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滨州学院 艺术学院,山东 滨州 256600)
社会美育与民众生活和社会文化活动密切关联,具有群众性、通俗性、参与性等特征。传统民俗工艺美术一直与民众日常生活共生发展,集实用功能、经济价值和文化教化于一身,是民众文化活动和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和组成部分,长期以来总是以各种形式满足着民众不断变化的生活需求和审美需求。在传统农耕社会,民俗工艺美术使得物品与空间环境具有文化意蕴和审美趣味,在历史时空中深深地嵌入社会历史、生活习俗和各社会阶层的结构关系之中,构筑了大众审美生活习俗的基本形态。当今21世纪的中国社会文化生态、审美语境、生活领域等都发生了巨大转变,传统民俗工艺美术曾有的生活审美符号意义和社会美育功能逐渐被割离,成为历史的记忆。习近平总书记曾多次强调: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我们的根脉,“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永远不能离别的精神家园”。当代社会重拾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功能,再续文化血脉,对于满足民众的精神、审美需求具有重要的意义。重新构建基于“回归生活日用”的社会美育新路径,是民俗工艺美术当代转型发展的重要研究内容与实践路径。
传统民俗工艺美术是传统农耕社会文化传播、传承的重要载体,有着与民众生活共生共存的生存体系和鲜活形式。它以物质形态承载着人类意识形态,以审美生活化的形式展现着中华民族的社会价值理念、文化精神和审美情趣等,这种传播、传承、服务民众生存、生活、文化与审美需求的功能成为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社会教育功能的重要价值与使命。
传统民俗工艺合天地造化,是中国传统世界观的体现。中国人自古追求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物的和谐关系,崇尚美好,追求天人合一、身心协调的境界。“天人合一”“以人为本”的思想贯穿着中国传统美学思想和中国自古至今的造物史,指导着匠人们的造物理念。中国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的造物思想源于传统文化中的美学观,儒道思想的相辅相成,为中国传统民俗工艺美术奠定了造物设计的审美思想和理论。“美与善”是儒家美学思想的核心,在民俗工艺美术中则表现为对形式“美”的追求和对内容“善”的表现。老庄“道法自然”“顺应自然”的美学观更注重造物中人与自然的关系表达,追求朴素、本真之美,倡导顺应自然、返璞归真的造物理念。在这种审美思想的指导下,传统民俗工艺美术大都蕴含“大道”于“器物”,彰显着劳动人民质朴、淳厚的世界观和乐观向上、追求美好的审美情感,是人类最质朴、最本真的审美思想和审美语言的体现。
传统民俗工艺美术体现着民众的抗争精神和淳朴的生命价值观。造物的过程就是人类在与自然、与社会的抗争过程中为了更好地生存而形成的智慧结晶。人们通过在各类民俗工艺物品上绘制、绣制老虎、狮子等猛兽,如长辈给小孩子穿戴绣有老虎图案的虎头帽、穿虎头鞋,避邪驱灾、保平安成为常见的民俗工艺美术主题,体现出老百姓希望借助它们的震慑力避祸消灾,在面对天灾人祸中得到护佑,以期生命昌荣的美好愿望。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历来美善一体、相互交融。“美”与“善”也是儒家美学思想的核心,他强调并追求“美”和“善”的高度统一,这一追求也逐渐成为中华民族审美的核心标准。《论语·八佾》中有“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可以看出,孔子在评价时不仅注重形式美,更是将“善”的功用作为重要评价标准。同时,传统民俗工艺美术作品也表现出丰富的道德教化内容,并以民众最喜闻乐见、最易于接受的内容、形式和审美情感体验为基础进行展现。关羽的忠义、十二孝等是民间年画、刺绣、雕刻等多种民俗工艺美术形式的共同表现内容和主题,配合民间故事和戏曲等教化民众。“人们欣赏优美的事物时,也就不能不受到其崇高的内在意蕴和精神的熏陶,这势必会促进人们内在道德和人格的进一步完善。”[1]民众喜爱表现善良和美好,民俗工艺美术正是采用“善”融于情、融于美的方式,借助有形、可感的审美对象来施行教化。“依善立美,以美润善”的民俗工艺美术中具有十分突出、直观的社会美育功能和优势。
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中形成的独特且丰富的隐喻、象征体系,为民众的生存及心理需求带来慰藉。在农耕社会,年年有余、多子多福、子孙繁衍、万物生生不息的生存理念构成了民俗工艺美术常见的审美主题,“他们都强烈地显现出‘生命繁荣’的审美理想”[2],在广大民众的审美心理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在民俗工艺美术的造型、表现内容中,人们借助“鱼”“蝙蝠”等谐音,借助“仙鹤”“祥云”“松树”等寓意,在日用物品的造型、图案、装饰中常表现这些图形,以寄托祝愿与祈望。传统民俗工艺美术作品是一种物态化的生活文化,所蕴含的丰富美好寓意和诉求与民众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价值认知、伦理道德、行为方式和审美观念。
民俗工艺美术作品作为民众智慧与审美的物质载体,主要由“材料”“技艺”和“形态”构成,通过“技艺”,对“材料”按照功用要求、审美要求进行“形态”的改造与再创造,是民众精神世界和审美理想的体现。这种形态包含着制作材料的选择与使用,作品的外形、内部结构和外部装饰,蕴含并彰显了人们对世界的认知与把握。
民俗工艺美术在制作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受到民众习俗、文化内涵和审美理想的影响。借助匠人的巧思、设计与技法,注入情感体验和精神指引,形成了切合社会文化生态和民众审美趣味的民俗工艺美术作品(产品)。民间匠人与民众进行生产、制作的原材料多取材于自然,在对自然材料进行有意识地改造的过程中,随着制作技艺的不断完善和精湛,匠人的制作与表现技术会上升到审美的层面,形成浑然天成的审美品格,在服务民众生活使用中形成了人、自然、物之间的完美和谐关系。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文化论》中提出:“只有在人类的精神改变了物质,使人们依他们的理智及道德的见解去应用时,物质才有用处。另一方面,物质文化是模塑或控制下一代人的生活习惯的历程中所不能缺少的工具。”[3]民俗工艺美术在传播与传承过程中融入民众的生活之中,不仅可以使人们在使用中得到美的熏陶和精神满足,也使得“以美导善,以情化人”的社会美育功能在生活领域所构成的审美环境中,潜移默化地起到教化作用并影响人们的心灵。
民俗工艺美术最为根本的特性是审美的大众化,它的制作主体和服务对象都是劳动人民,其生产、制作完全存在于民间,是民众主动参与、满足自我需求、自主开发的物品。民俗工艺美术区别于宫廷贵族工艺美术,它产生于民间,广泛流传于民间,是民众在一定的自然与文化环境中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生活方式,在社会生活中世代传承。[4]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的生产、制作主要靠民众灵巧的双手完成,不要求专业化的平台、工具,其生产活动在民间具有很高的参与度。在生产、生活的长期传承积累中,成为民众自足和补贴生活的普遍生存手段,无论在繁华城镇还是农村,家庭还是田间地头,处处都是民俗工艺美术活动开展的场地和平台。如民间剪纸、纺织等民俗工艺美术活动在民间都有很高的参与度,是民众农闲之余世代传承、自给自足、自我表现的审美作品。民俗工艺美术这种鲜明的民众参与自主性和普及性色彩,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民众对美的认识和体验,使其具有了审美体验的普遍性和大众性。
民俗工艺美术对“美”的追求与表现具有民众集体意识特征,是广大民众审美经验、标准和趣味的集中体现。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的形态、装饰、色彩以及材质等审美特质都会在民众生活接触的过程中融入人们心灵,使民众在使用和欣赏过程中产生由外而内的心灵愉悦和满足。民众在追求感官愉悦的基础上使得个人的鉴赏力和价值需求逐渐走向统一,民俗工艺美术在设计与制作中逐渐形成了统一的审美标准。“从精神意义上来说,它是一个民族情感和理想的载体,是大众愿望和审美的直接表现,是一种生活文化,是和生活融为一体的。同时它又是集体性的文化,一个地域共性的文化,所以它具有广阔的覆盖性。”[5]
当今社会,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推进和文化的交互融合,民俗工艺呈现出与现代科技、文化生态、生活理念等相适应的更为复杂的需求与现实问题:“那种原生的活态的民俗工艺,经过一浪高过一浪经济大潮的洗礼后,离我们已渐行渐远,一个属于农耕文明的民间文化叙事伴随着民族—国家现代性脚步,已逐步走进博物馆成为昨天的陈设或美好的回忆。”[6]在审美层面上,那种传统的质朴、古拙、强烈和率真的审美表达已成为文化的记忆。而在心理层面上,那种单纯、鲜活的生命情愫也很难在喧嚣的社会中找到真实的体验,只能是内心深处的一种向往与诉求。
审美与时代精神、习俗等文化生态中的诸多因素密切关联,审美观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表现特征和审美趣味。民俗工艺美术的发展并不是孤立的,它的产生、发展与所处的自然环境和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念、伦理道德、宗教信仰、社会制度、生活方式、地域环境、造物观念、科学技术以及经济技术形式等多方面因素有着密切关系,彼此之间相互联系,组成了一个无形的、完善的生态系统。随着全球化、信息化时代的到来,社会生活形态的各个方面均受到影响,现代审美呈现出多元化状态,人们的审美观念较之过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民俗工艺美术是民众集体意识下对“美”追求的体现,它是人们在时代变迁中文化观念、精神信仰的反映,“作为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工艺美术,赏物与造物也顺应着社会时代”[7]。
社会美育功能是民俗工艺美术在生活领域中满足民众审美需求和对民众实施社会价值观、伦理道德等教化功能的具体体现,其存在样式与形态的“变”与“不变”,要因事、因物而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围绕现代生活需求,社会原有的生产生活方式、居住环境、审美认知等都发生了很多改变,传统民俗工艺的技术、功能、材质、审美等都出现了与现代社会生产、生活不适应的现象。同时,由于信息化、科技化的快速发展,民众的生活方式、生活领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拓展出许多新的领域。
在当代社会生活中,传统民俗工艺美术制品多数沿袭传统的制作技艺、材料、图案纹样和造型,保持原有的功用,在现代社会只被部分收藏者及年龄较大的乡民接受,其受众面和服务领域在逐渐缩小。如:传统木版年画因现代新农村的建设和城市楼房结构的限制,已不再适应新建筑结构;传统的泥娃娃和老粗布制品虽符合现代环保理念,但其样式与现代审美理念不相协调。美国学者戴夫·格雷等指出:“在知识经济时代,整个产业结构和价值导向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传统意义上的产品和服务区别正在消融。”[8]现代科技在拓展民俗工艺美术传播、服务与销售空间的同时也为其社会美育功能的开展提供了许多创新的可能,提出了新的创新与表现要求。这种应用空间与功能的不断拓展,对民俗工艺美术与科学技术、媒介、材料的创新融合提出新要求,需要从技术、材料及应用、表现上做出创新与突破。
当下,在走出20世纪80年代以来那种将“西方/中国”“现代/传统”进行简单二元对应的有限视野,在“文化自信”成为21世纪中国特色现代化建设的核心诉求的新视野中,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服务正面临民众对具有民族文化特点的现代审美需求与相应产品的设计、生产不充分、不平衡的矛盾,面临民众社会审美需求的供给侧改革要求,也面临“互联网+”经济文化新业态如何服务社会美育传播、形式内容更新的新问题。
现代生活中,如民间年画、剪纸、泥玩、刺绣等民族特色浓厚的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类型虽然具有丰富社会美育功用,但由于其做工与材质及其审美表现缺乏时代气息,文化符号应用领域的相对保守等,都造成新生活领域社会美育内容的缺失。这种服务转型的滞后主要体现在:第一,审美表述对于时代审美要求的滞后;第二,服务领域在现代社会拓展中的滞后;第三,社会美育内容更新、创新的滞后。民俗工艺美术要发挥当代社会美育功用,就需要在保留、传承文化基因的同时回归当代日用生活,探索社会美育表现形式、内容与手法的时代性,探索传播、服务的便捷性和科技性。适应新时代的文化环境、品味需求、品质要求,能被现代人所接受,这既是生存发展的要求也是社会美育功能实施的发展选择。新时期结合现代社会文化生态、生活理念对器物功能、应用形式和表现内容进行创新,适应当代民众的现实需要,是构建当下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发展路径的主要原则。
尽管在当前社会背景下,社会文化生态、生活方式和内容、传播与服务领域等的变革使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功能与路径逐渐丧失,但作为民族精神与审美的独特表征,其社会美育价值根源依然具有深刻的文化意义。面对当代生活领域转型中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的缺失,探索新时期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的表现内容、应用形式的创新,是实现其当代社会生活领域社会美育路径重构的必然选择。
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功能是通过民众对物品及环境的体验来实现的,其主要功能是服务生活、装点生活,是借助对生活用品和生活空间的审美体验和无意识的接触,潜移默化地实施社会美育,它的审美应用具有广泛性和隐性特征。民俗工艺美术具有使用功能和美化功能,是实用性和审美性的融合体,也是构成生活物质环境的重要因素和内容,比如桌椅、床榻、风筝、瓷器、建筑、庭院等。当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使用这些物品的同时也在体验美的内容和形式。漂亮的造型、颜色、图案,精巧的制作技艺和材质等都会让人感到舒适和情感愉悦,而这种对物品和环境的体验感知会进而引发情感的共鸣和反思。
在当代社会,体验经济已经成为继产品经济与服务经济之后的新兴经济形态,进入民众的日常生活、娱乐领域。正因为民俗工艺美术具有很强的大众参与性特点,是民众体验美、创造美的重要形式,体验经济围绕某些品类在教育、旅游、博物馆、休闲娱乐等领域向消费者提供审美体验。这种体验活动通过寓教于乐的形式,使人们在参与的过程中体验制作的技艺和创造美,从而获得文化认知和审美表现能力,实现社会美育功能。“审美体验的过程是美育最根本、最核心的环节,美育的基础是通过展现具体的形象体系而吸引受教育者身临其境进行自觉观照,在观照中体验、感悟和整体把握,全身心地受到熏染与感化,在一种完全自由与开放的状态下感受艺术形式语言并激发情感反应,起到观照世界、提升自我的作用,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良好的教育。”[9]审美的日用生活体验使民众在工作、生活、娱乐中能身处美的环境之中,使人的感知与精神在体验中紧密关联,从而通过这种身临其境的状态完成审美能力的提升。当代社会,新的生活体验模式的建立对于社会美育的推广和普及有重要的作用。
社会美育是通过民众鉴赏美、使用美、创造美,以美的体验和感染力提升民众的审美感知与品德。数字化是当代生活、传播、推广的重要方式,以数字科技为基础的大数据、智慧化、信息化、网络化等技术为民俗工艺美术的弘扬、传播与销售提供便捷的同时,悄然改变着民俗工艺美术赖以生存的文化生态和民众日常生活的审美需求,新技术也在不断构建新社会美育模式和内容的同时,为社会美育开展不断地创造新可能。传统民俗工艺美术是特定社会生活现实、文化历史背景、科学技术条件和地域地理环境下的产物。在今天信息化、数字化时代,民俗工艺美术的传统服务形式和内容已经限制了社会美育功能的传播与发展。如何融入现代传播渠道,利用科技前沿成果与手段,更全面地展示、揭示民俗工艺美术的内在价值,如何在当代社会生活和转型发展中充分发挥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价值与作用,更好地与当代民众生活关联,是数字化时代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面对的发展新问题和新领域。
面对当代数字化、信息化的生产和生活环境,现代设计师和生产者的传承、挖掘、研发和创新就必须面对时代语境,采用当代民众喜闻乐见的数字化形式,进行数字化传播、体验、展示等体系的创新转化建设,迎合现代人的生活、认知、交流等习惯。只有这样,民俗工艺美术的文化内涵、审美寓意、表现形式、制作工艺等审美教育内容才能更容易、更广泛地被大众认可,其文化、审美、道德等解读才能更深入,记忆才能更深刻。通过对图案纹样、形态造型、典故等进行数字化、符号化转换适应新环境、新领域,采用数字拍摄记录、交互展示、虚拟现实技术、动画动漫创作、微电影、游戏等各种趣味生动、直观、立体的形式进行传播和演绎,以数字制式记录和信息处理建设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数据库,以数字化符号和形象承载展示内容,能够构建起数字技术下的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教育体系。这种数字化的实现,可能为民众在脱离现实环境的技术语境中实现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带来新的方式。在当今时代,民俗工艺美术要想获得更好和更大范围的社会美育效果,就必须融入当代社会广泛认同的数字化传播领域。数字化在文化创意时代为优秀传统文化、当代精英文化和高雅艺术融入日常生活创造了技术条件,这不仅是文化创作、现代教育及传播推广的重要手段,更是社会美育的重要实施领域。
符号化是传统民俗工艺美术能够广泛传播、衍生的特性,在当代社会的传播、应用中依然具有重要的价值和可行性。“中国民俗工艺美术造型模式以符号为基础,属于独立的视觉符号体系。这些符号来自于民间,土生土长,根植于平常百姓的日常生活中,带有普遍的社会认可性。”[10]这些符号图形、图像是传统文化的审美表述,经过漫长的不断提取、修改、加工的过程,在民间一代代的传承中形成的。如传统文化中的“福”“禄”“寿”在民俗工艺美术中便通过“蝙蝠”“梅花鹿”“仙鹤”的动物形象进行表现,这些也成为民众普遍接受的专用审美符号。这种符号图像大多在民间约定俗成,经过长期的积累和沉淀形成了固定的寓意和特有的组合形式,形成相对固定的表现形式、表述和被民众普遍认可的文化、审美、道德含义。这些图像符号,具有鲜明的审美情趣、视觉表现力和社会美育价值,在传播过程中因其符号化特征得到广泛的应用和衍化。
当代社会人们的文化生活和审美需求日益多元化、时代化,传统的图像符号转化和衍生只有建立在当代文化审美语境上进行符合当代文化、审美特质的再设计,才能适合当代生活需要和审美时尚。通过现代设计将传统民俗工艺美术符号转化为符合现代生活需要的新形式,将文化内涵渗透到新产品、新领域,才能适合时代要求,更好地发挥社会美育作用。如,现代艺术家吕胜中运用民间剪纸“抓髻娃娃”这一符号进行的装置艺术创作,配合声光电等现代技术营造出浓郁的艺术效果。在这样的创新转化中,“抓髻娃娃”的符号特性得到进一步的凝练和彰显,既显示了“符号”中文化含义和审美的传承,又可以看到创新、创意和衍生的文化审美新意。再如,许多以传统民间故事和民间美术形象改编创作的动漫、动画,也以喜闻乐见、趣味生动的图像符号得到很好的社会美育效果。这些符号的创新与演化,需要基于民众的共同认知经验和文化生态语境要求进行重构,选择具有民众普遍认知基础且能理解熟知的图形、图像、语言、文字等构建符号系统,满足消费者的精神层面需求,实现社会美育中文化内涵、社会价值和审美理想的传播。
在现代科技和信息技术的推动下,传统民俗工艺美术要融入现代文化生活,重新释放出其社会美育价值,就需要在顺应时代发展趋势与潮流的基础上,重新构建自身发展与民众生活、社会生态、文化产业业态之间的关系,创新切入当代社会美育教育的新姿态。“跨界融合”作为当今各行业发展的新模式,也是民俗工艺美术在新时代实施社会美育功能的重要路径。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功能因受传统传播、传承、人员、生产、服务等因素的制约,濒临消失。毕竟,民俗工艺美术作为乡愁是不可能消亡的,社会越现代化就会越是被“审美地”对待。当前,传统民俗工艺美术融入创意时尚、旅游服务、艺术品收藏等各领域,手艺定制、手艺体验、手艺收藏成为一种新的生活与消费趋势,拓展传统工艺的创意发展思路,不断融入新材料、新工艺、新需求来创造生活,并使越来越多的手工艺元素应用到家居生活、公共艺术以及形形色色的日用产品中,这正是发展的需要。[11]通过跨界融合,拓展、衍生新的社会审美样式与内容,能够以全新的样态展现社会价值观、民族文化内涵、审美情感,保持不断创新、演化的生命活力,彰显社会美育价值。构建民俗工艺美术与信息业、教育、文创、旅游、现代农业、物流、艺术品收藏等其他相关产业、行业间的协作、互生关系,能使其社会美育功能渗透到社会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为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功能的实施、推广和普及提供了更丰富、便捷的途径。
互联网已成为各产业行业融合发展的桥梁,“互联网+”正成为各行业发展的新引擎,同样对民俗工艺美术的传播、弘扬及社会美育功能开展有着深远的意义。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普及,网络、手机等信息平台的推广,民俗工艺美术的审美价值得以广泛传播,其社会美育功能实现了线上线下融合发展,突破了传统地域空间、行业限制和推广阻碍,服务的生活领域、行业产业和传播空间得以在新科技推动下不断被拓宽。加强民俗工艺美术与信息传播平台的融合发展,拓展常用传播媒介与民众的沟通,可以为民俗工艺美术社会美育内容传播提供宣传窗口,为民众审美需求满足提供丰富内容、便捷方式和便利条件。
“应该说,衍生即演变而产生,从母体物质得到的新物质。就传统工艺而言,衍生意味着传统工艺自身及其多重价值属性将成为创意的资源或手段,包括解构与重构、拓展与升华、颠覆与再造,意味着跨界融合、多元发展。”[11]在互联互通的时代背景下,文化产业正在和工业、数字产业、城市建设业、现代农业等相关产业深入融合,衍生出适应当代生活的民俗工艺美术新品、新功能,这是时代发展的要求。民俗工艺美术只有发挥自身衍生特性,才能实现与其他行业、领域的跨界融合,衍生出社会美育的新服务领域和内容,创新社会美育的新展示形式和载体。如传统绣花工艺与现代服装产业的融合,传统绘画、剪纸、皮影与现代影视、动漫的融合,也都建立在传统民俗工艺的文化衍生功能上。跨界融合、衍生发展的模式建立在文化精神内涵与生活的再度深入融合基础上,这种衍生融合不但能拓展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服务空间,更能增强其社会教育功能,衍生出新的社会美育课题内容。
传统民俗工艺美术有着悠久的发展历程和重要的社会美育价值,它伴随着民众生活延续至今,寄托和承载着民众的审美理想和民族文化精神。发挥民间美术的社会美育教育功能,是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价值中的再实现、再发展和再创新,是传统文化融入现代社会并在社会实践中实现自身价值和意义的重要方式。将民俗工艺美术的社会美育传播纳入当代文化服务体系,对丰富社会文化服务、促进民众文化素质提高、建设文化精神家园、强化文化认同、增强民众文化自信等有着强烈的引导和规范效应。民俗工艺美术要实现自身社会美育功能在当代的新发展,就必须面向社会需求、融合时代特征并积极介入社会民众的文化生活,促进民俗工艺美术的当代传承与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