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明 (广东台山 529200)
在灵长类动物中,人具有特大、智慧的大脑,能以双足直立行走。达尔文创立自然选择理论,阐明由生物变异和环境作用,逐渐产生各种植物、动物等,以及出现灵长类和人。当代学者从体质人类学、考古学、基因学等证实,人是由某一灵长类(古猿)演变而来。
自然选择机制用于解释人的产生。但是,在现存灵长类动物中都不存在人的特征结构或中间过渡,例如,它们都是头部小,也唯有人能直立行走。人的产生原因是有争议的,例如,在结构产生、阶段划分等存在不同观点[1-3]。为此,笔者提出人的工具行为突破和心理选择机制,重新构建人类产生新模式[4]。
人的工具突破和心理选择实质是产生适应工具、文化的人的行为、结构。因此,区分自然选择和心理选择不同特点,分析逆(偏)自然选择心理行为(即人“依靠工具”)及其产生的结构特点,对解决人的产生原因及进化论争议等具重要作用。
生物由漫长时间逐渐演化产生,自然环境对物种变异作出适应性选择,获得能生存的物种,这就是自然选择。自然界中生存的各种植物、动物等都能适应当地环境。
达尔文曾论述自然选择,个体无论对其他个体拥有多么微小的优势,都将得到最好的生存和繁殖后代机会,任何有害的变异,无论多么微小都会被严格消灭,这种“保存有利变异,剔除有害变异”的现象称为自然选择[5]。自然选择能获取适应环境的变异或个体,其作用机理比较明晰,得到进化论者的认同。但是,何为“有利”或“有害”变异?它只能是对当前或特定环境而言,对于不同时期或不同环境,“有利”和“有害”可能发生变化,即生物演化随着环境改变,不具有方向性。曾经一些学者将某些生物类型标定为“进步”“落后”等,或将一些早出和晚出生物类型排列成演化进步趋势,这些观点争议较大[6-8]。
自然选择是普遍的生物作用机制,环境多变与多样性产生物种多样性。一方面,环境多样性和时间的漫长或无限性,自然选择能产生天壤之别的不同物种,例如,从纤毛虫到蠕虫,或老鼠到大象等。另一方面,由于演化是缓慢的物种渐变过程,在一定的或有限时间内,自然选择存在普遍性、类似性,例如,在近缘种类出现一些普遍、类似的结构或心理行为等。灵长目动物种类繁多,其物种结构具有拇指多能,适于树栖攀援及握物[9]。现代猿有猩猩、黑猩猩、大猩猩等,它们的结构相类似,都是四肢行走,在心理行为也有类同,例如,都具有“使用工具”行为。自然选择的普遍性、类似性对物种分类和认识人的进化有着重要作用。
自然选择是环境对物种作出的选择,它导致某种类型环境与某种类型物种相对应 (相适应),因此,以地球动物生态分布和历史分布为依据,可建立生物演化规律。笔者曾对大型动物演化规律、哺乳动物演化规律和爬行动物演化规律进行分析[10]。大型动物演化规律表明,动物体型逐渐变大以适应某些气候严酷环境,当地球气候环境变回温和或舒适时期,大型动物失去相适应的环境,出现生殖力退化而逐渐灭绝,由此揭示大型动物(恐龙等)灭绝的必然性[11]。爬行动物演化规律揭示在地球温暖时期出现爬行类繁盛的原因,例如,中生代出现以恐龙为代表的爬行动物时代。哺乳动物演化规律揭示地球寒冷期出现哺乳类繁盛的原因,例如,晚更新世冰期出现种类繁多的大型哺乳动物等。因此,演化规律阐明动物历史演变与地球气候环境变动的对应关系,是对自然选择理论作细化、补充,即自然选择就是对生物遵循演化规律作出物种选择。
自然选择是普遍的生物适应环境作用机制,它选择了适应环境的“适者”,淘汰了不适应环境的“不适者”,维持生物与环境相依存关系,它使生物出现不断改变的、没有终点的演化过程。自然选择作用特点见表1。
表1 自然选择作用特点
人的心理选择是心理活动对适应工具、文化变异或结构等作出选择。人的心理差异产生对工具、文化差异作用,导致个体生存差异,使适应工具、文化的结构及个体更好生存,获得传代而被选择。因此,理解人的心理选择首先必须认识其产生原因,即人的心理行为突破。
黑猩猩、猩猩、大猩猩、狒狒及各种悬猴均有投掷树枝、石块的行为[12],但是它们利用工具方式与人不同,它们只能安全或无风险“使用工具”,而人“依靠工具”,即人使用石器等近身防卫或攻击较强对手。笔者将“依靠工具”行为定义为“使用工具作近身防卫、杀敌等”[13],采用带引号“依靠工具”与“使用工具”区分,以表示二者是不同的概念。
为何只有人能“依靠工具”?对猿的结构和行为观察,例如,大猩猩能作短暂直立行走、直立式打斗、投掷或抛甩石块等,其动作呈双足直立姿势,其力量、速度和灵活性不逊色于人,例如,抛甩石块可致人于死命,即它们具有“依靠工具”身体结构或动作能力,但它们绝不使用工具作近身攻击或防卫。这说明“依靠工具”突破的关键点不在于身体结构或动作姿势,而在于心理改变。动物心理分析其对“依靠工具”行为存有“不安全”或“不合算”心理,这是一道不能跨越的行为“红线”[13]。例如,训练后的猴可表演棍棒击打,因其认知的表演是“安全”或“合算”(食物诱导),但一旦回归自然环境,就不再使用棍棒打斗了。而人跨过了“红线”,例如,直立人有随身的石器,近代人刀、剑不离手。人“依靠工具”突破可能出于偶然的应激心理作用。一种假设为:在危急关头,古猿拾起身旁石块猛击敌头部,救出了儿子,从此突破“依靠工具”心理障碍,发现工具在手的防卫等作用,成为紧握工具不再脱手的人[14]。
“工具在手”和“工具脱手”产生不同的竞争结果。“依靠工具”作用是可理解的,假如,一个类似于大猩猩的古猿面对强大对手竞争,紧握有石块的它取胜机率将会更大。在生存斗争中,人保持“工具在手”,而猿等在临近对手前却让“工具脱手”,工具突破提升了人在自然界的竞争地位。
“依靠工具”与“使用工具”成为人与其他动物工具行为的重要特征和分界线。但是,以往研究并没有发现这一行为界线,对动物工具行为观察存在重大遗漏。例如,学者对动物使用工具的定义是:为获得眼前利益而使用一个外界物体作为自己身体功能的延伸[12]。显然,这一定义将一般动物“使用工具”与人唯一的“依靠工具”行为性质等同了。而可观察的事实是其“使用工具”的“身体功能的延伸”只到达自然环境作用之内,例如,取得环境的偶然性食物(使用石块砸开坚果等),而人“依靠工具”的“身体功能的延伸”到达了自然环境作用之外,例如,获得长期稳定食物或确保自身安全。二者有着实质差异,“依靠工具”使人的生存方式发生改变。
一旦人“依靠工具”,心理选择机制随之出现。“依靠工具”必然由心理活动对工具、文化不断改进或提高,以获得和增加生存好处。心理差异使改进差异并导致族群生存差异,心理能力较强(脑量较大)和直立行走的个体生存机率增加,即适应工具、文化的变异或个体获得选择,出现人脑增大和直立行走等。因此,工具行为突破导致人适应工具、文化改变,由心理差异作用主导个体生存及选择差异,产生人的某些心理行为和结构,这就是心理选择机制。
为什么“依靠工具”能导致心理选择,而“使用工具”却不能?这是由于二者导致生存和适应方式不同。“依靠工具”是以工具防卫、捕食等,改变了人的生存和适应方式。而猿等“使用工具”是偶然环境作用,其心理行为及所获得的生存好处随环境而改变,即并没有改变原有生存和适应方式,个体适应工具的心理差异难以导致其生存及选择差异,也就不能导致心理选择。
心理选择产生人适应工具、文化,也使人的结构不再适应自然环境。例如,黑猩猩、大猩猩的婴幼儿出生第1年的脑容量就达到最终脑容量70%,而人类婴幼儿则出生3年才达到这一水平[15]。又如,黑猩猩奔跑速度比人快30%~40%。“狼孩”故事证明,人离开社会将又回到四肢爬行[16]。人的心理选择作用特点见表2。
表2 心理选择作用特点
从上述表1和表2比较,自然选择与心理选择在作用方式、作用力、方向和结果等都不同。自然选择是由环境作用主导,它选择物种适应环境变异,包括动物行为改变而产生新结构,即“许多新获得结构都能归之于新获得行为所施加的选择压力”[17]。例如,大熊猫祖先适应环境变化,出现从食肉到食竹习性和行为改变,产生了抓握竹子的“伪拇指”。而心理选择是由心理差异作用主导,是工具行为突破而出现的人适应工具、文化选择。心理选择是人类进化核心机制,使人出现唯一的环境关系性质改变或进步[18],即“进化”与“演化”性质不同[19]。因此,揭示人的进化及心理选择原因,工具行为突破成为一个关键点。
对动物使用工具行为的发现不少,包括鸟类等都存在使用工具行为,而最常见的是灵长类动物具有使用工具的普遍特点,例如,猿等能使用工具,也能制造工具。观察发现,野生黑猩猩能选用适当石块和“砧板”砸开坚果[20],将树枝变为树棍使用,或砸碎较大石块以利用等,即制造工具[21]。有研究发现卷尾猴使用树棍拨弄或攻击蛇[22]。灵长动物考古学研究范围包括了人的祖先和黑猩猩等,甚至扩展到旧世界猕猴和新世界卷尾猴,从中揭示它们普遍存在使用石器,例如,卷尾猴使用石器很难与简单的早期人类工具区分[23]。但其心理行为的关键点并未被揭示:即无论是它们使用工具或是制造工具,都是以安全、无风险为前提,例如,它们从不在较强对手前使用工具作近身攻击、防卫等,或称作安全“使用工具”。这符合自然选择原理,也符合自然选择普遍性、类似性特点,表明“使用工具”是自然选择心理行为。
人出现唯一“依靠工具”行为,事实上“依靠工具”成为人的集体行为,是远古人类生存的基本依托。观察表明,大猩猩打斗采用双足直立式,伸展前肢击打对方,或以直立姿势抛甩出强有力石块等。如果它们握有合适石块,以它们的长臂、力量和速度攻击或防卫,那将是无敌天下了。但大猩猩与猩猩、黑猩猩等一样,它们只会在临近对手前丢弃工具(石块等),不敢紧握工具作面对面搏击,即它们都不具备“依靠工具”心理,或唯有人的工具心理行为发生了突破。这就出现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即人的行为突破是否符合自然选择?
除了人以外,所有猿等都遵守安全、无风险的自然选择的工具行为,即“使用工具”。例如,它们使用树棍捅蚂蚁窝、用石块砸开坚果、利用棍子探测水深、抛掷树枝或石块恐吓对手等。而人具有冒险的“依靠工具”行为,例如,直立人使用石器等攻击较强对手。为何唯有人不遵守自然选择行为?其实,人手握工具与对手作近身搏斗,因直立导致运动速度、灵活性等下降,且抓握工具动作对身体协调性要求较高,人承受了较大的生命风险(至少在开始阶段)。因此,“依靠工具”行为是危险的,猿等不敢做,而人也就成为唯一敢做的物种了。“安全”和“危险”是相反心理,如果安全“使用工具”行为是自然选择的,有危险的“依靠工具”行为就不是自然选择的,或逆自然选择的,这才符合基本逻辑。
为什么猿等都止于这一“红线”前?这说明“依靠工具”对于它们可能是错误的、失败的,是被自然选择所淘汰的“出轨”行为,即敢做或冒险的个体都被淘汰出局了。例如,猴使用工具(树枝)打斗必然失败,自然选择淘汰了这一错误行为。但是,如果某一体型、心理等较适合的古猿,它在应急时出现应激心理或行为“出错”,例如,抓紧石块没有丢弃,并且做对了动作,例如,用石块击中对手头部,即它采用适当工具、动作和力量与对手近身搏斗,或坚持“依靠工具”,那它将成为唯一赢家。在这里,它们共同遵守的安全的自然选择行为或规则被人摒弃,而被自然选择所淘汰的危险行为却获得人的选择,出现了逆向选择。即逆(偏)自然选择行为就是本应被淘汰的,却在人类获得成功选择的行为或心理机制。这是认识人类产生的关键点。
对猴群进行观察,曾见一只猴握着树枝疯狂追打其他猴,这时就有几只猴冲过来围堵抢夺其树枝,很快树枝遭抢走,这只疯狂的猴也迅速逃跑了。在这一场景中,猴采取直立姿势抓握树枝,迅猛击打或抢夺树枝,从中既可见到个体“出轨”或不遵守自然选择行为(使用工具作近身攻击),又可见到群体遵守自然选择行为(共同制止“出轨”行为),即由群体的自然选择行为淘汰了个体的逆自然选择行为。应该说,上述情形只是出现在同一群体或嬉闹中,且其行为与人“依靠工具”尚有较大差别,例如,猴力量小,用树枝攻击也不致命,容易遭反击而得不偿失。而在不同群体或不同种间竞争,无论其直立或动作如何与人接近,抓握或抛甩石块如何强劲有力,它们在近身争斗前都丢弃了工具。
以上例子表明,猿等有了回避或惧怕“依靠工具”的心理机制。而在演化心理学上,“演化形成的心理机制之所以表现为当前的这种形式,是因为它在演化历史中解决了某种反复出现的与生存和繁殖有关的特定问题”[24]。猿等惧怕“依靠工具”,是因为它们祖先曾经出现与上述猴“出轨”类似的屡战屡败,这一心理机制可解决它们历史中反复出现的与生存和繁殖有关的特定问题。同理,人不惧怕“依靠工具”,这是因为人类祖先发生了工具行为突破,人出现了新的心理机制或适应器[24],它解决了人类历史上反复出现的与生存和繁殖有关的特定问题。上述观察与心理学理论一致。
唯独人类“依靠工具”,即使用工具作近身防卫、杀敌等。人的行为“出轨”或“依靠工具”如何成功?这是在物种结构、心理和环境作用下发生的偶然事件。首先,人类祖先(古猿)具备较大体型,即具有抓握工具或击打的力量。但从猿与猴体型结构或力量差距大,而工具行为变化小比较,或从大猩猩等以直立姿势抛甩石块的动作特点比较,显然,“依靠工具”突破并非由体型结构或直立姿势所决定,心理作用更为关键,例如,应激心理等,它导致激进、冒险行为。由此而论,相比于物种结构适应环境演化方式,心理突破才是人类产生的关键所在,也符合人类具有最强大心理的基本事实。
人“依靠工具”意味着生存和适应方式发生改变,由此导致长期的更多的生存好处,使人出现适应工具、文化改变,即出现由心理差异作用主导的心理选择。如此,人在适应工具、文化上与猿等演化截然分开或断开,人走向唯一的心理与行为进化,出现广泛使用工具、制造工具等,这也使得原来一些自然选择的变异与被淘汰的变异发生选择反转,产生人的直立行走和大脑容量大等。进一步讲,由于人的心理选择(P)是对适应工具、文化变异作用,而自然选择(N)是对适应环境变异作用,二者不同作用导致生存率不一致(P>N),某些结构选择(包括脑量等)也就不一致,这使得心理选择结果偏离了环境作用。即由δ=P–N 的矢量效应决定选择偏离:当P>N 或δ 维持正值,人出现适应工具、文化的方向性改变,人逐渐直立、脑量增长等,出现逆(偏)自然选择的人类重要特征。
因此,自然选择和逆(偏)自然选择都是自然界存在的物种产生机制。自然选择是由环境主导或制约的物种生成机制,产生适应特定环境的生物结构等。而逆自然选择就是人的工具行为突破和心理选择,它突破了环境的制约,使选择作用与环境作用偏离,它成为人类主要特征形成的重要机制,甚至在一定范围内是一种主要机制。
在自然界,也许某些哺乳动物具有比人类更大的大脑,也有一些复杂的心理思维,也许某些动物出现类似人的使用工具行为等,但显然它们适应工具、文化心理能力远不及人,这是心理选择出现的演变结果。疏忽人的工具突破和心理选择机制,也就无法看清人与其他动物心理演变出现的断点,以及结构演变所出现的逆(偏)自然选择的人的特征改变。因此,重新观察人与猿等工具行为差异及实质,揭示人类独有的“依靠工具”心理机制,确立人的心理选择核心机制作用,从而解决人与其他动物心理连续性等争议问题[25],是动物学、心理学等面临的重大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