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传播在短视频里的空间生产研究

2021-11-29 14:20□尚
记者摇篮 2021年6期
关键词:城市形象大众媒介

□尚 帅

2013年,互联网掀开了短视频时代的序幕,涌现出秒拍、微视等社交类短视频平台。短视频打破了以往由大众传媒掌控的内容生产与传播机制的垄断,技术赋予普通人话语权。大众在短视频里进行着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现,展示着一些城市的美食美景,无意中促进了城市形象的建构,成为城市传播的新载体,重庆、西安、成都等成为“网红城市”。短视频以一种民间的视角构建出一座城市的崭新图景。

一、城市与媒介:想象、拟像和具身互动

1.城市传播的媒介想象

无论是诉诸文字还是声音符号都具有抽象性和不直观的缺陷。所以,在这两种符号建构的城市形象中,人们对城市的认知只能是想象。在古代,人们对一个城市的认知来源于文学作品中的诗词歌赋。在“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中,想象成都的繁华富庶。在“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诗句里感受盛唐的雄浑气魄。文学作品里关于城市形象的构建和传播都是以读者的阅读想象完成的,每一个读者都在自己想象的空间里构建着对城市的独特理解。

除了文字、文学对城市的传播外,近几年走红的流行歌曲,也在想象的世界里助力于城市传播。如《北京北京》《西安人的歌》《成都》等歌曲为城市形象传播带来了新的契机,大众在歌声里完成了对城市形象的自我想象。

2.城市传播的视觉拟像

电视突破了文字和声音的局限,使观众在拟像符号里感知城市的历史和文化。城市宣传片、专题片、纪录片等成为城市传播的主要表现形式,但由于线性传播的局限,电视与受众之间缺乏有效的互动。传播内容追求雅俗共赏,信息没有针对性,不能有效传达给每一个目标人群,造成传播的低效和资源的浪费。近几年,一些城市通过重大体育赛事直播和影视剧进行城市形象的植入,开辟了城市传播的一种新形式。城市马拉松赛已经成为城市传播的新媒介空间。

无论是宣传片、专题片还是赛事和影视剧,对城市的拟像构建都不是镜像式的反映,而是注入了经济利益或意识形态,通过精心选择最具代表性的景观、高度艺术化的加工,逐步从真实走向了超真实。

3.城市传播的互动与具身体验

人们对城市的认知不是被动地接收传媒传播的信息,而是认知主体主动建构的结果。首先,短视频具有社交属性,用户不仅可以参与平台发起的主题生产和讨论,也可以在对短视频进行“盖楼”式的评论、点赞中,通过彼此间的互动增强用户黏性,扩展了传播渠道。其次,短视频既是网民自我日常生活的记录和展示,也是播报新闻事件、反映社会问题和构建公共领域的渠道。网民对一个城市的认知不再通过想象,而是通过多元化、多角度的短视频直接感受,甚至越来越多的用户直接从视频的观看者转变为该城市的漫游者和叙事主体。身体的全息体验、具身参与成为了城市最重要的叙事方式。英国学者尼克·库尔德里将这种现象称之为“媒介朝觐”。碎片化的生产模式,以一种拼图的方式颠覆和重构了城市形象,颠覆了传统传播路径和结构。最后,短视频新的传播模式是建立在大数据、算法等技术基础上的,更注重信息与用户的适配。年轻用户对城市的认知不再停留在媒介想象,而是走向具身体验和现实感受,以一种民间生产的视角重新构建城市形象。

传播正在由“话语实践”转向具身的、以物质为中介的“身体实践”。短视频里的城市传播正是基于城市本身连接起人与人、人与媒体、人与城市的多维关系,以一种实践的方式参与其中。

二、空间媒介:短视频里的空间生产和生产空间

空间媒体理论主张重视传播与人、传播与城市之间的关系。传播的媒介除了大众媒介,也包括实体空间。城市中的广场、街道、建筑物等都是构筑意义、传递信息的媒介。

1.地标性建筑:一种具有生产性的空间

新的城市传播将“城市”看作人类文明演变的基点,从人类“存有”的方式出发,重新构建传播与人之间关系的传播学创新范式研究。城市有两个侧面:一个是物质空间,另一个是再现、想象的虚拟空间。城市传播既要借助于大众传媒的拟像生产,更应该重视城市本身的媒介性质。

无论是古老的外滩、故宫等地标性建筑,还是大唐不夜城、洪崖洞等新晋网红地等社会化空间,不再是空洞的、静止的容器,而是融合了物质性、关系性及文化性,显现出空间与人不同形态的互动和文化意涵,浸染着浓厚的政治和商业目的。

在社会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看来,城市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类社会各种关系的总和。城市里的地标性建筑是人们品读城市的载体,承载着人对城市的认知。一个可读性强的城市应该具有鲜明的“公众意象”,城市外显的、可见或可读的场景应该看起来有个性和辨识度,能够代表具体的地方情境,引起视觉和听觉的注意和参与。

2.网红地:一种空间的再生产

城市是社会的产品。如果说地标性建筑一般都是政府打造的,代表着官方行为,那么网红地的再生产则完全是网民自发的行为,网红地被大众熟知离不开用户的生产和消费。短视频被传播之后,又会吸引更多的人去打卡、记录、传播,如此反复,不断推高该地点的热度。尼克·库尔德里认为媒介空间里存在着等级结构,媒介里的地方比那些不在媒介里的地方更重要。移动短视频以一种民间的视角行使着媒介权力,吸引着大量网友拍摄,助推了城市新形象的构建。西安的“摔碗酒”、济南的连音社、丹东安东老街等,都凭借短视频平台生产了网红空间。

网红地的出现是广大网友生产的结果,同时众多网友和网红又在网红地进行着空间的生产。随着网络成为社会的基础性配置,传播正在成为每一个人最基本的存在方式,人和城市都是网络社会里的重要节点。无论是作为媒介的城市,还是作为信息传送的网络,传播作为传递信息、公共交往以及意义共享的功能被重新开启。传播不再是媒介对现实的简单映射,而是将媒介和城市视为一体,构成现实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建筑物正由实体空间转向数字化空间。

3.复制网红地:一种符号化的精神空间生产

城市不仅是人们栖居的家园,也是具有共享意义的空间。鉴于大众对世界各地标志性建筑文化的向往,我国出现了复制别国标志性建筑的空间生产。世界公园和世界之窗是以弘扬世界文化为宗旨的缩微景区,在主题公园中人们可以看到按不同比例仿建的世界奇观,感受异国风情,共享文化意义。这些地标性建筑不再只是简单的地理坐标,而是有着丰富的精神内涵。

随着短视频的兴起,精明的商家把短视频里的拍摄场景仿造成现实的城市空间,场景由虚拟平移到现实,利用自身的创意赢取利润。西安的熙地港、群光广场、中贸广场等地就存在着经过精心布置与设计,模拟短视频场景的拍摄地、网红地,供游客拍摄。这种根据实在空间属性,利用媒介建构出属性相同或相似的虚拟空间,在社会关系框架下完成了对现实空间改造,满足了人们对某种文化需要的符号化的精神空间生产。

三、积木式拼合:城市传播的宏大叙事与大众言说的叠构

城市传播是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在当下,大众传媒与短视频共同构建着城市形象。

1.主流媒体的官方叙事

在大众传媒时代,城市传播一般是由政府主导,通过宣传片、专题片、纪录片等艺术形式,把城市放到从古到今的官方宏大叙事框架中,宏观展示一座城市的地理、政治、经济和文化。政府主导的城市传播内容宏阔、缺乏新意。大众传媒更倾向于单向性的共性传播,传播内容无法高效到达目标人群,亦缺乏有效的互动,传播效果大打折扣。

2.短视频的大众言说

短视频的出现改变了政府对城市传播的一元化的传播模式,变官方视角为民间叙事。

首先,从内容上看,短视频传播的内容是以一种微观的、市井的角度深入城市的肌理,呈现出城市细微、鲜活的一面。西安的回民街和成都的锦里不仅是文化旅游景点,更汇聚了当地的美食。美食从一个侧面展现了城市丰富的人文底蕴和烟火气,与受众产生了情感共鸣。

其次,从形式上看,短视频的内容简短,是一种碎片化、生活化的底层叙事。与宣传模式不同,短视频的内容更体现了大众对一座城市生活的具身体验,凸显个人的视角和情感。此外,大多数的短视频记录者不具有专业水准,但这种业余的制作和土味的内容更具贴近性和亲和力。

最后,从话语表达上看,电视宣传片是字正腔圆、冷静客观的旁观者叙事。而短视频往往以“我”的视角直接切入,以一种主观的视角记录,不夹杂商业目的而更具代入感。在语言表达上,记录者南腔北调的语言也让听惯了普通话的大众耳目一新,这种贴近性、主观性、温情性的言说方式进一步增强了传播效果。

3.城市传播的积木式拼合

城市传播是多种场域、多种元素综合发力的过程,城市传播不能只依靠大众传媒单一的传播渠道,不能仅仅依靠政府单方的力量。而应该转变思维,利用官方与民间、大众传媒与新媒体、现实空间与虚拟景观的多维呈现、多方共建,以一种拼积木的方式拼合出一座城市最美、最具特色的形象。

短视频的传播机制与政府主导的单向传播思维方式不同,其更强调“自我”与“他者”之间反映与被反映的关系,二者之间相互影响、相互渗透。

四、结语

短视频让更多的人参与到了城市传播的宏大课题中来,为城市传播提供了一种可资借鉴的新视角。城市传播不再仅仅被理解为信息的传递,不能停留在文字的想象、影视的拟像再现,而更应该体现在大众的切身体验和日常生活的实践中,体现在人与人、人与城市的交流和对话中。短视频所代表的大众文化虽然浅白,展示的都是日常生活,但恰恰是这种市井气使得它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同,弥补了政府单一利用大众媒介进行城市传播宏大叙事的局限。短视频在碎片化、市井化、生活化和不断重复的大众文本里与主流媒体一起叠构着城市形象,以一种碎片化的、积木式的拼合方式拼出了一个完整的城市新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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