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职教本科教育早在2014年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中就已经明确,当时的主要做法是引导一批普通本科院校转型为应用型高校,并在2015年发布了《关于引导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的指导意见》,确定了181 所高校完全转型为应用型高校或部分专业进行转型,截至2019年,全国已有300 所地方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而这种转变,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职教本科,并且其在职业教育内涵建设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2019年2月,《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印发,提出了开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目前,教育部已经批准了22 所试点院校(21 所民办,1所公办),设置了80 个试点专业。《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明确了职业教育是类型教育,将“高等职业学校”的概念修改为与“普通高等学校”并列的“职业高等学校”,职教本科在我国开始诞生并发展。探索实施职教本科教育是我国职业教育发展到当今时代的一种必然,是经济社会发展推动和国家战略实施的产物,更是党和国家在对我国职业教育发展质量、发展内涵进行充分评估和认定之后的战略举措,有助于打破我国职业学历教育的“天花板”,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都已经明确了职业教育作为类型教育的存在,是与普通教育不同的两种教育类型,这为职业教育的属性、地位和未来发展空间进行了定位。而且从国际上看,职业教育作为类型教育是一种普遍现象,欧美等发达国家从20世纪60年代就开始发展职教本科教育,并通过国家资格框架纵向上打通了专科、本科、硕士、博士的专业学位体系,横向上实现了与普通教育之间的衔接、沟通、互认和转化,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贯通的职业教育学历、资历体系。而我国的职业教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属性的认知、地位的认知是不够清晰的,人才培养的专业属性和学历属性比较模糊,限制了职业教育人才向上流动,高职层次成为了职业教育的“天花板”,诸多毕业生虽通过“专转本”“专升本”“高职本科衔接”等途径进入了本科院校学习,但由于办学匹配性、专业设置匹配性等不足,在人才培养的衔接上不够紧密,教学体系、课程体系、实践体系、师资体系等具有一定的区别,导致很多学生在升入本科院校后人才培养的效率性受到损耗,人才培养的质量也难以得到保障。而职业教育成为类型教育后,这种现状就能够得以改变,技术技能人才的成长和上升通道被打开,技术技能人才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会得到认可,职业教育将不再是“断头教育”,职教本科教育也会成为越来越多青年学子和家庭的选择。
我国的经济转型升级已经推行多年,并在持续的进展之中,当前我国正在全力推进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产业的转型升级换代也在高速发展。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明确提出,我国要“分行业做好供应链战略设计和精准施策,推动全产业链优化升级”,要“加快壮大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技术、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新能源汽车、绿色环保以及航空航天、海洋装备等”新兴产业发展[1]。产业升级和新兴产业的发展,必然会带来生产岗位及人才培养规格的变化,必然会带来生产工艺的精细化和精密化,必然会对生产岗位的信息化素质、智能化素质等提出更高的要求,而这些都需要高素质的技术技能人才强有力的支撑。而当前我国的高技能人才总量和所占的比例仍然偏低,2017年底,全国技能劳动者1.65 亿,占就业人员总量的21%;高技能人才4791万人,只占技能劳动者比例的29%[2]。按照高质量发展和产业转型升级对高技能人才就业的总量需求,全国高技能人才缺口将达到2200 万人,而日本整个产业工人队伍中高级技工占比40%,德国则达50%,而中国只有6%左右[3]。因此,大力发展职教本科教育,将有助于缓解我国产业发展对于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实现人才培养规格和层级对接产业。
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传递到人才培养结构,必然要求职业教育要以更加独立、更加精准、更加科学的发展能力予以应对,走相对独立、结构化、系统化、贯通式的发展道路,以满足整个经济社会发展对于技术技能人才所提出的新需求。发达国家走过的职业教育发展道路已经表明,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规格的升级、技术工人职业资格的晋升与演化、产业工人进行技术再培训等主要由职业教育来承担,技术工人个体需要不断地进行理念更新、知识更新、技能更新,以适应社会和产业的发展动态,而职业教育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要能够不断供给相应的资源和产品。而我国的高职教育人才培养能力与人力资源市场之间还存着供需的结构性矛盾与失衡,人才输出结构与产业结构、就业结构、技术结构之间还不完全匹配,毕业生对于岗位和产业的适应能力、新技术学习与转化能力还不够强,大力发展职教本科能够有效地形成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梯队,满足不同层次产业发展的需求,满足高端产业对于技术技能人才规格的需求。
伴随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加快以及人民群众对于教育的重视,民众意愿接受更高质量、更高水平的高等教育的愿望越来越强烈,2019年,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10.7年,其中受过高等教育的比例为23.4%。新增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13.7年,其中受过高等教育的比例已达50.9%[4]。而我国要从人力资源大国向人力资源强国转变,要回应新增劳动力日益强烈的接受高等教育的愿望,必须要进一步放大高等教育规模,自2019年开始的高职面向社会扩招300 万得到了广大民众的积极响应,2019年超额完成达到116 万人,这表明广大人民群众是强烈渴望接受更高一级的职业教育的。而且诸多的在职产业工人和职工在面临岗位标准提升和产业发展变动时需要进行更高一级的职业培训和技能培训,对于新技术、新岗位有着大量的培训需求,发展职教本科教育能够顺应人民群众对于高端职业教育的新期盼,满足他们的技术更新培训的新诉求,促进其个人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技术的发展经历了一个较长的历史过程,从原始简单技术、古代工匠技术到近代工业技术、现代科学技术,技术的演变一步步朝复杂化、高端化、软性化转变,现代技术已经呈现出综合化、智能化和信息化的趋势,单纯依靠传统的经验、技能等一成不变的传承已经无法完全适应现代产业的岗位要求,而是需要综合运用理论知识与人的创新创造力,并不断进行学习与培训才能更趋近于岗位发展要求。而且现代技术的发展及新型智能化机器人的运用,已经逐步将传统简单技术劳动进行了取代,生产的高度自动化使得新型技术技能人才要具有融会贯通的技术才能,人才的结构呈现出扁平化特点,岗位职责的综合化和模糊化对技术技能人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职教本科教育的实施,就是要正视这种技术技能的新变化,在人才培养规格、人才培养要求上有别于专科层面的高职,实现技术技能的培养跃升,通过延长学制、重构教学体系和课程体系,培养符合现代技术技能演化特点的、具备扎实的理论与实践功底的知识型、复合型技术技能人才,是应对技术变革引发的生产模式革新的职业教育发展层级递进,而且这种递进是具有深刻内涵和全新内容的,不是高职的升级版。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构建在我国已经走过20多年的历程,其构建的初衷也是在于适应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调整的要求,实现职业教育的终身化、体系化、贯通化,适应需求、有机衔接、多元立交是其重要的特点。而近年来,通过对于现代职教体系发展的概念明确、体系明确、类型明确,职业教育所应有的知识体系、方法体系、人才培养体系等逐步明晰,其所应具有的独特性得以彰显,建立从初级到高级的职业学历学位体系和资格体系,实现与普通教育之间的互认与沟通,在职教本科及后续的专业学位研究生的不断扩大,完善而健全的职业教育体系呼之欲出,现代职教体系与基础教育体系、高等教育体系将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大教育系统。职教本科的试点与兴办要能够全面反映和体现现代职教体系的本质特征,将独特性、人本性、系统性、开放性和时代性等融入到办学过程之中,强化与普通教育之间的双向沟通、纵向流动,建立学历制度和职业资格制度相互沟通的机制,建立与社会各界主体共生耦合的生态系统。职教本科的办学要面向社会开放,强化市场逻辑和校企合作逻辑,要能够大批量地开展职业技术鉴定和培训,服务产业和企业,围绕专业办学而不是学科,要守住职业教育的“本”和“根”。
人才培养定位和人才培养能力始终是职业教育的核心所在,也是彰显职业教育不同层级的主要特征。职教本科教育在我国作为一种新生事物,其人才培养的定位必须不同于中职与高职,培养年限的延长和具备颁发本科学历和专业学士的资格都只是表象,其更本质的使命在于要建构起有别于其他职业教育层次的独具自身特色的人才培养体系。培养技术技能型人才是职教本科教育的宏观定位,其中观定位在于坚持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要突出知识与技术技能水平的高层次,微观层面则是面向的职业岗位要求高,能够从事科技成果、实验成果转化,能够胜任生产加工中高端产品、提供中高端服务,解决复杂问题和进行复杂操作。因此,职教本科教育对于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知识层面上,技术技能人才要能够熟练掌握理论基础,确保其能够在不确定的复杂技术环境和技术操作中具备理论转化为不同实践的能力和水平,通过足够的知识储备强化判断和决策能力;在岗位层面上,技术技能人才要具备复合能力,不停留于标准化、流程化的传统工作约定,具有跨岗位、跨职业的自我更新和应变能力,通过个体的多样化发展适应企业的生产过程和业务流程;在创新层面上,技术技能人才要具备多样化知识的整合和自我学习能力,紧跟技术技能要素变化的趋势,学会整合知识体系和工作任务之间的关联,创新性地开展工作,确保工作质量的优化。
《教育部关于“十三五”时期高等学校设置工作的意见》明确:“我国高等教育总体上可以分为研究型、应用型和职业技能型三大类。”“职业技能型高等学校主要从事生产管理服务一线的专科层次技能型人才培养,并积极开展或参与技术服务及技能应用型改革与创新。”[5]职教本科教育必然是属于职业技能型高校,其与研究型本科和应用型本科有着本质的区别,是以专门培养技术技能型人才为主责的高等学校,其产生的最深层次根源还是在于专科层面职业技能型高校已经无法全面满足职业技术技能发展与产业需求之间的匹配问题。职教本科教育在人才培养过程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围绕技术技能的传承与创新,并以此为轴心确定办学方向、办学条件、专业设置、师资队伍、教学体系和课程架构,是要培养能够运用技术科学知识,拥有关键技术应用突破及转化能力,在生产一线和服务一线从事高端的生产组织、技术工艺、质量监控等工种,并在实际工作中持续对技术技能进行创新与发展,推动技术技能向更高领域进步,推动企业产品的技术技能附加值。
《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指出:“将标准化建设作为统领职业教育发展的突破口,完善职业教育体系”[6]。职教本科教育当前仍然处于试点和探索阶段,但其规模化发展和快速推进是大势所趋,而当前首要解决的就是及时掌握试点院校职教本科的推进情况和专业发展情况,全面总结试点的有效经验和存在的不足,并逐步推进职教本科更大范围的试点和试办,出台一系列有关职教本科的国家层面标准,引导高水平高职院校和高水平专业群进行转型。
1.要建立职教本科设置标准。职教本科的准入门槛是引导各院校进入到职教本科层次的首要标准,国家教育主管部门要在综合借鉴国内外职教本科设置的条件标准基础上,尽快出台相关规定,遴选准入条件体系,所设置的条件要能够充分体现职业教育作为类型教育的特征、高水平的办学基本条件、高质量的人才培养能力以及强有力的产业支撑能力,要突破仅从高职院校进行升格或转型的固定思维,面向包括高职院校在内的地方本科院校、独立学院等各类高校,以准入标准为唯一标准进行筛选。
2.要建立专业教学标准。专业建设是职教本科教育的重点,专业教学标准是职教本科院校设置专业、开展专业建设的根本指南,各试点院校要做好职教本科专业发展的总结与标准拟定工作,就专业名称、基本学制、培养目标、就业面向、职业能力要求、专业教学主要内容、实习实训要求、对应职业岗位群(技术领域)、1+X 证书等进行明确的规定,并注意与中职、高职专业教学标准之间的衔接。
3.要建立人才培养标准。人才培养是职教本科教育的核心,教育主管部门要根据试点专业的进度和质量,及早制订以专业为区分的人才培养质量标准、人才培养方案标准、知识能力素质标准、双师型师资队伍配比标准、毕业要求、课程体系和标准等,督促拟办职教本科专业的院校依据标准进行人才培养,确保人才培养水平符合产业要求。
职教本科教育的试点和实施必须要突出特色化的发展理念,国家在进行试点的过程中,也充分考虑到了院校类型、区域分布、专业区分度和各院校的发展能力等问题,比如,支持山东从双高院校中试点本科层次职业教育,支持甘肃将转型发展的本科试点院校转为应用技术大学,支持山西进行职教高教制度和试点职业技术师范院校改革,建立专、本、硕、博职教师资培养体系。这些试点院校在职教本科发展的探索中,要创新性开展工作,创造性进行专业建设,办出特色,闯出亮点。职教本科院校未来的发展也要坚持这一理念,走特色化发展道路。
1.办学定位的特色化。国家在对职教本科院校进行遴选时,一定要充分考虑各院校的办学特色化,要根据国家战略和重点产业发展的需要,对各院校是否具备服务支撑能力进行全面的评估和考核,同时在其发展过程中,要强化办学定位和办学目标的特色化发展能力,提高主干专业与专业群对接产业链的契合度,防止其盲目进行专业扩张和办学定位偏移。
2.人才培养的特色化。国家可以规定职教本科的人才培养标准,但在具体人才培养模式、资源整合推进人才培养创新上,国家应该进行鼓励,推进各职教本科院校形成各具特色、品牌迭出的人才培养模式,在全国同类专业或专业群中产生一些可复制、易推广的特色项目,增强人才培养的集群效应。
3.育人体系的特色化。职教本科院校同样肩负着培养社会主义现代建设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的重任,要将强化立德树人、爱国主义教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传统文化教育等贯穿于办学过程,其在建设中要不断强化特色育人体系的形成,推进“三全育人”出成果、出成效、出特色。
职教本科教育的运行模式与运行规律当前还处于探索时期,国家要提早谋划,在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大框架下逐步梳理清楚职教本科院校的治理模式,深化内外部管理体制改革,提高本科职业学校治理水平,从而促进各管理要素有效运转,实现资源的最优化配置和治理主体合力的最大化发挥。
1.建立三级治理体系。要建立国家、教育主管部门和地方政府、院校的三级治理体系,国家层面重点做好治理体系的顶层设计和治理政策的出台,规范职教本科教育的运行;教育主管部门和地方政府主要做好治理职责权利的界限划分,明确投入主体、办学主体、治理主体及具体的治理标准和要求,院校层面主要依据上级要求,理顺内部的治理关系,创新性开展治理活动。
2.强化院校治理能力。职教本科院校的自我治理是治理规范化的主体,所有治理政策的最后落脚点都是职教本科院校,因此,其在治理过程中不仅要贯彻国家有关职业教育治理的有关政策,还要强化内部的自我治理,加强院校的体制机制改革,提升依法、依章程治理的能力,理顺内部的职责权利和激励问责机制,促进自我高效而有质量的发展。
3.社会力量多元参与办学。职教本科院校要吸引多元化的社会力量参与到办学过程中,将职业教育要求的建立理事会、产业学院、混合所有制办学等制度加快推进,在资金筹措、资源共享上广泛加强与社会力量的合作,有效提升职教本科院校的发展能力和社会影响力。
职教本科教育的发展当前是从元点起步,其后续的发展前景十分光明,这不仅仅得益于国家在政策上的大力推进和资金投入,还有益于我国经济在未来仍将保持强劲的发展势头和追求高质量发展的战略定位,“十四五”期间及面向2035年我国的经济发展在十九届五中全会上已经定了调,明确定了方向,国家发展改革委、中国社科院等单位牵头起草的调研报告也显示,2019-2035年我国技术技能人才的年均缺口在1300 万左右,其中高级技术技能人才的年均缺口在700 万左右。因此,职教本科教育有着十分广阔的发展空间,而其焦点在于要保持可持续发展能力和高质量的发展底蕴。
1.深度推进产教融合。职教本科教育强化产教融合仍然是其十分重要的使命,唯有将校企打造成命运共同体,强化校企的深度合作,才能培养出符合产业需求的高技能人才,校企间在人才培养共育、实训基地共建、资源利用共享、师资队伍共用上力度要进一步加大,要搭建各类协同育人平台、产教融合平台、科技创新平台、产学研合作平台,双方要在真诚而有针对性的合作中达成人才培养目标。
2.以学生发展为本。职教本科教育的招生对象和新时代学生成长的环境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在教育教学过程中,要充分分析生源的特征和学习基础,实施分类教学和特色化、个性化教学,赋予每个学生成长成才的机会,不仅要将学生的高技能训练出来,还要提升他们的社会适应能力和岗位适应能力,加强综合素质的锻炼。
3.建立高水平的师资队伍。职教本科教育的师资队伍应该是多元化的,不仅要构建结构优良、业务精湛的双师型师资队伍,还要大力从行业企业、社会中挖掘、引进高水平的实践型高层次人才,建立常态化的师资轮转、有进有出的师资队伍建设机制,不断提高教师的教学与操作水平,提高职教本科教育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11月24日全国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上指出:“要完善和落实技术工人培养、使用、评价、考核机制,培养更多高技能人才和大国工匠”[7]。职教本科教育的兴办是我国职业教育历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推动职业教育向高质量发展的一个里程碑项目,以此为起点,我国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构建与完善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将为缓解我国高技能人才的缺口起到重要作用,将有力地助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再上新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