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学
(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随着中国全面深化改革的推进,中国的可持续发展模式越来越受到国际社会关注,与此同时,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中国当代治国理政实践的理论结晶成为国际社会读懂中国的主要依傍。在这种背景下,习近平治国理政思想的外译,尤其是《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跻身世界了解中国的权威窗口,成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提升文化软实力以构建良好国际形象的有效方式。英语是世界上使用最广的语言之一,因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版为懂英语的国际友人提供了解中国的便利条件。据统计,海外收藏《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版的图书馆达268家,占总外译版的78.4%,其中美国169家,涉及41个州和联邦特区,该书不仅收藏在研究型大学的图书馆,还出现在公共图书馆和社区图书馆(管永前,2017)。可见这一英译版既可为美国主流学术界关注,又可为普通民众阅读,一切对中国改革建设感兴趣的个人或团体皆可获得该书的阅览权。《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对于构建中国对外话语体系至关重要,关系到国家整个文化软实力的提升,为了进一步提高时政话语英译研究的质量,有必要对这一国家翻译实践近5年(2015-2019)的研究成果进行系统梳理,总结研究的经验并发现不足,为构建融通中外的话语体系打下坚实的翻译基础。
自从《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文本问世以来,相关研究接踵而至,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为检索项,检索条目设定为全文,从中国知网(CNKI)可检索到856条文献,为了让研究成果更加具有针对性,本研究拣选出21篇论文,另外还选出国内外出版的专著7部,遴选的标准是论著的质量、影响力与独特性。大量论文涉及《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策略研究,关于对外传播与国家形象建构研究也有相当规模,还有些研究属于话语分析探索,数量较少但具有较系统的理论性,以下将分而述之。
作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和第二卷英文翻译的定稿人,黄友义(2018)认为这种翻译须具备三个意识,即语言意识、政治意识和受众意识。语言意识在这里指中英文语言理解能力和转换能力,既能理解中文的意义,又能翻译为准确的英文,对中国译者而言,中文水平较高,而英文能力不足,外来译者则相反而成,因而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中取长补短,采取中英专家合作的方式进行;政治意识指政治素养,是保证原文理解和译文表达的专业能力,黄友义提出要与时俱进,正确把握政治话语的深层内涵,以免在解读时由于缺乏政治、政策修养,深层次政治内涵理解欠缺,导致翻译时望文生义的状况;受众意识是对译文接受者的关照认知,对外翻译的主要目的是让外国读者看懂、接受,并进而建构良好的国际形象,因此这种翻译要充分了解受众的前知识结构与思想状况,以便在翻译中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这三个意识从语言、意义和受众三个层面系统地概括了关于这一国家翻译实践的翻译策略。
窦卫霖和温建平(2015)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23篇国际演讲为例,考察习近平总书记的亲民话语特征及其英译策略,发现亲民话语体现在讲故事、借隐喻、引经典和用俗语四个方面,相应的翻译策略则为化译、直译、回译,化译再现了所讲故事的情感,直译传递了中国隐喻和中国经典的文化内涵,回译则拉近了与译入语受众的距离。亲民话语是《习近平谈治国理政》文本的重要特征,其英译策略是语言转换的关键环节,亲民话语饱蘸着情感,其翻译需要调整译入语的词汇、句法、修辞,让这种亲民的情感得以承载。窦卫霖和温建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形式层面的转换策略上,触及到翻译的根本性环节,对时政话语翻译具有重要启示。
翻译策略需要具体实现,在不同层面翻译策略会有所调整。牛沈明(2018)认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策略在文化层面以异化为主,采取直译、直译+解释、直译+注释的方式将中国文化译出;而在语言层面,译文则以归化为主,根据中英两种语言的不同特色,用英语读者乐于接受的方式调整英译的行文。换言之,这种翻译不能在语词表层亦步亦趋地进行,而是要根据两种文化的差异和受众的前知识结构灵活操作。这种灵活性是一种创新,需要创造性思维。金奕彤(2019)认为语言文化上的差异是创造性思维发挥作用的契机,她研究了翻译中创造性思维发挥作用的内在机理,显现了双域型的概念通过相互映射实现意义整合后形成新创结构的认知过程,金奕彤认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本体现了多路、重组、逆向、侧向、联结和迂回等六种创造性思维。该研究以描写翻译学的方式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所用到的创造性思维类型进行归纳和验证,为翻译的心理过程研究提供了宝贵经验。应用创造性思维超越中英文化差异,是实现《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语言转换的重要质量保证。中文版中的中国特色政治术语、用典在英文世界中没有对等词,这时发挥创造性思维有利于突破语言表层的藩篱,深入理解政治术语的内涵和用典在新语境中的意义,创造性地译出原文本的内蕴与现实意指。
由此可见,文化翻译策略是一个复杂的心理认知过程,正如林榕和林大津(2016)所言,这种策略不是某种具体的翻译策略,而是根据翻译的文化观在具体的翻译文本中选择某种恰当的翻译策略,或某几种翻译策略的有机整合。
翻译策略源于翻译的文化观,策略选择的根据在于目的,《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的目的是通过向世界介绍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理念,建立良好的国际形象,建构中国对外话语体系,让世界了解一个真实的中国,改变西方对中国的偏见。在“真实的中国”的翻译中,有些文化现象具有认知上的共通性,可以直译,原汁原味地传播中国文化;有些文化现象的内涵具有民族独特性,需要意译、解释、甚至加注释才能让外国读者理解;还有些文化现象影响外国读者的接受,这种文化现象就可能会舍去不译。为了传播中国思想文化,异化的翻译策略常用来凸显这一思想文化的独特性,而为了让受众易于接受,语言形式层面不得不归化。源于韦努蒂(Lawrence Venuti)的归化和异化不是非此即彼,而是亦此亦彼,两者须有机结合,才能更好地构建对外话语体系。
张颖(2019)对比十九大报告、《习近平谈治国理政》、《新时代面对面》的英译文,研究新概念、新表述的翻译,指出在译文中要精确阐释新概念的政治内涵,对于隐性逻辑要显性表达,对定型的表达要勇于重构、创新,针对不同受众要差别化翻译。该研究认为不能拘泥于语言形式,要充分发挥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在翻译中阐释文本的政治内涵与逻辑关系,精益求精,根据对文本的深层次理解,不断优化译文。作为国家翻译实践,《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的根基是政治性,这就要求源文本所承载的政治内蕴要被深入理解,并以准确的语词在译入语中再现出来。政治内涵的理解并非易事,制度化译者的语言能力较强,而政治素养较弱,需要理解整个文本,并辅之以解读材料,更有甚者需要向文件起草专家、研究专家请教,惟其如此,才能保证译文的政治性。
在时政话语翻译中,这种翻译策略的形成并非最初便有,也不会横空出世,而是一个渐进的演变过程。将《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策略研究放到中央文献翻译的背景中,从历史的维度进行考察可以发现英译策略的嬗变过程。赵祥云(2018)对比《毛泽东选集》(第四卷)、《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和《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标题的英译策略,发现《毛选》标题英译中直译策略占到92.96%,《邓选》直译虽然也占大多数,但翻译策略明显多元化,增译、意译、略译明显增多,《习近平谈治国理政》标题英译的直译仅为31.63%,略译却占到55.1%,该研究从翻译诗学、社会历史语境、译者风格、受众群体等四个方面解读英译策略变化的原因,并从翻译的社会学转向和目的性两个方面总结领导人讲话英译的规范问题。蒋骁华和任东升(2019)对比《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与《毛泽东选集》的英译策略,发现后者是“源语取向”,而前者是“忠实于原文精神的译语取向”,其原因在于政治文献的翻译环境、译者对翻译的认识和读者群体都发生变化,国家领导人对外宣翻译的指示也产生了重要影响。起初,政治文献的翻译将对原文的忠实作为第一要务,认为忠实于原文才能忠实于原文的思想,但随着翻译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对翻译的认识发生变化,忠实于原文不一定忠实于原文的精神,由于中英语言在句法、文化方面的巨大差异,形式层面的忠实对于普通受众而言,往往难以读懂,忠实于原文的精神需要在形式层面进行较大幅度地调整,况且党和国家领导人多次指示要建构融通中外的话语体系(习近平,2014:156,262)。
从历史维度审视时政话语英译的策略,有助于展示英译策略嬗变的过程,澄明这一过程的文化社会原因,是社会翻译学的具体应用,突破了传统上社会翻译学只应用在文学翻译研究的局限,从宏观的视角研究领导人讲话英译策略演变的动因,对于提升时政话语翻译的理论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亚洲部主任易明(Economy,2018:X)认为美国“关于中国报道的标题很多具有误导性”,越来越多美国人对中国的认识不准确。美国新闻追求经济利益,其标题和内容选材往往骇人听闻以博取眼球,对他国的负面报道常用于满足其国内的阅读期待,而对于这些国家好的方面却避而不谈。就是因为大量对中国不实的负面报道,将中国塑造成了负面形象。由于近代以来我们在国际文化舞台上一直处于弱势地位,造成了这样一种状态。朱伊革(2018)认为在传统上由西方话语所操纵的舆论场中,中国形象多由西方人描述和塑造,西方人强加给中国的成分居多,“国强必霸”的西方逻辑是“西方世界理解真实中国的沉厚壁垒”。历史上,中国形象在西方建构的主体是西方人,20世纪初,萨克斯·罗默(Sax Rohmer)的《傅满洲博士》(Dr.Fu Manchu)系列小说在西方世界不停再版,电影公司和其他媒体资源充分利用,使西方视中国人为“黄祸”的思想愈演愈烈,傅满洲博士阴险、狡诈而又通晓现代科技,是西方“黄祸论”思想影响下对中国人的刻板印象,从而使西方人常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中国,这是中国话语缺失的一个明显表征。萨义德(1999:27-28)认为西方人作为东方学者,位于东方之外,这种外在性(exteriority)让西方人以虚构的方式叙述东方,由此,“一个非东方人被化为代表整个东方的符号”。《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与传播是讲好中国故事,构建中国国际话语体系的重要举措。朱伊革(2018)认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版在世界各国有效塑造和传播了中国亲仁善邻、民主法治、和平发展的国际形象。良好的中国形象构建是一个系统的工程,在微观层面,语言转换过程中词汇、句子的修辞形式让英语译本承载起治国理政的思想,从而让英译文本展现一个理性的世界,在这一世界中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个领域的思想有机结合起来,烘托出治国理政思想的内在视域,这一视域具有超越性,即超出了具体的中国语境,而与人类的存在这一共同的主题联系在一起,从而建立起一种良好的国际形象。
陈双双(2018)研究英国《每日电讯报》对治国理政思想的报道,发现报道内容主要集中在“十九大”、“一带一路”、“外交思想”、“反腐倡廉与文化建设”等四个方面,报道的形式具体化、形象化,但有些报道歪曲事实,存在偏见,这是《每日电讯报》受冷战思维的影响,不希望看到中国快速发展而采取的干扰策略,该研究建议中国主流英文媒体与西方主流英文媒体合作共建中国深度报道平台,通过举办会议加强与国外记者交流,通过外宣翻译加强中国对外话语体系建设。
窦卫霖(2016)认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在国际上突破了传统书店摆放的静态发行模式,而是主动参与国际重要书展,积极组织研讨会和座谈会。这种主动作为,尤其是举办研讨会和座谈会能极大促进《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海外传播,激起外国读者的兴趣,并能有效解读和普及治国理政思想。陈金明和赵东升(2016)指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在海外的传播呈现地域广、数量大、受众多的特点,成为海外了解中国发展模式的重要途径,这一方面由于海外想借鉴中国道路的成功经验,另一方面,该书的翻译文本适应了海外读者的阅读思维,并运用了国际书展、电子书架等多维的传播平台。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海外传播不仅需要应用适合海外受众阅读期待的话语体系,以及多维、权威的传播渠道,还需要相关介绍性报道,以及深度解读的论文与著作,将《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思想在英文世界进行广泛而深入地介评。张生祥和张苗群(2016)认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本在美国传播有三种重要推动力量:一是政治精英的国际交流,二是社会精英主流媒体的引导作用,三是学术精英在国际主流期刊的发表对学术舆论的影响。该研究指出未来建构中国对外话语体系需要从对应的三个层面展开,在政治层面要积极创设国际议程,在社会层面要加强主流期刊的舆论引导,在学术层面要加强相关学术研究。张生祥和张苗群从政治、社会、学术三个层面论述对外话语体系建构,具有系统性,触及《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对外传播的主要问题。
在学术推介上,一方面我国学者将研究这一思想的著作译为英文在英语世界出版发行,另一方面,中外学者合作以英文出版相关著作。前者如胡鞍钢、鄢一龙和唐啸(2017)合著的《中国新发展理念》,英译本由国际知名出版社斯普林格于2018年付梓发行,书名译为Xi Jinping’s New Development Philosophy(《习近平新发展哲学》),英译版凸显了习近平总书记的主体性角色,向英语世界介绍创新、协作、绿色、共享和安全发展等重要理念(Hu et al.,2018)。后者如纽约大学政治学教授熊玠(Hsiung,2015)与中国学者合作编辑的《习近平时代:走向中国梦的整体性战略》(The Xi Jinping Era: His Comprehensive Strategy toward the China Dream),该著作客观介绍新时代发展道路,让世界了解中国复兴的本质是和平而非侵略,有效驳斥了“中国威胁论”。又如美国哈佛大学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罗斯·特里尔(Ross Terrill)研究员联合中外专家共同撰写《习近平复兴中国:历史任务与大国战略》(Xi Jinping’s China Renaissance: Historical Mission and Great Power Strategy,2016)和《大国领袖习近平:关于中国领导人的国际视角》(Great Power Leader Xi Jinping: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s on China’s Leader,2016),这两本书以西方乐于接受的传记体形式,以人释文,在英语世界讲述中国治国理政思想。
政治、社会与学术精英需要更多地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与西方思想就人类所面临的共同问题进行互识、互鉴和互补,让海外受众领会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原初的真理性,这种真理性不是主观符合客观的符合论上的真理观,而是这种思想能让人领会到自己的生活工作环境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从而树立起未来工作、生活的原则并在实际中践行,这一真理性是原初的,即当这种思想与现实生活工作相结合会派生出新的具体的真理。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对外传播除了精英的作用外,普通民众的作用也不可小觑,特别在西方国家,关注普通民众的所思所为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文本的词汇、语法非常朴实、简洁,这是为了让普通民众无障碍地顺利接受。最初的中央文献翻译为了忠实于原作,在语言对等层面做得非常到位,译文异化倾向较重,从而在译文与普通受众之间形成了一定距离,译文更加适合国外中国问题研究专家阅读使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本既注重对内容的忠实,又做到形式上的归化,专家与普通民众皆可阅读。《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主要是为了让对中国感兴趣的国外民众了解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这些人有与中国进行商业活动、文化交流或产业合作潜在的可能性,通过阅读《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本形成其未来与中国合作的信心,接下来在与中国的切身经历中感受到中国人民的友善与进取精神,在感性层面树立中国的良好国际形象。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创新对外宣传模式”,新时代对外传播需要增强主动性,中外专家合作,中外媒体、出版社合作,发挥各自专长,主动阐释。主动作为将治国理政思想的解释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以话语权树立权威性,通过设置相关议题创设国际议程,引导国际关注与解读,维护国家话语安全并向世界贡献政治智慧。
话语分析,特别是批评话语分析,其研究成果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产生了重要影响。田海龙(2017a)基于批评话语分析的理论和方法对翻译研究进行思考,从译本如何产生、如何传播、如何被接受三个方面提出翻译过程研究问题,认为翻译实践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社会实践。这一理念因其研究方法新颖、研究视角独特,近年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方面体现出重要的学术价值。相关研究主要表现在话语理论范式探讨、话语质量评价和话语的语料库分析等方面。
田海龙(2017b)提出中央文献英译的话语研究理论范式,认为话语研究理论中的意识形态、机构话语、权力关系、意义生成、社会实践和再情景化都可以应用到中央文献的英译研究中,为融通中外话语体系的构建展示了一种新型模式。这种研究超越了现代主义意义上翻译策略研究中的科学分析,而以后现代主义的话语研究为理论基础,注重译文的创造性、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和翻译过程的社会实践性,已有相关论文尝试应用这一新的范式开展中央文献的英译研究。尹佳(2017)应用意识形态、意义商讨、话语建构等理论研究外宣翻译过程中译者的能动作用,她从话语即社会实践这一角度出发,研究《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中译者的主观能动性问题,发现译者在原文意识形态的解读、翻译过程中意义的选择以及翻译话语建构方面发挥着能动作用。刘春梅(2019)以系统功能语言学的人际功能理论入手,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中一篇演讲英译的语气结构进行分析,通过对小句中主语、能愿动词和情态附加语的英译进行统计研究,发现翻译中主语有所调整,情态动词的量值有所下降,有些情态附加语转换为时态,认为翻译在语气层面比内容层面有更多的主动性参与。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性质一方面要求英译时“求真”,即对原文意识形态的理解要正确;另一方面又要“务实”,即要考虑译入语受众的意识形态接受能力,译者所运用的话语策略成为外宣翻译“务实”的重要内容。目前翻译研究一方面注重语言转换研究,另一方面进行翻译的文化转向研究,而对译者行为本身的研究较为少见。译者行为研究是翻译研究新的增长点,译者在译文中的主动作为是求真与务实内在协调的结果。
陈大亮和陈婉玉(2019)从互文性的视角提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翻译的话语质量评价。该研究发现习近平用典的翻译根据表达的需要进行了时空转换,并赋予了新的话语意义,即用典的英译文本并没有照搬以前的译本,而是根据新的语境,在合理吸收先前译本的基础上,进行了转化和创新。基于此,陈大亮和陈婉玉提出用典翻译的评价模式:第一,译文应尽量体现与前文本的关联度;第二,译文在体现原文意图时的忠实度;第三,译文通过互文性标记保障目标语读者的接受度。作为一种国家翻译实践,习近平用典的翻译质量居于高端层级,但作者的评价并非一片溢美之词,而是在互文性研究的基础上,提出有效的评价模式,并指出翻译中存在的问题,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解决方案,这对于未来用典话语翻译实践将起到重要的指导作用。同时,该研究由于选取“用典的翻译”作为研究对象,从而将文学翻译与政治翻译有机结合起来,发挥了文学翻译研究的优势,为政治文献翻译的实践和质量评价提供了来自文学翻译研究领域的启示。
应用语料库对话语特征进行分析是《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的技术性表现。《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的语料庞大,仅靠人工阅读难以进行穷尽性取样,有些学者于是诉诸语言技术进行大规模的话语分析。胡开宝和田绪军(2017)自建中国外交话语语料库,通过高频词、关键词、情感动词和主语搭配等语料库手段分析中国外交话语英译文本背后的外交政策、文化价值和翻译策略。胡开宝和陈超婧(2018)自建国际新闻语料库,通过检索英、美、印主流英文媒体中“一带一路”英译的变化、报道的篇目数、关键词的频数和索引行,廓清中国特色外交术语英译在英、美、印的传播与接受状况。梁林歆(2018:64,70)通过自建语料库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相关话语的英译进行统计,发现在词汇方面,英译中直译和直译+注释的运用占翻译技巧的 89.3%,英译注重保留中国特色词汇,注重向外展现绚丽的中国文化;在句子层面,逆序译法、分句译法和综合译法分别占总翻译技巧的5%、40%和13%,句子层面的翻译不再局限于直接传译中国文化,而是根据两种语言的句法特点,采用灵活的翻译技巧,在传译中国文化的同时,注重对接受者阅读期待的关照,使译文具有较强的跨文化接受性。温建平和窦卫霖(2017)通过自建相关英汉平行语料库,研究《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对外翻译话语模式,发现英译本以“异而化之、融而通之”为理念,特别注重跨文化语境和读者的认知心理,在语言上以目的语规范为主,在政治文化上以“自我为主”,在运行方式上实行中外译者联袂合作的方式。可见,英译文本在内容层面要保持高度的政治站位,在形式层面要以译入语的阅读期待为方向,增强话语转换的灵活性,同时中外译者的联袂合作充分发挥各自母语的优势,保证译文既忠实又地道,这既考虑读者的阅读期待,又保证《习近平谈治国理政》思想内涵的传递。
应用话语理论和话语工具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展开研究,充分发挥了语言学理论的精细性与科学性,从更细微、更系统的层面展现时政话语翻译的内在特征,并且这一研究突破了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语言层面分析,而将语言转换作为一种社会实践,深入到社会建构层面。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的类型分布并非均衡,翻译策略、对外传播与国家形象建构方面研究的论著较多,是相关研究的主要选题方向。作为一种国家翻译实践,《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译文质量处于国内顶尖水平,翻译策略研究的目的在于再现这一翻译的具体过程,有助于总结集体的智慧与经验,利于后续的翻译实践,而对外传播与国家形象建构研究主要侧重于《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在国外的传播、接受及其产生的影响,这种影响一方面受到固有的先前印象的陶染,也有现在译本在建构国家形象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原初的形象多由西方建构,带有“东方主义”色彩,现在的形象则是通过对外传播模式的创新和翻译策略的优化,实施主动建构。
但是,只做翻译策略研究,脱离对国家翻译实践目的与最终接受程度的考量,翻译策略研究也就缺少了现实检验的支撑;只做国家形象建构研究,对这一形象建构的翻译基础缺乏认识,形象建构研究只能局限在外围,而基础性的内在原因则晦暗不明,此二者均不能使《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研究系统化。因此,需要提倡基于话语分析的翻译研究,借助批评话语分析的理论和方法,探究《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对我国对外话语体系建设和传播的意义。在这方面,《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9年第5期刊发“基于批评话语分析的中央文献英译研究”专栏,提倡将与翻译相关的社会因素纳入翻译研究视野,进而将党和国家重要文献英译研究的理论创新推向深入。作为《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的新兴力量,话语分析的理论和方法将可能在未来的翻译研究中扮演重要角色。特别是应用语料库对《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的话语研究,占有广泛的语料,充分发挥了语料库研究的科学性,突破了人工收集语料的局限,但前期研究的解释性略显不足,大量翻译语料还缺乏深入的话语分析。《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很多案例具有创新性,凝聚了国内外顶尖翻译专家的心血与智慧,是语言形式与政治内涵高度融合的跨语言实践,前期语料库研究主要发挥了统计性优势,还缺乏针对相关语料规律的思想分析。
翻译话语质量评价方面研究的量明显不足,对于研究者而言,在“技不如人”的情况下,对国家翻译实践质量进行评价往往缺乏信心与底气。但作为一项庄严的国家翻译工程,《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的英译需要严密的质量保证机制。中国外文局携中国翻译研究院、外文出版社等单位联合制定《中国政治话语对外翻译工作手册》,对译员资质、翻译流程、语言规范、译后术语存储和资料整理等时政话语翻译的工作程序进行了专门规范。今后需以此为基础,进一步加强翻译话语质量保障,以规范对外话语体系构建。
话语分析与翻译研究结合,让《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走向社会学,让这一翻译研究规范有了更为确切的理论基础。翻译规范是社会的意识形态、价值观作用于翻译实践的“中介”(陈勇,2019)。不同时空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会有所不同,翻译规范相机而动,翻译实践以及最终的译入语文本也相应作出调整。翻译规范不是单数,而是复数,不同规范处于动态关系中,有的居主导地位,有的临近边缘,彼此制衡,相依互动。研究者通常对翻译文本背后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进行批评以促进社会发展(同上)。这种批评不应狭义地认为是对“不好”行为的指责,而应是一种康德意义上的批判,即“澄清前提、划定界限”。翻译文本之所以如此,肯定有其前提,即意识形态、价值观念的影响,这种被作用而形成的规范也有其界限,即有其特定的适用范围。当前提和界限发生变化,翻译规范必定发生变化。
正因为研究对象从微观跨到宏观,话语分析有能力将翻译策略研究和国际影响与形象建构整合起来,话语分析提供重要的理论支撑,在其视域下,国际影响是对翻译策略的现实检验,也是翻译策略研究的目的,国家形象建构是对国际接受程度的最终考量。话语分析研究以前两方面研究成果为基础,以自身相关理论与技术手段为平台,进行开拓型的架构研究,整合的力量能有效弥补单向度研究的不足,并能产生全新的阐释空间。
作为新时代持续的国家翻译实践,《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译研究应该成为对外翻译研究的标杆,但是目前系统全面的研究较为少见,翻译策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微观层面,对外传播与形象建构研究又往往不涉及翻译实践而处于翻译研究的宏观层面,离开前者谈论后者难以深入到被传播思想的真实载体,离开后者论述前者,又往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批评话语分析的引入能将翻译策略和国家形象建构研究有效整合,对各自研究的优势开展有效架构,形成语汇修辞、形象建构和思想阐发并举的新态势,使翻译经验的提炼落实到其真正发挥的作用上。但话语分析研究目前还处于将相关话语理论、话语工具应用到翻译研究的初步探索阶段,其拓展性有待进一步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