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旭光,张 培
社区教育在本质上是以社区为空间范围进行的、居民自主参与的教育社会一体化的现代教育形式[1],兼具教育功能和社会功能,与社区治理存在着紧密的耦合性,既是构建我国终身教育体系的基本载体,也已经成为推进基层社区治理能力提升的重要力量。与此同时,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的加速深化,及第四次工业革命催生的现代信息技术的全面融入,我们在迎来一个高度智能化社会的同时,也步入了一个充满高度复杂性、多元化和不确定性的“风险社会”,其中所蕴藏的矛盾已经不再是传统社会中那般的“纯粹问题”。按照党的十九大报告所提出的“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之要求,进行治理改革和创新已迫在眉睫。[2]事实上,正是得益于我国各级政府长期以来对社区教育的重视,逐渐“提高了社区居民综合素养和生活质量,进而提升了社区治理能力”[3],并在社区治理中通过多元要素耦合互动而发挥了诸如实现再组织化、促进社区融合、助力社区治理等多重积极作用[4]。为此,我们需要反思如何在社区治理中充分体现社区教育的功能与作用,思考新时代背景下如何优化社区教育治理的思路与路径,以便提供更为丰富多样的公共教育服务和产品,以彰显其自身独特价值。
当我们从治理的视角审视社区教育系统时,可知它是一个众多要素构成的复杂的社会系统,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多个子系统,以及在多个层级中存在的政府机构、市场单位、社区组织、社会民众等众多内部要素及变量,且在发展过程中表现出生成性的层级结构、适应性的演化机制和协同性的进化过程,这正符合奥斯特罗姆(E.Ostrom)所定义的社会生态系统的特征[5]。对这样一个社会生态系统的治理问题,根据霍兰(J.Holland)所建构的复杂适应系统理论和模型[6],自然需要基于系统整体的理论视角,以一种超越还原论的复杂系统思维方式,围绕系统的结构、功能、要素及行为等方面进行研究分析。这便为我们研究新时代背景下社区教育治理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基于此,立足于如何抓住当前社区教育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促进社区教育实现一个稳态秩序结构,本文着眼于社区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应有之义,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导,以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为根本任务,尝试基于生态系统理论,洞察社区教育治理中存在的现实困境,力图从不同层面厘清其治理思路,以期架构生态化治理机制框架及实施策略,探寻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模式,实现社区教育生态系统与社会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促进社区教育健康可持续发展。
1.我国社区教育治理面临的现实困境
我国社区教育肇始于20世纪80年代,其间随着政府的不断重视而蓬勃发展,在提升居民素质、促进社会和谐稳定、推动社区发展方面彰显出积极的作用,成为终身教育体系建设的重要支撑和推动社区建设的重要力量。但在发展实践中,相较于其他类型的教育,社区教育依然处于相对薄弱的地位,还明显存在着一些制约因素,究其原因,则在于社区教育治理方面存在着不足。当我们谈治理的时候,往往是指各类主体“在一系列正式和非正式的规则设计及制度安排之下管理共同事务的不同行为方式总和”[7],体现在共同参与一个复杂的多元协同、动态发展、博弈互动的过程之中。社区教育治理正是这样一种特殊的兼具行政型、市场型与自愿型属性的公共治理,不同利益相关主体在合作共治的基础上,共同推进社区教育健康发展,并促进与社会治理的良性互动。本文认为,推动社区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还至少面临如下现实挑战。
第一,参与主体不充分导致治理格局欠完善。我国社区教育经历了近40年的发展,其价值定位和服务面向已从最初的中小学校外德育补充教育拓展到致力于支撑学习型社会建设和构建终身教育体系的范畴,已经逐步显现出了综合性社会治理的实践内涵。[9]但对照教育部等九部门《关于进一步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意见》所提出的“到2020年基本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社区教育发展模式”之目标,对于“培育多元主体,引导各级各类学校和社会力量积极参与社区教育”的总体要求还任重道远。事实上,尽管社区教育在融入社区治理方面有积极突破,但依然表现出“政府需求强居民需求式微、外在驱力消弭内在驱动、统一部署忽略个性节奏、规定动作多于自选动作”[9],各类营利性或非营利性机构、团体等社会组织在社区教育治理中的参与程度和作用发挥还不够充分。这种行政主导下的“单家独户式”治理方式如果长期存在,必然导致治理行为偏离社区教育目标与愿景,多元主体功能和作用削弱甚至消失,社会教育活力也将面临“无源之水”的境地。
第二,利益机制不顺畅导致治理过程碎片化。社区教育多元价值的实现,须由政府、市场、院校、社区、社会组织、社区民众等组成广泛的社会关系网络,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建立社区教育共同体,在高水平合作基础上实现高质量互惠共赢。但是反观我国当下的社区教育治理体系,其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尚不完善,利益分配成为存在其间的较大现实障碍,让社区教育治理成为一种“空转”的实践[10]:一方面,社区教育主要是通过自上而下的手段组织实施,社区组织、社区民众作为社区教育治理主体之一的平等性利益诉求较少能够被实质性地接纳;另一方面,尽管一些市场组织通过提供培训或技术性服务项目参与到社区教育活动中,但对社区教育治理资源没有稳定预期,参与热情和动力缺乏长期性。这样的结果,使得社区教育参与主体的利益表达机制不畅,利益保障和协调机制不顺,治理目标和行为发生偏离和异化,必然会导致沟通协调成本上升、治理碎片化等,这些问题阻碍了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的实现。
第三,管理方式不精细导致治理效能待提升。实践中,在社区基础上发展起来并服务于多元化社区发展需要的社区教育,受到传统社区管理模式的影响,往往处于多头领导、多头管理的尴尬局面,隶属关系不明。在这种不完善的格局下,面对复杂的社区教育治理问题,相关部门间缺乏横向联系和沟通,甚至出现争抢社区教育资源及管理权限的情况,加之外部利益驱使、责任心缺乏、管理不精细,造成社区教育治理能力不足、治理效果不理想。此外,社区教育信息化建设因为存在历史的欠账,信息化管理水平整体还比较低,制约了现有治理体系的效率提升。反观当前形势,自从人类社会迈入网络社会以后,各类主体和要素之间逐渐联成网络关系结构[11],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应用,这些技术在实践中更侧重于推动行为性或组织性层面的变革与创新,有利于创新治理方式、提高治理效能,但是对社区教育治理而言,如何利用大数据智能化技术提升治理的专业化水准、科学化水平和理性化程度,似乎还很遥远。
第四,制度建设不健全导致治理秩序难统一。纵观我国社区教育相关政策发展史,在前期20余年内均无专门的制度设计,仅在一些综合性政策之中零星夹杂着社区教育的内容而已。直到2004年,我国才颁布了《关于推进社区教育工作的若干意见》,这是国家层面第一部旨在发展社区教育的规范性政策文件,“标志着我国社区教育发展方式正式从民间自发转由政府主导”[12]。此后,出现了以学习型城市、老年教育、社区服务体系建设等为对象的政策,支撑社区教育发展的制度在其间依然较笼统。2016年6月,教育部等九部门联合发布《关于进一步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意见》,突破了过去教育部门作为推动社区教育单一政策来源的尴尬格局,明确了社区教育发展的总体要求、主要任务及保障措施,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区教育发展方式和路径依然不甚明确。至此,尽管国家已在宏观政策引导上对社区教育治理做了相应布局,但在中观层面的制度设计、微观层面的介入方式等方面的制度建设还不健全,社区教育的治理秩序在实践中还很难得到统一。
2.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思路阐释
不得不承认,从实际运作效果看,前述现实困境对我国社区教育的发展在事实上已经造成了阻碍。在新时代背景下,面向实现社区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要求,如何化解这些治理困境及其产生的负面或潜在影响就成为当前的重要任务。如今,社区教育的内涵属性和价值定位已被指向“促进人的全面和谐发展”“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和“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这就决定了社区教育必定是一个旨在统合整个社会能够发挥教育功能、治理功能的一切力量的系统,是一种独特的横跨了教育领域和行政领域的社会生态子系统、复杂适应系统。既然如此,对社区教育进行治理便自然不能简单地采取与教育治理、政府治理或社会治理相同的模式。就社会生态系统的主要理论观点而言,系统自组织性主张多元利益相关方共同参与,系统自适应性强调生态系统的状态转变及稳态维持,系统的韧性管理则旨在探索合理的组织结构以建立个体行为与集体行为相协调的运作规则,这正是复杂社会背景下社区教育治理需要着力考虑的问题,应该基于“社会—生态系统”的逻辑,将源于社会系统的治理思想与源于生态系统的复杂性研究相结合,来寻找社区教育治理的变革与优化之道。
事实上,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社会制度的变迁与重构等衍生出了对社区教育的新需求,进而改变了既有社区教育生态格局,推动着社区教育治理的转型与创新。社区教育既具有社会系统功能高度分化的复杂性,也具有教育系统本身和环境的复杂性,还具有作为有着双重属性的社会子系统所应有的特定环境复杂性,更是因此而呈现出动态性、多样性、非线性、网络性、整体性、不确定性、自组织性等。[13]如若社区教育系统能够与内外部环境及要素变化有效地耦合互动,形成一个符合社会转型逻辑、不断在实践中演进创新、体现可持续发展的治理策略体系,自当具有正向反馈和自我增强的治理能力。然而,由于社区教育生态系统基于其本身以及外界环境的影响,没有及时跟上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步伐,导致社区教育治理的整体低效,如不及时解决恐会破坏整个社区教育系统的生态平衡。从社会生态视角看,社区教育系统不是传统垂直、线性、封闭的系统,而是一个多元、立体、开放、灵活并覆盖在人们各种生活领域的网状系统,它本身是一个处在动态变化过程的社会生态系统,其参与主体要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的适应性进化,当某些重大的问题出现时,必然促成社区教育治理在演化过程中的结构调整、秩序重组,甚至造成系统结构差序扩展和秩序失态,这需要社区教育生态系统有一个自稳定机制保证系统能够突变到新的结构和功能的有序状态,实现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14]
基于此,我们尝试给出我国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思路,这是从生态学、生态系统理论、社会系统理论等角度对社区教育治理的再认识和再定义,也能更准确、更深入、更动态地理解与诠释社区教育治理的内在逻辑和发展规律。本文所提出的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是将社区教育回归到复杂社会生态系统范畴,在多层级系统、多元化主体、多类型要素等之间构建适应性协作机制,在内外部共生演进中建构推进社区教育系统可持续发展的特定规则体系和制度安排。一个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往往由若干子系统构成,它们与系统的各组成要素之间产生非线性的相互作用关系,形成多重因果链和反馈链,从而构成一种具有层级性、网络性和动态性的宏观系统生态结构。基于复杂性视角和“社会—生态系统”逻辑,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目的就在于,通过一系列有针对性的治理要素重构,治理模式、治理机制和政策设计,促使社区教育系统有效发挥自组织性、自适应性、自稳定性,围绕各类主体在系统中的时间、空间位置及其机理关系,形成特定的社区教育治理生态位,探索其治理结构与各子系统及要素结构间的良性匹配,促使社区教育系统维持一个稳态的结构并实现其功能优化,推动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值得一提的是,当前信息技术尤其是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气势强烈冲击着传统经济社会系统。当它们作为一种强有力的外部约束和推动力作用于社区教育体系,便推动着社区教育生态系统向新的生态位转移,使其更加多元化、异质化、动态化。在新技术革命引领下,有效融合新一代信息技术,构建适应“互联网+”、大数据智能化技术逻辑和时代特征的社区教育治理模式,重构人本性、民主性、开放性、现代性、社区性、可持续性的社区教育新生态系统,应成为我国社区教育发展及其治理的必然选择。
正是因为社区教育在某种程度上被看作“公地资源”,才在现实中出现了“公地悲剧”或“搭便车”等集体行动困局甚至治理失灵的问题。那么,社区教育治理的核心问题便在于如何通过制度设计实现“善治”。为此,我们应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围绕“谁来治理、依据什么治理、如何治理”等问题探寻适合的社区教育治理方略。
本文遵循“社会—生态系统”逻辑,沿着“问题—思路—对策”的进路,构建了图1所示的“三横三纵”的社区教育治理机制框架图。
其中:图的左边部分是社区教育治理面临的现实困境,正是由于这些困境带来的“系统失稳”才引发了社区教育如何治理的问题;图的中间部分,旨在从突破思路和关键聚焦两个方面探求解决方案,这里揭示了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内在机制”;图的右边部分是推进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可行路径,针对前面所做的分析,从不同角度对应地提出一套优化社区教育治理的策略建议,旨在刻画生态化治理的“实践框架”。该框架图力求系统、整体、前瞻地认识我国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逻辑,力争形成一套逻辑科学、行动有序的社区教育治理认识及实践体系,这也正是本文的核心目的之所在。为了更加清晰地展示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内在逻辑,本文对该图中“解决方案”部分择要点阐释,并将在下一部分详细讨论“实施方略”。
1.基本要求: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三原则
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的稳定(平衡)与失稳(失衡)主要表现在该系统的输入输出以及结构和功能上,而要维持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稳定的平衡状态,就要做好以下三个方面。一是要建构稳态秩序结构。在社区教育这个复杂的社会子系统中,经济、社会、自然子系统都具有自适应性,其中的各类参与主体也彼此影响,在系统演化过程中,会呈现出系统结构的层级性、系统功能的突现性、主体行为的不可预测性,并通过学习和反馈来调整自己的适应性,进而实现共同进化。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逻辑之一就是要通过系统内部规则的确立、改变而形成一种动态稳定的层级结构。二是要推进动态整体治理。作为一类社会—生态系统,社区教育系统不同于单独的线性系统,静态的、支离破碎的治理框架是行不通的,需要一种复杂性系统思维和整体性理论视角,进而建立一个各主体能共同承认的概念框架和话语体系[15],从整体上关注各系统要素之间的演化动力学过程。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逻辑之二就是,加强社区教育系统的整体运作、动态治理,最终实现社区教育治理整体有序的状态与目标。三是要实现共建共治共享。之所以说社区教育治理是一个综合性系统,因为它的治理主体、治理任务以及治理所需制度供给都是多元化多样性的。对于社区教育这样一个均衡交织的网络体系[16],必然是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相互协同、良性互动而结成的一个治理共同体。那么,新时代“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理念便成为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应遵循的原则之三,旨在全面构筑社区教育治理机制综合体。
2.关键聚焦: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四维度
社区教育生态系统是一个有机整体,其间的各种系统因素相互依赖、相互作用,既有因果关系,也有从属并列关系,要从不同维度立体式地保障信息流入流出、能量输入输出的稳定性,促使社区教育生态系统保持平衡、健康、有序状态。一是种群要素,这是社区教育生态系统的主体,处于核心地位。这些系统要素及要素间交互作用都是多样性的,构成了特有的社区教育关系。社区教育治理必须充分整合资源、吸引多元主体参与,将社区范围内的所有个体都作为潜在的社区教育及治理的参与者及行为主体。二是共生关系,这是社区教育系统实现进化及共建共治共享的组织前提。应着眼于通过调整优化社区教育治理机制,改变各参与主体的资源依赖关系,通过共生界面的选择及共生系统的进化[17],进而形成共生互惠的社区教育发展模式,这是优化治理体系和提升治理能力的关键内容。三是技术赋能,这是社区教育治理变革的手段。要面对新技术革命带来的资源形态、发展环境、参与形式、办学方式、评价模式等系列变化,主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及市场需求,利用开放智能技术促进公民参与并提升治理能力[18],以跨界融合的理念和思维去引领和促进社区教育与社区治理耦合互嵌地发展。四是环境支撑,这是社区教育治理创新的保障。要紧跟新时代的新战略新要求及新一代信息技术演进逻辑,为社区教育生态系统进化做好顶层设计,面向既符合社会整体利益又兼顾参与主体局部利益的规范性安排,提供必备的制度规则和条件保障,增强系统的自稳定性和恢复力,促进系统内外能量交换的顺畅进行。
对于任何治理问题,其逻辑起点都是理念创新,重要途径是制度创新,重要内容则是方式方法创新,而后者关键又在于治理模式、治理机制等方面的创新。毫无疑问,抓住这几点方能做实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实施策略,促使治理制度优势更好地转化为治理效能,方能在释放社区教育价值的同时实现健康可持续发展,为治理转型提供坚实的基础。
1.理念重塑:坚持多模态组织系统性共融共生
理念是行动的先导,对社区教育发展及其治理的优化是纲领性、战略性和引领性的。回顾社区教育发展历程,它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的价值理念。在早期发展阶段,我国社区教育为了满足维护社会和谐稳定的政府管理需要,曾潜在地存在着追求单线式、静态化、片面化发展,也因此暴露出一些新问题新矛盾,致使社区教育无法在有限空间内驱动各种生产要素自由流动,输出输入失衡及内部结构的失序,影响原有的平衡状态,使社区教育功能失调。进入新时代,社区教育以促进全民终身学习型社会为目标,并担负起完善基层社会治理的重任,其功能拓展需要我们深刻领会社会矛盾新变化对社区教育治理的时代要求和内涵转变。为此,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导,重塑社区教育治理理念,推进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则成为首要问题。 如前所述,以系统生态的视角来审视社区教育,可知这是一个由若干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要素组成的开放系统,且诸多不同的子系统在其中占据着不同的生态位,与社会环境构成密不可分的生态联系[19],以一定的结合方式保持稳定均衡和协同进化。为此,我们坚持生态化治理理念,实现社区教育系统内多样性要素、组织的共融共生,正契合了我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建共治共享”的新治理理念和价值观。循此逻辑,我们应以生态化理念指导,合理配置社区教育资源,优化社区教育结构,建立一种以人为本且自然、和谐、开放的新型社区教育发展及治理模式,实现社区教育系统要素输入输出状态及治理过程的动态平衡,促进经济、社会和城乡居民的全面协调发展。
2.模式创新:构建多元化主体网络性治理格局
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必然引致社会“治理重心下移”之问题。社会的快速流动、利益格局的转变、资源配置方式的深刻调整等,均会导致多元参与主体间连接关系的高度复杂化,由此带来更为多样的社会矛盾和冲突,并在基层社会治理转型中集中呈现。按照“社会—生态系统”论的观点,社会价值的创造者同时也是社会价值的享有者[20],这意味着,社区教育治理的价值追求首先就要积极主动回应居民个性化、多样化、高层次的需要,突出所有参与主体共同享有社区共治成果的价值导向,进而形成一种“人人有责、人人参与、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充满活力的发展格局,构筑起一个以紧密利益共同体为基础的社区教育生态治理系统。在实践中,应围绕多元主体网络化治理推进模式创新:首先,通过确立合理边界并建立协同机制,促进社区教育和社区治理的有效系统耦合,既要通过共建共治凝聚起多元主体的智识和资源,又要根据各自诉求合理地确定治理权限、科学地配置资源,形成较强的互动协同力,促进多元组织之间的衔接整合和利益实现,由此实现社区教育资源的集约整合、有效利用和治理效能的最佳化。其次,通过制度性安排和非制度性协调加大简政放权力度,明确政府、市场、社会、公众的角色定位及相互间的权力、责任、利益关系,建立基于“信任、互惠、规范”的结构网络,充分发挥这些主体在社会治理中的独特优势和特殊作用,从而形成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相互协同、良性互动而结成的网络化共建共享共治的良好局面。
3.数据驱动:推进多层次技术整体性赋能治理
得益于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人类社会正处在一个以大数据智能化为链接的前所未有之大变革大转型时代,荡涤着一切既有的社会生态和社会秩序,对社会系统的存在与发展也产生颠覆性的改变。这既是社区教育治理需要面对的现实,也是需要主动嵌入的时代背景。对于社区教育和社会治理而言,源自基层社区组织、社区居民、市场组织等多元参与主体的复杂海量的大数据资源已经构成一个新的数据化社区生态圈,以新的数据力和数据关系影响着社区教育体系内诸多要素关系,倒逼社区教育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进行变革与重构。首先,在政府主导下建立一个系统集成、互联互通、数据共享、多维协同的社区教育数据治理框架,积极推进顶层设计,统一技术标准和规范,建立信息组织运行规则和处理模型[21],打破原来碎片化孤岛式分隔的工作格局、行政壁垒和数据信息封锁,将多元化、异质化、动态化的海量数据信息进行有效整合,破解“制度黑箱”问题,实现从政府主导的传统社区教育治理模式向社会多元主体广泛参与的整体性动态治理模式转变。其次,基于现代智能化信息技术集成的社区管理平台,充分促进成熟的多层次信息技术与社区教育及其治理的有效融合,搭建基于“数据”和“算法”的社区教育共同体,打造开放、透明、高效的智慧型社区教育治理生态系统,积极应对社会变化的风险并进行实时预测和动态分析,优化各参与主体互动交流与协商对话的规则、流程,构建大数据智能化驱动社区教育治理模式创新的长效机制,实现社区教育服务供给及过程性治理的数字化、智能化、精准化。
4.政策调适:完善多维度保障包容性制度体系
如今,高质量发展已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时代主题和战略要求,推动社区教育走高质量发展之路亦是新时代的必然选择,但与之对应的则是制度供给不足及制度明显滞后的矛盾,制约着社区教育领域各要素活力及有效潜力的发挥,便催生了对创新制度供给的迫切需求。正如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制度经济学代表人物舒尔茨(T W Schultz)所言,任何制度皆是对现实生活中已然存在的需求之响应[22]。沿着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逻辑,应针对当前制度保障不足之现实,结合经济社会发展形势和多元主体需求对政策安排进行调适,从不同维度完善社区教育治理的相关制度供给,围绕有效竞争机制、有效激励制度等架构社区教育治理的包容性制度体系。首先,要通过立法的方式对社区教育的多元参与主体赋予其合法身份,界定其合法的治理边界。同时,培育除政府及其代理人之外的社会机构、市场组织等成长为社区教育治理结构中的重要力量,也能促进任何组织和个人参与社区教育治理的行为都能在法律的框架内得以实施,确保社区教育治理不仅“有法可依”,而且真正实践“良法善治”。其次,要按照市场化机制推进社区教育领域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以促进各类要素自主有序流动,建立促进各参与主体可以就领导决策、评价反馈、经费投入、利益分配等问题进行平等对话、相互交流的制度环境[23],保障多元主体之间合作优势的衔接整合和利益实现,进一步激发社区教育领域的整体创造力和市场活力。从而,适切地反映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的内在诉求和运行规律,引领及支撑社区教育高质量发展并实现“善治”目标。
总体而言,本文所探讨的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创新研究,并非是将生态系统理论简单地移植到社区教育治理领域,而是坚持了“本土化”创新的。我们将研究视角置于我国社区教育治理中的现实困境之上,系统化审视社区教育治理创新问题,是因为当前社区教育治理的问题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某一个主体或某一个方面的问题,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及矛盾集合体,由此需要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系统性的解决之道。本文所刻画的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实践框架”便是对此所做的回答。我们在实践中需要基于稳态秩序结构、动态整体治理、共建共治共享三个原则,围绕种群要素、共生关系、技术赋能、环境支撑四个维度进行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模式的创新设计,从而构建一种体现系统性、整体性、网络性、包容性特征,具有交互性、层次性、复杂性及时代性的中国特色的社区教育治理结构样态。当然,我们在实践中还需要更多地从微观角度出发,认真考量社区教育治理的具体内容、结构关系,给予其更为细腻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切实激发多方参与热情和活力,促进我国社区教育与社区治理的深度融合,构建现代社区教育生态化治理格局,这才是社区教育治理创新并实现社区教育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