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进国际体系文化转型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

2021-11-30 04:48扈红英张俊桥
贵州民族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共同体命运建构

扈红英 张俊桥

(河北科技大学,河北·石家庄 050018)

伴随着全球化的纵深发展,各国文化之间的交流与日俱增,其间暴露出来的矛盾与冲突,使得文化视角在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研究中逐渐凸显。2019 年末不期而至的世界性公共卫生突发性事件新冠肺炎疫情的治理模式差异以及与之相伴的各种意识形态优劣的政治和学术争论,更是凸显了文化视角在国际政治和国家治理研究中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尽管人类社会的发展从来不遵从单一的经济、政治或文化逻辑,但作为意识存在形式的国际体系文化的确影响着人类的未来。经过两个多世纪的检验,西方民族国家以自由民主政治文化主宰的国际社会越来越积重难返,因此对国际体系文化的反思、对全球性问题的观照,再次把学术界的目光聚焦到国际体系文化上来。全球化使世界各国日益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人类命运休戚与共,人类命运共同体无论是作为一种理念,还是作为一种实体,都亟待建构。本文尝试从国际体系文化转型的视角探讨人类未来的命运,以国际体系文化转型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为该研究开拓新的研究视角,促进学术的交流与互动。

一、问题的提出

人类命运共同体研究与国际体系文化研究在学术界分属不同的学科,前者主要聚焦在思想政治教育、社会学、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学等学科领域,后者则集中于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研究领域。从国际体系文化视角研究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可以打破传统学科之分疏,实现跨学科的交流与互动。

从学术史的视角看,在一战以前,英国学者斯宾格勒、汤因比等就从历史哲学、历史学的视角研究文化形态学,他们以文明或者社会为单位对文明发展的阶段、不同文明之间的关系、文明研究的方法等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学术界对文化与国际政治的关系研究开始予以更多的关注,开始以现代主权国家为单位,关注不同文化对于国家行为的影响以及所塑造的国际关系类型。

冷战以后,以萨缪尔·亨廷顿、弗朗西斯·福山、约瑟夫·奈等为代表的学者纷纷从文化、文明的视角对战后的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进行解析和预测,如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认为,冷战后世界冲突的根源不再是意识形态,而是文化的差异,全球政治表现为多极和多元化的政治,未来不会出现单一、普世的文化,而是多个文明和多元文化并存,人们根据文化确立自己的认同,那些最大的文明拥有最主要的权力。

二战以后,作为东方国际关系研究的日本知识界,承袭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立场”,反省自身,同时也反思欧美的国际关系理论,提出应该重视东西方文化差异的研究。以文化视角重新解析东亚的国际关系,学界称之为“国际文化论”,认为“文化”取向的研究比“国家”取向的研究更能凸显东亚国际关系的整体发展脉络。

20 世纪90年代以后,以亚历山大·温特、江忆恩、彼得·卡斯坦赞、罗纳森·捷帕森等为代表的学者开创了建构主义的国际关系理论,强调观念、文化、认同在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中的重要作用。进入21世纪,伴随着全球化造成的国际社会贫富差距、生态环境持续恶化、局部战争等一系列的问题,西方学者再次把目光聚焦于文化,如朱莉·里夫斯的新作《文化与国际关系》一书,从文化的教化使命、文化的国际化、文化的民族性等多个视角阐释了文化关系的制度化,文化交流的必要性,主张通过多元文化的交流、互动,实现21世纪国家政治和国际关系的新愿景[1](P1)。

国内学者的研究首先是对西方学者从文化视角研究国际政治、国际关系的理论进行梳理、回应,提出文化研究视角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如王贞《国际关系理论研究中文化视角的回归》一文,从国际关系领域文化视角回归的背景、文化的概念、特征、功能以及文化对国际关系的影响等方面进行研究;结合中国全球治理战略,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倡议等议题,阐释新型国际关系的内涵、意义和建构路径以及中国文化在其中发挥作用的机理研究。如刘从德、王晓研究了习近平新型国际关系思想中的中国传统文化基因,提出“相互尊重、公平正义、合作共赢”新型国际关系背后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讲仁爱、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与求大同”的理念;门洪华从构建新型国际关系过程中的中国责任视角,详细分析中国传统文化中“以和为贵”的思想,推动国际秩序变革、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以制度化合作为基本路径得到国际社会认可的成绩和经验研究等。还有的学者关注文化与国际冲突之间的关联,从文化的视角解读国际冲突,并主张从文化视角化解冲突,建构和谐的国际关系与国际秩序;陆广济从人类命运共同体与国际体系文化建构理念相互借鉴的视角提出了建构主义研究方法适合运用于研究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理念,并展望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文化理念在全球治理中的美好愿景。

研究政治思想史的学者从政治哲学、政治思想史的视角分析国际政治、国际关系中霸权主义、恐怖主义等问题的文化根源。如马德普教授从国际政治的现实问题出发,研究了西方文化中普遍主义传统所导致的各种国际政治问题,提出当今国际社会霸权主义、恐怖主义的出现是西方文化中普遍主义理念和现实国际社会中多元文化现实之间的矛盾所致。

从以上的文献梳理可以看出,文化视角在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研究领域逐步回归,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了文化在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中发挥的重要作用,而中国在新世纪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理念则不同程度地引发了国内外学者更加深入的思考与讨论。本文尝试从国际体系文化转型的视角,探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方略。

二、国际体系文化面临的挑战

何谓国际体系文化?从狭义的角度看,文化是在社会成员互动的基础上形成的观念、思想等社会意识形式,国际体系文化则是国际社会行为主体在交流、交往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为国际社会成员所认同和遵循的价值、思想和规范,它是国际行为背后的观念支撑。秦亚青认为,国际体系文化是国际社会的共有知识,是国际社会的“宏观”结构,这种共有知识通过国际行为主体,主要是主权国家的互动而形成,而且一经形成即不可还原为某一个国际行为主体、国家的单位文化,国际体系文化的外在表现形式为“国际规范和伦理”,是国际社会的“共有知识”[2]。正如政治文化是一个国家政治制度顺利运行的观念支撑一样,国际体系文化同样是国际秩序的观念基础。

西方国家主导的国际体系文化其核心理念是自由主义,即亚历山大·温特意义上的洛克文化,强调竞争与对抗,忽视合作与共赢。很多第三世界国家被迫接受了这种文化思维方式,并按图索骥移植西方国家的自由民主制度模式,其结果是物质生活的匮乏,政治秩序岌岌可危,国际恐怖主义盛行。此种国际体系文化推崇在西方国家主导下制定的规则和制度,通过有限制的暴力为西方发达国家谋取各种利益。国际社会的现实是资本主义从本土推广至全球,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地球上所有国家完全按照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规范自己的行为方式,如果有一个国家不从,则受到国际规范、规则的惩罚和报复。可以说,推崇竞争、忽视合作、保护强者、淘汰弱者是这种国家体系文化的典型特征。

由西方国家主导的此种国际体系文化反映的是其本身的利益和意志,伴随资本的全球化进程以及资本逻辑的扩张,第三世界国家因为被迫卷入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其对国际社会的参与、互动缺乏主体性,仅仅是被动地服从西方强势国家建构的国际体系文化——“国际规范和伦理”。所以,目前的国家体系文化的“国际性”是缺乏第三世界国家参与、互动形成的狭隘的“伪国际体系文化”。

今天的世界处于大变革、大调整时期,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面临的不稳定性不确定性突出,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贫富分化日益严重,地区热点问题此起彼伏,恐怖主义、网络安全、重大传染性疾病、气候变化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人类面临许多共同挑战”[3]。当非洲的埃博拉疫情尚未完全消退之时,2019年末的全球性公共卫生事件新型冠状病毒重大传染性疾病再次给人类敲响了警钟。各个国际行为主体遵循何种文化价值,如何规范、引导自己的行为,尤为重要。以“推崇竞争、忽视合作、保护强者、淘汰弱者”为特征的当前的国际体系文化越来越丧失其合理性和正当性,日益面临多重挑战。

第一,现有国际体系文化的正当性和正义性问题。当前的国际体系文化是西方发达国家在全球化的过程中,根据资本的逻辑形成的,作为其外在表现的国际规范和伦理,体现的是发达国家自身的意志和利益。伴随全球化的进程,第三世界国家因为国力、发展阶段等原因,长期以来都是被动地服从这种规范和伦理。经过战后70余年的发展,相当一部分发展中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在参与全球化的进程中不断反思现存国际体系规则、规范、“共有知识”的合理、合法性问题。亚历山大·温特意义上的各主权国家的互动并不充分,现有的国际体系文化本身的正当性和正义性亦不断受到相关国家的质疑和反思。

第二,现有国际体系文化的适应性问题。以推崇自由竞争、个人主义、理性为特点的当前国际体系文化不仅受到第三世界国家的质疑,其自身在发达国家的治理中也越来越暴露出一定的局限性。回望21世纪短暂的20年,美国、德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西方国家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民粹主义的政治思潮,对这些国家的政治稳定和治理绩效造成了极大的挑战。以美国为例,其新冠肺炎疫情始终得不到控制,这和其核心文化自由主义有着密切的关联。其领导人不遗余力地推行单边主义外交政策,不断地退出国际公益组织,其后果是割裂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割裂主权国家和国际社会的联系,最终导致美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利益受损。文化的生命在于适应性,当一种文化即便在其诞生地也问题丛生的时候,就需要反思此种文化的生命力以及其本身存在的缺陷和根源。在西方发达国家涌现的种族主义、民粹主义思潮,以及一浪高过一浪的政治社会运动,反映出其自身文化的局限性和适应性,以自由主义为核心的现有国际体系文化自身的适应性需要深刻的反思。

第三,其他国家对现有国际体系文化的认同问题。作为国际规范与伦理存在的国际体系文化,其对国际社会的约束力和影响力首先在于各国际社会行为主体的认同。当我们认同一种观念体系,我们才有可能主动地按照此种观念行为,反之则是消极被动的适应。伴随全球化的进程,各个主权国家利益逐渐交融在一起,对于第三世界国家而言,以往的被殖民痛苦经历,目前在国际经济、政治中处处受制于不平等的国家规则和秩序,使这些国家不断质疑现有的国际规范、秩序存在的问题,不认同现有的国际体系文化为其“共有知识”,通过各种方式在国际社会发声,表达自己的利益和诉求,希望真正成为国际社会的一员,而非成为某些国家的追随者和附庸,希望参与构建一种真正的国际体系文化。

三、国际体系文化转型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互动

(一) “命运共同体”的内涵与特征

各个学科使用“共同体”这一概念存在细微的差异,如社会学强调共同体是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社会成员之间高频互动形成的情感、利益联合体,与之对应的为邻里、社区等群体组织;政治学则把共同体看成是建立在公民身份、自治和集体身份之上的政治社团或者主权国家。但这种学科分疏不影响共同体概念基本内涵的一致性,即“命”“运”相系,共荣共生。也正因为如此,“共同体建构”成为各个学科共同关注的主题。

从词源学来看,“命”即为生命,“运”则意味着未来的发展趋势,因为利益共融,才会承担责任,才会产生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对共同未来的美好期待或忧虑。一个群体之所以称之为共同体,是因为组成这个共同体的各个要素之间存在高频率的互动和彼此相关的利益,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休戚与共的类似亲情、友情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共同体的特征表现在成员之间的情感、利益、责任和共同未来的密切相关性。大家之所以对家庭是一个共同体没有异议,是因为家庭成员之间的血缘、亲情和高频互动产生的亲密情感、利益、责任和命运。作为家庭共同体成员之间的个体差异并无损于共同体的团结,更大范围的共同体也可以是一个异质性的、彼此紧密联系的利益、责任和命运共同体。

(二)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二重结构

生活于同一个地球的人类,本身就是一个命运共同体,我们可以借鉴费孝通先生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过程的阐释,即“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几千年的历史过程中所形成的”[4](P3),从自在和自觉两个维度来理解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二重结构。人类自身是一个自在的共同体,地球资源的有限性、自然环境的相通性决定了地球资源的枯竭、自然环境的恶化,会危及到任何一个国家、民族、阶级和阶层。以往因为世界各个部分联系的稀疏性、地域隔绝、信息不畅,导致人类此种意识的缺位,但是随着科技进步和全球化的发展,今天的人类完全能够深刻地认识到人类此种共同体之命运。所以全球化的过程实质上就是人类命运共同体从自在到自觉的过程。由此,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了实体和理念的二重结构:作为自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其第一重结构,作为自觉的共同体是其第二重结构。

从自在人类命运共同体到自觉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认识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就体现为在参与全球化进程中,世界各国不断增加的政治、经济、科技和文化等各个方面的交流和互动。正是在国际社会各行为主体的日益紧密的联系、交流与合作中,人类命运共同体才从理念、概念发展为理论。习近平同志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和理论结合中国40多年改革开放的历史经验从价值理念和理论等方面进行了总结和智慧的阐发。

(三)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逐渐成为新型国际体系文化建构的价值共识

新型国际体系文化是和现有的国际体系文化对比而言的,现有的国际体系文化是建构在西方近代以来现代化进程和现代性的基础之上,现代性灵魂是理性,但在全球化进程中,西方国家仅仅让理性之光普照西方世界,对第三世界国家则是全然遵循资本的逻辑进行各种形式的殖民。“其殖民逻辑却根本拒绝理性,取而代之的是野蛮的征服和掠夺。资本开辟的全球化致使全球两极分化与对立,无止境的资本积累必然带来无止境的权力积累,资本积累和权力积累的叠加就是东方对西方的依附与极度失衡的全球化”[5](P133)。伴随此种全球化形成的国际体系文化的典型特征是以国家之间的实力(经济、科技、军事、文化等)作为国际社会话语权的基础。一个国家强大本身就成为宰制其他国家、国际行为主体的理由,“强权即正义”是其点睛之笔。2020年1月7日,新年伊始,伊朗最高外交官准备参加1月9日的联合国会议,在联合国安理会就美国暗杀伊朗军事指挥官一事发表讲话,但特朗普政府却拒绝发签证,这即为当前国际体系文化逻辑的政治诠释。对于中国的社会发展成就,西方国家提出“中国威胁论”“修昔底德陷阱”都是这种国际体系文化逻辑推理的产物。按照此种文化逻辑,强大的中国并非世界的福音,而是世界的灾难,由此遏制中国的发展和崛起就成为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共有知识”。

和此种强调竞争、罔顾公平和正义的国际体系文化相比,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对世界各国的关系做出了全新的阐释。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国际会议表示,“一花独放不是春,万花齐放春满园”,世界各国不论大小应该彼此尊重,经济、科技、文化交流互动共同促进世界发展,以世界人民的利益、幸福为人类社会发展的目标,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精髓。站在人类命运的视角去审视各个主权国家的关系,强调平等、尊重、合作共赢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核心。这种理念本身对于国际社会的成员都是有益的,尤其在原有的国际体系文化中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国家,最容易获得认同。之所以这种理念在美国、欧洲等老牌殖民国家受到质疑,不是因为此种国际体系文化理念的问题,而在于这些国家历史上获利方式的“刚性原则”,依靠殖民掠夺起家,整个世界都为其创造财富,突然要公平竞争,实在难以接受。

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是新型国际体系文化建构的开端,也必将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重要推动力量。中国提出并非等于中国垄断,是国际行为主体共同建构、彼此监督的结果。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及其实施过程已经很好地表明了中国对世界开放的决心,中国从来不以意识形态差异作为限制其他国家加入某个国际项目的条件,自愿、互利、共建是中国一以贯之的原则。人类命运共同体文化理念具有开放性,尊重差异是其开放性的表现。差异性是自然界的特点,也是人类社会本身的属性使然。国外学者在研究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时,基本都认同这一尊重差异和开放性的特征。在西方研究者看来,“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具有严格的制度框架,也没有建立强制性的规范约束,使得共同体更像一个非正式的网络。共同体只明确了通过协商共同建立一个满足所有参与者利益的共同体这一基本原则之外,并没有明确说明共同体内部成员之间彼此遵循的原则和规范,但是由于中国是共同体中最主要、最强大的参与者,发挥着关键领导作用——发起‘一带一路’倡议,提供国际公共产品,推动‘一带一路’机制下的各种经济、政治合作。这些因素都促使周边国家自发地加入共同体。”[6](P7-9)

四、以新型国际体系文化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的中国方案

文化发展的规律,是历史发展的规律反映和折射。意识到目前地球是人类唯一的家园,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仅仅是思想、理念上的共识,这种共识在现实的国际政治、经济、科技生活等层面依然遭遇不同国家之间因为短期、国别利益的考虑,从而使得各个国家的决策者在短期利益、局部利益和人类的长期利益、整体利益之间犹豫、徘徊,最终有可能选择前者排斥后者,这就是目前国际政治、国际关系的现实。国际体系文化是国际政治、经济的反映,反过来又作用于国际政治、经济和国际关系的建构。国际社会大多数成员都期待一种公平、公正的国际体系文化,捍卫自己的利益,与其他国家共同发展、共同繁荣。全球化的纵深发展仅仅为此种国际体系文化建构提供了时代背景、条件和历史机遇。人类命运休戚与共,从自在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到自觉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需要国际社会各行为主体的积极参与和共同的努力。

(一) 抓住历史机遇,在中国的和平崛起中实现中华文化、文明和其他文明的对话和交流

中国改革开放40多年来,经济、政治、科技、军事等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为中国的对外文化交流创造了最好的时代机遇和条件。回顾世界近代史,日本之所以在明治维新之后成功实现了“脱亚入欧”就在于其对西方先进科技、文化的学习与借鉴。一个国家只有在经济、政治或者文化方面吸引其他国家学习、效仿,才能促进各个领域的交流和对话。今天的中国之所以引起世界的兴趣就在于其取得的成就,2015年中国经济总量已经上升为全球第二,2016年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30%,2017年中国GDP总量超过82万亿元人民币,全年增长达6.9%;2019年中国GDP的增长率为6.1%[7]。世界银行网站的数据表明,从2010—2019年的全球宏观经济数据来看,除了印度、埃塞俄比亚、爱尔兰等少数国家的经济增长率达到6%以上之外,世界大部分国家的经济增长都处于低迷状态[8]。除了良好的经济数字外,中国不同于资本逻辑的共同富裕的国家发展战略,使中国的贫困人口创下了历史新低。“2012年到2017年,中国贫困人口减少近7000万,相当于每分钟至少有26人摆脱了贫困;贫困发生率由10.2%下降到3.1%;贫困县数量实现了首次减少,减少了153个,创造了中国扶贫史上的最好成绩”[9]。

中国经济发展所取得的成就折射出中国政治和国家治理的制度优势,除了中国领导人的深谋远虑,更为具有生命力的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其所遵循的不是市场经济的纯粹资本逻辑,而是集体主义、仁爱、每个人实现全面发展的全新的“命运共同体”逻辑。在这样的历史机遇之下,世界的许多国家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有强烈的意愿了解中国、认识中国,中国应该抓住这一历史机遇,加强中国和其他国家、地区的文化交流,让世界了解中国的经济发展、政治制度、治国理念,从多个层面、多个维度实现和其他国家文化、文明的交流、互构与互鉴。

(二) 重视各维度命运共同体建构经验的总结提升,创新国际体系文化的话语体系

王义桅从世界历史发展的视野谈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时提出,利益-责任-命运,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逻辑。利益,是政治学的核心概念,无论微观个体,还是中观的国际组织、社会组织,还是宏观的现代主权国家,其在国际关系中最为关注的是自己的切身利益。我们无需深挖利益的人性起源,仅从世界历史的发展进程就可以看出利益是解释地区武装冲突、国际恐怖主义、局部战争等一切矛盾的最为深层的根源。从人类认知心理看,对利益容易且最浅显的认识源于自身,以自己为中心,去考量外围和自身的利益关系,类似于“差序格局”。由此,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从地缘政治、区域政治的微观和中观视角入手更能得到参与者的认同。早在2013年,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国会的演讲中就提出“携手建设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2016年,习近平又提出中欧命运共同体的建构。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一带一路”沿线60个国家中,中东欧国家大概占1/4,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中国和中东欧国家的经贸联系日益密切,新合作硕果累累,经贸增长稳定,合作领域不断拓宽;2018年9 月,习近平在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再次强调中非命运共同体的建构,他以“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比喻中国的开放胸怀,提出“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非洲是发展中国家最集中的大陆,中非早已结成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我们愿同非洲人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筑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树立典范。”[10]

从各个维度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中,我们提炼的经验就是:第一,“经济领域的合作”是命运共同体建构的起点与引擎,通过经贸领域的合作,可以加强政治领域的对话、文化领域的交流,后者反过来又进一步增强彼此的利益-责任-安全,从而构建命运共同体意识和观念;第二,新型的国际体系文化和国际关系建构,从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需要不同层级的载体,“从小到大,以小见大”是共同体文化之精髓和实践经验,正是各个小的共同体之间密切联系,休戚与共,汇成了涉及全人类的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和实体建构。钟飞腾指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根基在地区。中国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并不是试图建立一个全球性的制度,或者说力图在全球范围构建一个规则明晰、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新制度体系。‘共享未来’的命运共同体理念表明,它是由多层次的合作机制组成的,基于各个地区的特点,构建符合地区内国家发展要求的和平相处、合作共赢的机制。”[11](P33)第三,话语体系的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认同需要经历一个过程,当世界各国越来越多地认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及其思维方式和相关制度时,原有的国际体系文化就会越来越受到排斥,逐步向新型的国际体系文化转型。

(三) 以实践塑造中国负责任、诚信的大国形象,促进中国和世界各国的对话,促进中国文化和现有国际体系文化的对话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最能够说明一种理念、理论是否具有生命力。自中国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来,受到来自不同国家的审视和回应。总的来看,发达国家比如美国、日本对其始终保持一份警惕,而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则积极响应,认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呼吁国际体系文化的转型。这种差别首先源于对各自利益的考量,习惯于以现实主义考量国际政治、国际关系的各个国际社会行为主体,“听其言、观其行”是其判断一种理论、一种倡议典型的思维逻辑。国际社会更在意一个国家做了什么,而非说了什么。作为新型国际体系文化的倡导者,中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得到世界各国的认同在于中国是否塑造其负责任、诚信的大国形象,是否言行一致。

第一,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及实施,极大地提升了中国负责任的国际形象,中国需要更多的“一带一路”倡议。“一带一路”倡议遵循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力避权力之争,从地区和全人类的命运出发,主张相互尊重、互利共赢。“一带一路”倡导的“互惠互利”,“共建、共商、共享”是中国国家形象、国际形象的标志符号。“一带一路”倡议得到沿线国家认同首先是源于各自对自身利益的追求,在彼此合作、共商、共建过程中,深化合作意识,深化对“利益”本身的理解。中国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及作为其实践形态的“一带一路”倡议所谈及的“利益”,内在包含各国利益和人类社会整体利益的一致性,是从个体与整体的辩证关系中理解和思考利益,任何一个国家,如果仅仅追求自身利益而罔顾他国的利益,最终是使自己的利益也无法得到保障,在短期利益和长远利益之间实现平衡是中国对利益的历史性诠释。如何让世界更好地理解中国的这一倡议,中国无疑需要继续做出努力。有学者提出:“利益共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命运交汇点,文化共识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融通点,从利益共生走向文化共识的关键是增强中华文化软实力,增强人类命共同体的阐释能力,不断扩大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朋友圈并积极促进人文交流与合作。”[12](P1)文化本身是有势能的,一旦在文化上达成某种共识,其对国际行为主体的塑造必然是长期而深远的。

第二,加强“人类命运共同体”话语体系的传播和建构,促进中国和世界的对话。当今是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各种不同的信息在全球游走,如何回应世界各国对中国“人类命运共同体”话语体系的反应十分关键。“人类命运共同体”植根于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和合”“万物共生”“天人合一”的文化基因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文化支撑。在《之江新语》一书中,习近平写道:“‘和’指的是和谐、和平、中和等,‘合’指的是汇合、融合、联合等。这种‘贵和尚中、善解能容,厚德载物、和而不同’的宽容品格,是我们民族所追求的一种文化理念。”[13]中国在处理与世界各国的关系时,这种“和合”的价值理念、非零和博弈的思维方式和西方社会崇尚的“洛克文化”,即以竞争、零和博弈思维方式为主导的文化显然是不一样的。“洛克文化”倡导的竞争并非一无是处,它有助于效率的实现,但却失去了世界的和平、安宁与公正。康德文化意在扬弃洛克文化的缺陷,倡导国际和平,在价值理念和目标上,和中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具有相通之处,是彼此对话的基础。在质疑康德“世界和平”思想中取消国家,推翻原有国际体系的乌托邦之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主张更能获得世界各国认同的根基在于:它立足于国际社会实际,在尊重现有的国际社会秩序的前提下,通过对话、协商改革其中不合理部分,实现互利、合作、共赢。

第三,时刻保持中华文化谦逊、包容的品格,申明“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新型国际体系文化的建构理念,新型国际体系文化要最终落实到国际规范、国际制度,需要各个国家的协商,需要国际法领域的改革和创新。国际关系中英国学派的代表人物赫德利·布尔指出:“如果一群国家意识到它们具有某些共同利益和价值观念,从而组成一个社会,即它们认为彼此之间的关系中受到一套共同规则的制约,并且一起确保共同制度的运行,那么国家社会(或国际社会) 就形成了。”[14]布尔的这段话在今天同样具有借鉴意义,通过各国的交流、协商和对话,彼此认同“人类命运共同体”观念和彼此具有的共同利益,以利益为引导建构国际规范和制度,各个国家、国际行为主体根据具体的规范和制度来约束自己的行为,最终形成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实体。

五、结论与讨论

无论是现有国际体系文化的形成还是新型国际体系文化以及与之相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构,都有其现实的经济、政治和国别文化的根源。作为意识形式,国际体系文化既是国际社会现实的反映,又可以超越现实从而成为先进的文化意识形式指导、引导国际社会实践。在21世纪最初的20 年中,人类社会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社会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加表现为“社会”整体。面对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的逆流,世界各国如何选择,会影响人类社会的存续与发展。在这个关键时点,中国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并身体力行,既是对现有国际体系文化的反思,也是对新型国际体系文化的建构。未来,新型国际体系文化必将在世界各国的共同努力下,以其开放型、包容性,实现成功建构,并促进新型国际关系建立,促进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从自在到自觉的成功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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