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罕见病分会,中国罕见病联盟,北京罕见病诊疗与保障学会,Gitelman综合征中国专家组
Gitelman综合征(Gitelman syndrome,GS)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肾小管疾病,其临床特点主要为低钾血症、代谢性碱中毒、低镁血症、低钙尿症[1-2]。GS的遗传方式为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由编码位于肾远曲小管的噻嗪类利尿剂敏感的钠氯共转运蛋白(sodium-chloride cotransporter,NCC)基因SLC12A3发生变异所致。GS的患病率约为(1~10)/4万,亚洲人群可能更高[1-2]。2017年,改善全球肾脏病预后组织(Kidney Disease:Improving Global Outcomes,KDIGO)制定了首个GS争议共识和指导意见[1];同年9月,中国GS诊治专家共识协作组发布了中国《Gitelman综合征诊治专家共识》[2]。2018年,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科技部、工信部、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等五部委联合制定的《第一批罕见病目录》将GS纳入其中。2019年,受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委托,国家卫生健康委罕见病诊疗与保障专家委员会办公室牵头制定了我国首部《罕见病诊疗指南(2019版)》,涵盖GS在内的121种罕见病。这些共识和指南对于规范GS的诊治发挥了巨大推动作用,国内GS临床研究也取得了长足进步,关于中国人群GS新的临床表型、分型、改良功能试验、生物标志物和特殊人群管理的经验相继在国内外期刊被报道。为进一步明确GS的临床表现,规范诊断、治疗和管理策略,中国研究型医院学会罕见病分会、中国罕见病联盟、北京罕见病诊疗与保障学会联合相关领域专家,以循证医学为基础,制订了本共识,旨在帮助临床医师制订规范化的GS诊疗策略。
2020年7月20日,“Gitelman综合征诊疗专家共识研讨会”召开,多学科专家讨论了共识的总体框架,并进行具体任务分工;基于标准的疾病模式(临床表现、诊断、疾病分级与分型、治疗),并结合GS研究最新进展,确定了共识拟解决的问题;组建了共识制订工作组,包括专家组、秘书组和编写组,其中专家组成员来自肾内科、心内科、儿科、内分泌科、产科、麻醉科、检验科、遗传学和临床流行病学等领域。
共识编写组以“Gitelman syndrome”“Gitelman综合征”“吉特曼综合征”为主题词检索了PubMed、Embase、Cochrane Library、ClinicalTrials、中国知网、万方数据知识服务平台和中文维普数据库,检索时间为建库至2020年7月10日,经去重处理后共获得相关文献1634篇,阅读文献摘要和/或全文,最终纳入符合本共识主题的文献76篇。依据牛津循证医学中心证据分级方法并参考国内外共识制订的方法学文献[3-4],将纳入的研究证据分为6个证据等级(1a、1b、2a、2b、3、4)(表1),并根据证据等级将推荐强度分为A(强)、B(中)、C(弱)3级(表2),以代表共识制订专家组的建议。2021年5月初,编写组完成了共识意见初稿;5月15日,于北京举行了共识专家组会议;7月5日,专家组进行线上交流、沟通,逐条讨论、修改和完善共识意见;7月23日,所有条款均经专家组 无记名投票,赞成人数在85%以上被认为专家意见达成共识[5],最终形成共识终稿。
表1 本共识的证据等级定义
表2 本共识的推荐强度定义
GS常见临床症状为低血钾、低血镁在全身多系统的表现,常累及骨骼肌、肾脏、胃肠道、心血管和神经系统,来自中国人群的报告数据见表3[6]。儿童GS患者常见就诊原因为手麻、肌无力、生长发育迟缓、手足抽搐等。大样本量病例报告显示70% 的GS患者同时存在至少3个系统的临床症状[7]。GS患者还可出现蛋白尿和肾功能损害,肾脏病理除球旁器增生外,还可表现为慢性肾小管间质损伤[1],少数病例合并有其他肾小球疾病。GS合并肾小球损害的病例包括局灶节段性肾小球硬化[8]、C1q肾病[9-10]、微小病变肾病[11]等,但目前尚不能在二者之间建立因果关系。
表3 中国人群Gitelman综合征患者的临床表现
推荐意见:
(1)对于青少年或成年发病,表现为代谢性碱中毒、血压正常的低钾血症、低镁血症或低钙尿症患者,应排查GS(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2)氢氯噻嗪试验是辅助诊断GS的一种重要临床功能试验,有助于鉴别肾小管损伤部位,反映肾脏NCC功能状态(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3)建议临床诊断为GS的患者行基因检测确认,GS高频突变可能存在种族差异(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4)最常用的基因检测方法为SLC12A3基因直接测序法,二代测序技术、多重连接探针扩增技术(multiplex ligation-dependent probe amplification,MLPA)也逐渐用于GS诊断(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5)根据ACMG基因变异致病性解读指南对变异进行分类,必要时可开展体内或体外功能试验,为确定致病性提供证据(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2.2.1 临床诊断
(1)根据患者病史排除消化道钾摄入不足或腹泻、使用利尿剂、细胞内外钾分布异常等情况。
(2)存在肾性失钾及低钾血症相关临床表现,可伴有低镁血症或低钙尿症。肾性失钾:血钾<3.0 mmol/L时,尿钾排泄量>20 mmol/24 h;或血钾<3.5 mmol/L时,尿钾排泄量>25 mmol/24 h。
(3)血压正常或偏低。
(4)代谢性碱中毒。
2.2.2 与Bartter综合征鉴别诊断
经典的Bartter综合征(Bartter综合征Ⅲ型)由编码氯离子通道ClC-Kb的CLCNKB基因突变所致[12],患者发病相对较早(多在3岁前),更易出现生长发育迟缓,血镁水平多正常,尿钙水平正常或偏高。行氯离子清除试验,若患者对氢氯噻嗪试验有反应而对呋塞米试验无反应,将有助于临床诊断Bartter综合征,基因检测可进一步鉴别。Gitelman综合征具体诊疗流程见图1。
图1 Gitelman综合征诊疗流程图RTA:肾小管酸中毒;RAS: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COX:环氧化酶;ACEI/ARB: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血管紧张素受体拮抗剂
2.2.3 基因诊断
2.2.3.1 高频突变
目前已知的SLC12A3基因突变超过500个(人类基因突变数据库:http://www.hgmd.org)。中国人群突变频率较高的2种基因突变为p.T60M和p.D486N[7,13-19],欧洲人群突变频率较高的7种基因突变为p.A313V、c.1180+1G>T、p.G741R、p.L859P、p.R861C、c.2883+1G>T和p.C994Y[20]。两组人群的高频突变无重叠,提示GS的基因突变分布可能存在种族差异。
2.2.3.2 基因检测策略
针对SLC12A3基因的直接测序仍是目前使用最广泛的检测方法,但约8%~30%的患者仅可检测到单杂合突变[7,19-22],需进一步对内含子突变[23-25]及基因大片段缺失和重复[18]进行分析。二代测序技术、MLPA和微阵列比较基因组杂交技术(array-based comparative genomic hybridization,aCGH)逐渐用于诊断GS[20,24,26-29]。对一代测序仅有SLC12A3单杂合突变的患者,建议进一步行MLPA、全外显子组或全基因组二代测序寻找其他可能的变异位点,如条件允许可直接采用二代测序技术进行基因诊断。
2.2.3.3 基因诊断解读
SLC12A3纯合突变或复合杂合突变可确诊GS,单杂合突变的患者需结合临床情况进行分析。发现基因变异后,可在1000 Genomes、GnomAD等数据库中查询该变异在正常人群中出现的频率,在人类基因突变数据库查阅或检索文献明确是否为已报道变异,并根据ACMG基因变异致病性解读指南对其进行分类[30]。必要时可开展体内外功能试验,为确定变异致病性提供证据。爪蟾卵母细胞表达体系是目前国际公认的验证错义变异对NCC功能影响的最好体外模式细胞方法[21,31-34],氢氯噻嗪试验也有助于评估患者体内的NCC功能水平。
2.2.4 功能诊断
氯离子清除试验在GS鉴别诊断中具有重要意义。应用小剂量可直接抑制NCC和Na-K-2Cl共转运蛋白功能的药物——氢氯噻嗪和呋塞米,进行氯离子清除试验(临床生理功能试验),有助于鉴别GS和Bartter综合征[35]。
2.2.4.1 原理与方法
通过小剂量氢氯噻嗪(成人50 mg,7~17岁1 mg/kg)直接阻断NCC,观察服药前后氯离子排泄分数(fractional excretion,FE)的变化程度以评估NCC功能。由于NCC功能缺陷,GS患者氢氯噻嗪试验结果通常表现为反应性降低,其降低程度可间接反映NCC功能损伤的严重程度。国内应用较多的氢氯噻嗪试验流程共需4 h(图2),试验前患者需停止补钾、补镁治疗1 d,且保证试验前血钾水平不低于3 mmol/L,试验过程中需定时饮水、留取尿标本、采集血液标本。氯离子排泄分数计算方法为:FECl=100×(UCl/SCl)×(SCR/UCR)(FECl为氯离子排泄分数,UCl为尿氯离子浓度,SCl为血氯离子浓度,SCR为血肌酐浓度,UCR为尿肌酐浓度)。
图2 改良的氯离子清除试验流程图
2.2.4.2 诊断价值及安全性
氢氯噻嗪试验对于GS诊断的临床价值已在不同人种中得以证实[22,35-37]。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首次将改良的氯离子清除试验方法应用于中国GS患者,并确定了氢氯噻嗪试验诊断GS的界值(△FECl≤2.86%)[36]。以基因诊断为金标准,氢氯噻嗪试验诊断GS的灵敏度和特异度分别为93.1%和100%,优于低血镁和低尿钙等传统诊断方法[22]。氢氯噻嗪试验是相对安全的诊断方法,目前尚无相关低血压、严重低钾血症等不良事件报道[22,35-37],可用于儿童患者[35,37-38],但试验过程中应注意观察血压、血钾水平。与基因检测相比,氢氯噻嗪试验具有简便易行、价格低廉等特点,适用于各级医院,特别是基层医院在鉴别失盐性肾病肾小管受累部位及程度方面。
推荐意见:
(6)GS临床表现多样,临床症状严重程度与低钾、低镁血症程度相关,但个体间存在差异(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7)部分GS患者血镁正常,正常血镁较低血镁患者临床表现轻,可将血镁作为临床分型的依据之一(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8)GS患者的尿前列腺素E2(prostaglandin E2,PGE2)代谢产物水平可升高,且与临床表现严重程度相关,可将其作为临床分型指导治疗的依据之一(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2.3.1 根据临床表现严重程度分级
2016年KDIGO根据WHO不良事件分级,将低钾血症和低镁血症分为4级,用以评价GS因电解质紊乱所带来的临床风险(https://kdigo.org/conferences/gitelman/),见表4。
表4 Gitelman综合征患者低钾血症、低镁血症严重程度分级
实际工作中,在相同血钾/血镁水平下,因患者对低血钾/低血镁的耐受程度不同,可出现不同的临床表现。参照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2017年发布的常见不良事件评价标准(common terminology criteria for adverse events,CTCAE)5.0版本(https://ctep.cancer.gov/protocolDevelopment/electronic_applications/ctc.htm#ctc_60),结合临床实际情况,根据GS临床表现严重程度将疾病分为4级(表5)。分级的主要依据为:一般症状、泌尿系统症状、神经-肌肉系统症状、消化系统症状、血电解质水平、血气分析结果和心电图QT间期等。
表5 Gitelman综合征临床表现分级建议
2.3.2 根据性别分型
多数研究认为,男性GS患者较女性临床表型更重[6-7,31,39-41]。研究显示,男性患者18岁前发病的比例较女性更高,血钾更低、尿钠及尿氯排泄更多,多尿症状更为突出[6]。Tseng等[7]的队列研究显示,男性患者的低血钾程度更重、血浆醛固酮水平更低。但国外亦有研究发现女性患者的尿钾排泄率更高、补钾量更大[42],另有研究未观察到症状和生活质量的性别差异[43]。
2.3.3 根据血镁水平分型
根据国内文献报道,正常血镁的GS患者比率约为8%~22%[7,16-18],部分正常血镁的患者可进展为低镁血症[44]。研究指出正常血镁GS患者的电解质紊乱程度、NCC功能损害程度均较低血镁GS患者轻[45]。在肾脏组织观察到远端小管镁离子转运蛋白(transient receptor potential channel melastatin subtype 6,TRPM6)与NCC共表达,正常血镁患者的TRPM6表达与健康人接近,而低血镁患者的TRPM6表达显著降低,从而为正常血镁亚型的确立提供了病理生理学基础[45]。目前认为血镁水平有助于判断GS患者的病情严重程度,可将血镁作为临床分型的依据之一。
2.3.4 根据尿前列腺素代谢产物分型
研究显示,环氧化酶(cyclooxygenase,COX)抑制剂可改善GS顽固性低钾、低镁血症及相关临床症状[46-49]。此外,有研究观察到GS患者的血浆和尿液前列腺素E2代谢产物(prostaglandin E2 metabolites,PGEM)水平均较健康人群升高,高尿PGEM组患者出现夜尿增多和呼吸困难的比率更高,代谢性碱中毒更严重、尿钾和尿氯排泄量更高,对氢氯噻嗪的反应比低尿PGEM组差[50]。因此,尿PGEM水平可作为GS的分型依据,有助于识别GS高危患者和筛选COX抑制剂治疗的适宜人群。目前,临床上可采用PGEM EIA试剂盒测定尿PGEM含量。
推荐意见:
(9)GS患者可通过饮食和药物补充钾和镁。补钾建议采用氯化钾,补镁建议采用有机酸盐制剂;严重低钾血症或低镁血症者可予静脉补充(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10)当GS患者存在顽固性电解质紊乱及相关临床症状,或依赖大剂量和/或静脉补钾补镁治疗,或补钾补镁不耐受时,推荐联合使用保钾利尿剂(如螺内酯、依普利酮和阿米洛利)、COX抑制剂(如吲哚美辛)(证据等级:1b;推荐强度:A),也可联合使用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angiotensin converting enzyme inhibitor,ACEI)/血管紧张素受体拮抗剂(angiotensin receptor blocker,ARB)类药物,但需监测血压(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GS的主要治疗目标为改善患者症状并提高生活质量。治疗方法主要包括终身电解质替代治疗和基于发病机制的治疗,需长期规律随访和监测。
3.1.1 饮食调整
首先建议饮食补充。多食用富含钾、镁的食物,如谷物、薯类、牛奶、蔬菜、坚果、黑巧克力等。如未合并高血压,鼓励多进食含盐饮食。
3.1.2 药物替代治疗
3.1.2.1 补钾药物
建议补充氯化钾,在补钾的同时补充尿液中丢失的氯离子,不加重代谢性碱中毒。当患者无法耐受口服补钾或有严重低钾血症时(如出现心律失常、软瘫、呼吸衰竭、横纹肌溶解等并发症),可予静脉补钾治疗。通常认为GS患者的血钾纠正目标为3.0 mmol/L以上[1]。
3.1.2.2 补镁药物
合并低镁血症时,应优先补镁治疗,可减少尿钾排泄,有助于低钾血症的纠正[51-52]。同时有助于改善患者神经肌肉症状和抑郁状态[53],减轻生长发育迟滞及钙质沉积等[1,54]。补镁药物剂型方面,可口服有机酸盐制剂(如门冬氨酸盐、枸橼酸盐、乳酸盐等),生物利用度更高,分次随餐服用可减轻消化道症状。当出现严重低镁血症伴手足抽搐或心律失常时,可静脉补镁治疗。通常认为GS患者合适的血镁水平为0.6 mmol/L以上[1]。
当GS患者存在顽固性电解质紊乱及相关临床症状,或依赖大剂量和/或静脉补钾补镁治疗,或补钾补镁治疗不耐受时,可联合用药以改善电解质紊乱、减少替代治疗药物剂量。联合用药主要包括3类:保钾利尿剂、COX抑制剂、ACEI/ARB。目前,关于GS联合用药的文献仅包含1项随机病例交叉研究[49]和1项回顾性病例对照研究[16],其余多为病例报道。
3.2.1 保钾利尿剂
主要包括醛固酮拮抗剂类药物(如螺内酯、依普利酮)和非醛固酮拮抗剂类药物(如阿米洛利)。醛固酮拮抗剂类药物通过拮抗醛固酮对远曲小管和集合管多种离子通道的作用,降低尿钾排泄,提高血钾水平。其中螺内酯具有抗雄激素活性,可出现男性乳房发育等副作用;而依普利酮为选择性醛固酮受体拮抗剂,对雄激素和孕激素受体亲和力极低,无螺内酯的抗雄激素相关副作用。非醛固酮拮抗剂类药物通过直接拮抗上皮钠通道,减少钾的排泄。Blanchard等[49]的研究发现,采用依普利酮150 mg/d、阿米洛利20 mg/d可使GS患者的血钾水平分别提高0.15 mmol/L、0.19 mmol/L。目前,尚无研究比较螺内酯与依普利酮的疗效差别,从性激素相关副作用考虑,依普利酮因副作用较小而更具优势。
3.2.2 COX抑制剂
鉴于部分GS患者尿PGE2及PGEM水平增高[46,50],且尿PGEM水平高的患者临床表现更重[50],COX抑制剂(如吲哚美辛)有助于部分GS患者改善低钾血症及相关症状,通过测定尿PGEM水平有助于筛选此类患者。Blanchard等[49]的随机病例交叉研究显示,使用吲哚美辛75 mg/d可使GS患者的血钾水平升高0.38 mmol/L。但需注意药物副作用,特别是肾小球滤过率降低和消化性溃疡等。
3.2.3 ACEI/ARB
ACEI/ARB主要通过抑制GS患者激活的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renin angiotensin system,RAS)发挥作用,用药时需注意监测血压和肾功能水平[1-2]。
GS患者的管理强调个体化。患者应每3~6个月至肾内科和内分泌科随诊1次,评估相关症状、肾功能和电解质水平、并发症情况(心律失常、糖和骨代谢异常等)、心理情绪状态、药物副作用等,调整药物治疗方案和剂量,疏导可能发生的情绪障碍。如GS患者合并其他疾病,用药时应慎用易诱发血钾或血镁降低的药物,如β2受体激动剂[55]、质子泵抑制剂[56]、高剂量胰岛素和葡萄糖、非保钾利尿剂、泻药等。多数GS患者预后良好,但亦有引起严重表型、甚至危及生命的个案报道,因此早期诊断、规范化治疗和管理对改善预后具有积极意义。
推荐意见:
糖代谢异常
(11)GS患者可出现糖代谢异常,包括空腹血糖受损、糖耐量减低和2型糖尿病,应定期监测葡萄糖耐量和血糖水平(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12)补钾补镁及螺内酯治疗可改善GS患者的糖代谢异常(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骨关节改变
(13)儿童起病的GS患者可出现身材矮小,补钾补镁治疗可改善部分患者的身高增长速度;如常规治疗后患者身高增长不理想,可行生长激素刺激试验,对于生长激素缺乏者可予生长激素治疗(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14)补镁治疗可预防或减少焦磷酸钙沉积病(calcium pyrophosphate deposition disease,CPPD);发作性关节肿痛急性期可予非甾体抗炎药(nonsteroidal anti-inflammatory drugs,NSAIDs)或小剂量秋水仙碱对症治疗(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研究显示,14%~60% 的GS患者可出现糖代谢异常[17,57-59]。Yuan等[57]研究发现,53.6%的GS患者存在糖代谢异常,包括空腹血糖受损(3.6%)、糖耐量减低(28.6%)和2型糖尿病(21.4%),且存在胰岛素抵抗。其发生机制为长期的低钾血症导致胰岛素分泌减少,低镁血症损害胰岛素信号传导途径、降低胰岛素对葡萄糖的敏感性[57,60],以及继发性醛固酮增多引起的胰岛素抵抗。定期监测葡萄糖耐量和血糖有助于早期诊断,补钾补镁及螺内酯治疗可改善葡萄糖代谢受损[7]。
儿童时期发病的GS患者可出现身材矮小、生长发育迟缓[61]。补钾补镁治疗可改善部分患儿的生长情况[31],如常规治疗后身高增长不理想,绝对身高在同年龄、同性别正常儿童身高均值-2SD以下,生理年龄≥2岁且≤14岁,女孩骨龄≤10岁或男孩骨龄≤11岁,青春发育期前儿童(Tanner Ⅰ期),可行生长激素刺激试验,对于生长激素缺乏者可予生长激素治疗。GS患者通常骨密度增加[62-63],因NCC失活可直接促使成骨细胞分化和骨矿盐沉积增加。此外,GS患者可出现CPPD,多在50岁之前,但很少出现慢性变形性关节炎[64-65],低镁血症是其重要原因[65-66]。补充镁剂、维持正常血镁水平可预防或减少CPPD,发作性关节肿痛急性期可采用NSAIDs或小剂量秋水仙碱对症治疗[65]。
GS患者可出现近端小管磷酸盐重吸收减少[67],还可合并不完全性Fanconi综合征,经补钾治疗后,代谢性酸中毒、低钠血症和低磷血症均可改善,提示其近端小管功能障碍可继发于严重的低钾血症[68]。
世界各国均有GS患者合并高血压的报道,高血压患者占比为5%~44%[16,42,69]。因人群高血压的发病率高,GS患者出现高血压考虑为临床合并的可能性较大,但也不除外与GS患者的RAS持续激活、存在胰岛素抵抗有关[42,69]。因此,高血压不应作为排除GS诊断的必要条件。
GS患者最常合并的疾病为甲状腺疾病,包括Grave’s病、桥本氏甲状腺炎和甲状腺功能异常等,原因尚不明确[70]。此外,GS还可合并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71]、干燥综合征[72]等可导致低钾血症的疾病,临床上需注意鉴别。
推荐意见:
合并妊娠
(15)妊娠可加重低钾、低镁血症,特别是妊娠早期,应严格监测血电解质水平,并增加钾和镁的补充;分娩后血钾、血镁水平可改善(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16)可根据患者情况采用剖宫产或阴道分娩,围产期应多学科协作,进行密切监测(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围术期管理
(17)因GS患者存在电解质、酸碱平衡紊乱,以及QT间期延长甚至恶性心律失常的风险,围术期应充分评估,强调多学科协作,制订个体化管理方案(证据等级:3;推荐强度:B)。
GS患者总体妊娠结局良好。妊娠相关并发症包括羊水过少、妊娠糖尿病、妊娠高血压、HELLP综合征、胎盘早剥、胎儿死亡、自然流产、早产和宫内生长迟缓等[6]。妊娠期低钾血症的严重并发症表现为室性心律失常、进行性肌无力、呼吸肌麻痹,甚至母婴死亡[73-74]。目前文献多为个案报道,尚无法比较GS患者与健康人群妊娠相关并发症发生率的差异。
妊娠可加重低钾、低镁血症,主要发生于妊娠早期,因此应严格监测电解质水平,并增加钾和镁的补充;同时,需考虑妊娠期血容量增加产生的影响,酌情调整药物剂量;分娩后血钾、血镁水平可逐渐改善。由于ACEI/ARB类药物存在致畸风险,妊娠期禁用[1-2]。尽管有妊娠期使用螺内酯未致新生儿性发育异常的报道,但普遍认为妊娠期应禁用[75-76]。避免长期使用NSAIDs,其有导致胎儿动脉导管过早关闭的风险[75-76]。GS患者的分娩方式视具体情况而定,文献报道剖宫产的比率约为50%[6]。围产期多学科协作和密切监测病情非常重要,建议肾内科、营养科、产科、麻醉科和儿科医生共同参与患者的管理。
已报道的GS患者手术分级涵盖一至四级,麻醉方式多为全身麻醉,剖宫产采用椎管内麻醉,总体麻醉及手术过程顺利。术前应评估患者的电解质及酸碱平衡紊乱程度、心律失常等严重并发症的发生风险,密切监测血钾、血镁、心电图等指标,强调多学科协作、制订个体化管理方案。目前,关于GS患者围术期安全的血钾、血镁水平尚不明确,根据英国国家健康与临床卓越研究所的指南推荐,血钾应不低于3.0 mmol/L,血镁应不低于0.5 mmol/L[1,2,77]。麻醉期间需注意低钾、低镁血症对麻醉药物药效的影响,以及麻醉药物对肾脏损伤的潜在风险。
GS是一种遗传性肾小管疾病,随着对疾病认识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GS并非简单的良性肾小管间质疾病,除电解质紊乱外,还可出现室性心律失常、横纹肌溶解、肾功能衰竭、生长发育迟缓等严重情况。近年来,国内GS相关研究取得长足发展,制订新的GS共识势在必行。因此,本文基于最新循证医学证据,从GS的临床表现与分型到规范化诊断、治疗和管理等方面达成了共识,有助于临床医师制订合理、准确的诊疗策略。未来,随着更多GS高质量临床研究证据的出现,共识将不断更新和完善。
作者贡献:张抒扬牵头制订共识框架,组建共识制订工作组,并审阅定稿;陈丽萌带领工作组复习文献,起草共识初稿,组织全国多学科专家讨论、修改初稿,并最后定稿;所有成员参与讨论并形成修订意见;魏珉、刘晓清、刘雅萍、夏维波、刘俊涛、李雪梅对共识内容进行修订和审校。
利益冲突:共识制订工作组所有参与人员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专家组成员(按姓氏首字母排序):
陈丽萌(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陈崴(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肾内科),程虹(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贞医院肾内科),韩飞(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肾脏病中心),郝传明(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肾内科),胡颖(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肾内科),李明喜(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李雪梅(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李月红(北京清华长庚医院肾内科),刘俊涛(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刘小荣(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肾内科),刘晓清(北京协和医院感染内科 临床流行病学教研室),刘雅萍(中国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 医学遗传学系),陆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医院肾内科),毛永辉(北京医院肾内科),梅长林(上海长征医院肾内科),秦岩(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邱玲(北京协和医院检验科),任红(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肾内科),童安莉(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科),王悦(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肾内科),魏珉(北京协和医院儿科),夏维波(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科),杨琼琼(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肾内科),姚丽(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肾内科),易杰(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张宏(北京大学第一医院肾内科),张抒扬(北京协和医院心内科 疑难重症及罕见病国家重点实验室),郑智华(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肾内科)
秘书组成员:张磊(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简珊(北京协和医院儿科),牟利军(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肾内科),袁涛(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科)
执笔者:陈丽萌(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张磊(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简珊(北京协和医院儿科),牟利军(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肾内科),袁涛(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科),彭晓艳(首都儿科研究所附属儿童医院肾内科),蒋兰萍(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肾内科),赵冰彬(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马亦昕(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施潇潇(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纪培丽(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