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实业家卢作孚职工教育思想探析

吴洪成，王胜罡，杨 蕾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卢作孚（1893—1952），中国现代实业家、教育家，毛泽东曾评价他是中国近现代民族工业史上不能忘记的人物之一。卢作孚1893年出生在今重庆市合川区肖家场村，1926年在重庆创办民生公司。随后，任嘉陵江三峡峡防局局长，进行声势浩大的乡村现代化建设运动，其中形成的以“民生精神”为标志的职工教育思想颇具特色。本文拟对此加以探讨，以就教于卢研同行及其他专家学者。

一、职工教育思想的形成

卢作孚出生的年代，中国正处于列强侵略、社会剧烈变革的动荡时期。他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凭借顽强的毅力和刻苦精神，自学西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知识，广泛阅读各种书籍，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的历史发展进行了深入研究。随后，卢作孚加入了孙中山创建的同盟会，参加轰轰烈烈的民主革命运动。这些经历使卢作孚确立了“教育救国”的观念，曾撰文表示:他关注教育，“并且抱定信念，教育为救国不二之法门”[1]3。

五四运动时期，卢作孚受“教育救国”观念的指引，在四川泸州川南师范学校、四川成都民众教育馆积极开展各项教育实践活动，但过程并不顺利，由此所产生的效果也与愿望相去甚远。在经历了几次挫折后，他意识到仅靠教育并不能救国，于是决定实业与教育并举。20世纪20年代国内各种教育改革活动不断兴起，欧美一些教育学说陆续传入，特别是一些留美的教育学家如陶行知、晏阳初、蒋梦麟、陈鹤琴等相继回国，大力宣传欧美现代教育理论。其中盛行的职业教育理论影响了卢作孚。1921年，卢作孚赴上海亲自考察黄炎培主持的中华职业教育社和中华职业学校，他与倡导职业教育的代表人物黄炎培的交往加深了对职业教育的理解。1926年，卢作孚创立重庆实业民生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民生公司”），从事轮船航运业集团化经营，科学与实业救国思想形成。他把轮船航运公司当作一个大学校加以管理，结合公司和职工的特点，将职业教育理论加以改革并付诸实践。

在卢作孚担任嘉陵江三峡峡防局局长期间，对北碚（今重庆市北碚区）乡村现代化和民生公司学校化进行了大规模的建设，而两者的聚焦则在于人的培养与发展。按照他的理解，此期间所从事的事业是难得的经历，“更是一种培养人的机会”[2]388。这体现出卢作孚高度重视企业职工教育、将教育融于民生公司的运营管理之中的思路，从而为构建以“民生精神”为核心的职工教育思想提供了实践依托。民生公司的企业灵魂“民生精神”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从卢作孚的讲演及民生职工所受的训练内容加以总结，可以得出，“民生精神”主要包括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精神，服务社会能力，以及艰苦奋斗、勤俭创业的品性。

卢作孚将民生公司“视为学校，一所丰富而实际的学校”。他在民生公司事业中试行学校化实验，发展职工教育就是其中的一项内容。“公司对职工所进行的训练真正的用意在于帮助提高各种能力，因为社会上许多好的待遇都是由能力产生的”[1]452。他在民生公司召开经理会议，制定了一系列开展职工教育的具体实施方案。公司规定每年拿出年利润的3%～5%作为文化基金，建设公司文化事业，培训职工。

民生公司开展职工教育活动中的教师主要由公司选聘各轮囤船的经理、会计员、理货员及学识较高的船员兼任，技术方面主要是由本公司的工程师、高级技术人员、船长及领航员等承担。为了更好地推行职工教育活动，1933年11月22日，又专门成立训练委员会，作为专管培训的机构，并先后于1936年3月和1939年2月主持制定《本公司职工训练方案》《民生公司职工训练办法》。“方案”与“办法”成为公司开展职工培训的文本依据。1935年，卢作孚要求公司发起职工联合会，定期举办会议，教师及技术指导人员均要求参会，共同讨论职工教育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如学生成绩的进退、教材如何、教法如何以及教学组织管理中遇到的困难等。1942年，在总公司人事科内设立训练股，管理职工培训事宜。在卢作孚的不懈努力下，民生公司的职工教育与生产同步进行，彼此促进，以保证把民生公司办成一所特殊学校。

二、职工教育目的

教育目的是职工教育的价值导向及核心因素。职工教育缺乏目的要求，便如断线风筝，随风飘零。卢作孚认为开展职工教育应该达到三种目的：对职工来说，增加职工的文化知识水平和专业能力；对企业来说，为企业培养合格员工，帮助企业发展；对国家来说，为国家培养实用技术人才，促进社会进步与国家富强。这种三位一体的教育目的是个体、企业、国家三方共赢的策略，是教育最优化的构建，能极大地提高职工教育实践效能，并为职工教育的各项活动提升了目标要求，有利于增强办学的效应及水平。这是与卢作孚兴办实业的社会国家目标定位相联系的，而这种社会工程方案又离不开个体的知识技术及素质能力。卢作孚认为，做生产事业的目的，盈利不是根本追求，利润的获取应服务于社会，在最大程度上促进社会发展。因此办实业的目的是“超个人成功的事业，超赚钱主义的生意”。他要求民生公司职工都要热爱自己的职业，并在既定的职业上不断提高水平，为自己所参加的事业贡献力量，进而为整个国家的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个人是要帮助所在的事业，使自己有显著的成绩表现在事业上，事业尤其要帮助所在的社会，使事业有显著的成绩表现在社会上”[2]340。

卢作孚的职工教育目的论，充分考虑了职工、公司以及社会的需求，并将三者有机融合起来，实现彼此依存，又相互促进的功能。“历史上已给予了我们不少的证明，极须由成功自己改变到成功一个事业，乃至成功一个社会”[2]411。相对于满足个人需求来说，更偏重于服务社会，为社会作贡献。卢作孚的职工教育思想显然与中国所处内忧外患的时代紧密相关，即需要人们具有“舍小家，顾大家”的无私奉献精神，每个人都应为了国家的独立、发展和富强作出努力。卢作孚正是这种时代使命的积极践行者。

教育目的是办学的终极目标，然而，教育愿景的实现，并非轻而易举，而应有切实的路径及手段。这应该是教学内容及实施方式的作用及价值之所在。换言之，教育目的理想追求的保障及实现机制是具体教学内容的设计及开展的活动。卢作孚描摹出的个人、企业、国家三位一体教育目的蓝图要转变为现实，实现由应然向实然的转变，也同样是如此。在这里，个人所受的教育、训练及培养的作用超出个体功能，而兼具企业及国家的进步与振兴。然而，无论是企业、集团抑或国家社会的结构元素都是由具体个人组成的。因此，企业、国家进步的基础及力量源泉仍在个人的教育与成长。以此而论，民生公司职工教育内容以及具体活动方式、方法便显示出特别的价值。

三、职工教育内容

（一）思想道德教育

卢作孚提出民生公司的宗旨即“开发产业，服务社会，便利人群，富强国家”，这16字方针就是职工思想道德教育的方向，具有核心内容及价值导向的作用。为使公司宗旨具体化为行为操作的指南，卢作孚提炼、概括许多富有哲理寓意的警句，如：鼓励职工爱国热忱的“作息均有群至乐，梦寐勿忘国家大难”；鼓励职工热爱公司、服务社会的“个人为事业服务，事业为社会服务；个人的事业是超报酬的，事业的任务是超利益的”“职工的问题公司解决，公司的问题职工解决”；鼓励职工工作的“大处着眼，小处着手”；鼓励职工具有优良道德品质“造公众福，急公众难”“忠实地做事，诚恳地对人”等[1]132-135。这些都是“民生精神”的体现，也是卢作孚思想道德教育的内容。

卢作孚职工思想道德教育可以归纳为爱国主义教育、爱岗敬业教育和艰苦奋斗教育等三个方面。

1.爱国主义教育是职工思想道德教育的灵魂

卢作孚在民生公司八周年纪念大会的发言中，号召员工不只是为本公司服务，而是强化民生职工的国家意识：“在本公司努力的朋友，要知道我们这桩事业，从开始经营以至现在，不是哪个人有的，是我们的。也不是哪一群人有的，是社会的。所以我们今天以及要用全力保持我们历史上固有的精神，继续不断地从艰难困苦中成长，继续不断地从艰难困苦中整理，尤其是于社会的帮助工作上，更要特别加上力量去做的。盼望公司的每一个朋友，都好好地用力把这部历史延长下去，每一个人都忘掉了自己，而用全力去帮助社会。”[1]476显然，这里的社会与国家是一体化的存在，社会的组织管理结构就是国家的载体。

2.爱岗敬业是职工思想道德教育的主题

为了有效培养职工爱岗敬业的职业道德，卢作孚专门撰写《我们对于一件事情》《要参加社会活动》《介绍两件好的事情》《高茶房》《促进工作的研究》《数字要准确》《训练要求与精神并进》《工作的报酬》《做事情要正确地做到》《如何帮助旅客与提高工资技术》等文章，其中要求职工不断提高业务水平，把本职工作做得最好，真正把公司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把公司的发展看成自己的责任，真诚地为每个公司目标任务的完成尽心竭力服务，想尽各种办法帮助公司解决运营环节中的障碍。在当时情况下，卢作孚把职工道德融入职工思想道德教育内容加以落实，反映出其一代企业家兼教育家的卓越见解。

3.艰苦奋斗是职工思想道德教育的重要内容

卢作孚非常注意培养公司职工艰苦奋斗的精神，通过思想教育课、军事训练等形式，培养职工奋斗精神。“如果整个公司的人有这样一种精神，可以建设一桩强固的事业，如果整个民族有这一种精神，更可建设一个强固的国家了”[2]394。民生公司从成立开始，在其创业的奋进征程中，困难和阻力、荆棘和障碍始终不断出现；军阀的压榨、西方列强的排挤以及官僚资本的渗透吞并等，更是无法回避和摆脱的。要克服这么多重重困难，不断前进，就要求民生公司全体员工发扬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开展艰苦奋斗教育。显然，这种教育取得了实效。按卢作孚的自述：民生公司“无时无刻不在艰难困苦当中与环境挣扎”，民生公司“是全公司一致努力从艰难困苦中奋斗出来的一部历史”，“盼望本公司的朋友，要继续不断地忍耐着生活上的痛苦，去从艰难困苦中奋斗”[1]476。

民生公司促动“民生精神”的形成，成为早期成功企业文化的范例。这正是民生公司的企业精神，也是企业所共同追求的一种崇高信念。民生公司正是通过职工教育的实施，使卢作孚职工教育目的的具体要求获得落实和保障。民生公司职工思想道德教育的方式方法灵活多样。除了听报告、上课及自学讨论之外，还通过各种形式渗透于职工的日常生活、工作和学习当中。这种融生产、生活于一体的教育组织方式适合职工教育特色，更具有职工思想道德培养与提高的作用。

（二）现代文化知识教育

现代文化知识是企业职工必不可少的素质。民生公司职工教育将现代文化知识的学习放在重要的位置，并开展多种方式的教育和学习活动。

民生公司教学条件艰苦，带有企业职工分散自主学习以及结合劳动和生活实际或利用工作之外的闲暇时间学习的特点。尽管如此，除了公司组织正规的课堂教学或讲座、讨论等活动之外，江边沙滩岩石、公司运动场地乃至于生产现场的周边都有他们读书、讨论的声音与活动场景。1936年4月13日至8月28日，民生公司为了提高职员知识技能，专门组织开办教育培训活动，具体工作由民生公司总务处人事股教育组筹划推动，各轮船、驳船经营、管理、会计以及知识能力较强的职员担任教师。职工教育活动分为两个阶段展开：第一阶段是消除文盲；第二阶段重在提高职工知识技能水平。具体的教育教学实践包括课堂教学、名家讲座、读书讨论、游艺会、图书馆学习、博物馆考察以及运动比赛等内容。截至1937年9月底，职工教育活动期共举办了3期，每次活动结束时，船员的文化知识、道德品质、操作应用能力及其他素质都有明显提高[3]。

除了采取专门组织教学、演讲及讨论学习之外，卢作孚又以其博学和睿智在公司作了大量的讲座，同样发挥出丰富职工文化知识的作用。如1945年11月12日，卢作孚在民生公司业务训练班作了2个小时的讲座，指出现代世界有两个宝贵东西：一个是自然科学的发展，把自然科学加以运用就是技术；一个是社会科学，把社会科学加以应用就是管理，因此公司诸位应学习好管理方法。最后卢作孚提出了抗战胜利后公司的任务，勉励各学员努力刻苦学习[4]367。

抗日战争时期，面对日本侵略者的大举进攻和沦陷区的社会危机，卢作孚主持下的民生公司投入抗战的伟大事业中。为了保障民生公司的正常运行，需要对全体职工进行有关抗战的形势、任务和责任担当等方面的教育，并由此拓展社会经济、思想文化和国内外的相关领域知识内容传播和学习。为此，卢作孚专门邀请各界社会贤达专程到民生公司，为职工进行主题报告。据不完全统计，抗战期间，民生公司曾请著名学者、政要人物作数以百计的报告及演讲，主要演讲报告人物包括马寅初、孔祥熙、冯玉祥、王芸生、陶希圣、陈独秀、茅盾、郭沫若等。此外，晏阳初、黄炎培等现代教育家也应邀来民生公司专门演讲平民教育与职业教育。通过聆听演讲和组织辅导与讨论，民生公司职工的知识面突破书本文字的限制，理论学习与社会现实沟通，视野更为开阔，加深了对世界、国家形势的了解和认识，达到了很好的教育效果。

（三）集团教育和职业技能训练

为了打造协作、认同及共生的企业文化，形成公司管理者、广大员工及技术人员的群体化归属及合力互助的关系，民生公司开展了集团教育。

集团教育是民生公司职工教育的普通课程。职工除按规定学习一些基本的社会组织管理、军事理论外，还开展军事项目的实际操作训练，使职工强身健体的同时，具有坚韧顽强的毅力，遵守组织规程与纪律，从而养成团队精神。职工团体生活的训练则旨在通过职工日常生产和生活中形成分工合作的工作方式，具体的实施方法主要是按照卢作孚的主张实际施行或结合渗透的。1933年11月18日，卢作孚在民生公司的朝会上作了《团体生活的整理》的报告，报告主要有两项内容：（1）工作方法问题。卢作孚强调各处股办事人员，要把每日工作情况列表交给主干人员，转交经理总经理，作为分配任务的参考。主干人员先要决定方法，再给个人安排相关工作，每一个人都要学习处理问题方式方法。（2）训练日常起居问题。练习生每晨6时半起床，7时赴运动场[4]155。卢作孚企业组织集团化模式的内容，体现出他力图实现提高企业文化的经济利益和社会效益共赢的追求。

职工教育的职业技能训练则按照职工所承担的具体职责以及新老职工的不同经验，采取灵活多样的方式，培训内容也因此有所侧重。例如，船员培训主要学习、训练管理舢板、驾驶木划、帆布裁缝、打绳结缆、游泳、应用灯号和标志、操舵及投篙等技能技巧；掌握水手用语、消防、遇险救灾等方面知识。按卢作孚的要求，船员训练还应补充船员常识，增加船员技能，“如需要增加卫生、水火险、救护病人等方面的内容，练成各种技能”[4]156。

民生公司的职工教育活动随着时间的延续，覆盖面日趋广泛。据1936年的统计，在10年间接受过训练的民生员工就达3 580多人，占全公司职工总数的93%强[5]381。民生公司航运业堪称当时国内航运界的佼佼者，在长江流域船运的行业竞争中保持优势地位，甚至将西方列强的船运公司排挤出长江。这一切成就的获得均与公司职工良好素质关系密切，是与民生公司开展的职工技术训练分不开的。

四、职工教育的原则及组织形式

企业开展职工教育是企业不断发展的动力源泉，而不同企业对职工教育的需求不同。因此，职工教育也应具备合适的、能够切实指导企业发展的职工教育原则，以及体现这些原则总体要求的有针对性的教学组织形式。

（一）职工教育原则

民生公司的职工教育原则是“全员训练”和“全面训练”。前者指职工教育的范围和对象的广泛性，后者则在于突出与职工生产生活相关，以及时代社会要求的思想道德、知识文化、职业技能和其他的能力培养等多方面内容。

“全员训练”是普及教育思想在职工教育中的体现。民生公司规定公司职工，无论是初级职员，还是中高层管理者都有参加继续学习和培训的义务，并且加强管理，职工任何一次没有参加培训学习，就等同于当日旷工。职工上岗之前应进行职前培训，在岗期间根据个人情况以及公司要求参加不定期的培训。为了职工教育的顺利开展，公司针对文化素质过于低下的职工首先进行识字扫盲的教学活动。在职工具有一定的知识技能基础上，随着公司航运业务的扩张，组织创办各种训练班。

“全面训练”是指职工培训内容的广泛和全面性，民生公司所开展的职工教育包括德、智、体、美、劳诸方面。在注重开发职工智力、提高其文化素养和业务能力的同时，公司还重视职工的体育和美感教育，卢作孚曾在公司职工内容培训中谈到：“教授项目为读书、写字、音乐、拳术、球类运动、游泳及各种工作技能。”[2]377此举的意图是想把职工训练成有文化、守纪律，具有高尚职业道德、精湛现代生产技能和强健体魄的现代化企业人才。职工教育“全面训练”原则是全面发展教育理论在职工教育领域的实践例证，具有深化教育学理论的价值。

“全员训练”“全面训练”的职工教育原则充分体现了卢作孚以人才为立业之本的理念，为民生公司的成功提供了人力资源保障。职工教育原则把企业的发展与教育紧密结合起来，对职业教育的发展有一定的理论价值。

（二）职工教育的组织形式

在卢作孚的主持下，民生公司依照上述教育原则，开展了各式各样的职工教育活动，使职工在公司中得到了系统性、针对性的培训。其中，职工教育推行及实施中所采取的主要组织形式如下:

1.成立职工训练班

民生公司的职工教育最主要的形式是职工训练班。职工训练班教育内容以思想道德、业务技能学习、练习和现场操作为主，同时开展军事科目、身体教育等方面的培训，最终要求达到职工“思想、知识、技能、体魄各方面之健全”。职工训练班有不同类型，如义勇军、水手、茶房、艺徒、船警、会计、英语、国文、识字及各种讲习班。培训学制时间灵活，根据任务要求及职工的特点有所差异，有的是1年，有的是6个月，还有的更短，只有1至3个月。除了以训练班的方式进行教育培训之外，民生公司还针对职工年龄、文化水平、兴趣及个性特长的具体情况，采用轮训、业余学习或半脱产方式实施职业技能训练和应用能力开发[6]361-362。新入职的职工须接受3个月的职前教育，通过合格及以上考评，才能安排工作。哪怕是从职业技术学校或受其他专业技术培养的毕业生，也要参加上述规定的严格教育训练。公司的老一辈职工则根据公司的发展需求和个人的特点参加一些不定期的项目技能继续教育。

以船员培训为例，教育组织形式有集中训练和个别训练、直接指导和间接影响等不同方式。当整批招收船员时，就开设理货员、技术员、学徒、茶房、水手等训练班，集中数月到1年学习和训练，考试合格后依次上岗任职。而对大多数在职工作、无法集中时间学习的船员，则由公司选聘各轮囤船舶的经理、会计员、理货员及学识较高的专业人才担任教师职责，在生产现场针对性进行指导。公司职工技术教育内容则根据工种差异而各有侧重。如茶房训练班，除了学习“茶房须知”、护理学、茶艺、医药卫生、乐理常识以外，主要接受服务礼仪的实际训练；航警训练班主要进行军事、劳作和专业技术的训练，重点突出游泳、爬竿、爬绳、打靶等项目。在职业技能训练方面，像管理舢板、驾驶木划、帆布裁缝、结绳打缆、游泳及油漆、桅索等用器的使用，由水手头脑教；水手用语、消防常识、消防演习、应用灯号及标志之类，则由船长和大二副负责指导；操舵、方向盘及投篙等技能由船长和领航长传授。同时，要求员工根据工作需要，选择阅读航业及驾驶等方面的书籍报刊，撰写“见习生日记”。总之，通过参加职工专门训练的船员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他们在职责岗位上，非但职业技能强，且无不良习气，做事又十分勤勉。

2.开展专题教育培训

为了丰富民生公司职工的知识，扩大视野，增进工作的主动性和协作互助关系，卢作孚结合职工教育的特点，开发报刊传媒、图书馆资源，采用朝会的特殊方式对民生公司职工进行专题教育培训，并将这种培训渗透到日常工作和学习生活之中。

1932年7月12 日，民生公司发行的公开出版物《新世界》正式出版。《新世界》主要刊载公司发展状况及国内外新闻。依照卢作孚的主张，该刊物设置职工训练栏目，报道公司职工教育活动及进展情况、取得的成就、存在的问题以及其他专业技术培训的相关内容，并要求职工根据自身学习和训练的项目选择材料资源作为培训的延伸。1933年，民生图书馆建成，截至1944年，藏书量达到10余万册，除去与公司业务和管理有关的著作和文献之外，典藏的范围重在文史哲、政治、经济、军事、实业、应用技术、医药、宗教及美术等学科专业书籍。图书馆的藏书成为职工教育专题内容的选择参考资源，对职工的思想道德、职业技术素养及能力的培养与提高大有裨益。

朝会是公司员工学习知识、交流经验、沟通信息的平台，是职工教育的补充组织形式，发挥出独特的教育价值。从1932年10月8日起，民生公司开始组织朝会活动，坚持了10多年，未曾间断过。朝会依例是每天早晨进行，既有讨论，也有会议，有时还有演讲报告，形式多样。朝会的意图主要是帮助青年职工解决工作和生活中的困惑，以及技术方法上的问题，“就此机会，去想想办法，总期是每日都有进步”[4]127。朝会活动的内容是现实的，具有针对性。1932年10月13日，卢作孚出席民生公司第4次朝会并讲话：“我们应该把社会放在前面，把自己放在后面。个人练习能力，是为社会。社会有办法，我们自然会有办法。”[4]128同年10月31日，卢作孚出席民生公司第19次朝会，对民生公司职员提出了一个希望：提高技术水平和职业能力，“我们要努力研究，增进技能，以后每天的朝会，就须有关于这种技能之增进的材料”[1]397-398。次年12月6日，卢作孚出席民生公司朝会时，作了《训练要方式与精神并进》的报告，“现在不仅仅职务形式上要调理，而且第二步还要各个人把自己职务中的重要所在，想种种方式，抓住最重要的所在去解决为题”。“社会上并无难事，只要遇事不去做，就难。做，而怕得罪人，也难。我们如果决心努力去做，努力合作去做，那么什么都不难了”[1]497。民生公司职员聆听卢作孚的报告内容，理解其中精神，开展讨论，互相帮助，反思自己的思想态度、工作状况和技术问题，结合培训和教育内容要求不断勤勉努力，从而提高自身素质能力，也促进了公司效益的提升。

3.成立职工家属工业社

家庭是社会子细胞，个体生活及工作均离不开家庭依托及支持。民生公司的职工教育与企业发展形成良性的互动关系，职工的行为活动及工作力量都有赖于家属的理解与支持。卢作孚充分认识到“从工作人员的家庭生活言，亦当予以联络及改善，学校、尤其是小学校深知联络学生家庭的重要。事业与工作人员的家庭关系尤为密切，尤有联络的必要。应使家庭明了工作人员的地位与事业的关系，明了工作人员现在及未来可能对于事业及国家的贡献，欣赏其努力与成就。应使家人参加事业并相当参加与事业有关的公共生活，尤其旅行生活与娱乐生活。应以各种方法协助工作人员解决其家庭生活的困难”[2]583。为此，公司特别创设职工家属工业社的机构，组织职工家属学习和工作，每天进行实用技能训练，如刺绣、缝纫等，另外开展形式多样的文化知识学习，包括国语、算术、音乐、图画等科目。民生公司举办的职工家属工业社活动，培训职工家属学习职业技能和科学知识，将职工教育对象拓展至家属，具有职工教育效率增长与企业稳定进步的特殊意义。

五、卢作孚职工教育思想的简要评价

卢作孚的职工教育思想是教育活动与工商管理实践相结合的产物，比同时代教育家的理论方法更具备操作性，更针对于企业实际问题的应对和解决。在卢作孚的带领下，民生公司重视实施职工教育，使全体员工团结一致，兢兢业业，鼓足干劲为公司做事。这在当时的社会情形下，树立了优秀的企业典范。同时，民生公司也为重庆地方厂矿企业培养了大批专业技术骨干及企业管理人才，他们积极投身于重庆经济产业建设中，为长江上游区域经济社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民生公司作为一家爱国企业，也被世人高度赞扬。

卢作孚营造“民生精神”的企业文化和实践，是他留给后人的一笔宝贵财富。现代企业的职工教育和企业文化的培植应该从卢作孚的思想中获得启迪，并加以弘扬光大。卢作孚的职工教育思想及活动除了实现职工个体提高、企业进步、社会强盛和国家富强的愿景之外，还在于谋求创设民生公司的独特企业文化。其目标在于通过企业文化发挥内在精神力量，凝聚企业各种因素，为企业的社会与国家化正向功能实现发挥内在持续的力量。

卢作孚在创设、经营民生公司的20余年风雨兼程活动中，经历了重重难关和险阻，但最终成为20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内航运业的巨头，并实现了跨出长江、走向海洋的愿景。促成企业取得成功的因素固然很多，但卢作孚职工教育思想引领下民生公司的职工教育实践及其具体举措，无疑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是卢作孚的职工教育思想对当代职工教育改革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