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钊铭 ,顾 强
(广西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0)
这一次全人类遭受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是一次重大危机,危机之下必有考验。这一次疫情,对于提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一次重大的考验,但也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在本次疫情防范过程中,社区隔离扮演了十分关键的角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不懈做好疫情防控工作关键靠社区。要充分发挥社区在疫情防控中的重要作用,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作用和党员先锋模范作用,防控力量要向社区下沉,加强社区防控措施的落实,使所有社区成为疫情防控的坚强堡垒。[1]但是在疫情防控期间也暴露了一些固有的社区治理问题。汲取本次重大疫情的防范经验与教训,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构建城市社区共同体,推进城市社区治理体系现代化。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精神的指导之下,在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的背景之下,深入地研究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构建问题。
学术界对城市社区的研究成果浩如烟海,其中部分学者关注到了社区邻里共同体问题。
(一)国内研究现状国内研究现状可分为四类。一是专门研究社区邻里关系,把如何改善社区邻里关系作为分析视角或者分析架构。贺旭霞从社区内部空间结构差异对街邻关系的影响这一角度进行分析,在社区整合重塑中,建设友好型的社区生态环境,积极鼓励和促进居民参加不同类型的社会组织活动,是提升居民街邻关系的重要手段。[2]卢珊选择从社会组织营造邻里共同体的角度进行分析。她认为城市社区邻里问题亟需社区和社区工作专业介入,和谐邻里环境离不开社区基层组织服务建设,社区社会组织为邻里共同体搭建重要平台。[3]舒晓虎等人从“新邻里主义”的角度进行分析,认为邻里不是既成的社会实体,而是一个不断建构的社会关系体。通过网络型、社团型、治理型和记忆型等认同机制重塑城市社区内的邻里关系,更符合人们对于社会生活共同体的想象与追求。[4]
二是对社区邻里共同体面临的困境这一问题进行研究分析。冯健等人认为邻里关系受制于意愿、时间和场所缺失,很多从乡村社会来的居民觉得现代人防备意识、警觉心理变得更为强烈,互相不容易交往。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和工作压力,楼房住宅设计缺少公共交往场所也不利于邻里交往。[5]孙健分析了城市社区邻里关系陌生化困境的现状,他认为城市住宅结构的转变、社会竞争激烈、工作压力加重、社会转型期人口流动增大、现代通信和休闲娱乐方式等社会条件的变化导致邻里关系普遍弱化。淡漠的邻里关系也阻碍了人们信息和情感的交流,带来了一系列的消极影响。[6]桂勇和黄荣贵认为当代城市社区并不具有浓厚的共同体色彩。主要表现为:居民社区归属感不强,邻里互动逐渐减少,邻里关系的重要性日益下降,社区参与水平低下。[7]
三是研究社区邻里共同体的重要性及意义。陈宇通过研究新加坡的互嵌型社区发现不同民族背景的民众在“区块”的邻里关系之中可以相互认识、相互理解,通过共同的社会空间来加强交流交往融合,鼓励产生有意义的社会交往行为。[8]刘晔等人研究城市社区的邻里交往影响流动人口幸福感的机制和路径,认为流动人口的幸福感与所在社区的邻里交往程度呈显著正相关关系。[9]王春和王毅杰分析邻里关系凝合在城市新建社区的共同体营造中发挥何种功效,发现社区共同体营造应以邻里关系的唤醒与重构作为行动起点。[10]
四是把社区共同体仅作为提及的内容,在研究社区问题时涉及到影响社区邻里共同体的因素。贺霞旭和刘鹏飞从社区异质性的角度分析邻里关系,高度异质性社区中的街邻关系水平低于低度异质性社区,具有普遍性的异质性负效应。[11]李洁瑾等人则在研究社区异质性和邻里社会资本的时候,提及同质的社区人口有利于邻里互动,而一定程度的混居则能够促进更大范围的社会整合,进而推动和谐社会的发展。[12]
(二)国外研究现状国外研究现状可分为两类。一是把邻里效应作为分析视角或分析框架。Beate Völker 等人通过对荷兰的社区邻里进行研究,他发现社区最重要的是邻里之间的相互依存,特别是人们由于有了孩子而与社区居民联系更紧密。此外,在设施较多的社区中,社区邻里关系更好,这可能是因为有更多与其他居民见面的机会。[13]二是从邻里共同体的影响角度进行分析。一个角度是从有利影响出发。比如说Todd C. Shaw 等人发现,更高的邻里互动质量导致了更大的政治参与。他们认为面对面的互动或社会纽带,可以补充群体联系的命运和提升非洲裔和拉丁裔政治参与的能力。这可能抵消了社区里经济困难的居民面临的公民参与障碍。[14]另一个角度则是研究邻里所带来的不利影响。Nieuwenhuis 等人从异质性、不确定性和社会影响力这三个角度研究了邻里的负面关系。他们研究发现,社会影响力是最主要的视角。当居民在邻里感觉到更多冲突时或者不愿意代表邻居进行干预的社区中,邻里的负面关系的可能性会更高。[15]
(三)研究现状评述从现有情况来看,学者们研究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关系,取得了许多成果。主要体现在几方面:一是对国内多个典型区域进行研究,通过数据分析这些区域的社区邻里状况并得出结论。二是较多的篇幅论述了社区邻里的影响,不管是从有利方面还是负面影响进行分析,最后基本上都聚焦于邻里的重要性。三是从其他角度介入,比如社区异质性、社区交往、社区空间等,分析影响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情况。
与此同时,现有研究有几方面不足:一是研究内容方面,对构建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所面临的困境分析不全面。二是分析层次集中于微观层面的个人或者社区,对于宏观层面的党和政府的决策提供建设性的政策建议比较少,需要从宏观与微观两个层面去分析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构建。
(一)对美好共同体生活的诉求亚里士多德认为:“所有城邦都是某种共同体,所有共同体都是为着某种善而建立的,很显然,既然所有共同体都在追求某种善,所有共同体中最高的并且包含了一切其他共同体的共同体,所追求的就一定是最高的善。”[16](P2)正如马克思所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17](P199)每个人是社会关系中的个体,而社会关系则是具体的现实的个人所组成的社会。社区作为一个共同体,追求的便是社区的善,社区里的居民、建筑、景观等都是这个共同体中的一部分。
共同体是持久和真正的共同生活,社区应该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共同体,强调在认同基础上的互动。一些社区已经开始重视邻里关系的构建,也打造了一批“邻里中心”或“市民驿站”以供社区居民休闲娱乐购物交流,希冀可以提升居民之间的熟悉程度和情感,营造和谐美好的社区氛围。“里仁而美”的美好境界仍然是许多人内心的希冀,邻居在地理位置上距离最近,是在遇到紧急情况时可以最快给予帮助的人,尤其是现代社会老龄化日益凸显,家族功能逐渐弱化,更需要和睦的邻里关系。和谐的邻里关系是社区的人文内核,也是和谐社会之基。只有构建了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才能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需要。
(二)城市社会治理的基石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在公报中提到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方面。必须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建设社会治理共同体,确保人民安居乐业、社会安定有序。[18]城市治理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内容,而城市治理的“最后一公里”就在社区。社区是党和政府联系、服务居民群众的“最后一公里”,要健全社区管理和服务体制,整合各种资源,增强社区公共服务能力。[19]城市社区是社会治理的基本单元,城市社区治理事关党和国家大政方针的贯彻落实,事关居民群众切身利益,事关城市基层和谐稳定。中国的城市社区应该是以满足人民美好生活向往为中心,让城市居民有归属感和舒适感的命运共同体式的新型城市社区。城市社区是城市基层的基础,只有基础坚固,国家大厦才能稳固。
随着20 世纪90 年代末单位制的逐渐解体,社区制已经成为我国城市社会的基本单元。关于社区的定义有很多种,学界普遍认为社区包括了地域、人口、社会心理(认同感和归属感)、社区组织、公共设施等要素,其中社区的核心要素是人而不是物。社区建设是一项新的工作,大力推进社区建设,是中国城市经济和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要求,是新时期城市现代化建设的重要途径。但是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社区共同体并没有在实质上形成,现代城市社区邻里关系面临着淡漠化的困境。
(一)邻里关系存在淡漠化问题邻里关系的淡漠化是目前城市社区普遍面临的一个问题。居住在同一个小区里面的业主彼此不认识,即使可能是住在同一栋楼,现实中的接触也比较少,一些社区当中人员的流动性和变更性比较强,甚至还出现了“弱邻里现象”。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15 年的数据分析,54.8%的城市居民与邻居进行社交娱乐活动的次数比较少,一年只有几次甚至一次也没有。52.5%的人觉得现在的人际关系淡漠情况严重,只有13.7%的人觉得不严重。只有29.6%的人对当前社会的人际关系感到满意。[20]现在中国城市里的“弱邻里性”是和乡土中国的“强邻里性”对应的。在中国的乡村,邻居之间的交往非常密切,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讲的便是中国乡村的“强邻里性”。但是现在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不喜欢这种交往方式,导致中国城市社区弱邻里性问题愈发严重。
(二)社区弱邻里性分析社区邻里关系的淡漠化是不争的事实,主要原因包括了社区异质性、城市居民的需求层次、现代交往方式的改变等。
首先,是由于社区异质性。关于异质性目前学界主要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一部分学者支持同质相融论,这些学者认为,如果一个社区的居民基本上都是相似的社会群体,那么他们彼此之间的交往互动就会相对更频繁一些。社区的高异质性会降低邻里之间的互动,社区居民的差异容易引起心理上的相互不认同,降低交流的兴趣。而社区居民的同质性有利于形成紧密的社会联系,社区居民之间的认同感会更高,从而增加社区的团结性。另一部分学者认同社区异质互补论,他们认为由于社区居民之间存在着异质性,可以产生异质互补效应。邻里之间可以共享的信息更多,因此社区成员能获得更高层次的社区参与、公民利益和“集体效能”。现代商品房小区的居民基本上都不在同一个单位或者行业工作,除了居住环境相近,日常生活中的交集比较少,即使见面也是简单的打个招呼,共同话语较少,也就难以有更为深入的交往。
其次,也和城市居民的需求层次有关。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认为,人类具有一些先天需求,同时这些需求都是按照先后顺序出现的,当一个人满足了较低的需求之后,才能出现较高级的需求,这就是需求层次。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把需要分成生理、安全、社交(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五类。现代都市人群基本实现了生理需要,因而希望社区给我们提供安全、社交(爱与归属感)和尊重需要。目前我国城市社区居民的安全需要并没有完全得到满足,虽然有一些社区的工作已经走在前列,营造了不错的社区人文环境,让居民产生了归属感,但是多数社区的归属感需要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所以居民对于社区的归属感就不强,对于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构建就产生了不利的影响。
第三,现代交往方式的变化导致包括社区邻里交往在内的现实社交遇到了瓶颈。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使得网络社交变得空前发达与便捷。截止2019 年6 月,中国网民规模达9.04 亿,其中城镇网民数量为6.49 亿,其中手机网民数量已经达到99.3%。[21]微信、微博、QQ 等社交软件也在居民日常生活中得到广泛的运用,互联网虚拟社交已经成为常态。虚拟社交虽然可以突破时间地域的局限,方便了人们之间的交流。但是虚拟社交存在选择性和目的性强的弊端,很可能会代替现实朋友,导致一些群体交往范围的局限。虚拟社交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年轻人对于自由便捷、安全感和成就感的追求和需要,但是虚拟的社交终究是虚幻的,虚假信息也比较多,关系纽带十分脆弱,不能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关系。过多的时间沉溺于虚拟社交,会导致现实中社区交流的减弱,影响社区邻里共同体的形成。
(三)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构建困境面对社区共同体的日渐衰落,构建城市社区邻里命运共同体也面临着来自主客体两方面的困境。一方面是主体困境,主要体现在社区居民的参与积极性不高,归属感和认同感较弱。社会变迁带来的居民居住方式改变、共同兴趣爱好消减、公共利益责任主体转移等,使传统社区精神逐渐消逝并陷入“共同体困境”——社区认同归属感不强和社区参与积极性不高。尤其是年轻人对于社区事务的积极性不高,只是将社区当成住所,并没有意识到或者主动参与到社区命运共同体的建设中去。而社区居委会的精力较多投入到行政工作中,在社区共同体建设和邻里关系改善方面的意识还不够,即使想发挥引导作用也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主观上,目前中国城市社区的共同体意识还比较薄弱。
另一方面是客体困境。首先,目前中国城市的社区虽然出现了一些“邻里中心”以满足居民日常活动的需求,但是很多社区基本上都没有专门的室内活动场所,导致许多活动难以开展。而且,社区的经费也确实很少,只能勉强维持社区日常工作,基本上没有资金来支持社区开展交流活动。其次,这次社区抗击疫情防控战的过程中也暴露出许多问题,包括社区面临资源少、社区基层工作人员力量不足、缺乏专业知识、无法提供专业指导和服务等问题,而这往往导致工作效率的降低。所以在客观上,中国城市社区的共同体构建条件还没有满足。
城市社区虽小,但连着亿万家庭,做好社区工作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基本要求。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构建,对于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需求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虽然中国城市社区仍面临着居民参与意识薄弱、社区能力不足、硬件条件缺失等困境,但都是暂时的和可克服的,通过构建社区空间印象、形成社区人文内核、打造社区交互路径、提升社区专业水平和发挥社区党组织的领导作用,推动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的最终建立。
第一,构建社区共同体空间。通过创建社区公共空间、社区文化公园,打造社区共同体空间,为居民提供交流空间和活动场所,营造出和谐温暖的生活氛围。参考新加坡社区邻里中心模式建造的苏州工业园区“邻里中心”,浙江省试点“未来社区”等,都旨在解决社区公共空间和场地不足的问题,建造相应的配套设施,完善社区命运共同体的硬件基础。必须进一步指出,有了硬件设施不能只成为摆设,需要进行专门的管理和经营,使相关场所得以充分利用,发挥应有的作用。
第二,形成社区共同体意识。垃圾分类工作去年在国内城市社区如火如荼地展开,虽然遇到了不少困难,但是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做好垃圾分类工作,需要持续性地推进下去。社区精神共同体的打造亦是如此。社区居委会、居民、志愿者、物业公司等社区主体可以商拟本社区的社区公约,倡议社区居民遵守公约,并逐渐形成本社区的专有文化,也可以像某些团体一样拥有自己的标识,强化社区在情感上的联结,形成社区精神共同体。从地域共同体到精神共同体,这也是当前中国城市社区建设最为艰难的地方。中国未来的城市社区应该是配套完善、生活便捷、邻里守望相助的百姓温馨家园,要以人民群众的满意度作为最终评判标准,让社区居民过得好,真正提升老百姓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对社区产生真正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第三,打造社区交往平台。一方面,创建社区居民互动机制。通过居民微信群、定期召开业主大会、网格化联络居民、组织集体活动等方式,增加社区居民之间的交流和互动,促进居民之间的感情。另一方面,更加注重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强化社区自治功能,由居民共同管理社区事务。考虑到社区居民的不同年龄层,设立不同功能的组织,让不同年龄段、不同需求、不同才能的居民都能够找到参与社区治理的渠道和平台,发挥自己的作用。这样一来,全体居民可以共同营造“共建共治共享、交往交融交心”的良好社区氛围。
第四,提升社区专业水平。目前,中国城市社区的专业人才较为缺失,目前实际在岗人数满足不了实际需求量。在疫情防控期间,虽然加大了人员与资源的下沉力度,充实社区防控力量,但是依然出现一些不专业的现象或是一些过激行为。所以需要动员专业群体参与社区治理,主动吸纳社区里的专业人员和知识分子,让社区治理资源得到充分发挥。另外也可以吸引一些志愿者团队和社会组织,比如浙江省台州市的一个社工组织,提供儿童早期教育、居家养老探索等方面的专业型服务,团队不断专业化,形成了“社工+义工”模式,社区居民的自我管理能力得到了充分发挥,公益意识得到了提升。可见,将专业人员的专业服务融入到社区工作中起来,可以有效推进社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共同营造和谐社区。
第五,充分发挥社区党组织的领导作用。社区党组织是党在城市社区的基层组织,是党在城市全部工作和战斗力的基础,全面领导着社区的各类组织和各项工作。必须坚持党的城市基层组织领导地位不动摇。要加快培养一批懂城市、会管理的干部,用科学态度、先进理念、专业知识去规划、建设、管理城市。[22]要强化社区党员干部在社区命运共同体构建中的领导责任和引导作用,做好社区网格党建工作,实现精细化治理,塑造互帮互助、友善和谐的社区共识,凝聚社区居民向心力,构建社区邻里共同体。
中国城市社区的发展历史也只有短短几十年时间,但是却在中国城市社会的发展进步中扮演着不可取代的角色。不难发现,习近平总书记的每次国内考察基本上都会深入到当地的社区,了解社区的民情民生。加强社区治理,构建中国城市社区邻里共同体,要把社区居民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调动起来,做到以人民为中心,让社区居民积极参与社区治理。同时也要加强理论和实际的相结合,出台科学的政策,形成完善的制度,推动各地城市社区共同体的形成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