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文思
(贵州理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贵阳 550001)
流传于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奔子栏镇的奔子栏锅庄,在与其他藏族地区锅庄存在共性的同时,又具有其独特的个性,这是历史留给奔子栏人的文化财富。本文借用布迪厄的资本理论、资本相互转换及场域等概念,通过对民族歌舞奔子栏锅庄的个案研究,回答在传统文化复兴的场域中,传统文化进行资本化的缘由,以及传统文化又是如何实现资本化并最终转化成经济资本等问题,为类似具有纵深性和弹性的传统文化提供一个现代转型的实践案例;为功能相对单一、文化张力较弱的传统文化提供经验和思考;为文化富集型乡村的振兴发展提供可以借鉴的运作方式和手段。
布迪厄在马克思《资本论》的理论预设基础上,构架了自己的资本理论,认为资本不仅是“能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而且是“能获得更多资源的资源”,即资本是以具体化、肉身化形式或物化形式的累积性劳动,具有私人性也即排他性,行动者或行动者小团体以具体化的形式占有社会资源[1]。在马克思的经济资本理论基础上,布迪厄提出资本的四种形式,即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符号资本,使资本从物质经济领域拓展到非物质的符号领域。据此,乔纳森·特纳给出了简明的定义:经济资本,即生产资料(可用于生产商品和服务的金钱和物质资料);社会资本,即群体和社会网络中的地位与关系;文化资本,即非正式的人际技术、习惯、态度、语言、风格、教育程度、格调与生活方式;符号资本,即使用符号使占有不同层次或形态的其他三种资本合法化[2]。不同类型的资本因它们之间的通约性而可以相互转换。布迪厄还对场域概念进行界定:“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网络,或一个构型。”
有学者认为是公元7世纪的唐朝时期,随着吐蕃势力的不断扩张,吐蕃王朝的控制范围逐渐扩展到青藏高原的东南延伸地带,即今天的迪庆地区。藏族锅庄也随之流传到了迪庆,自然也就传到迪庆所辖之地奔子栏。
当地文化站内部资料,文成公主进藏或南诏公主“姜萨取追”远嫁吐蕃,途经奔子栏与百姓跳锅庄娱乐的传说。但有专家认为,这是百姓为证明自己文化的高级化,将民间传说在地化的表现。传说属于社会记忆,是建构的过程,并不是恢复的过程,带有历史重构意味[3],反过来又塑造当地人的记忆。事实上,对于文化记忆而言,被回忆的历史比有据可查的历史更重要。但吐蕃时期两位公主跳锅庄的传说和唱词,表明奔子栏锅庄在7世纪中叶即已存在。
奔子栏锅庄根据曲调、唱腔、舞蹈快慢等分为四种形式,一为坐唱为主的“吆”;二为拖腔长、曲调悠扬的“卓金”;三为无固定节拍、无音乐伴奏、舞者靠自身领悟做出群体协调动作的“霞卓”;四为节奏明快、唱词结构工整的“卓草”。奔子栏锅庄的艺术要素有舞蹈形体、音乐曲调等,与其他藏族锅庄都存在着明显不同。
奔子栏锅庄舞蹈形式摆脱了大部分藏族锅庄中弓腰低头、彼此搭肩的动作。王安妮认为,这是因为奔子栏较少受到权力中心的影响,远离等级观念,能更多体现人本[4]。2006年,奔子栏锅庄作为迪庆锅庄的重要部分,入围第一批国家级非遗名录,类别为民间舞蹈,编号为III-20。奔子栏锅庄“虽以舞蹈形式进入国家非遗名录,但最核心的部分却是唱词。”仅2018年,当地文化站就搜集整理锅庄唱词超300首。如此多的曲目,数量上为其他藏族锅庄所不及。
公元7世纪苯教传入之前,奔子栏有本地的原始信仰,带有万物有灵的色彩。“霞卓”的一些舞蹈类型如“当珍定主”“嘉呱”“木都”“亚安玛”,即是模仿动物或植物形态的舞姿,是一种图腾崇拜。佛教传入奔子栏之前,苯教是其意识形态的根基,对奔子栏人生活影响极其广泛。目前,奔子栏有两套信仰实践体系:一套是杂糅了民间原始自然信仰元素的苯教信仰实践体系。一套是吸收了苯教教义被制度化了的藏传佛教信仰实践体系。苯教原始宗教中的“万物有灵”观念和天界、念界、鲁界“三元”宇宙观在奔子栏锅庄歌词文本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并形成了藏族独特的非二元对立的“三元思维模式”。另一套则是藏传佛教以须弥山(喜马拉雅山) 为宇宙中心的宇宙观。苯、佛二宗教观常在奔子栏锅庄唱词中混融表述,而这种宗教仪式锅庄只能在特定的宗教场合才能唱跳。
“非物质文化遗产”概念的提出,使得奔子栏人希望在当代保护和传承锅庄文化,并能在全民休闲旅游热潮中对其进行资本运作以享有发展的红利。
地方性是指长期居住于一个地方并进行当地文化积累的人和这个地方建立起的文化认同与情感联系[5]。全球化与现代性的统一性往往会削弱地方的独特性,使“本质上是脆弱社会成就”[6]的地方性趋于消弭。
奔子栏锅庄的地方性特质,使当地人与地方之间产生了情感联系和文化认同,并帮助奔子栏人表达了地方身份。但是,当代历史变迁消解了传统锅庄实践。20世纪60至70年代,全国禁止封建迷信及宗教活动。传统的婚礼锅庄,也被封禁十多年。当地民众谈及锅庄于1982年开始复兴,但在1987—1996年10年间,电视、卡拉OK厅以及麻将娱乐的泛滥,使传统文化受到了很大冲击。近年兴起的微信、抖音和快手等新型社交工具,更成为当地年轻人茶余饭后的消遣方式,传统锅庄显得有些“古板”和“沉闷”。20世纪90年代后,云南迪庆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奔子栏地处川滇交界处,是由滇入藏的必经之地,区位优势十分明显,境内不足一公里长的214国道两侧,有餐饮店、酒店、朗玛厅、网吧,共155家,奔子栏村民忙于参与马路经济、旅游经济和运输业的经营和收益,且农村剩余劳动力流向城市,唱跳锅庄的频率和传承行动不断衰减,奔子栏锅庄的地方性逐渐消弭。
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加强,我国的非物质文化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冲击,因此通过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来保护和传承成为一种路径。奔子栏锅庄以形式多样性、程式严谨性、地域特色性、民族风格性、传承完整性等特色迥异于其他藏族锅庄。奔子栏锅庄先后到日本、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地演出并参加国际交流研讨会。正因为奔子栏锅庄的独特性和所获荣誉,使其在藏族歌舞中一枝独秀。奔子栏人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搜集整理锅庄文化相关材料,并与迪庆建塘锅庄一起打包进入迪庆锅庄,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
非物质文化遗产作为一种社会资源,其价值在当代可以通过形象营销而产生经济价值。不过“当遗产地点和文物涉及到权力结构合法化时,遗产文化便会伴随着一系列复杂的、且经常相互冲突的身份认定和潜在冲突。”[7]迪庆锅庄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主要使用奔子栏锅庄的资源和资料,因此奔子栏锅庄作出了较大贡献。当地人认为,奔子栏锅庄理应是迪庆锅庄的主要代表,应享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拥有权和获益权。但不同的利益主体对锅庄权威的正当性展开了不同的解读。建塘锅庄俨然成为迪庆锅庄舞的象征性代表。“迪庆锅庄舞”这一笼统的称谓遮蔽了奔子栏锅庄的话语权。面对奔子栏锅庄遗产话语权的偏移或被遮蔽,奔子栏人不得不考虑单独申报“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以此来加强奔子栏锅庄文化的保护,争取本身应有的话语权和符号资本。
Berlyne 称“旅游”是“人类探索行为”的一个重要部分,是一种通过经济流通、人际交往、文化交流,以期获取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以及弘扬文化等的社会文化活动。
云南省迪庆州对国家旅游政策积极地进行贯彻落实,为奔子栏锅庄成为文化资本、符号资本,最终转化为经济资本提供了很好的机遇。2016年,奔子栏镇人民政府聘请北京中咨海外咨询有限公司制定了《白马雪山旅游区重点社区·奔子栏特色乡村旅游扶贫规划项目》,认为需在奔子栏旅游资源的独特性和唯一性上做文章。文化持有者希望利用奔子栏锅庄的独特性,传承自己社群独有的文化表达,保有独特的地域认同,同时也希望将锅庄文化资本化,为奔子栏村民带来直接的经济收益。在当地政府和文化精英的带领下,奔子栏人利用锅庄文化价值的不可替代性,对锅庄进行了一系列资本运作,使锅庄文化的保护与民族特色旅游开发有机结合,从而既重新建构了奔子栏锅庄,维护了民族文化生态,又为奔子栏锅庄的传承找到了新动力,为民族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新载体。游客在对奔子栏锅庄进行消费的同时,对传统文化持有者作出了相应的补偿,使传统文化持有者分到了资源红利。这些都将增强文化持有者保护和传承传统文化的责任心、使命感和自觉意识。
当今,全球同质化、现代化破坏了地方文化的独特性,出现了“无地方性”和“非地方”的趋势。因全球化流动性加剧、对异域文化具有猎奇心的旅游业兴盛,反而使得文化多样性理念和地方认同进一步强化,地方性文化得以勃兴。奔子栏人对地方非遗文化——奔子栏锅庄进行重构,成为维护传统文化地方性品质的重要手段,而游客对奔子栏锅庄进行消费,也使奔子栏锅庄逐渐成为了一种资本。
在资本竞争中,拥有较多经济资本者常占有较大优势。但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并不存在完全相互对应的关系[8]。这种不完全对应关系为拥有较少经济资本者开辟了利用丰富的文化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的道路,在资本竞争中获得立足点。
20 世纪80年代以来,奔子栏锅庄展演成绩斐然。1999 年10月底,奔子栏锅庄以典型特色的藏民族歌舞,应日本国文化厅邀请,参加了日本“国际民间艺术节”;2000年,前往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演出;2002年又参加了日本广岛《关于藏族的工艺美术和民间文化及它的现在与将来》国际艺术交流研讨会;2002—2013年,奔子栏锅庄参加省内外各地的展演,荣获了各种奖项;2017 年,奔子栏锅庄掀起了又一轮异地表演的高潮:8 月参加甘南碌曲县中国藏族锅庄舞展演,荣获了噶玛奖,10月参加北京春晚节目海选,获得了金钻奖;2018年2月又参加了《康巴卫视》春晚表演,获得了成功。
奔子栏锅庄缘何能赢得中外观众如此多的赞誉?因为现代性、全球化背景下的旅游业是主体寻找与惯常生活经验相异的文化体验的过程。为迎合“他者”的体验诉求,舞台表演展示的只是迎宾锅庄或娱乐性锅庄,其中加进藏戏、仓巴和羌姆舞中“金刚步”等元素,使其节奏更明快、内容更加多元、口味更符合观众需求。但改编并未减弱浓郁地方特色的卓草、霞卓舞步,以及吆——卓草——霞卓的表演程式,而是有意识地、自觉地、主动地培养地方性,最大限度地表征当地的传统文化特质[9]。这是奔子栏人地方性和地域身份的异地表达,客观上也是对全球化和一般化的应对,也使奔子栏人以易被“他者”辨识身份的表达方式,扩大了奔子栏锅庄在外界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为发展“异文化”为导向的旅游业,获得了相应的符号资本[10]。
奔子栏锅庄作为地方性传统文化,通过对外推介来获取符号资本。但有时候积累符号资本会有损经济资本的积累,奔子栏镇人民政府和当地文化精英选择消耗经济资本和人力资本赢取符号资本。2017年,当地政府为奔子栏锅庄共投入了183 万元;2018年参加碌曲县锅庄舞展演花费40多万元,北京春晚海选共花费100多万元,获得不少赞誉,奔子栏锅庄的名气也因此日益远播。经济资本的投入,促使奔子栏锅庄获得了符号资本。文化资本向符号资本的成功转变,为奔子栏锅庄获得经济收益打开了广阔的空间,同时也使奔子栏人进一步发现了自己的文化,在情感上对自己的文化更加依赖[11]。奔子栏人再通过符号资本吸引更多游客来赚取经济收益,实现文化资本向经济资本的转化。正如布迪厄所言,符号资本产生的原因,和产生的效果的原因,都是资本的“物质”形式,即经济资本[12]。然而旅游业大发展的现今,虽然地方传统的再造是由于外部因素的刺激,但一旦形成,便会成为内化于人们心中的新的身份认同[13]。奔子栏人以锅庄的音乐、唱词进行口头表达及锅庄舞蹈动作进行身体操演,不仅彰显了奔子栏地方特色的文化符号,而且具身化了奔子栏人地域性传统文化的身份认同,地方性和符号资本本身也是他们追求的目标之一。
世界一体化的到来,为资本在不同场域中“流通”和转化提供了更大空间,为民族文化资本化提供了新的现实条件。奔子栏锅庄商业化展演即是世界一体化背景下典型的营销手段之一。外来游客对文化资本和符号资本——奔子栏锅庄本身和锅庄的名望进行消费,达成了文化资本、符号资本与经济资本“三种资本”的转换。
2018 年正月初一,德钦县松赞奔子栏酒店特地邀请奔子栏锅庄队前来为游客们表演锅庄。表演开始前,笔者询问观看表演的一对老年夫妇,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选择在这里过年。他们答道,听说这里文化很有特色,就选择过来了。由此看来,是奔子栏锅庄的符号资本吸引了这些游客。这种文化资本和符号资本的对外展演,是松赞奔子栏酒店吸引游客、获得更大市场的营销策略。
松赞奔子栏酒店的商演中,传统文化与市场间的互动关系可见一斑,其中几方行为主体都从中获益:松赞奔子栏酒店利用奔子栏锅庄的符号资本进行锅庄表演的独特营销方式,产生广告效应,以获取更大的经济利益;奔子栏文化精英借助商演活动的平台,扩大了奔子栏文化和奔子栏锅庄的宣传,并在此场域中不断地进行自我呈现,从而获取更多符号资本;奔子栏锅庄队的表演者通过为酒店展现自身拥有的文化资本,直接获取经济回报,也肯定了自我的身份和价值;旅行者通过观赏锅庄并进行舞蹈互动,对奔子栏锅庄文化进行消费,感受藏地文化。在此,基于对资本追求的合谋,各方行为主体都赢得了自身想要获取的资本、地域身份或精神慰藉。
Ashworth 和Voogd将“营销”定义为“以客户为导向的方法”或“交换原则”[14]。他们发展出了一种地方营销理论,把城市当作市场来分析时,把地方当作产品,把用户当作顾客[15]。20世纪下半叶开始,地方营销和促销在全球范围内得到巨大发展,所有地方都争先恐后地确保游客的目光落在它们身上[16]。现今全国已逐渐进入全民休闲旅游时期,村镇、城市全面进入了地方营销的“游戏”。在此影响下,奔子栏人通过花费240多万元——即经济资本,申报“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举办锅庄艺术节和高峰论坛,打造地方文化符号,重塑奔子栏的“地方感”[17]。通过舞台展演、“中国锅庄舞之乡”授牌和高峰论坛的专家研讨,使得奔子栏锅庄赢得声誉和名号等符号资本。他们还希望利用“中国锅庄舞之乡”的名号对奔子栏进行包装和“地方营销”,建构旅游目的地,将地方文化符号和地方都兜售给游客。经济资本转化成符号资本,符号资本也能够再转化成经济资本。这是一个双重半回转,最终会回到起点[18]。
布迪厄认为,行动者受到场域和惯习的作用,携带自身一定量的特殊资本(有意或无意) 参与到场域的游戏中,为占据一定的位置或维持、提高资本总量而与其他位置上的行动者争斗[19]。在非遗文化资本化的场域中,为争夺文化表述权、主体权和资本分享权,奔子栏精英利用各种社会资本与州、县之间,以及与更大区域之间进行利益博弈,同时也相互合作,这都符合资本的竞争和逐利逻辑。
2018 年5月,奔子栏镇文化站召集全镇32位锅庄民间艺人,录制了300多首锅庄视频,出版了奔子栏锅庄词曲图书。这些文化资本,为奔子栏后期申报“中国藏族锅庄文化之乡”和举办“锅庄艺术节”提供了基础保障,并成功地转换成了符号资本。2018年7月31日,奔子栏镇人民政府邀请中国民协副主席苑利、西藏舞协名誉主席丹增贡布、北京舞蹈学院副院长邓佑玲等专家以及本地学者和精英组成的专家团,对“中国藏族锅庄文化之乡”进行评审。当地百姓为专家团展示了数百人的大型锅庄,强化和凸显了奔子栏锅庄的文化意义和独特性。
2018 年10月,当地政府和文化精英举办了“锅庄艺术节”暨“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授牌仪式。这是一个展示奔子栏为旅游业储备资本的机会,也是地方营销和促销的大型宣传形式。为此,奔子栏镇人民政府制定了《迪庆州德钦县奔子栏镇“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首届锅庄文化艺术节实施方案》。活动参演和幕后人员多——共有600人演员阵容和80人媒体人员和嘉宾;安排节目多——共有12大项的表演和娱乐内容。这次活动为奔子栏的营销信息、形象和策略提供强有力的地方主题,并创设了更丰富多样的形象。新浪网、云南网、中国西藏网等20多家网络媒体对“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首届锅庄文化艺术节开幕式进行了宣传。从市场营销的角度看,广泛的媒体报道是为推销“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称号,以争夺全国声誉及随之而来的游客和商业投资。迪庆州还举办了首届中国藏族锅庄文化高峰论坛,以各级政府、专家学者及各界人士的权威性、专业性公开承认奔子栏“中国藏族锅庄舞文化之乡”的合法性。同时也为奔子栏锅庄的市场营销作了一次隆重的广告,赋予其拥有者的权利。走向市场的奔子栏锅庄遵循资本的逻辑,逐渐舞台化和商品化,被再生产成供人消费的文化商品和旅游目的地极为重要的符号标志。
当然,奔子栏人还借着旅游的宽阔舞台,使本身的演出更具有强调本地历史传承的优越性,以锅庄复兴来构建地方性,强调与他者文化的明显区别。这种强调对奔子栏人集体身份的认同具有积极的建构意义。
在当今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中,民族传统文化资本化开发和经济运作,是现代社会的文化碰撞和交融的加速使得民族文化资源有了新的价值转换的可能。即民族文化资源可以进行资本化来发展经济,同时经济增长反过来还能保护民族传统文化,对于推动民族文化复兴和促进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具有双重意义。正如奔子栏锅庄类别多样、曲目丰富,因此更具有文化的纵深性和弹性。它既是宗教仪式、庆典礼仪的一部分,能在特定场合重新呈现,同时又作为文化旅游产品搬上舞台,充当着旅游商品的角色。既可作为一种身份展示自我,又可作为一种资本展演给他者。奔子栏锅庄作为一种更宽泛意义上的文化表演,加之文化持有者自身的主体能动性,使具有地方性的传统文化主动地将经济资本纳入地方文化之中。
通过对奔子栏锅庄资本化背景和实践的梳理,我们可知传统文化承载着人类社会的文明,是人类维护身份意识和文化主权的基本依据,但它同时又是一种脆弱的文明。它最容易随着时代的变迁、生产方式的转变而被时间抛弃。国际上发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号召,中国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积极实践,以及中国旅游市场的兴起与发展恰逢全民休闲旅游时代,都给了传统文化传承及资本化一个很好的契机。
传统文化的当代传承是文化再生产的一种方式,也是当地人身份和文化资本的延伸、扩展和进一步发展的必要条件。文化资本再生产活动,一方面,是为了长久地维护和传承主体自身的身份认同。另一方面,则希望积累更多的文化资本量,并以地方的差异性通过商品的方式对外展演。如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举办文化艺术节或旅游节,对传统文化和地方进行市场营销以建构旅游目的地,从而因“物以稀为贵”而转换成经济资本。在传统文化当代转型和发展的场域中,所有资本都按照自己的逻辑在场域内运作,并以经济资本为中心进行“变容”[1]。在资本市场销售和表演传统文化之时,其实也表演了文化持有者的精神气质。那么,在对他人和对自我的文化表演过程中,就是不断强化自我身份的过程。
由此,我们可以重新思考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方式,传统文化不一定只是保护在博物馆中,或是只由传承人进行传承。具有文化纵深性和文化张力的传统文化可以与经济资本进行不同程度的结合,再生产出蕴含新内容的传统文化,既维护了传统文化的差异性和地方性,同时也实现了文旅融合发展而获得经济利益。这样才能彰显出传统文化鲜活的生命力,从而为传统文化的传承保护与乡村全面振兴找到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