴趣,所展现的问题既可以是以前学过的东西,也可以是新的功课,还可以是它与前面学科的关系。“因为,假如我们把学生对于那门学科的无知的情形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他就会满怀热望,要去精通它,要去彻底懂得它”[1]126。在教学方法上,教师的态度应该是温和的,教学方法应是循循善诱的,能用仁慈的情操和言语去教育学生,就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激起学生的兴趣。正是教师的和善,学生才对教师产生好感,宁愿去学校求学而不愿意呆在家里。因此,夸美纽斯强调,我们必须与儿童的自然本性相契合,遵循自然,无论什么样的学生,都要把有趣的内容教给他们,让他们去学习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样我们就不致违背自然而是充当她分娩时的接生婆。作为接生婆,教师引领着学生兴趣的发展,使学生能有兴趣地求知和求学。
和谐教育既是自然教育应追求的目标,也是教育的内在要求。
1.教育目的的和谐
夸美纽斯基于人的心灵的本体和人们被创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强调学问、德行和虔信对于每个人同等重要。智性、意志和记忆构成了心灵要素的三种能力,它们具有不同的功能。智性的本分是观察事物之间的区别;意志体现了一种选择的功能,即选择有益的事物而拒绝无益的事物;记忆是把用过智力与意志的一切事物加以保存,以备后用,它们是同一个心灵的构成要素,是不能拆开的。所以,作为心灵的三种装潢,博学、德性与虔信也是紧密相联的,彼此不能拆开。这三种元素的和谐统一,不仅可以使受教育者更好地获得学问、德行和虔信,还可以使他们获得快乐和幸福,因为它们是“涌出一切最完美的快乐之流的三个源泉”[1]43。在夸美纽斯看来,学问、德行和虔信的种子是天生在儿童身上的,而要把这种可能性变成现实性,则依赖于教育。教育的目的就是促进儿童的学问、德行和虔信的和谐发展,因为人只有受过恰当的教育之后,才能获得学问、德行和虔信的和谐发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而非自然人。
2.教学原则的和谐
教学原则的和谐根源于夸美纽斯教育的总的指导思想——自然适应性原则。这一原则的实质是教育不仅要适应自然界的“秩序”,而且要遵循人本身身心发展的“秩序”。“秩序”体现了一种和谐,它使各种事物巧妙组合、相互配合并和谐运动,它构成了事物的灵魂,也构成了学校得以改良的基础。一切事物之所以能相互配合并和谐相处,是因为它们受到“秩序的万能支配力”影响的结果,有赖于事物的各个“部门”和谐工作。教育的严谨秩序是对自然的借鉴,自然“秩序”的遵守,类比自然的论证,就构成了教与学的方法的“磐石一般的原则”。因此,教学艺术就是遵循自然的“秩序”,巧妙地安排时间、科目和方法。夸美纽斯以自然适应性原则为指导思想,通过教育类比自然的方法,建构了和谐统一的教学原则体系,这个体系包括直观性原则、主动性原则、启发诱导原则、理解性原则、循序渐进原则、理论和实践结合原则和愉悦性原则。它们的建构体现了他的“大教学论”的旨趣,即把一切事物教给一切人们的艺术,既不会使教师感到烦恼,也不会导致学生厌学,而能使教师和学生都拥有最大的快乐。
夸美纽斯认为,感觉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儿童的感性能力,促进学生对知识的有效掌握,感觉对于教学而言十分重要,其理由是:①知识的教学不是从概念到概念,而是通过学生对事物的感知开始的。智慧的开端在于对事物本身的真正知觉,而非仅仅学习事物的名目。只有当学生经过感官领会了事物之时,文字的功用才会实现,给它以进一步的解释。“智慧将经常诉诸观察,从观察中获得想象,喜欢用观察来装饰自己,犹如用图画来装饰宫殿。因为,它是心灵的内在眼睛,那就让它与身体的外部眼睛及其活动和练习的形式一致吧”[2]429!②人的理性、智性的活动离不开感觉。因为事物是先存在于感觉中,然后才存在于心灵中,所以,智性所用的一切思想材料无不来源于感觉,它是以内在的感觉进行思想的。③科学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更多的是依赖于感官的证明,科学对感官知觉的依赖愈多,科学的可靠性就愈增多。所以,我们必须通过实践观察与感知去学得一切事物,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由事物获得一种真正和可靠的知识。④感觉感知的事物最容易被记忆,是记忆最可信托的仆役。
正因为如此,夸美纽斯确立了直观教学原则,并把它视为教学的“金科玉律”,要求教师尽可能把事物呈现在学生感官跟前。如果事物的本身得不到,就可以用它们的模型图像代替或制造范本以供教学之用,具体要贯彻如下要求:首先,教师应调动儿童所有感官参与教学。其次,任何知识的教学都不应该根据书本来进行,而应该实际指正给感官和心智。例如,文学的教授和学习应和事物一道进行,就像酒永远同盛酒的桶一道买进卖出。最后,感觉的练习要持续进行,不能中断,“因为对于意识而言,感觉是科学的向导。所以我们应努力使我们想教给学生的一切,让他们感觉到,使得他们当场能自己直接触摸到物体,使其运动,引起感觉,而感觉又引起意识,这样一来,就不是我们在给学生讲,而是事物的本身在说话”[2]260。
如前所述,夸美纽斯把“人是造物中最崇高、最美好、最完善的”作为《大教学论》第一章的标题,充分肯定了人的崇高、美好和完善,彰显了人的力量、尊严和价值,这就必然要求教育应坚持以人为本,事实上,夸美纽斯也是这样做的。首先,“大教学论”的旨趣就是让教师和学生减少烦恼和痛苦,拥有最大的快乐。对于教师而言,如果不懂得教学的艺术就去履行教学责任,会感到疲惫不堪,既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夸美纽斯亲自去找出教学艺术的原则、方法和目标,而不按照别人的发现、想法、观察、忠告去探索问题。他力图使教师教起来不感到烦恼,而是拥有最大的快乐。对于学生而言,他们学习功课犹如在做游戏和娱乐一样快乐;对于学校而言,学校将成为“富有欢乐和吸引力的宇舍”和充满快乐的场所。总之,作为把一切事物教给一切人的全部艺术,教学艺术能令教师教得轻松、愉悦,令学生学得快乐。其次,教育的目的在于促进学生身心的整体发展——学问、德行和虔信的发展,而教育对促进人的学问、德行和虔信的发展起着巨大的作用。学问、德行和虔信的种子是天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但实际的学问、德行和虔信却没有这样给我们。要使它们从可能性变为现实性,依赖于教育,因为教育可以实现这种转变,“只有受过恰当的教育之后,人才能成为一个人”[1]24。再次,在教育对象上,实施普及教育,让所有的人都能接受“周全的教育”。他要求“不仅有钱有势的人的子女应该进学校,而且一切城镇乡村的男女儿童,不分富贵贫贱,同样都应该进学校”[1]37。教育对于每个人都是必需的,无论是愚蠢的人还是聪明的人,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是如此。因为愚蠢的人接受教育,可以使本性中的愚蠢得以摆脱,聪明人更需要受教育,可以使活泼的心理从事有用的事情,而不是去从事无用的和有害的事情。富人必须通过教育拥有智慧,否则就等于吃饱了糠麸的猪仔,穷人不懂事就等于负重的驴子。“一个人愈是多受教导,他便愈能按照准确的比例胜过别人”[1]28。第四,在教育内容上,依据“泛智”教育,传授“泛智”的内容,以培养儿童的智慧。泛智教育是针对片面教育而言的,所谓片面教育是指教育只囿于艺术或学科的某一个领域,而对其他领域一无所知。因此,夸美纽斯反对片面教育,倡导泛智的周全的教育,因为只有后者才能使儿童拥有智慧。所谓智慧,就是拥有多方面的、令人惊奇的知识,能把一切东西教给一切人的能力,智慧具有重要价值,是一切思想和方法之母。没有对智慧的研究,儿童不能获得智慧和智力修养,也不可能生活得美好。智慧能教会儿童认识人生的道路,把人们引向永久的快乐。既然智慧如此重要,我们应为儿童实施能彰显和培养儿童智慧的泛智教育,即“我们应该寻找智慧,因为智慧创造了万物,智慧教授一切。那么显而易见,我们应该借助科学研究接近对各种事物的普遍认识,接近‘泛智’,接近包罗万象的而且各部分协调的完全的智慧”[2]173-174。第五,教学原则和方法也体现了人本化的特征。教师要尊重儿童的自然本性和个性,激发儿童的求知和求学的热情,发挥儿童的主动性,对他们进行启发诱导,实行问题教学,进行有目的的因材施教,促进儿童个性的充分发展。
夸美纽斯对基督教有着虔诚的信仰,这使他拥有强烈的宗教情怀。在他看来,人是上帝所造,上帝赋予人钻研万物、知晓万物的力量,人必须成为上帝的形象,能够管束万物和自身,最后归于上帝。这种宗教思想渗透在他的教育理论之中,成为他实施教育改革、构建教育理论的一个前提。正如他自己所说,“我敢在上帝面前宣布,我之所以迫不得已来宣传我的主张,不是因为我有骄妄的自信,也不是因为我要图名,或图个人的好处。是因为我爱上帝,我因为愿改进人生的现状,才迫使我前进,当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做什么的时候,才迫使我不能保持缄默”[1]240。他也要求教育者拥有宗教情怀,懂得他教育目的、自然教育原则等思想中所蕴含的宗教思想。
首先,在教育目的上,他主张教育应促进人的学问、德行和虔信的发展。这一目的是从人生的目标引申出来的,而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要与一切完善、光荣与幸福的极致的上帝相结合,要与上帝永远同享最高的光荣和幸福”[1]3。人在有形的造物之中要成为理性的动物、一切造物的主宰和造物主的形象,为此人的生成必须做到:“(1)熟悉万物;(2)具有管束万物与自己的能力;(3)使自己与万物均归于万有之源的上帝”[1]11。由此引申出来的教育的目的,就是促进人的学问、德行和虔信的发展,这里的“虔信”就是一种宗教信仰,一种内心的崇拜,使人心皈依最高的上帝。“因为他们才是今生与来生的基础”[1]11,人们在世上对学问、德行和虔信的追求,也意味着我们在向终极目标前进。
其次,在教育原则上,夸美纽斯主张自然救赎,认为人和自然都蕴含了“神的普遍的预见”,因为“上帝的主要特性是全知,所以,全知的形象应当反映在人身上。”[1]14据此,他建构了自然适应性原则,其内涵包括两个方面:教育应模仿并适应自然界的“秩序”;教育应与人的自然本性相契合。这两方面都渗透了“神的普遍的预见”,支配着其他具体的教学原则的建构,同样使后者蕴含了“神的普遍的预见”的倾向性。
最后,在人才的培养上,教育者应“配合上帝的仁慈准备工作”。他对教育者包括父母们、学校教师提出了配合上帝工作的建议:
——父母们应对子女的教育充满热情。既然上帝把按照自己的形象造成的至宝托付给你们,“你们应不断恳求上帝,让这种努力得到一个成功的结局,你们要借你们的祈祷和恳求,去激动那些有权力、有学问人们的心灵。同时,你们要畏怖上帝之心,虔诚地教养你们的儿女,这样去为我们所说的更普遍的教育铺好道路”[1]239。
——教师承担着“种植并灌溉天国的娇嫩的接穗”的职责,应当充满激情和快乐,“使你们和受到你们的影响的人都不止息,直到你们的祖国全被这个热情的火炬所照亮”[1]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