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勃然,杨玉荣
(内蒙古民族大学 法学与历史学院,内蒙古 通辽028000)
美国自建国以来一贯标榜“人人生而平等”,而美国又是典型的移民国家,种族问题是其社会发展所面临的严峻挑战,这一矛盾至今尚未得到有效解决。美国白人的种族主义情绪充斥着社会的诸多领域,尤其是在黑人教育中表现得极为突出,美国黑人教育发展的主要阶段长期伴随着种族问题,源自殖民时代的“白人至上”观念是美国教育差异化的重要根源。在对美国种族主义进行探讨时,有的学者从历史溯源视角指出美国历史上三次大的移民浪潮将不同民族和不同种族带到美国,直接导致了人口多样化和种族冲突,从而使种族关系趋于紧张。有的学者从政治学视角指出作为主体种族的欧裔白人对美国国家权力的控制,是美国种族层级系统形成的核心特征,这一层级系统建构在“群体地位”和“群体权力”基础之上。有的学者从社会学和经济学视角指出美国黑人群体中长期存在的吸毒、犯罪、暴力、单亲家庭及贫困等因素的恶性循环显然加剧了黑白族际关系的紧张。①除上述因素外,我们同样应关注种族主义背景下黑人教育对美国社会的反馈及黑人群体的心理变移等因素。那么,美国黑人教育是如何与种族主义对接的,黑人教育领域种族问题难以根除的原因是什么,种族主义影响下的教育差异化对黑人社会生活乃至美国政治经济领域产生了哪些影响,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种族问题在美国黑人教育发展历程中长期存在。由于历史上美国黑人长期处于被压迫、被剥削的地位,黑人教育也相应具有显著的不平等特征。从美国建国至今,黑人教育主要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此历程中美国种族问题虽逐渐改善,却并未根除,美国社会仍一定程度地将种族因素作为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分配的考量圭臬。
南北战争前,美国南部黑奴基本没有受教育的权利,上学被视为一种“犯罪”。尽管19世纪初公立学校运动在各州掀起浪潮,但白人对黑人的受教育权大多持反对态度,黑人在接受学校教育方面仍遭受着歧视,在公立或私立学校,人们很少会看到黑人的身影。
殖民时代,美国教会对黑人教育占据主要地位。为壮大自身实力,教会大量吸收黑人信徒,而不同教会对黑人教育有着不同的原则和偏重。如国教会主要让黑奴接受基督教教义,成为基督徒[1];教友会则主要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侧重于帮助奴隶获得自由并让他们真正融入到美国的社会当中。[2]2除这两个影响较大的教派外,还有诸如清教徒、长老会等为黑人设立学校,对他们进行基本的读写及神学训练。[3]另有兴起于英国工业革命后、普及于18至19世纪的主日学校,其主要也是进行宗教教育,在这里学习的黑人大多是自由人。实际上,在主日学校,黑人学生与白人学生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隔离”,这种“隔离”体现在黑人与白人所在班级不同与上课时间不同两个方面。即便如此,无论南方的黑人奴隶还是北方的自由黑人,其依旧对受教育展现出热情和积极的态度。
这些带有宗教色彩的学校教育起初发展得并不顺利,白人殖民者因担心有知识的黑人会难以管束,进而不断对黑人教育进行干扰,致使训练不得不中止。奴隶主对教会的上述行为感到恐慌,他们担心黑人在经过教育后会获得思想解放,进一步为自身争取自由平等权利而威胁其自身统治,便对教会教育进行破坏。在主日学校极盛时期,黑人选择起义,白人对黑人的恐惧情绪逐日增加。这导致一些州颁布法令,认定黑人教育为非法行为,黑人进入主日学校也受到了很大限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方白人奴隶主也逐渐认识到,奴隶素质的提高能够为其带来更多的经济效益。同时,为了维护奴隶制,对黑人的思想进行钳制,他们开始有意培养一些具有专门技能的黑人,令其价值得到提升。除了职业技能外,奴隶主还要求黑人掌握读写技能,通过这两个技能的学习与获得,黑人的价值观也在不断变化,“自由”“平等”思想在社会各个角落得以传播,“废奴协会”纷纷建立。他们一面探寻通往自由之路,一面为黑人积极争取受教育的机会。为此,他们专门开办了黑人教育学校,其中最著名的是“纽约非洲人免费学校”。在废奴主义者创办的学校里,为让黑人更好地适应美国生活,学校开设了地图绘制、写作、天体仪使用等课程,并重视读写、自然、天文、道德等方面的教育。尽管废奴主义者在后来推进黑人教育的过程中受到了普通民众的漠视甚至阻碍,但这一切还是给一部分黑人带来了希望。[4]
南北战争后,公立学校在南方纷纷建立,美国黑人拥有了较为广泛的受教育机会。同时,各州义务教育法纷纷颁布,中等教育不断推进,中等教育学校不断涌现并重视对黑人教育课程的改革。部分高等教育学校也开始招收黑人学生,这些变化的直接影响是黑人学生的入学率大幅升高。在一定意义上,南北战争后美国黑人教育进入了初兴阶段。
随着南方的重建,越来越多的白人参政者在黑人教育中却发挥负面作用,最高法院甚至于1876年通过吉姆·克劳法,以法律的形式确立了“隔离但平等”(Separate but equal)的原则,实施种族隔离政策。[5]种族隔离不仅将黑人与白人的生活区域进行隔离划分,对黑人与白人的教育区域也进行了隔离划分。1954年之前,约17个州在公共学校明确实施种族隔离,将黑人学生、白人学生按肤色分在不同的就学区,而这些带有“不平等”色彩的种族隔离学校所秉持的教育基础理念就是“黑人是劣等种族”。显然,黑人教育的真实状态是“隔离且不平等”,所谓“平等”不过是白人教育霸权下的一个“合法”谎言,宪法对黑人受教育权的规定成为一纸空文,宪法的尊严遭到了无情践踏。
种族隔离制度下,黑人学生在教学条件、教学质量和能够就读的学校数量等方面皆无法与白人相比。到1915年,美国南部主要大城市中至少有4所白人高级中学,而向黑人开放的高级中学最多只有1所。[6]由于学校数量的短缺,出现了黑人学生拥挤的现象,甚至有一部分黑人学生因为人数的限制而无法进入学校,加之大部分黑人家庭经济条件匮乏,众多黑人无法真正享有其本应拥有的受教育权。1939—1940年间,美国南部13个州的教师与黑人学生的师生比为1:37,相较于白人学生的1:29,足显黑人学生得到的教育资源要少于白人学生。在课程设置上,黑人学生、白人学生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异,如学校为白人学生设置的是农学、园林、铁路、化学、卫生等专业性较强、社会地位较高的课程;而为黑人学生设置的则是木工、制砖、制鞋、护理等技术含量低、薪资待遇差的课程,从上述课程的设置即可看出黑人当时在美国的从属地位。当黑人长期处于不平等的教育隔离体制中时,其心理会受到极大影响,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奋起抗争。
20 世纪50年代,美国黑人选择拿起法律武器,将取消公立学校中的种族隔离确立为其主要的奋斗目标。经过不断努力,黑人提出的一系列法律诉讼取得了胜利,种族隔离的教育体系也逐渐动摇。
1954年,美国最高法院在“布朗案”中判定:“在公共教育领域,‘隔离但平等’的原则没有立足之地。隔离的教育设施本质上是不平等的……它剥夺了原告和其他处境相似的人的、第14条修正案所保障的平等权利”。[7]1955年,最高法院要求各地加快取消学校中的种族隔离,使得黑人跻身于非种族隔离学校的人数大幅增加,经过“布朗案”的裁决和黑人长期的民权抗争,美国黑人教育的状况发生了显著变化。1964年《民权法案》和1965年《初中等教育法》颁布后,取消学校种族隔离在司法领域有了实质性进展。在国会、联邦政府等多方作用下,黑人白人合校于1970年达到高峰,美国教育领域开始推广学校一体化。南部黑人在白人学生所就读的学校中的比例有了显著提高。[8]与此相应,黑人获得学历的人数不断增加,拥有高中文凭和大学文凭的人数是之前的3倍。
然而,黑人白人合校并不意味着公立教育系统种族隔离现象的彻底消除。即便合校,因法律对不取消种族隔离这一行为的惩罚措施并没有明确规定,一些学校表面上将黑人学生与白人学生安排在一起,实际上却在学校内设置栅栏,将黑人与白人隔开。若黑人强行进入“隔离区”,其将遭到白人学生的欺辱和教师的歧视。在私立学校,隔离状况更是鲜有变化。一些地区为了抵制合校,竟将公立学校关闭,转而开设私立学校。1982年,华盛顿联邦地方法院曾针对取消种族隔离中存在的问题指出,佛罗里达、阿肯色、北卡罗来纳等州“是失职的”,“对于一些州而言,取消种族隔离的法律实际是迫于对联邦资金的需求,并非心甘情愿,因此各州对取消种族隔离的努力也就可想而知了。”[2]113随着城市化的推进,1995年大都市黑人的种族隔离率平均为55%,这证明了地区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种族隔离模式,而且这种模式比地区内更为严重,[9]这一现象直到20世纪末也未能得到根本改变。可见,种族隔离体系虽在法律层面被打破,但隔离歧视问题依然存在。为消除种族隔离,法院甚至推行校车制,但收效不大,强制计划甚至导致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反而使黑人学生的辍学率升高。
尽管20世纪中后期美国黑人的司法抗争未能使种族隔离彻底消除,黑人教育依然处于从属地位,但学校一体化后黑人教育质量得到了切实改善,混合学校黑人学生的成绩要比隔离学校黑人学生的成绩高出一个层次,这也为部分黑人成为知识型人才并获得较好的工作提供了可能。
21世纪初美国人口的种族/民族构成发生了显著变化。据人口普查局统计,美国白人在总人口中的占比,2008年为66%,与1980年的80%相比,仅40年的时间,白人占比降速过快。[10]Ⅲ相比而言,非洲裔、拉丁裔和亚裔人口稳步增长,美国人口的种族更加多元,这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有色人种对美国社会的影响——尤其是对白人世界的冲击。种族/民族多样化的加深、工作竞争压力的增大及生存环境的恶化,使种族主义成为部分美国白人政客进行政治运作的工具。
21世纪以来的美国黑人教育仍存在大量的种族主义残留,其犹如顽疾一般难以祛除。现有研究表明,城市化发展非但未能减轻美国种族隔离的程度,反而有加深的趋势。由于诸多城市在居住方面存在隔离现象,导致学校隔离现象在美国城市中呈现出不同的画面,大都市地区黑人的种族隔离率在1995—2003年间平均为55%,2015年仍达50%。[9]在2007—2008学年,公立中小学56%的学生是白人,17%是黑人,佛蒙特州和缅因州招收的白人学生比例最高(分别为95.2%和94.1%),黑人学生比例仅有1.6%和2.6%。[10]28—30美国教育部对全美9.5万所学校的5000万名学生进行的“公民权利数据搜集”调查报告指出,2013—2014学年黑人学生收到一次或多次校外停学的可能性是白人学生的3.8倍,在没有教育服务的情况下被学校开除的可能性是白人学生的1.9 倍,被转送到执法部门的可能性是白人学生的2.3 倍。[11]2020年,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美国黑人在远程教育上较白人处于明显劣势,“COVID-19疫情阻碍了所有学生的学习,尤其是有色人种……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不太可能获得学习的先决条件——设备、互联网访问和与教师的实时联系。”[12]显然,黑人学生并未获得平等的教育机会。
从美国黑人教育的发展历程中不难看出,随着黑人“自由”“平等”意识的觉醒和长期抗争,确实令黑人教育状况得以改善,黑人的社会地位较南北战争前有了显著提高,然而时至今日,黑人教育中存在的种族主义因素尚未得到清除,美国黑人在追求教育平等的道路上仍需继续前行。
黑人教育中的种族问题已成为当今美国社会发展的一大病灶,从建国至今,美国教育在黑人白人平等的推进过程中遇到重重阻力,主要归因于四个方面:
一是历史教育因素。
源自奴隶制时代的种族主义观念至今在美国社会仍有残留,这些历史观念残留是美国教育领域种族问题得不到彻底解决的重要因素。“白人至上”的观念影响着美国社会的各阶层民众,尤其是在教育领域,无论黑人还是白人,在接受历史教育时就已打下了种族差异的烙印。在过去200年美国教科书关于移民的讨论中,“当涉及移民受到的歧视问题时,他们很少将责任归咎于压迫他们的社会主导群体。”[13]在对当代教科书的研究中,学者们发现大量教科书中存在关于各种非白人的负面记载。②尽管许多教科书颂扬了非白人对社会的贡献,但这些讨论往往带有偏见,“伟大的自由女神对于成千上万跨越国界而来的移民而言,并不具有同样的自由内涵……非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波多黎各/拉丁美洲人和土著美国人的各种贡献被系统地扭曲、边缘化或忽略了。”[14]
二是经济因素,经济上的贫富差距是造成种族隔离和教育不公的根本原因。
从入学门槛上看,美国多数黑人学生来自低收入家庭,大量合格的高中生被禁止加入学习机构,原因是他们负担不起学费。来自高收入家庭的学生有近55%被授予学位,而低收入家庭的学生只有9.4%被授予学位。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案例是,在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法学院,新录取的学生70%来自上层阶级,只有10%来自低收入阶层。显然,低收入非裔家庭的学生并不被支持。从网络学习资源获取上看,有色人种面临着宽带接入中的数字歧视——这种歧视是基于收入而产生的。与白人相比,有色人种更有可能(more likely)生活在互联网服务被垄断的地区,正如俄亥俄州克利夫兰的互联网服务商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放弃对高贫困社区基础设施的升级。[15]
三是黑人心理变移问题。
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美国部分黑人的心理认知层面外显出一种特殊形态,在关注黑人白人族际关系的同时,也开始关注黑人群体内部的“异类”,其一定程度上助推了黑人教育领域种族问题的延续,其中“扮作白人”是这种心理变移的典型案例。在黑人白人合校后,部分黑人学生面临着一种“扮作白人”以获得学业成功的“指控”,所谓“扮作白人”,是指黑人学生表现出通常被认为是白人学生才具有的特征,③如学习成绩优异、勤奋刻苦向来被认为是白人学生的专属,那些通过努力而获得优异成绩的黑人学生反而被视为“异类”,其通常被称为“扮作白人”。“支持‘扮作白人’论点的证据相当有力:从20世纪70年代到2008年,我们有十多项学术研究证实了‘扮作白人’现象确实发生了,而反驳‘扮作白人’的研究越来越少,且越来越不可靠。”[16]这种通常来自黑人同伴的“扮作白人”的指控,往往使成绩优异的黑人学生陷入困境,其要承受来自黑人同伴的排斥甚至人身攻击。这种无形压力影响了部分黑人学生的学业成绩和身心健康,其不得不选择低调或是伪装。黑人教育中的“扮作白人”现象不仅映射出美国司法上的“种族平等”在本质上并未得以真正实现,还反映出在长期的种族歧视环境下,黑人群体内部的心理变移,“黑白差异”已不再是白人群体固有的种族心理认知,甚至在部分黑人群体中也产生了一定的“排异反应”。
四是教师素质问题。
黑人学生在校内遭受不平等待遇的另一个影响因素是教师的歧视。一些中低水平学校的老师对学业水平普遍较高的白人学生歧视黑人学生的行为选择默认,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白人学生的嚣张气焰,甚至部分教师本身就对黑人学生怀有歧视心理,这无疑会令族际关系更加复杂。密歇根大学黑人青年研究中心曾做过有关教师的歧视或支持与缓和校内种族歧视关系的调查研究,研究表明,黑人青少年对教师的普遍看法是:教师在校内种族歧视中发挥着一定的作用。因此,欲减少校内不平等现象的发生,需要相应地对教师进行培训。通过对8名黑人高中生的访问发现,每个学区的学生至少有一次个人经历是关于教师或学校工作人员基于种族因素对他们施加不公正的对待。一名受访学生指出,在将黑人学生与白人学生进行对比时,教师往往更倾向于将黑人学生视为课堂管理问题的煽动者。举例而言,课堂上如果有一名白人女生在说话,黑人学生提醒她要安静,教师则只对黑人学生大声训斥,告诫黑人学生:“不要那样跟她说话,否则我会送你出去。”另一名受访学生指出,他只看到教师斥责黑人孩子的“诚实”,“永远不会是白人孩子,永远是我们”。[17]
教育关乎民族国家的发展与稳定,由种族问题而导致的教育差异化对美国黑人群体的社会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其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其一,黑白族际财富分配差距过大。
大部分美国黑人存在的最严重问题是贫困问题。在美国这样一个资本逐利的社会,有色人种的贫困状况较难改变。经济贫困加大了黑人与白人之间的教育差异,导致黑人受教育的机会相对比较少、教育资源薄弱,这些直接造成黑人的知识储备不足,其结果是黑人只能从事搬运、快递等社会底层的基础体力劳动,微薄的收入令黑人陷入经济困境,如此的恶性循环致使黑人一直处于不利的环境之中。美联储2019年消费者财务调查数据显示,美国白人家庭的财富中位数为18.8万美元,与之相比,黑人家庭的财富中位数仅为2.4万美元,不足白人的13%,美国种族财富分配的悬殊状况可见一斑。
其二,黑人政治参与空间受到压缩。
尽管1964年《民权法案》和1965年《选举权法案》出台后,美国黑人族群的政治地位得到了提升,却并不能改变其被歧视的状况。在教育差异化的影响下,美国黑人能够从事公职工作的数量较少,美国公职人员比例与其总人口数不成正比,黑人等少数族裔被严重压缩这一现象也体现了美国政治上的不平等。[18]不仅如此,2012年共和党曾提出:“选民应先出示带照片的身份证明才能参加投票”,而当时美国有大量黑人的身份证明是没有照片的,这实际上是对黑人等少数族裔选举权的剥夺。2017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不断使用分裂性、侮辱性反移民、反少数族裔的言辞来迎合或煽动一部分白人选民的种族主义情绪,使得美国政治“种族化”趋势越发明显。
其三,司法领域种族歧视严重。
美国黑人等少数族裔在司法领域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案例屡见不鲜,这与司法教育中白人学生占比较大存在着一定的关联性,美国一些地方法院甚至利用各种借口将黑人从陪审团中剔除。在涉及种族问题的案件上,美国法院审判人员经常先入为主,对滥用武力的白人警察进行包庇。2014年起,美国发生了多起白人警察暴力执法枪杀黑人的案件,但多数涉事警察被判无罪。这一系列操作引发了大规模的抗议甚至暴乱,“黑命亦命”运动就是在这一背景下爆发的。2020年5月的“弗洛伊德事件”再度印证了白人警察对美国司法制度的有恃无恐。司法领域的种族歧视,进一步增加了美国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其四,医疗领域的“有色化”服务。
教育差异化同样影响了美国医疗领域。美国人所享有的医疗服务并非人人平等,服务水平的高低与待服务者收入水平和身份地位的高低紧密联系在一起。相比于白人,受教育水平较低的黑人大多从事基础性医疗工作,被感染的风险大为增加;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美国黑人总体上能够享有的医疗救助资源更少。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据美国疾控中心统计,白人和黑人新冠肺炎患者占比分别为26.5%和52.5%,黑人患者近乎白人的2倍[19-20],美国黑人的感染率和死亡率远高于白人。显然,医疗领域的“有色化”服务是美国新冠肺炎疫情无法得到有效控制的重要因素。
南北战争前,美国教育中存在的种族不平等问题十分显著,南方黑人的受教育权严重受限。黑人教育起初作为教会壮大自身实力和白人增进自身利益的工具,却客观上促进了部分黑人“自由”“平等”意识的觉醒,教育领域逐渐成为美国黑人与白人抗争的重要阵地。南北战争后,黑人虽然拥有了受教育权,但种族隔离却成为教育中的一个突出问题。尽管20世纪中后期美国各阶层为取消种族隔离做出了诸多努力,这些努力一定程度上令种族隔离现象有所缓和,但时至今日,美国都市学校中的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并未得到清除,教育差异化对美国黑人的社会生活产生了多维影响,其已成为一种不稳定因素阻碍着美国社会的发展。
[注 释]
①参见宋兰娥、任伟利:《美国种族歧视问题的现状及根源》,《山西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3期,第292—293页;Thomas Sowell,Ethnic America:A History,Basic Books,1981;随新民:《美国种族关系的现状与原因分析》,《九江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4期,第67—72页。与上述观点相似或相关的研究成果较多,本文不再赘述。
②有关美国教科书与种族问题关系的研究,参见Carpenter,Marie Elizabeth,The Treatment of the Negro in American History School Textbooks:A Comparison of Changing Textbook Content,1826 to 1939,with Developing Scholarship in the History of the Negro in the United States,George Banta Books,1941;Stuart J.Foster,The Struggle for American Identity:Treatment of Ethnic Groups in United States History Textbooks,History of Education,1999,28(3),pp251-278.
③有关“扮作白人”的研究,参见Stuart Buck,Acting White:The Ironic Legacy of Desegregation,Yale University Press,2010;Devon W.Carbado,Mitu Gulati,Acting White? Rethinking Race in“Post-Racial”America,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Karolyn Tyson,Integration Interrupted:Tracking,Black Students,and Acting White after Brown,Oxford University Press,Inc.,2011;钟景迅,杨雪婷:《“扮作白人”对黑人学生的冲击及影响——一种观察当代美国学校种族平等的新视角》,《当代教育科学》,2020年第4期,第58—64页;钟景迅,杨雪婷:《“扮作白人”的争议与批判:当代美国黑白人学生间学业成就差异的新解释》,《当代教育科学》,2021年第1期,第29—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