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军, 曹腾飞
突发事件发生后,网络政治空间内易引发社会舆论,在社会舆论达到顶峰时会形成社会舆情。舆情是公民对社会事件价值取向的反映。网络空间内政治舆情分为主流政治舆情和非主流政治舆情。官方政府和主流媒体引导网络政治空间主流政治舆情,而非主流政治舆情则主要在主流媒体的主流思潮和民间舆情的碰撞中产生,并在群体情感和价值碰撞中产生次生舆论,从而消解社会主流价值观,冲击政府公信力和法律权威。
截至目前,中国知网关于“次生舆情”的研究主要侧重于三个方面:(1) 从网络次生舆情的特点和影响出发,孙桂杰认为网络次生舆情具有后发性、关联性、内在性等特征(1)孙桂杰.网络次生舆情的社会影响及合理引导[J].人民论坛,2019(15):114-115.;王润珏提出信息时代的舆情特征有舆情热点转换频繁,次生舆情演化概率增加,舆情反转现象增多等(2)王润珏.信息时代的舆情特征与政府应对机制建设路径研究[J].情报杂志,2019(7):111-114.。(2) 从次生舆情出现成因出发,冯丙奇认为在“高关注度”和导火索同时存在时,次生舆情就会出现(3)冯丙奇.次生舆情是如何生成的[J].人民论坛,2019(11):112-113.;杜智涛认为“吃瓜”者围观带来次生舆情(4)杜智涛.从围观到失序 “吃瓜”舆论场的“次生舆情”形成与演化[J].人民论坛,2020(27):108-111.;马璇等人则从后真相时代分析次生舆情成因及应对措施(5)马璇,焦宝.后真相时代次生舆情的成因及其应对[J].中州学刊,2019(12):167-172.。(3) 从网络舆情治理角度分析舆情,陈果认为网络舆论能够减少和消解突发性公共事件,并提出突发性公共事件中网络舆论治理需要有新理念和科学性、系统性的治理机制体系等观点(6)陈果.突发性公共事件网络舆论治理的困境与突破[J].社会科学,2016(2):35-41.。
从整体来看,对于次生舆情,多数学者侧重于从网络舆情特征或舆情事件本身进行研究,对于突发性事件中舆情嬗变为次生舆情的过程和原因则鲜少论述。为此,本研究将从网络政治传播角度出发,结合网络新媒体、政治学和传播学等学科,从突发事件的政治次生舆情特点及内涵、政治次生舆情嬗变原因以及网络政治传播中次生舆情的纠偏与治理三个维度出发,以期厘清网络政治传播舆情与次生舆情的界限,找寻次生舆情嬗变的原因,并为网络空间内突发事件中政治次生舆情的纠偏提出对策与建议。
在国际社会进行结构转型的同时,各国也迈进了风险社会时代。《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明,我们党面对的改革发展稳定任务之重前所未有、矛盾风险挑战之多前所未有(7)新华社.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J].理论学习,2014(12):4-16.。2007年1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将突发事件定义为突然发生,可能造成严重社会危害,需要采取应急处置措施予以应对的自然灾害、事故灾害、公共卫生事件和社会安全事件(8)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EB/OL].(2007-08-30)[2020-12-20].http://www.gov.cn/ziliao/flfg/2007-08/30/content_732593.htm.。近几年突发的自然灾害如2020年我国南方洪涝灾害、澳大利亚林火灾害,事故灾害如2019年巴黎圣母院火灾事件,公共卫生事件如2020年持续至今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社会安全事件如2014年上海外滩踩踏事件、2015年河南平顶山“5·25”特别重大火灾事故、“8·12”天津港爆炸事件、2019年响水化工企业爆炸事故等。这些突发性事件发生后往往会通过网络传播并迅速引起网民讨论,在事件连续性报道与解决过程中形成网络舆情,在复杂多变的舆论场交织下形成网络次生舆情。
“次生”简意为再次生成、间接生成、派生,次生舆情出现的前提必然有原舆情事件出现。次生舆情并不是完全独立的,它一般不会脱离原生网络舆论环境(9)刘明皞.网络次生舆情的演化及应对[J].人民论坛,2019(25):124-125.。网络政治次生舆情是一种在网络空间内继原本政治舆情之后再次产生政治舆情的非合理现象,其产生的原因有政府机关和社会组织对问题化解不及时、化解方法不恰当,也有不怀好意者故意而为或传播机制不健全、虚假信息混淆事件等因素的存在。
次生舆情具有双重性,从其作用来看,可以分为良性次生舆情和危机性次生舆情。一方面,良性次生舆情助推政府官媒和社会组织对原发事件的进一步关注和解决;另一方面,危机性舆情则与良性次生舆情相对,不利于舆情引导,对舆情事件解决起阻碍作用,影响政府依法理性决策,误导民众对舆情事件的价值判断。与原生政治舆情相比,突发性事件中政治次生舆情呈现出以下特征:
1. 网络政治次生舆情来源的多元化。突发性社会事件产生来源于多个方面,例如:衣食住行等全国性的民生问题;重点或敏感国家、地区的突发性事件;涉及国家利益、民族自豪感的事件;影响力较大的热点明星的火爆事件等(10)徐武生.政府-社会-公民的良性互动:政府应对网络群体性事件的善治之道[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1(2):122-125.。这些社会事件与公众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更容易汇集人民群众的关注,最后形成社会舆情事件,引发次生舆情。
2. 网络政治次生舆情传播的衍生化。次生舆情在繁衍传播过程中受到社会各方利益纠缠不清、信息传播失真和噪音污染等因素的影响,衍生出不同版本的次生谣言,这些谣言引起社会高度重视,同时也将政府部门或社会组织置于社会舆论的中心。事件如果得到妥善处理有助于政府塑造形象,起到正面表率作用。但如果政府部门和社会组织推卸责任、集体失声或置之不理,非但不能解决问题,甚至会使事情恶化,延误解决的最佳时机,最终造成原事件在网络空间引起热议聚合,形成不良社会舆情。
3. 网络政治次生舆情结果的复杂化。舆情本身是由社会事件引起的,事件未经合理解决或者舆情引导不合理则会导致次生舆情,次生舆情并非仅局限于事件本身,在社会舆论不断发酵和民众的联想中也会将不同话题的舆情联系到一起。一个事件引发民众对另一则事件的联想,一个网络舆情引起一个或者更多网络次生舆情的出现,社会次生舆情以“多米诺骨牌”效应引发多种次生舆情,事件与事件本身产生联系,事件舆情与其他舆情产生联系,次生舆情呈现多样化结果。
次生舆情的典型特征决定了次生舆情可能会产生危机。对于危机如果应对处理不当,则会“火上浇油”,不仅不能消除原生危机所带来的消极影响,还有可能引发次生性舆情危机,给组织带来“二次伤害”(11)周庆安,赵文才.新闻发布如何回应次生危机[J].新闻与写作,2017(4):50-53.。因此,在现有条件下需要对网络政治空间中具备危害性的政治次生舆情的影响因素和纠偏机制进行研究。
在突发性公共事件的产生发展过程中,网络舆论通常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影响着公共事件的发展方向及态势(12)陈果.突发性公共事件网络舆论治理的困境与突破[J].社会科学,2016(2):35-41.。突发性事件中政治次生舆情嬗变成灾害性次生舆情并非是由单一因素主导的。政治次生舆情可能出现在政治信息生成—发布—反馈—回应的不同阶段,可以说,政治信息在不同环节呈现出不同的政治次生舆情。网络突发性社会事件引起网民关注与热议本身能够对舆情事件化解与解决起到督促与推动作用,然而,突发性事件中政治事件在舆论中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最终呈现出嬗变的态势。
重大突发性社会事件中次生舆情产生和扩散是各种因素互相作用的结果,网络空间则对次生舆情的产生起催化作用。
1. 网络政治空间的匿名性。网络新媒体加速了政治议题的扩散和发酵,引发了政治原住民和后现代网民对政治话题讨论的兴趣,很多网络事件在网上一经公开很快就形成热议,进而形成网络舆情。贴吧、微博、短视频等平台存在只注重用户数量不注重用户质量,平台管理制度不健全,把关制度不完善等缺陷。社交平台过度注重网民的下载量和活跃度,忽视其真实姓名、年龄、职业、文化程度等信息的监管。一旦网民频繁传播不当言论,平台发现滞后且仅仅采用销号、删帖等方式,难以抑制网民开展“游击战”,再次注册其他账号发布不当信息。在网络匿名空间内,对于涉及造谣、侮辱、诽谤等言论,发布者身份信息的不确定性造成了司法机关难以追责,使互联网空间监管存在漏洞。
2. 网络政治空间的隐蔽性。近些年来,公共医疗卫生危机、国内国际政治变革、重大气象灾害等事件的出现及与其相伴而生的网络政治次生舆论余波,给网络政治安全带来了挑战。互联网的发展和普及运用使得网络空间建构成继海、陆、空、中之外的第五空间,网民以另一形象或身份活跃于网络空间,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政治舆情“灯下黑”现象,网络政治空间成为易于被忽视的盲区。
3. 网络政治空间的时效性。突发性社会事件中重大信息决策不科学、传输渠道堵塞、政策方针难入心入耳、基层贯彻落实不彻底会阻碍突发性社会事件的良好解决,引发突发性社会事件中的政治次生舆情灾害,导致社会舆情一波未平“众”波又起。社会舆情是反映人民满意度的“风向标”,是测量公共决策成效的“晴雨表”,突发性社会事件中网络政治舆情的不合理对待极易对社会造成二次创伤,演化为政治次生舆情,消解政治的权威性,增加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1. 民粹主义入侵赛博空间。网络空间内的讨论表达隐性传播、全球性网络民意聚合也在助推民粹主义群体的“抱团”合群,民粹主义者掩藏在网络虚拟空间中,参与话题讨论,控制舆论走向,等待网络舆论事件不断发酵并伺机行动。由此,网络舆论发展成为网络舆情的导火索,网络舆情事件与现实行动形成网络事件虚拟与现实的双向轨道,冲击着传统主流媒体的话语权。网络民粹主义者以否定和批判的姿态反对主流思想,具体表现为反精英、仇视富有阶层、反对智慧阶层等特征。在民粹主义思想驱动下,网络空间出现了民众围攻专业精英,群氓制造舆论污化英雄的事件。华尔街暴动、英国脱欧、美国特朗普大选等展现了民粹主义的强大影响。民粹主义者在网络政治空间“和稀泥”和“煽风点火”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主流舆论的走向,误导了公众言论,在突发事件中给社会民众带来了严重的群体性恐慌心理。
2. 非主流冲击主流意识形态。政治安全护航经济、制度、文化、社会等领域安全,保证发展首先要保证政治安全,然而互联网领域内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政治安全让位于消费主义和“流量至上”等错误观点。网络平台成为意识流派斗争的“主战场”。网络政治安全包括网络政治秩序安全、网络政治制度安全、网络空间内主流意识形态安全等。网络政治空间中意识形态由主流意识形态与非主流意识形态两部分构成,非主流意识形态除民粹主义之外还有民族主义、民主社会主义、封建专制主义、自由主义以及后来的新自由主义、保守主义及新保守主义、左派及新左派、右派及新右派以及正在新生的派别(13)张爱军,秦小琪.网络意识形态去中心化及其治理[J].理论与改革,2018(1):94-103.。面临突发性事件,非主流政治力量中非规范性的政治权力冲击着主流政治权力,当主流政治权力失去民众的信任时,网络中非主流政治言论则迅速笼络人心,随之而来的言论在民间舆论场中传播发酵,引发次生舆论。次生舆论生成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公共权利的偏失、腐败、公权力滥用、懒政怠政、设租寻租等行为,次生舆论进一步给主流媒体和正规公权力带来挑战,消减着公共权利的权威性。
3. 网络政治管理相对弱化。网络政治传播呈现传播速度快、影响范围广、信息内容海量无边界等特点,也正因为如此,互联网与法律道德存在分离问题。与主流媒体的传统传播相比,网络传播更像是“社会孵化器”和“开放式社交广场”,网络的存在和发展将传统社会中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传统媒体扫落于平地,网络空间内话语权解构下移,组织更加扁平化,民众的表达权不断扩充,网民处于一种形式上的平等状态。一些用心不良者抢夺话语权,抹黑政府形象。人人都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成为互联网领袖,带领支持者通过网络抢夺话语权发挥影响力,网络去中心化特性致使政治领域网络出现政治去中心化,网络政治领域呈现相对“无政府”虚拟状态,与现实政治管理力度相比,整体而言网络政治位于政治体系的边缘。政治主体的公信力在突发事件的非正确性抉择和信息错误的传播中消减,从网络发展到线下的现实世界,政治话题在线上线下引发“同频共振”,使政治主体陷入“塔西佗”陷阱,在突发性事件后续处理中宣传与监管力度失误导致“灰犀牛”和“黑天鹅”现象,政治权威性呈多米诺骨牌态势,给人民主权、社会政治秩序和国家安全带来挑战。
良好的传播渠道保障政治信息的上传下达。近些年来,自媒体的出现加剧了传播的复杂性,一部分媒体以劲爆性取代真实性,对政治信息追求爆点而失去其本质的严肃性,追求时效性而忽视其原本的真实性。
1. 主流与非主流主体多元化。如果说网络政治传播主流话语权是网络政治舆情的源头,那么,网络政治传播渠道的畅通性与可靠性则是影响网络舆情的重要因素。主流媒体或者说官方媒体代表着政府的喉舌,在政府信息发布过程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是上传下达的陈情书,也是反映民意的公告牌。信息化时代,自媒体作为官方媒体的“分流”媒体,打破了信息壁垒,传播途径更广阔、更公开、更多元,同时也凸显了传统媒体主导下的社会矛盾,加重了公共权利主体和网民的政治焦虑,为突发性事件中网络政治传播加大了政治系统性风险。
2. 政治信息内容失真化。在哈贝马斯称之为“公共空间”的网络领域内,大众传媒是当代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公共领域,是通过对公共事务展开公开和理性讨论形成公共舆论的重要渠道(14)尤根·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34.。在网络主流媒体的权威性压迫下,海量传播源头中非主流媒体想要在市场上拥有一席之地,往往会采取选用新奇标题、搞黄色新闻、抢时间、发布夸大信息等方式吸引民众,从而造成个人感情和个人信仰先行于客观事实,“后真相”也成为不实信息的代名词。网络政治后真相时代,政治信息的传播发布经过后台的筛选、加工、改造、修饰、传送,由于利益驱使、传输误导等原因,最终传达到受众身边的已经不再是原始而纯粹的数据和消息。
3. 政治话语泛娱乐化。美国社会学家查尔斯·赖特提出大众传媒的娱乐功能,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一书中认为“所有政治话语都采用了娱乐的形式”(15)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M].章艳,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69.。他认为,“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繁杂琐事,如果文化生活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之,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16)同②.。突发性网络事件中的政治信息过度娱乐化、狂欢化,在一定程度上消减了政府的权威,消极的娱乐化不利于良好社会心态的形成,弱化了民众对国家政治的认同感。
1. 朋友圈差序传播。费孝通曾提出“差序格局”的概念,他认为社会关系的强弱与私人联系范围有关,以自我为中心与他人的关系更像是“涟漪效应”下的波纹,从中间一圈圈逐渐向外层荡开推远。在网络领域的信息也呈现差序格局方式传播,以微信、微博为例,微信朋友圈涵盖亲属、朋友、同事、同学等日常学习、生活和工作的接触人员,人们在微信社交媒体中大多对自己赞赏或者带有好感的人持关注态度,而对于自己较为排斥的人员和信息则做出屏蔽、忽略、删除、拉黑等操作。朋友圈传播空间自身带有局限性,人们在此区间内更倾向于先选择那些与自己观点相同者,对于与自己意见相左、立场向背的人持排斥的态度,信息被笼罩在个人选择中,舆论在个人朋友圈发酵扩散,这种以个人为中心的差序传播形成信息壁垒和“信息茧房”。在突发性事件中的政策信息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圈子里呈“滚雪球式”地传播,众多网民共同讨论的结果可能将网络政治舆论事件变成网络政治舆情事件,网络政治谣言信息在差序传播过程中可能演化为差序谣言。
2. 意见领袖掌控舆论。公共权利与公权力的关系是现代政治领域的重大课题,而带有政治意见的个人和网络政治舆论领袖则形成网络政治视域中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相互影响的关系。弗洛伊德认为,人类内在的、不可消除的不平等的一个例证就是,他们分成了领袖和追随者两个阶层。后者占绝大多数,他们渴望有一个权威,来帮助他们做出决定,而他们在多数情况下又选择无条件地服从这些决定(17)塞奇·莫斯科维奇. 群氓的时代[M].许列民,薛丹云,李继红,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331-350.。相比于官员,意见领袖的优势在于更贴近群众。相比于主流媒体,意见领袖在舆论中掌握着话语权。在权力的指导下进行有目的的信息选择和有意识的价值导向过程中,一些非主流媒体与异质的个人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对抗呈现出线性的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博弈。
3. 网络暴力压制言论。政治舆情的形成不是作为独立个体的网民的私人诉求,也并非完全是某个特定社会阶层的自我表达,而是整个独立的、异质的、大众化的网民在网络政治环境中的共同诉求。在舆论领袖的带领下,本应处于平等地位的网民再次退缩到网络角落,从公开的微博、贴吧广场转战到私密的、个人的、同质化的微信朋友圈,经受过网络舆论暴力的网民甚至选择缄口不言。
民意是形成舆情的来源,也是舆情“次生化”的主要因素之一,而次生舆情反过来也影响和作用于舆情。在网络空间内政治次生舆情与参与政治群体间相辅相成,次生政治舆情演化过程中有群体情绪的感染,也有个体舆论领袖的主导。
1. 政治情绪主导舆论,草根网民群氓化凸显。群体极化助长次生舆情,消减个人理性。人多力量大有一定的道理,然而在政治传播领域,人一旦聚集成为一个群体则并非一定能产生正面效果。社会心理学家勒庞提出:“群体永远漫游在无意识的领地,会随时听命于一切暗示,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18)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M]. 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24.
2. 极端情绪影响决策。个人融入群体,个人意识在群体意识中不断被同化,群体思想潮流和群体意识不断侵蚀并影响着个人思想,使个人成为缺乏个性的沉默的大多数。在突发性社会事件中,情绪在群体中被助燃,群众呈现出非理智状态,1961年,詹姆斯·斯托纳在研究群体决策中记录到:“在群体决策情境中,个体的意见因为群体间的相互影响而产生群体一致性结果,并且这些结果比个体意见或决定更极端”(19)STONER JAFA. Comparison of individual and group decisions involving risk[M].Cambridge:Massachusetts Institutte of Technology,1961:6-8.。在群体极端情绪的影响下,草根民众作为最易受感染的群体之一在此期间难以控制地形成“群氓”。
3. 网民之间模仿催眠。网民群体呈现结构性失衡,网络名人占领话语高地。一方面,网络空间群体中的青少年处于心智发展和成长的关键期,其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尚未完全形成,容易被网络中非主流意识形态蛊惑、暗示、催眠。在“催眠术”的影响下,一部分个体失去了自主意识及其意志,他们成为梦游者或自动装置——我们今天称之为机器人——他们的意志屈从于领袖的暗示,在领袖的指挥下一致地思考、观察和行动。通过自然模仿的过程,他们互相效仿,这样就产生了一种社会自动装置,这种装置不能推理,不能创造,但却能够做出让清醒的个人厌恶的所有应受谴责的行为(20)塞奇·莫斯科维奇. 群氓的时代[M].许列民,薛丹云,李继红,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156.。网络舆论中非主流意识形态作为网络中的另类声音异军突起,部分网络话语精英、网红大V、自媒体博主作为话语权主导者散播不良网络舆论,追随者紧随其后匿名模仿,形成不良政治舆情,对国家体制、制度、机制、治理造成影响,不利于政府科学决策、人民团结和社会的稳定发展。
网络政治传播中次生舆情的纠偏需要以政治舆论传播畅通性为基础,以健全的网络传播法律制度为保障,以公民素质的提升为助推力,坚持程序公开透明、渠道畅通、权责一致原则,保持风清气正的网络舆论生态环境。
现代化的网络传播渠道成为沟通政府和民众的桥梁。在政治信息发布与传播过程中,网络政治信息被看作是政治议题之源,而政治信息的传播和表达渠道则成为政治次生舆论聚集和扩散的传送带,加强网络次生政治舆论治理水平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需要形成多中心的治理格局。
1. 提高政治舆情信息透明度。美国学者塞缪尔·P·亨廷顿揭示发展中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人们的政治参与热情正逐步提升,政府的稳定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在完善的政治制度化的速度和扩大群众参与水平之间求得最佳值,适时地调平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共振(21)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王冠华,刘为,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8:60.。提高政府的治理效能应从创建制度化、可信化、为民化政府入手,不断加强网络政治安全建设,营造良好的网络空间氛围,以互联网为媒介促进社会公平正义,营造网络政治生态文明氛围,及时建立舆情应对机制。对网络舆情负面信息的评论做到及时、准确、全面、有力的回应,最终保障网络政治的良性运行,促进网络虚拟空间政治稳定和社会和谐。
2. 完善次生舆情预防和预警机制。对突发性社会事件下特殊信息的发布设置特殊预警机制。专家、学者作为专业领域的行家,最能从宏观视野理解事件的原因,地方政府需组建专家、学者、教授团队,加大次生舆情的消解力度。各地方政府面对突发事件和次生舆论,应做到及时发现政治信息的助燃苗头,随时关注社会舆情的走向,及时淡化、稀释公众的猜疑和不安,并做好与群众的沟通工作,主动设置政治议题,提供最真实、最详尽、最有深度的信息协助政治信息次生舆情的预防工作。
3. 提高网络政治责任意识。在重大突发性政治事件中,应注重政令从上达下,防控示范从上挖根,实行咎责机制,完善政治措施实名制;扎实推进责任落实到岗制度,避免地方政府推诿扯皮、甩锅互责导致政治舆论二次发酵损害社会利益,不断提升政治治理现代化水平,调动各主体积极性和参与度,将突发性事件中的政治责任倒逼到可防可控的范围内。
当政治次生舆情扩散影响网民时,不能仅限于现实中的道德、法律的约束,更需要网络数字技术的介入。
1. 重视技术手段的把关作用。网络数字技术作为网络政治传播有力的推手,其作用不可忽视,著名学者韦斯特认为,它可以在许多领域满足个人和社会的需要。政府及其他组织可以利用数字技术的最新成果使其运作变得更快捷、更智能、更高效。公民能够利用数字技术提高政治信息的透明度,促进公共参与和推进民主协作(22)达雷尔·M·韦斯特. 下一次浪潮: 信息通信技术驱动的社会与政治创新[M]. 廖毅敏,译. 上海: 上海远东出版社,2012: 2.。在国家重大突发性事件中要充分运用网络新兴技术所具有的相对客观性、高效性、及时性等特点,对海量信息进行及时抓取和保存,为政府所用。未来亟须培养技术领域的专业人才,完善运行机制,加强技术伦理建设,更好地促进科学决策和民主决策。
2. 建构通畅的举报监督渠道。网络的存在扩大了政治信息的传播面,打开了公众参与政治话题讨论的天窗,网络的远程可视化特性让公众对政治运作进行实时、全面、多方位的监控。突发性社会事件中政治引导需要以技术为手段,以网络文化建设为依托,技术在此过程中起到的是对谣言、恶意信息抓取、过滤、定位、追踪的作用,在网络技术人才支撑和网络技术加持下,实行对网络政治谣言、恶意煽动、抹黑歪曲等行为施行举报有依据、举报有途径、举报有奖励的措施,从而有效避免权力的滥用。
对于突发性事件中网络舆情的引导和控制,需要外部法律和道德层面的他律管控,更需要政治传播渠道中网络媒体的自律和把关。作为政府与公众之间沟通的桥梁,媒体从业人员尤其是官方媒体需要做好政治信息舆情修复引导工作。
1. 疏通网络政治传播渠道。在网络政治传播过程中,政治信息发布方式多元化迫使主流媒体传输政治信息增设渠道,从以往单一式上传到如今多元式上传下达、陈情说理、反馈民意,网民对政治的参与和互动得以增加。消解或减少网民政治伪认同、政治冷漠等现象需要打破传统媒体中政治信息获取和发布非对称状况,让网民通过对政治信息转发、分享、评论、点赞等方式提升网民对政治信息的直接参与、良性互动,只有这样才能促进政治权利有效运转。
2. 提升官方主流媒体能力。政府主体需要有公信力,同样,主流媒体在突发性事件的政治传播过程中也需要有公信力。官方媒体的公信力渗透到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主流媒体的传播力、公信力、影响力、舆论引导力则来源于平时的积累和经营。
3. 传播主流媒体的中国声音。国家政治的稳定与媒体的宣传工作密不可分,主流媒体传播中国声音,讲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中国故事时也要讲述中国近些年来网络政治制度化、政治权利运作方式规范化的故事,应着力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发展历程、中国重大突发性事件应对措施、网络政治舆情引导创新经验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在国内弘扬主旋律,在国外传播正能量。
4. 提高媒体人行业圈自律。良好的社会信息发布和舆情应对机制有助于提升公民理性意识,官方媒体在突发性社会事件中作为主流声音,在思想上需要坚守红色底线和党性思想,做到不唯舆情、不唯评论、唯真相;在行为上应正确对待草根民众舆论,客观看待非主流媒体尤其是自媒体言论,在实践中主动俯身与民间自媒体双向互动、相辅相成、相互优化,在生活中牢固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念,不断促进自身专业技能的提升和创新。
道德和法律在网络政治事件错误舆情信息的纠偏过程中担当着重要使命。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加强互联网领域立法,完善网络信息服务、网络安全保护、网络社会管理等方面的法律法规,依法规范网络行为”(2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322.,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等法治理念贯彻到底,因此,必须强化网络领域的法治建设,用法律法规和道德规范消弭政治次生舆情。
网络是民众思想文化信息和社会舆论的线上集中地,是社会舆情发酵和传播的重要平台之一,营造网络公共政治安全需要法治规范,更需要政府引导网民加强自律。
1. 政府规划网络舆论话语边界。差序传播中的涟漪效应已经表明传播中心的重要性,网络的开放性使得网民都是政治信息的传播中介和传播源,网络政策信息的发布从线上传播、线下贯彻落实到后续的监督反馈各个环节,都少不了网民的存在。政府在保证政治信息的透明度与对相关事件解读的透彻性的同时,应当正确引导公众合理宣泄不满情绪,以求提高公众的理性分析能力和网络参与能力。在网络次生舆情中往往充斥着标签化、情绪化、污名化的网络言论,这些给网络舆情传播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因此,应当着力规范网络言语表达,严惩各种网络造谣、网络诈骗等行为,净化网络次生舆论空间(24)孙桂杰.网络次生舆情的社会影响及合理引导[J].人民论坛,2019(15):114-115.。
2. 政府引导网民对政治信息保持冷静客观的态度。网民的理性与否决定着政治舆情的走向,公共理性是衡量公民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网民需要提高自身的责任意识,避免被过度感染,产生偏激想法,被不法分子和目的不纯者利用。在宣传网络道德和法律准则的同时,也应引导网民遵循网络社区公约,将过激言论止于爆发之前;网民在政治信息的传播过程中应合理运用自身话语权,影响和纠正周围人的政治信息偏失问题。对重大灾难事故网络政治传播持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的态度;对政治信息边缘人和被误导者主动辟谣、科普、传达真实政策信息。网民需从自身做起营造良好的网络舆论环境。
3. 政府协助提升网民政治参与水平。平等地参与社会政治生活是现代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由于地区经济水平、教育背景、网络技术运用及媒介素养水平等存在差异,网民网络政治的参与度、参与渠道、参与方式也不尽相同。弱势群体对于重大灾难事故、医疗卫生政策、社会发展信息获取滞后。这部分网民在获取政治信息时往往存在困难,政府应协助积极提升这类网民的政治参与度,在文化教育软实力和科技硬实力上下功夫,积极拓宽网络政治参与渠道,促进政治信息上传下达、入户入心,提升全体人民的获得感、参与感与幸福感,实现政治参与机会形式的平等化。
互联网时代,突发社会事件中网络政治舆情治理和引导成为衡量国家政治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重要标尺,而在此基础上对政治次生舆情进行纠偏成为重要难题。只有掌握政治次生舆情形成及纠偏方式才能克服困难、弥补突发事件中舆情引导的缺陷,在短时间内应对次生舆情,建立健全网络空间政治舆情治理机制,维护网络空间政治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