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的礼物馈赠

2021-11-29 00:06岳小岭
关键词:科尔沁蒙古族习俗

岳小岭

(1.内蒙古师范大学 民族学人类学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010000;2.内蒙古民族大学 组织部,内蒙古 通辽028000)

引言

蒙古族自古崇尚礼仪,讲究礼节,礼仪习俗贯穿蒙古族整个社会生活和生命仪式过程。其中,生育礼仪无论是对家庭和家族的延续,还是对民俗和传统文化的传承都具有深远意义。由于蒙古族分布广阔,各地区生育习俗虽大同小异,却能够集中反映地方文化习俗和特点。礼物馈赠作为表达礼仪习俗的重要载体,可以透露出礼物流动背后所传承的民俗文化实质、人们对生命的基本态度以及对美好生活与和谐社会的期盼。本文在田野调查和分析相关文献的基础上,阐述科尔沁蒙古族生育礼仪习俗内容及其功能和文化价值。

一、生育礼仪中的礼物馈赠

新生命的诞生,不仅是家庭成员的增加,也是一种新的希望,它关系到家庭成员角色的转变和家庭结构的重新调整,也关系到新生命与其所处的社会产生联系。因此,科尔沁蒙古族对新生儿的诞生十分重视,伴随而来的是多种礼仪习俗,如婴儿洗礼、“下奶礼”、满月礼和祭“奶奶神”习俗等,其中礼物馈赠则是重要内容之一。

(一)婴儿洗礼

在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活中,初生婴儿的洗礼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婴儿洗礼是指为婴儿出生第三天入摇篮时举行洗浴的礼仪习俗,通常在温水里加盐、米粒、柏叶等,由亦都干①或家里老人(技能较娴熟之人)为婴儿进行洗礼。盐具有杀菌消炎功效,增强耐寒力;柏叶预示着像松树一样长命百岁;米粒象征着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由于地区文化差异,不同地区蒙古族婴儿洗礼用具有所区别,如喀尔喀地区用羊髌骨、跟骨或踝骨炖制的汤水洗婴儿,羊髌骨、跟骨或踝骨象征结实,防止气虚,或又指牲畜繁多;在青海,用茶水清洗婴儿,水里放置两块儿石头,让婴儿用脚蹬石头,祝愿孩子像石头一样结实、健康。

婴儿的摇篮有诸多讲究。摇篮必须用榆树制作,榆树木质坚硬,不易变形。摇篮一头有maxara,即摇篮挡头。“摇篮挡头用榆树或桑葚树制作,把树枝用火烤弯成弓状,再用红布覆盖缝制而成,用于遮挡风寒。榆树和桑葚树干坚硬,开花结果,象征着婴儿具有顽强的生命力,预示着婴儿茁壮成长。”[1]221在摇篮挡头上,根据婴儿性别挂置不同物件,摇篮中若是男婴挂置弓箭、“天箭”②、银刀、铜钱等象征男性用品的物件;女婴则挂镜子、玛瑙、珊瑚及贝壳等女性使用的饰物。在科尔沁蒙古人看来,这些挂饰物能够驱灾辟邪,保佑婴儿健康成长。因此,这些挂饰物是由祖辈世代相传的宝贵物品,它不仅寄托着美好祝愿,更是亲情物化的象征。

婴儿入摇篮时,婴儿父母邀请喇嘛、亦都干和亲属举行小型宴席,一则对婴儿出生时给予帮助的亲友表达谢意,二则为婴儿避祸纳福。参加宴席的人们为婴儿准备哈达、鲜奶、钱、婴儿服和小玩具等,亲属馈赠牛、马、羊等礼物。在传统礼仪中,亦都干清洗婴儿之后,为婴儿赠送nəhəi,即婴儿服,将婴儿服领口朝上叠好之后放置在摇篮上,寓意为婴儿健康成长。

(二)“下奶礼”馈赠

婴儿出生至满月之前,产妇坐月子,这是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之一。在坐月子期间,家族、亲属和邻里为产妇送下奶礼。[2]过去,内蒙古地区由于医疗卫生条件极其落后,孕妇生产时面临极大危险,婴儿存活率又低,只有产妇正常下奶,婴儿才能够健康成长。因此,亲属、邻里力所能及地救济生产家户,为产妇赠送营养食品,期盼产妇早日康复,婴儿吉祥。因此,“下奶礼”馈赠是蒙古族十分重要且沿袭至今的习俗,这是对产妇的关爱、对新生命的珍重、也蕴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珍爱生命、尊重生命”是蒙古族生命观的核心内容,所以把妇女的生产当作极其重要的事情来对待的同时,产生了有利于产妇的诸多禁忌,如“下奶礼”由长辈或平辈的女性负责赠送,晚辈或男士不得进入产房“下奶”。《蒙古民俗学》中记载,按照蒙古族传统习俗,婴儿出生后在门外挂上标志物,生男孩挂一个小弓箭,生女孩拴一束缠有红布条的柳枝。弓箭象征男儿之勇,长大后狩猎放牧,保卫家园;红布条的柳枝象征女儿之巧,希望长大后挤奶牧羊,料理家务。[3]493因此,外人一看门口挂着的标志物便得知该人家生产男婴还是女婴,并不会随意进出。在饮食方面,产妇不宜吃咸,不能喝酒饮茶,多吃易于消化、补充元气的食物。产妇多以鸡蛋、小米粥、鸡汤、鱼汤等为补食,满月之后,多食用牛、羊、猪肉等肉类食品。由此,“下奶礼”中通常有鸡蛋、挂面、鸡、鱼等蛋白质含量较高的食物,为产妇补足元气,祈愿产妇早日康复及婴儿健康成长。

在日常生活中,串亲访友,你来我往,互赠礼物。在科尔沁蒙古族礼仪习俗中,受礼必有回礼,无论礼物多与少,重在表达尊敬与友爱,而在生育习俗中,“下奶礼”不得回礼,据老人说回礼之后产妇会回奶,产妇奶水会越来越少,对婴儿不吉利。

(三)满月礼

满月礼是婴儿出生后三十天举行的礼俗。婴儿父母盛情邀请亦都干和家族、亲属、好友以及邻里老人参加宴席,“在科尔沁,满月礼时杀生庆贺,为参加宴席的人准备丰盛的餐食,其主食是手切面或饸饹面,面条越长越好,象征孩子健康长寿。”[3]508参加宴席的人不能空手而来,为婴儿准备婴儿服、小肚兜、小被子等礼物,或馈赠条布、丝绸,示意为孩子“做小被子”或“做小肚兜”等表达美好祝愿。

宴席开始时,大人抱着婴儿向客人轻轻按压婴儿头三次,示意磕头行礼,并向客人们公布婴儿的名字。婴儿取名不能在家庭内部举行,要在参加宴会的人们共同参与下完成。[1]224届时,婴儿以具有独立个人的身份角色在其父母的关系网络圈内与外界产生联系,与社会建立了初级关系。

科尔沁蒙古族满月礼当天为婴儿剪胎发。不同地区蒙古族剪胎发时间略有不同,鄂尔多斯地区在周岁礼时;青海地区三岁时;卫拉特地区在五岁时;阿拉善男童在三、五岁时,女童在二、四岁时。在科尔沁,满月礼时不仅剪胎发,还剃光,不留一毛。民间有“若留胎发,以后做饭会半生不熟”之说,剃光婴儿胎发象征着婴儿长大成人之后意志坚定,做事果断。胎发由年长者剪,并将剪好的胎发用绸缎包好之后缝制在摇篮挡头上。婴儿若有舅舅,在后脑勺留块儿头发,在婴儿三周岁时由舅舅剪,并向孩子馈赠牛、马、羊等牲畜,祝愿孩子成家立业之后牲畜满院、生活富裕。

(四)祭“奶奶神”习俗

在传统上,婴儿两三岁时在胳膊上打卡介疫苗,预防天花或麻疹,若不打疫苗孩子可能会得“天花病”,无法治愈,将会夭折或病魔缠身。孩子身上出天花或麻疹之后,免疫力低下,家人怕邪物乘虚而入,在门楣上挂用柳条制作的弓,以示邀请“奶奶神”,并点香跪拜,供奉“奶奶神”。在传统观念中,“奶奶神”是保佑孩子的神灵,防止妖魔或不祥之物进入家门。

由于酵母抽提物营养丰富、加工性能良好,在食品中使用能起到有效增强产品鲜美味、醇厚感,同时缓和产品咸味、酸味,掩盖异味等作用,因此在本产品中添加酵母抽提物可提高产品性能。

在这期间,家人不仅供奉奶奶神,还有诸多禁忌:孩子饮食清淡,不得外出,以防受风;外人不能随便进出,防止带进邪物;家里不能生火做饭,不能有油烟烧焦味儿等。出疹18天后,家族、亲人和邻里为了给孩子除结痂,馈赠“奶奶饼”。“奶奶饼”是指由糜子米面或小米面制作的红豆馅儿馒头,须由家族、亲人和邻里赠送,象征着在大家的关爱下,孩子终于脱离危险,恢复健康。之后,家人邀请家族、亲人和邻里大人、小孩儿一起恭送“奶奶神”。过去,村头都有块儿小沙地,沙子细,孩子们愿意在沙子上玩耍。因此,恭送“奶奶神”的仪式通常在此沙地上完成。仪式开始之前,做些准备工作:从柳树上砍下树枝,插在沙地凸显的地方;树枝上挂“奶奶神”附体的柳条弓;再挂密缝的小布袋和花儿;在树枝下面摆放好奶酪、乌如莫、钱和亲友赠送的“奶奶饼”等物品。准备就绪便开始点香、跪拜,恭送“奶奶神”。仪式目的在于表达对在出疹期间保佑孩子的“奶奶神”的感激和敬意,并祈求此后多保佑孩子健康成长。仪式结束后,将奶酪、乌如莫、钱和“奶奶饼”等供品从高处往下抛,让孩子们哄抢。据老人说,吃到供品的人这一年平平安安、不生病。村里媳妇们争抢柳枝上的小布袋和花儿,小布袋象征男孩儿,花儿象征女孩儿。

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医疗技术得到了飞速进步和发展,人们的意识形态也发生了很多变化。20世纪70年代,天花病毒被彻底消灭之后,婴幼儿的成活率也逐渐提高了,祭“奶奶神”习俗也被当作古老的封建迷信,逐渐消失在人们的生活中,但是在农牧区,孩子出疹期间的各种禁忌还一直保留着,如出疹期间孩子不得外出、不得饮食油腻食物、外人不得随意出入等。

二、礼物馈赠的社会文化功能

日本学者哈路弥·贝夫(Harumi Befu)根据礼物的目的和社会关系的差异将礼物分为表达性礼物和工具性礼物两种,表达性礼物用于表达人的情感,反映的是人与人之间长期形成的社会关系,是基于道德义务的人情和情感联系的人情,而工具性礼物则基于理性计算的人情,以功利为目的,借助送礼的手段来满足某种利益需求。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中的礼物馈赠是基于道德义务和情感联系。

(一)呈现蒙古族在情感、道德、信仰等社会总体性的诉求

由于不同地区或民族所产生和发展历史背景不同,其文化具有多样性。在礼物形式与交换方式、手段和功能等方面,表现出无限的丰富性。英国功能学派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提出了有关礼物的双向互惠关系理论,指出:“土著居民的社会行为都是基于准确估量后的交换原则,总是经过心理的核实并最终达到平衡的目的。”[4]他认为,在互惠关系中,人们每一种行为背后都有利益与欲望驱使的,每个人对自己的付出有着回报的期许,如果一方拒绝回礼,那么另一方拒绝送礼,从而互惠关系中断。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马林诺夫斯基的礼物观点似乎更能够切合时代主题,互惠理论说明关系圈内的人们都能受益,在互惠交换中人际关系更加密切,关系网络不断扩大,而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中的礼物馈赠并非指向获取利益差额,而是更多地呈现蒙古族在情感、道德、信仰等方面社会总体性的诉求,具体表现为各种仪式中馈赠的物品、出力帮忙完成各种仪式事项、经济相济和情感的抚慰等。它是蒙古族民俗文化事项的一部分,是礼仪习俗的物化表现,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方式。

自古以来,在蒙古族传统习俗、观念和信仰中都是以生命至上的伦理观为核心,他们认为,“天地”创造了所有生命体,如成吉思汗始祖孛儿帖·赤那是“奉上天之命而生”;先祖阿阑豁阿“感光生天之子”;成吉思汗出生时“手握大血块大如骼石”,是根正苗红的“天之子”,他的一生都受到“腾格里”(即天)的点化和庇佑,得到天命的关照。因此,这种敬畏生命观始终贯穿于新生命的出生与成长过程。在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中,为婴儿举行洗浴、入摇篮、命名、剪胎发、祭“奶奶神”等仪式,在每个仪式中人们为婴儿馈赠礼物,表达对婴儿健康、吉祥的祈愿。这种情感的表达体现了蒙古族崇尚真善美的精神实质,体现了人们对生命的尊重与珍爱。法国人类学家马歇尔·莫斯(Marcel Mauss)在《礼物》一书中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在后进社会或古式社会中,是什么样的法律与利益规则,导致接受了馈赠就有义务回报?礼物中究竟有什么力量使得受赠者必须回礼”[5],他认为“礼物之灵”迫使受礼者必须回礼,若不回礼受礼者将遭到厄运。在科尔沁蒙古族的日常人际交往中,礼尚往来,受礼必须回礼,不分礼物轻重,以礼物促进人际交往与关系密切度。然而,在产妇的“下奶礼”中,受礼不得回礼,不然对其产妇和婴儿不吉利,这似乎可以用莫斯的“礼物之灵”做出解释,区别在于礼物中存在的“礼物之灵”保护的对象不同,莫斯提出的“礼物之灵”保护馈赠者的利益,而科尔沁蒙古族的“下奶礼”中的“礼物之灵”则保佑产妇和婴儿渡过特殊时期,这是出于生命至上的伦理观念赋予礼物的一种意念,用礼物馈赠来表达对生命的关爱。

(二)在“赠礼—受礼—回礼”过程中得以实现传统文化的传承

在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活中,礼物馈赠作为一种日常生活的礼仪习俗,不仅是个人情感表达的关系纽带,从宏观层面来看,在区域环境中它还能够支配社会行为的交换规则,成为约定俗成的社会文化行为准则。在蒙古族婴儿洗礼、“下奶礼”、满月礼和祭“奶奶神”习俗等一系列生育习俗活动中,人们通过礼物象征性地表达祈福安康吉祥的文化心理和真实情感,有助于民俗文化的传承与持续发展。

蒙古民俗是蒙古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产生与发展的,对环境的认识、生存意识和行为方式等方面遵从着一套根植于蒙古游牧文明的世俗观念和行为准则。在意识形态方面,逐渐形成了诸多象征寓意的民族传统文化观念,这些观念从远古的神话传说到近现代的日常习俗,被广泛使用,而且影响深远。尤其在礼物馈赠过程中,物品与美好寓意相结合,传承和丰富了生活礼仪习俗和情感交流,反映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祈愿。《蒙古风俗鉴》记载在节庆、婚宴、岁寿、生育等喜庆宴会中,哈达是首选礼品。一条哈达相当于一只羊、一匹马,因此有羊哈达、马哈达之说。[6]哈达作为蒙古族迎来送往、馈赠的首选礼物,象征着纯洁和敬重。礼物的核心不在于物品本身,一条哈达能够象征一只羊或一匹马,哈达所承载的是礼仪本身意义和赠礼者的情感表达。同时,礼物馈赠能够规范民族礼仪习俗,正如敖其教授在《蒙古民俗》中所述,受礼时需容貌端庄地面向赠礼者两手接受礼物并表示谢意,若长辈受礼坐着两手接礼,晚辈受礼需站立并腰部前倾表示尊敬和谢意;在客人走之前不得收藏礼物,不得打开包装,不得讨论价钱;在节庆时节,晚辈向长辈送礼,以表尊重,长辈需向晚辈送回礼,以表示爱意。[7]

(三)促进人际互动与社会关系网络的维护

礼物流动的内在原因在于社会关系,同时礼物的流动受制于一定的人际关系,并且受一定的社会伦理道德规范的制约。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社会的礼物馈赠反映了人际互动的关系,揭示了人际关系主要以血缘关系、姻亲关系、地缘关系为主,并与多种关系相互嵌合,从而建构新的人际关系网络。礼物普遍存在于整个社会文化体之中,具有丰富的表达含义,不断促进物品周而复始地流动并创造、联结各种人际关系、社会网络,反映着道德观念与价值。

礼物馈赠是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中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保持人际关系与社会互动中必不可少的礼仪之一。通过不同阶段的仪式礼仪庆贺婴儿进入新的社会角色和人际关系圈,也表示他已得到家族、亲友、邻里的认可,有权享受该集体社会资源。美国人类学家马歇尔·萨林斯(Marshall Sahlins)在《石器时代经济学》一书中提出互惠与亲属关系的相关性,认为“亲属关系距离,与互惠模式颇为相关。慷慨互惠倾向于近亲,消极互惠与亲属关系的距离成正比”[8],他主张血缘关系的互惠更加积极慷慨。在科尔沁蒙古族传统生育习俗中,由婴儿舅舅为婴儿馈赠牛、马、羊等牲畜,祈福婴儿牲畜满院,相较其他关系圈内的人们馈赠的礼物显然更为大方、慷慨。在远古时期,女方生的孩子由舅舅抚养,在很多氏族群体里都有这个习俗。进入父系社会之后,孩子随父姓,由男权主导社会,女性地位逐渐下降,但在蒙古族传统习俗中,人生礼仪的重要时刻仍然能够体现舅舅的地位,如孩子留的胎发由舅舅剪;在宴会中舅舅列上座、肩胛骨肉由舅舅分给大家等等。因此,礼物馈赠与亲属关系不仅存在很大的相关性,而且彰显了蒙古族传统习俗的历史久远。

法国结构主义创始人列维·斯特劳斯(Levi Strauss)曾提出,“迫使人们赠礼、受礼、回礼的便是‘互惠原则’,这种强调‘礼尚往来’的互惠原则具有将‘个人与他人的对立转为统一的功能’,因而是一切社会交往关系的基础。”[9]美国文化人类学者阎云翔教授结合西方理论与中国实际,指出中国的社会关系结构在很大程度上是流动的,礼物馈赠和其他互惠交换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特别是在维持、再生产及改造人际关系方面。在人际交往中互惠当然必不可少,它能够推动人际关系网络的不断扩大与维护,但从反向思维来看,有了互惠就有社会关系吗?这似乎更倾向于市场经济的运行模式,而在传统社会,互惠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伦理道德规范的遵守,是传统礼仪习俗贯穿于人们的意识形态而发自内心的遵守。这种礼物的核心不在于物品本身,它所承载的是仪式本身意义和仪式参与者的情感表达,既强制,又自愿。正因为礼物馈赠本身不完全是义务的、强制的,礼物才具有社会价值,才能够呈现自我的情感表达,从而促进社会纽带的形成。

结语

礼仪习俗是人际关系维护的重要纽带,其礼物馈赠是核心内容。通过科尔沁蒙古族生育礼仪中的礼物馈赠习俗,可以看到的是礼物背后所传承的民俗文化实质、人们对生命的基本态度以及对美好生活和和谐社会的期盼。在蒙古族日常生活中也有诸多礼仪交往,这些生活仪式都与礼物的馈赠与回报息息相关,可以说,礼物馈赠是蒙古族表达真实情感的重要载体,是蒙古族传统礼仪习俗传承的重要途径,是巩固人际关系和建立社会网络的基本要素,礼物馈赠习俗能够综合地反映蒙古族整体性的社会文化现象。

[注释]

①亦都干,蒙古语音译。在远古时,亦都干通常指女萨满,后来指具有接生经验的年长女性,即接生婆。

②从地下挖出的古代人用的金属箭头,称之为天箭。其形状多样,多为三角形。

③秀斯是蒙古族传统风味食品,将宰杀的山羊或绵羊分割之后,经煮或烤等程序,将烹制好的肉按照一定的礼仪习俗摆放,秀斯分为整羊秀斯、羊头秀斯、半秀斯、乌查(羊背)秀斯、羊胸秀斯、肩胛骨秀斯等多种。

猜你喜欢
科尔沁蒙古族习俗
蒙古族风格合唱艺术的中西融合与创新
蒙古族“男儿三艺”传承研究
我的风吹过科尔沁(组诗)
“科尔沁杯”读者园地摄影月赛入选作品
科尔沁牛业携手京东启动精准扶贫
中国共产党内蒙古自治区第十届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当选名单
中国共产党内蒙古自治区第十届委员会委员当选名单
摔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