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出口特征与影响因素探析

■ 王慧新

（山东交通学院 山东威海 264209）

一、引言

从1987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对外贸易实现快速发展，1987年中国出口额为97.5亿美元，到2001年出口额为2661.0亿美元，24年间我国出口额增长了27.29倍，实现了量的积累；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中国对外贸易实现飞速发展，到2019年出口额为24994.8亿美元，18年间我国出口额增长了9.39倍，中国出口不仅实现量的突破，还实现质的飞跃。在过去的30多年，中国对外依存度逐渐下降，出口的产品逐渐从劳动密集型转向资本密集型。当前，国际形势正在发生复杂变化，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愈演愈烈，中美贸易战进入持久战阶段，新冠肺炎疫情全球爆发。在这一背景下，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上强调，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并积极促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的签署。

国内外学者对影响中国出口增长的主要因素进行了较详细的分析，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中国出口的影响（Handley，2012；Handley，2013；Carballo，2018；Imbruno，2019；刘晴，2020；陈绍俭，2020）；研究有效汇率与出口相关关系（方世建、付文林，2001；汪建新等，2019；潘慧等，2019；陈琳等，2020；赵晓涛等，2020）。基于古典贸易理论和新古典贸易理论分析中国出口的影响因素（方世建、付文林，2001；樊纲，2006；刘志忠，2007；江小涓，2007；杨汝岱，2008）；基于经验分析影响中国出口的主要因素，然后利用实证进行检验（杨汝岱，2008；曹旭平、张丽媛，2019；岳云嵩、赵佳涵，2020）。

本文认为现有关于中国出口的研究对宏观整体出口的年度情况研究较多，但是没有对出口的高频数据进行细致研究。本文从不足点出发，从月度数据层面分析影响中国出口增长的因素，并在贸易政策不确定背景下，研究中美贸易战与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出口增长的影响，在新的贸易背景下，探究中国出口增长与影响因素的内在机理，分析影响出口增长的内在机理是否发生改变，影响出口增长的因素是否符合预期。

二、中国出口特征分析

2014年12月5日，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首提新常态。中央政治局会议的公报称：“我国进入经济发展新常态，经济韧性好、潜力足、回旋空间大”。实际上，中国出口也已进入新常态，下面从出口市场集中度、对外贸易依存度、出口增速周期波动三个方面依次分析。

（一）中国出口市场集中度

从表1可知，欧盟、美国是中国出口的主要目标国家，总占比达32%~38%，明显高于其他国家，其次是东盟以及日本等国家和地区，中国前四大出口目标国占比达50%以上，反映中国出口市场集中度较高，对欧盟、美国等地的贸易依赖程度也较高；排在第5~8位的主要出口地，总占比11%左右，出口占比相对稳定，反映出中国与韩国、印度、俄罗斯、澳大利亚的贸易量一直处于平稳发展状态。

表1 2010—2019年中国8大主要出口目标市场分布情况 单位（%）

分析数据可以看出，中国最大的出口目的地欧盟和美国，在2010~2013年间出口占比有所下降，其中欧盟下降幅度大于美国，但是2013年之后，出口欧盟占比缓慢上升，直到2019年占比达17.12%，略低于2010年的19.73%；2013~2018年，出口美国占比节节攀升，达19.24%，2019年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下降至16.75%，下降幅度达12.94%。主要原因是2018年3月22日，美国开启“301调查”，拉开中美贸易战的序幕，导致中国对美国的出口大幅下降。中国对东盟国家的出口在2010~2019年期间持续上升，而且2019年上升幅度最大，主要是东盟的大部分国家属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多为发展中国家和转型经济体，经济发展后发优势强劲，与中国经济具有良好的互补性，2010~2019年间，中国对日本出口占比有所下降。由于中国对美国、日本等主要贸易国出口下降，使得中国前四大出口集中度呈波动下降状态。

而位于我国出口目的地第5~8位的国家，除了印度，其他三国市场占有率基本不变，随着中印区域贸易的启动和推进，中国在印度的基建工程、能源、绿色经济等领域将扮演愈发重要的角色，中印贸易有望得到进一步加深。与前4大主要出口市场份额波动下降不同，前8大主要出口份额保持水平波动。

（二）中国对外贸易依存度

外贸依存度是反映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对外贸易活动对该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的影响和依赖程度的经济分析指标。图1中DFT代表贸易依存度，DFE代表出口依存度，DFI代表进口依存度，从图1可知，我国对外贸易依存度从2010年开始持续下降，2015年下降幅度最大，达13.38%。2015~2019年，对外贸易依存度保持较小水平波动，这符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经济发展新常态。中国经济呈现出新常态，对外贸易也进入稳定状态，对外贸易依存度下降，有利于降低对国外市场的依赖，能有效保护国民经济、减少外部冲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作出“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重大部署，为应对外部复杂的国际环境，应大力发展国内经济，激发国内消费潜力，促进国内国际经济双循环发展。

图1 2010~2019年我国贸易依存度走势

（三）中国出口增速波动情况

图2中EXPORT表示出口增长率，EXPORT_TC表示利用X12季节调整提取的周期成分。从图2可知，2010年1月~2014年6月，中国出口增长率呈波动下降趋势，反映中国经济增长态势疲软。我国自从加入WTO以来，经济实现腾飞式增长，出口增长率一直居高不下，随着国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工资不断上涨，人口红利逐渐减弱，产成品价格显著提高，产品的价格优势逐渐消失，加之国际贸易环境越来越复杂，导致中国出口增速持续下降。2014年7月至2020年10月，中国出口呈现周期波动特征。这期间，经济增长速度放缓，进入新常态发展阶段，而中美贸易战导致中国出口增长率从2018年3月开始下降，一直持续到2020年3月。2020年3月至2010年10月，中国出口增长率实现逆势增长，顶住美国对我国贸易压制的压力，率先控制疫情，实现贸易复苏，出口增长率从-6.6%增长到11.4%，基本恢复到贸易战之前的水平。

图2 我国出口增长情况分布图

三、影响出口增长的因素

（一）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中国商品出口的影响

中美贸易战以来，国际形势发生了深刻复杂的变化，经济全球化逆流，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愈演愈烈，新冠肺炎疫情给世界各国带来严重冲击，使全球各国的贸易环境越发恶劣，由此引发了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研究。本文用虚拟变量对贸易环境进行定量分析。贸易政策不确定还会对汇率产生影响，尤其是中美贸易战爆发，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肯定会受到波及，本国货币贬值会降低本国商品的市场价格，从而提高出口需求，因此有效汇率与出口表现为负相关关系。

（二）国有企业、加工贸易、政策区域在中国商品出口中的影响

中国发展国际贸易的过程中比较注重招商引资，建立了保税区、经济特区、高新技术开发区等政策性区域，使得中国国有企业出口额占比下降,并由此引发了很多争论。出口企业的所有制性质、加工贸易和经济特区等无疑对中国对外贸易的发展有重要影响。

从表2可以发现：第一，国有企业、外商独资企业和外商投资企业出口份额日益下降，国内私营中小企业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第二，保税区、经济特区、高新技术开发区等政策性区域对中国产业发展和对外贸易的作用越来越大。2010年这些政策性区域的出口额为2807亿美元，2019年上升到 5584亿美元，十年间翻了一番。政策性区域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体现其强大的外部性，规模经济和优惠政策使得政策区域在招商引资以及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方面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政策性区域的出口份额并没有上升，主要是政府对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逐渐增大，中小企业蓬勃发展，极大地促进了我国出口的增长。通过对出口经验的事实分析，发现出口企业所有制、经济特区等政策性因素对我国对外贸易发展有重要影响，本文把国有企业出口额及所占份额、政策性区域出口额及所占份额两个变量作为影响出口的因素加以分析，观测古典贸易理论的比较优势在中国出口贸易中是否成立。第三，加工贸易在中国对外贸易中的地位逐渐下降, 反映出禀赋结构发生改变。说明中国的劳动禀赋优势逐渐丧失，出口商品逐渐从劳动密集型转到技术密集型，反映中国的要素禀赋发生改变，根据新古典贸易理论，要素禀赋会影响一国国际贸易，因此把加工贸易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比重作为影响因素加以分析。

表2 中国商品出口整体情况 单位：亿美元

（三）国内生产总值、国际市场环境在中国商品出口中的影响

从出口供给层面来看，国内生产总值（GDP）上涨大于国内需求上涨幅度，会导致国内产品剩余，为了不造成产品积压，国内厂商会转向出口，出口额随之上涨，即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与出口额增长呈正相关关系。由于我国GDP以季度进行统计，为了统一数据频率，使用工业增加值增长率代替GDP增长率。

以上分析是国内因素，但是中国出口肯定也受到国际市场的影响，如世界各国的出口竞争以及国外对中国产品的进口增加。本文重点考察主要贸易伙伴国对中国出口的影响，如美国、欧盟、东盟、日本等，但是考虑到贸易伙伴国的数据存在共线性，本文仅引入美国作为代表，因为美国是中国的最大出口国及进口国。

四、实证检验

（一）变量处理与平稳性检验

为了定量分析在贸易不确定背景下中国出口增长率与出口影响因素的关系，本文收集了世界各国的贸易数据和我国的生产数据，数据主要来源于中经网、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统计数据库。由于国内1、2月份数据缺失，根据研究常用方法，用下一个月份数补充，国外数据由于新冠肺炎疫情也存在缺失情况，处理方法与国内相同。由于研究的对象是时间序列数据，容易出现非平稳性问题，因此对研究的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结果如下表3所示。

表3 中国出口增长影响因素及平稳性检验结果

（二）计量结果分析

通过对2010年以来影响中国出口增长的因素进行经验检验，为了改进模型，提高变量的显著性，在分析过程中，把统计上不显著的变量逐个剔除，表4列举了全模型和削减自变量模型的估计结果。

表4 计量检验结果

第一，全模型显示中美贸易战对中国出口并没有显著影响，全模型与削减变量模型都显示中美贸易战和新冠疫情的交叉影响对中国出口增长的影响为正弹性，结果与预期不相符，并且与以往（Imbruno，2019；毛其淋，2020；刘晴等，2020；陈绍俭、冯宗宪，2020）的研究结果不一致。主要是中美贸易战爆发，短期内对中国出口产生了一定冲击，长期来看中国政府积极采取措施，一方面，寻求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合作，例如东盟；另一方面，积极推进东亚区域经济一体化，2020年11月，正式签署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ECP），标志着全球最大的自贸区正式诞生，RECP是中国最重要的贸易伙伴，贸易额占中国贸易总额的32%，大幅降低关税，推动成员国贸易发展，弥补了中美贸易战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对汇率的研究与前人（方世建、付文林，2001；汪建新等，2019；潘慧等，2019；陈琳等，2020；赵晓涛等，2020）的结果不同，可能由于中美贸易战以来，国际形势发生了深刻复杂的变化，经济全球化逆流，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愈演愈烈，新冠肺炎疫情给世界各国带来严重冲击，影响了汇率的正常波动。

第二，全模型与削减自变量的模型都显示国有企业出口比重、加工贸易出口比重、政策区域出口比重对中国出口增长没有显著影响。加工贸易企业出口比重逐渐下降，外商独资与外商投资企业出口比重也是逐渐下降，说明中国的出口企业所有权形式呈现分散化，私有企业得到国家支持实现蓬勃发展，但是实力相对较弱，并没有对中国出口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加工贸易出口比重逐渐下降，说明中国出口产品逐渐从劳动密集型转向技术密集型，尽管中国出口产品呈现技术密集型特点，但是相对发达国家的技术还是比较薄弱，并没有对中国出口产生明显促进作用。政策区域出口比重对中国出口无显著影响，这一发现与一般看法相同。

第三，全模型与削减自变量的模型都显示工业增加值、美国出口增速、美国从中国进口增速对中国出口增长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工业增加值、美国从中国进口增速对我国出口增速有正弹性符合预期，国内供给增加、国外需求增加都会促进本国的出口，从估计结果看出，在其他影响因素不变时，工业增加值增长率每增加1%，中国出口增长率增加1%左右；美国从中国进口增速每增加1%，中国出口增长率增加0.83%左右。美国出口增速和中国出口增速显著正相关，看似与竞争关系相悖，实则反映出美国与中国处于同一贸易环境，贸易环境对美国和中国贸易影响一致，当美国出口增加，会导致企业生产规模扩张，生产过程中需要中间品投入增加，从而会增加中间产品的进口，间接增加从中国市场进口额。统计结果显示，在其他影响因素不变时，美国出口增长率每增加1%，中国出口增长率增加0.2%左右。

第四，关于模型的检验，随着模型解释变量逐渐减少，AdjR2并没有明显变化，一直保持在0.54~0.55之间；随着模型解释变量减少，AIC、SC值逐渐下降，说明减少不显著解释变量，模型的设定变得更好。各模型的DW值、F值表明模型不存在自相关问题、方程通过显著性检验。通过对模型进行异方差检验，发现随着剔除不显著变量，模型的异方差问题逐渐消失，说明剔除的解释变量确实对中国出口不存在显著的影响。在剔除不显著解释变量过程中，模型中对中国出口增长有显著影响的解释变量系数并没有发生较大波动（系数符号及量纲没有变化），表明模型的回归结果具有鲁棒性。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通过分析中国出口的特征发现：中国的前四大贸易国分别是欧盟、美国、东盟以及日本，前四大出口目标国占比达50%以上，反映中国出口市场集中度较高；2010~2019年间的中国贸易依存度总体呈下降态势，2015~2019年贸易依存度呈现新常态状态，保持在32%左右；从出口周期来看，我国出口从2014年7月至2020年9月呈现平稳的周期波动特征，即使出现中美贸易战和新冠肺炎疫情也没有影响周期波动特征。

中美贸易战对中国出口增长没有显著影响，但是中美贸易战叠加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出口增长有显著正向影响。汇率对中国出口增长无显著影响，大概率是国际贸易形式越来越复杂，影响了汇率正常波动。全模型与削减自变量的模型都显示国有企业出口、加工贸易出口、政策性区域出口对中国出口增长无明显作用，工业增加值、美国出口增速、美国从中国进口增速对我国出口增长有显著的正向作用。

本文研究的政策启示是：（1）国际形势发生复杂变化，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愈演愈烈，中美贸易战进入持久战阶段，新冠肺炎疫情全球爆发，国际贸易环境恶化等，并没有对中国出口造成严重冲击，很大的原因是政府采取积极开放的对外贸易态度，加强与其他各国的贸易往来，例如东盟，促进全球的贸易合作，例如促进RECP的签订，这一系列的操作使中国出口拥有较强的抵御外界冲击的能力。（2）中国工业增加值增速、美国出口增速及美国从中国进口增速对中国出口增长有积极正向促进作用，因此一方面中国企业应结合自身发展战略，把企业做大做强，提高生产能力，尤其是高新技术产品生产能力，使企业产品不仅有量的提升，也具有质的飞跃，增强抗外部风险的能力；另一方面，中国政府还需积极努力与美国进行贸易协商，缓解中美贸易战造成的紧张关系，降低关税，加强两国贸易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