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康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 民族文化研究中心,云南 临沧 677000)
在民国时期的云南边疆研究史上,彭桂萼(1908—1952年)是一位非常有研究特色的学者。在“云南西南边疆迫待开发建设整理”之时,其怀揣“呈露出此地的自然、社会、民族等实况,以作实施政教的参考”[1]的理想,期待以边疆研究化解边疆危机,并服务于经济、社会等现实问题的解决。彭桂萼发表的大量云南边疆及民族问题的论著,秉持客观的学术研究与瑕瑜并举的爱乡立场,以历史学和人类学研究方法的视角积极回应社会关注的边疆民族问题,是对边疆现实问题的真情关照。他研究的问题紧扣边疆社会历史和现实,爬梳文献资料,立足实地考查,分析个中缘由,探究解决路径,不仅在学术和社会各界产生了广泛而积极的影响,一定程度上还为推动国民地方政府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提供了理论和舆论储备。本文拟通过对《双江一瞥》的评析,分析时势之变中边疆学人彭桂萼的学术初心、学术方法和思想路径,探究彭桂萼以“经世致用”之道研究云南边疆及民族问题的主旨和特点。
20世纪30年代,伴随着日本、英国等帝国主义列强侵略和扩张的日益加剧,中国的国家主权遭到了严重损害,中国边疆问题的重要性和边疆建设的迫切性日益凸显。这一时期,“中国社会各阶层普遍关注起边疆民族问题,边疆研究高涨,近代民族主义继续发展,国家主权观念逐渐普及,现代边政思想逐步形成”。[2]彭桂萼就是这一时期边疆民族研究的重要参与者之一。他认为,“在这国家民族达到了绝大危机的时代,对边疆调查研究的工作是十分迫切而必要的”。[1]只因为,“东北已被日帝国主义者攫去,而整个华北又在朝不保夕的厄难中;片马、江心坡已被英帝国主义者抢去了,而班洪的警钟又震动我们悸怔的心灵:边疆问题,是何等的危急而严重呵!”[1]同时,“过去我们对于边疆实在太漠视了”也深深刺痛着彭桂萼的心灵,他痛切地写到:“说起边地情形来,我们竟没有外国人知道得透辟;写起边地问题来,我们反而要去外国人书中求参考,这不是很可惭痛的事吗?”[1]为此,彭桂萼发出了掷地有声的呐喊:“我们认清要洗刷国耻,复兴民族,则已失的土地应力图收复,而未失的土地更须坚守不放。”[1]他积极回应时代的重要关切,充分利用“身处边地”的优势所在,把“认识边疆表现边疆”[3]视作自己神圣的天责。在这样的历史场景下,彭桂萼对边疆及民族问题的研究,是学术与时势相互影响又彼此作用的自然结果,是“学术济世”的时代气息和爱国之心的强力迸发。
“呈露出此地(边疆)的自然、社会、民族等实况,以作实施政教的参考”是彭桂萼的学术初心,而践行这个初心就是从对双江的考查和研究开始的。作为生活在边疆的本土文化人,彭桂萼对边疆有着鲜明的故土情结。他认为,“内地人不明边地情形不足为怪,若身居边地还不懂边情实大该愧羞”。[1]所以,“身居边疆和关怀边疆的人士,为国家民族,为边地自身,都应振刷兴起,竭尽所有的财力、体力、智力,来促进边疆的飞跃和开发”。[3]1936年,云南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成立后,彭桂萼毅然辞去缅宁县立初级中学校长职务,就聘云南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教员兼校刊编辑主任。1936年暮春,彭桂萼“带了一担书籍”到达双江就职。在5月4日师资训练班的开学典礼上,彭桂萼特别强调,“边疆万里,多少有价值的资料与问题都有待我们去考查整理”,比如“大家对班洪问题喊得振天价响,但喊此问题的人,可以说有一部分是连班洪在哪儿也莫名其妙的!处在内地而不知边情还可原谅,若身处边疆还不明白边地情况,可说是耻辱万分”。所以,“大家于课业以外,应把研究边疆的责任置上双肩,而且,开端就从所在地双江研究起来”。[4]彭桂萼不仅这样说,更是这样做。因为他“确信要建设边庭应以教育开其端,而以政治促其成”,则“呈露出此地(边疆)的自然、社会、民族等实况,以作实施政教的参考”,“使政府与社会人士对她不致漠然弃置也不致希望过奢,向着必要与可能的限度内发展前去,正是我们身居此地的每一个人应尽的使命”。[1]为此,彭桂萼广泛搜集文献资料,重视实地考查,于1936年10月以《云南省立双江简师边城丛书》之一出版了《双江一瞥》。
《双江一瞥》是彭桂萼的第一部学术著作,共8万余字。该书“系统地记载了双江县的历史、地理、民族、物产、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情况,开双江县史志作品之先河,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5]更为重要的是,彭桂萼怀揣“呈露出此地的自然、社会、民族等实况,以作实施政教的参考”的理想,期待以边疆研究化解边疆危机,并有助于经济、社会等现实问题的解决。彭桂萼认为,双江“自改设县治以来,县长已换了5个,时间也快要满10年了,但其一切设施,还只达到初具雏形的阶段,正是百端待理,而结果却莫展一筹”。“因为这地方原是合澜沧、缅宁的两分县及一土司地而成的,地域之见,还没有彻底打破”。所以,“要望双江照着一个县治应有的设施走去,须地方人士精诚团结,先达到人和,再进而谋克服天时的办法,更进而谋地利的发展,才会日臻上境哩”。[1]对于双江的治安和国防状况,彭桂萼也给予特别的关注,并提出了合理可行的建议。他指出,“双江位居云南西南边境,以对外言,去班洪不远,为国防的第二道防线。以对内言,汉夷参半,人心嚣浮。治安而无所倚畀,政教的设施即无由说起,边疆万里无开发希望,边庭隐患更在在堪虞”。[1]“然而双江现时军备,却异常薄弱,四五十个常备兵,力量竟难达三四十里之外,二十多枝公枪,更经不住什么抗战。其他军事设备,亦属空无所有。县府威信之不立,各区土匪之时起,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要因。对内说不到自卫,对外更何能御侮”。[1]为此,彭桂萼建议:“欲使双江成为一个小可以安闾里大可以固边防的县份,则火力方面,至少应备置上枪一百枝,子弹一万发,始勉强足以防卫。兵额方面,虽仅设六十名,亦须精选精练,使一足以当十。不应以‘只训练,不剿匪’为名,专门吃些闲粮,更不应调些笨脚笨脑者来抵数。设备方面,应于那赛及沿江要隘,建设碉堡、炮台、营垒,以资镇守。同时猛猛坝不大费力即可开辟飞机场,平时借以游息,遇有国际战争亦可就便使用”。[1]此外,彭桂萼还对双江的特色产业发展发表了独到见解。他认为,“猛库的茶,远供省内外的食用,不惟双江居民赖此得以营生,就是政府也得就此在缅宁设了一个茶消费税局,年收五六万元的税款”。[1]“双江出口产物之最大量者为茶,年可因此入款约20万元左右,求之于邻封云县、缅宁各县尚不可得。猛库地当产茶区域之冲要,现在已成全县的商业中心,将来再能从茶叶本身改善,从市场、交通各方面革新,则前途的发展可成为今日的云县,将与猛猛同为双江将来的两朵姊妹花呢”。[1]由此不难看出彭桂萼的学术初心和治学追求。无疑,在边疆问题百废待俱之时,彭桂萼已将自己的学术志趣和家国命运联系在了一起,期望藉边疆史地研究以服务于社会、经济等的改变和发展。
诚然,这种学术初心和治学追求并非学人彭桂萼所独有,正如有学者指出,“经世致用是中国边疆史地研究的优良传统,边疆史地之学自生成之初即为一种与国家利益紧密相关的‘经世之学’”。[6]因应时势,彭桂萼潜心钻研,其探讨云南边疆民族的《双江一瞥》适时问世,可以说是学术与时势“同频共振”的结果。通读全书可以看出,彭桂萼对边疆民族问题的考查和书写,具有强烈的问题导向,完全服务于“实施政教”的需要。因此,“有关边疆历史的书写,已不再仅仅是文献、书斋的历史叙事,而是凝聚了家国情怀的时代阐释”。[6]《双江一瞥》不仅体现出作者的经世致用情怀,是边疆学人心系国家安危、民族命运的一幅缩影,而且也为新时代后辈学者的边疆史地研究提供了有益的参照和借鉴。
彭桂萼的研究特色不仅体现在他的初心和选题,还表现在其善于用历史学和人类学相结合的综合研究方法来研究和阐释边疆民族问题,尤其是边疆人民的现实生活。《双江一瞥》从历史学和人类学综合研究方法的运用出发,系统阐述了他对双江历史、地理、民族、政治、经济等问题的看法和展望。特别是在研究方法和资料的取舍方面有很多创新之处。
通过文献资料的收集和深入的调查研究,彭桂萼对基督教在边疆的传播及危害有了深刻的认识。他认为,传教士“把对象取准了万里蛮荒的边地,一经到下,设医院、施小惠、立教堂、讲圣经、编文字、办学堂,常多管齐下。边民先而残废罪犯首先皈依,继而男妇老幼均相率入教”。“教民熏陶既久,思想言行性格都被同化”,“传教者夹其力量,进而干预民刑,使教民与非教民纠纷丛出”。[1]就双江而言,通过对双江县府猛猛教堂卷宗的解读和考证,揭示出美籍传教士永伟里、永文生以澜沧糯福、双江猛猛为根基,广建教堂,发展基督教信徒。其中1936年双江计有教堂49个,教民1500余户,共约4000余人。[1]是时,双江全县人口仅为54000多人,教民几占总人口的8%,令人触目惊心。通过对相关法规、公文和函件的细致解读,彭桂萼特别强调“猛猛教堂所占用的土地,永氏建筑者既手续未周,且并非绝买,自不得以‘永租权论’;普氏建筑者又越出原商范围,不符规约,更可设法收回”。[1]
在历史文献的收集和研究方面,彭桂萼广泛搜寻相关文献资料并加以取舍。据不完全统计,在撰著《双江一瞥》过程中,彭桂萼重点参考了《云南备征志》、《云南通志·双江征集资料》和双江县政府的档案。此外,彭桂萼特别重视文本解读和考证方法的运用。如经过文本解读和考证,彭桂萼在《双江一瞥》书中抄录了一方石碑的碑文,并认为该碑文是“双江财政史中可珍贵的资料”。[1]事实也确实如此。该石碑立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时置放在双江那赛关庙中。碑文内容为猛猛土司圈寨应行征解钱粮山水公费数目章程,主要规定了猛猛所属钱粮“解缴缅宁厅衙门”银两及“土司公费”的数目。此类石碑,极为少见,对研究晚清时期的土司制度和土司经济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在实地调查方面,彭桂萼特别重视对口述资料的运用,使获得的调查材料更具可靠性和真实性。1936年暮春,彭桂萼一走入双江的地界,就把瘴气塘、猛库、公龙、甸头、那赛等地的“所见所闻杂乱地记在笔记簿里”,到双江之后,又挤出时间“率领学生到猛猛县城及教堂去观查”,“不时找学生及当地居民来东问西问”。[1]通过实地调查,彭桂萼对双江怎样开发富源问题有了颇有见地的认识。他指出,“中国地大物博,然而多数民众仍嚷饥号寒,流离颠沛,有人曾给以譬喻,谓好似富有万金的人,因找不着钥匙,眼望着面前满箱满柜的财帛无法拿出来用,结果只好长叹一声出去当乞丐。双江的情形,正复类是”。接着,他理性分析了个中缘由。主要是“库猛两坝的田亩,因摆夷(傣族)堕农自安,引灌稍有困难,即弃置听其荒芜,致荒田满野,无人种植。如能竭力将大河修浚,使不致泛滥沿岸田亩,更就两山脚夹出水沟,招引移民垦荒,使野无游民,地无余闲,则每年所增谷米,实非少数。又四山树木,自来不仅不加新植,反而任意砍伐,纵火烧毁,若能保护栽培,标本兼施,则满山碧萃,谷壑清幽,风景借资陪衬,气候赖以调和,水源得以保存。将来交通发达,于自己建屋充薪之余,尚可运输他处。财源处处皆是,惟看吾人能否开发利用而已”。[1]
通过实地调查并大量引用口述资料,同时认真吸纳本地人对边疆历史文化的认识和理解,很好地避免了主观臆断和调研时间不足的局限性。通过深入进行民族调查,彭桂萼倡导建立“汉夷之间须平等互助,切勿因种族差异而歧视”[1]的民族关系,主张“倮黑(拉祜族)、卡瓦(佤族)的刻苦耐劳,摆夷(傣族)、濮蛮(布朗族)的温柔和平,蒙化子(彝族)的合群互助,汉人的清洁机警,最好能互相观摩化合,去各族所短而取各族所长,融为一炉,交勉励进”。[1]在彭桂萼看来,“社会进化的大轮,已走到六族一家,天下大同的分水岭,汉民族在这样的场合上,不该怀歧视的心理,不该存占有的野意。研究他们,帮助他们,使他们洗去一切劣点,发扬各种美德,渐渐走向融合治化的境地,这是我们应有的责任”。[1]这与当前提出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颇有相通之处。
需要说明的是,为了行文方便,我们把彭桂萼运用的综合研究方法从历史文献、实地调查等两个方面作了分列叙述。但实际上,在彭桂萼的《双江一瞥》中,两种研究方法是综合运用的,即文献资料的运用与实地调查资料相结合。时任云南省教育厅长的龚自知亲自为《双江一瞥》写序,评价其学术方法是“参稽故纸,亲历实地”,学术特点和价值是“条贯分明,记述详实,使吾人身在内地者,手此壹编,对于当地风土人情,恍如目睹,其有贡献于政教设施与夫学术研究者,诚不少也”。[1]通观全书,龚自知的评价确属客观公允之论。
尽管学术研究有着内在的发展逻辑和内涵,但也必有受时势影响的学术底色和特点,其生命力主要体现在对历史和现实问题的真情关照。在《双江一瞥》一书中,彭桂萼对学术研究和个人情感的关系已有定见,他指出:“为要表现出双江真面目,有些部分不免触及双江政教人文的缺点。但出于客观的学术研究与瑕瑜并举的爱乡立场,不夹丝毫成见。区区此心,实可见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明达的人们,当不致因此逆耳忠言而引起多心吧”。[1]这就要求学者在研究中要以科学态度追根溯源,弄清事实,为“实施政教”提供科学的依据。事实上,《双江一瞥》就是按照这样的路向展开的,随后的其云南边疆及民族问题的研究也是如此。
彭桂萼对边疆人民的现实生活特别关注。他认为,“双江虽地肥物博,但人民的经济力仍然非常薄弱。因人民安于享天独厚,易于谋食,遂怠惰成风,不能勤劳奋起。而财富集中于少数人之手,许多佃农终岁艰辛,仅得到四五成的余润,这是关心民食者所当注意也”。[1]他同时指出,双江“民众摊派款项,原起于初设县佐办理团务时,但为数不多,年派一二千元而已。至设县以后,政务日繁,而负担亦日以加重。地方款项除库猛街驮捐外,分文都要从老百姓头上打主意,乃成为‘4.6元的常年经费’的定案。再加以救国捐、县城修建费、普军招待费、剿匪子弹费……花样翻新,层出不穷”。[1]基于这一事实,彭桂萼专门梳理出双江担负国家与地方以外的各种杂派:其中“民国十七年(1928年)奉普洱道募兵50名之令,收解过兵价银1000元;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奉省府令,收缴过救国金16024元。近几年内,因地方间创建县府,剿抚土匪,招待剿匪外军,也出了不少的脂膏。”彭桂萼接着指出,“一般困苦民众都说:现在的负担,较之改土归流以前还要重好几倍,这并不是无根据的胡说乱讲的!”[1]他最后强调,“再这样沿袭下去,说不定许多夷民会因负担太重而逼出不测来的。所以现任县长乃毅然把历年归县长专享的漏规——各市村查验费、江税余款、盐秤捐等共二千多元提交地方,以作减轻民众负担的提倡”。“若再能把库猛田亩清理有绪,把全县公产勘定出来,使一切地方款项都随田地与资财附加,各个局所都筹定了相当的款,那就是双江一万多户人民的幸福了”。[1]
通过深入调查,彭桂萼认为,“人民备受疾苦,敢怒而不敢言,官绅互结良缘,各享高俸,绅绅常因地域之见,判若鸿沟,这是双江过去的实情”。为此,他提出了“精诚团结、和衷共济”的建设性主张,即“做官的要正心诚意,抱定为民众谋福利的宗旨,接近民众,勤求民隐,信任正绅,严惩土劣;做绅士的要正大光明,替民众解除痛苦,化除畛域,助好官谋地方建设,联人民除贪官污吏;做人民的要监督官绅,不为所诱,要亲近清正官绅,共图上举。汉夷之间更须平等互助,切勿因种族差异而歧视”。在他看来,“能够这样的群策群力,双江庶政自然可以日臻上轨”。[1]对于政策制定的合理性问题,彭桂萼坚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学术信念,对其进行了科学探索。他指出,“近年来推行‘新政’‘要政’,中央、省府率多不分先进后进,一纸公文洒下,即严厉一体通行。”[1]“双江虽设县10年,但还不能与先进腹县相提并论。单以山岭横亘、交通修阻而言,有些‘限文到三日内办理具报’的皇皇政令,等到达负责人员的手里时,已经早过期限,成了史迹。若遽以墨线相绳,办公者岂不动辄得咎,哪还有勇气办事呢?又如有些‘要政’,在人稠地密的内县原来紧要异常,而在地广人稀的边庭则全然无用,定要‘照章’办理,除了造些空头表册忙坏了文牍书记先生而外,究于人民有何裨益!”[1]所以,“省府对于县府,县府对于各区局,在不妨碍‘通令’当中,应给以相当的通融,决不要死弹墨线。而各区局对县府,县府对省府,更应切就地方特殊需要,拟定适合当前环境的施政方案,低头多做些于民生实际有利益的工作,少拘泥在‘合行令仰’‘等因奉此’去下面表的工夫”。[1]
对于边疆教育面临的困难和问题,彭桂萼也有非常理性的认识。他认为,“双江设县以来,从教育的设施与影响上看,可以说是失败的!因为对摆夷(傣族)的生活习惯没有给与多少感化,对卡瓦(佤族)倮黑(拉祜族)的教育更拱手敬送给外国人,而且半数的汉民反深深为夷族(少数民族)所同化,这是值得吾人警惕的事”。[1]为此,建议“双江的教育必须办到消极方面,把各苗民(少数民族)从迷信的宗教教育与麻醉的侵略教育中夺了回来,施以中国化的现代化的新教育。积极方面,使各民族受了公民、健康、生产、科学等教育以后,能够认清时代潮流,具有爱国观念”,“那时,双江的教育才算有所贡献”。[1]而省立双江简易师范学校“感受的困难有二:一因固定的校址。不邻近县府,则治安无保障,要邻近县府,在猛猛则烟瘴太大,非短期可以消除,在那赛又窄狭局促,难于容纳。按季候而搬上搬下,则吃力太甚,不是常法。二因距省太远,交通不便,不惟邮路迟滞,耳目时常闭塞,领款购物,亦每转换不灵,时遭棘手”。[1]对此,彭桂萼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治策。“目前的省师校址就猛猛官缅寺与那赛区高分设,搬上搬下,实非常法!查猛猛城南象山耶稣教堂所在地,高旷开展,最适于建设固定校舍。教会租用手续欠周,应由政府交涉收回,将省立双江简师校舍奠定于斯”。[1]显然,彭桂萼研究的问题紧扣边疆社会历史和现实,分析个中缘由,探究解决路径,为推动国民地方政府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提供了理论和舆论储备。
综上所述,彭桂萼从探索西南边疆的前途和命运步入学术领域,紧紧围绕“呈露出此地的自然、社会、民族等实况,以作实施政教的参考”的学术初心进行学术研究,运用历史学和人类学综合研究方法,坚守“客观的学术研究与瑕瑜并举的爱乡立场”,在“参稽故纸,亲历实地”中阐释边疆民族问题,并以此获取边疆史地知识和理论,为维护国家主权、服务边疆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学术支撑。
当前,“有学者动辄以学术研究无涉‘近功’和‘名利’为名,批判中国史学的‘经世致用’传统。在他们看来,趋重‘经世致用’的传统学风与社会大众‘急功近利’的风气互为因果,不可避免地给史学的成长带来消极影响”。[6]应该说,每个时代的学术都有自己时代的烙印,也应肩负对历史和现实问题关怀的使命。拙文对彭桂萼《双江一瞥》的评析,可以认为是对上述观点的基本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