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滇缅公路摄影图像叙事研究

2021-11-28 08:08邓音
魅力中国 2021年35期
关键词:全景式拍摄者摄影

邓音

(滇西科技师范学院,云南 临沧 677000)

一、滇缅公路摄影的叙事手法

学者热奈特在叙事学的研究中,曾将“叙事”分为叙事、故事和叙述三个核心范畴,他认为“故事指真实或虚构的事件,叙事指讲述这些事件的话语或文本,叙述则指产生话语或文本的叙述行为”。由此看来,叙事并非仅仅是针对文本的具体内容而言的,也在探寻文本的形式即文本语言。一个完整成功的叙事离不开具体的事件,同样也离不开合理有效的叙事策略。在文字与图像的相互配合下,滇缅公路的拍摄者采用多种叙事手法记录下了滇缅公路的动态与社会图景。

二、对比叙事

在中国传统典籍中,对比手法常体现在文人学者的字里行间中,《诗经》中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对比,凸显着自然环境与诗人心情的今昔不同。由此可见,远在几千年前,对不同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不同方面进行对比已然成为一种重要的叙事手法。

抗战时期关于滇缅公路的大多摄影作品是通过丰富的图片与简洁的文字互为配合以共同完成叙事的,对比这一手法不仅辅助文字语言达成叙事目的,同时也蕴藏在图片中,通过对比叙事能够直观有效地表明图像意义。

(一)前景与背景的对比

如果说前景传达着叙事者的主要观点,承载着叙事文本的主要意义,那么背景则是辅助甚至凸显了这种文本意义。

比如《美国国家档案馆馆藏中国抗战影像全集》卷十九《滇缅公路Ⅰ》,118-119 页照片中为了早日打通滇缅公路,大量中国劳工在烈日下挥舞锄头,几乎挤满了工地上的每一寸空间。将复杂恶劣的自然环境与中国劳工们的血肉之躯作对比,突出劳工面对艰难险阻毫不畏惧,不惜以血肉之躯掏出一条关乎民族存亡的生命线。照片的多半部分为周边环境,人物在整张照片中所占比例较小,以这种方式构图,更能起到以环境、景物等背景影像烘托人物的作用。

124-125 页的照片则以险峻的山地烘托出筑路之艰难,其中恶劣的施工环境与陡峭的山壁在摄影者的镜头下被放大,人物只呈现出一个简单的轮廓。在这种对比叙事中,作为背景的景物与主体人物建构起一幅意义相对完整的历史图景。

(二)图片间的对比

就图片之间的关系而言,还存在表现不同子题图片间的对比,这种对比叙事策略往往会以组图形式呈现,旨在突出图片之间所存在的差异性,进而为强化叙事文本的母题服务。

《良友画报》1941 第162 期《滇缅公路上之新动态》以几组图片表现了滇缅公路运输、芒市一带白族人民与汉族人民相处融洽、芒市抗疟研究所,从不同角度展现滇缅公路的运输情况和周边民生,其中租界文化主要是受西洋生活影响较大,都市受租界和乡村的影响形成了“虚荣与质朴两重生活”下的都市文化,以及“勤劳质朴”的乡村文化和与内地生活截然不同的部落文化。这种鲜明的对比叙事凸显了四种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进而强化了文章“中国地域广大,因地理习惯等之悬殊而形成了各种的生活方式……四种文化各有其特殊性质”‘这一母题。

在不同的多张图片之间,小到画面中人物的外貌、神情、动作等不同要素,大到同一时间内两处环境的不同,比如租界内和乡村图景的差异,都可以作为叙事者进行对比叙事的基础。

三、聚焦式与全景式空间叙事

“没有事件的空间存在,也就没有了画面的瞬间,现实生活中的空间与时间构成了影像的瞬间基础。”可见,叙事空间是叙事的基础,与叙事时间互为配合,构成了承载叙事意义的影像。滇缅公路摄影主要采用了聚焦式和全景式空间叙事。

图像中不同元素符号互相结合的方式便是图式,不同图式表现不同的叙事空间。从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作品的叙事空间来看,既有聚焦式空间展现,也有全景式空间展现。

(一)聚焦式空间叙事

聚焦图式是以一个主要元素,如人物或器物,作为画面的视觉中心,使得读者能够将注意力集中于这个视觉中心,这正是拍摄者想要强调的,整个聚焦的过程是叙事者建构文本意义的过程。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的聚焦图式主要呈现出以下特点:

1.首先,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中主要人物的出场位置,与中国传统绘画相比,更为灵活多变

有些拍摄者会将主要人物置于中心位置,使观者能较为迅速地锁定主要人物的行为动作,或突出主要人物的相貌与事迹,便于加深对人物的了解。比如《美国国家档案馆馆藏中国抗战影像全集》中卷二十《滇缅公路Ⅱ》258-259 页,一群车队司机在中缅公路边吃午餐,司机处于中心位置,照片中的人物或斜靠在吉普车门边吃饭,或一边吃干粮一边和战友闲聊,或停下嘴巴聚精会神地听别人说话,人物所处的位置,放大了人物形象与细节性动作,进而帮助观者深入了解司机的生活状态。此外,在图片中人物数量较多的情况下,人物主体常出现在人群“围观”处,形成合围之势。这时,主要人物并不一定位于图片中心,却能够通过非主要人物的配合,将观者注意力引导到主要人物上。比如,《滇缅公路Ⅱ》第182-183 页照片中,中美两军一大群驾驶员,正围住麦迪逊·库克上尉,听他讲解路况。画面中的中美士兵聚精会神,目光都望向中尉,使他处于目光汇集处,其在照片中的重要性也因此凸显。

2.其次,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作品的叙事表达中,器物超越人物形象成为图中的重点叙事部分,旁边的人物几乎成为了陪衬与辅助要素

《滇缅公路Ⅰ》278 页就是典型的器物聚焦式图像,中国劳工利用自制设备向腾冲西南的盈江运送木桩,展现了中国人民在艰苦条件下的不屈不挠与智慧,该设备处于中心位置,占据较大空间,人物围绕在两旁,使观者目光聚焦于设备以达到突出主题的效果。

(二)全景式空间叙事

全景式图像是滇缅公路摄影进行空间叙事的另一种手段。采用全景式图像,能够尽可能地将人物器物及场景容纳到整个画面中,从而帮助展现和理解整张照片的内涵与意义。

相较于聚焦式图片而言,全景式图像主要有以下特点:

1.一是侧重于展现集体事件

在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作品中,全景式图像在展现集体事件时发挥了重要作用。比如通车典礼、欢迎仪式、军队会师等事件,在表现这些集体事件时,拍摄者也会将用于宣传的旗帜、条幅纳入镜头,来烘托现场热烈的氛围,生动形象地再现集体的宏大场景,进一步凸显事件的重要性与仪式感。《滇缅公路Ⅱ》16-17 页刘易斯·A.皮克(Lewis A.Pick)将军乘坐第一车队的吉普车率先来到中国境内,在中国边境小镇畹町前来参加欢迎仪式的中美两国民众人潮涌动,宋子文在仪式上剪彩祝贺。照片上方的横幅为“中印公路通车典礼”,右下角是中国与缅甸交界的路牌,距离昆明仅有566 英里。

2.二是图中人物数量较多,个性化特征不明显

由于全景式图像着眼于集体事件叙事,因此,图中所容纳的人物数量更多,往往呈平行式或者长龙式排列,这种整齐排列的人物给人以秩序感。再者,全景式图像中的人物距离镜头较远,人物数量较多,导致图像中人物容貌等个性化特征并不明显,拍摄者重点表现的是整个场景而非具体的人物,故而使得人物的形象相对较小,甚至如复制般呈现在图像中。比如,《滇缅公路Ⅱ》40-41 页,1945 年2 月5 日,来自云南的中国军队与缅甸境内的中国军队在史迪威公路沿线木姐地区首次会师。此前,他们已经将日军从公路上的最后一处据点驱逐出去。清除最后一名敌人后仅几小时,第一车队即抵达此地,两支部队为车队举行了特别检阅仪式。1945 年2 月4 日,运输车队抵达终点昆明,标志着日军对中国的陆上封锁被打破。图中除了云南中国军队,还有缅甸境内的中国军队,以及第一车队的成员,强大的阵容烘托出一种群情激昂的氛围,体现了中国军队与盟军同仇敌忾,战斗到底的坚定信心。

3.三是所展现的场景更为宏大开阔

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作品,所采用的全景式图像偏向于展现室外场景。建筑物、山脉等社会与自然景观成为图像中主要的元素符号,将叙事接受者的视觉焦点由近处引向远方,引导关注整幅图片的场景而不是聚焦于某一点上。这些符号的灵活运用,拓展了图像的视觉空间,使得图像所表现的场景更加辽远、开阔和宏大。比如《滇缅公路Ⅱ》73 页,由美国技术军士格林伯格拍摄的史迪威公路腾冲段的路况,就是全景式构图,图中蜿蜒曲折的公路将观者的视线引向远方,周边林木茂盛,郁郁葱葱。

四、图像的象征及意义建构

滇缅公路的拍摄者通过具体文本追溯其叙事功能,主要表现为图片意象的象征功能。象征意义承载着叙事者的精神情感,体现着叙事者的思维意识,同时也架起了叙事者与接收者之间沟通的桥梁。其中,隐喻是象征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它与明喻所产生的明晰性所不同,隐喻则是一种更加抽象的修辞形式。罗兰·巴尔特认为,“隐喻是用一个能指取代另一个能指,这两个能指具有相同的意义”。隐喻所指向的意义往往是隐晦抽象的,是隐藏于显性的文本符号下的,是叙事者用具象表示抽象的一种表意方式。这种特性也就决定了以隐喻为代表的象征修辞所具有的不确定性、含蓄性和暧昧性。因此,同一个具体意象放置在不同的文本与语境中,它所指向的意义可能是不同的。

隐喻作为象征手法的一种表现形式,同时也是叙事的一种重要修辞格,在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作品中被多次运用。图像中云南的奇山险水,体现了祖国山河的美好壮阔;云南各民族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反映了云南人民不怕艰辛磨难的大无畏精神;第一车队到达云南各地沿途民族夹道欢迎的形象,映射出云南人民在战争的阴影下依然保持热情和乐观;图像中出现的蜿蜒曲折的公路,既象征着中美抗日战争的艰难卓绝,又喻示着中美团结战胜法西斯强敌的坚定决心;例如,《滇缅公路Ⅱ》241 页,美军通信兵西摩·伊斯雷尔拍摄的云南省主席龙云与刘易斯·A.皮克准将的合影中,龙云祝贺刘易斯领导建设了现在的利多公路,并祝贺中美盟军打通了与缅甸的公路交通,如此一来,通往中国的陆上交通又得以重新开通。图片中龙云与刘易斯紧紧握住的手、真诚热切的笑容俨然变成了一个个叙事符号,象征着中美军队精诚合作,隐喻着抗战同盟坚不可摧的文本意义。

《滇缅公路Ⅱ》44-45 页,美军通信兵约翰·古特曼中士拍摄的中印公路通车典礼上车队在拱门下通过中国边界,虽然是庆祝的场景,也被赋予了抗战宣传的宏大意义。而这一意义的传达主要是依靠将通车典礼活动附加上抗战相关符号的形式,将两者统一于图像的叙事意义中。在这张照片中,与战争相关的符号被频繁地运用在图片叙事里,这些符号共同形成了抗战的象征意义。比如,拱门旁边有一副醒目的对联,上联是“国际路重开笑破封锁”,下联是“同盟军竝进直捣扶桑”,且对联在画面的中心。对比之下,人物反而成为陪衬了,这就使对联所承载的抗战宣传意义得以凸显。以承载着抗战意义元素的图片,来构建举国抗战的叙事空间。

由此可见,在滇缅公路相关纪实摄影作品中,象征这种修辞手法是拍摄者超脱符号表象而对其深层意义的探究,其展现的不仅仅是抗战时期滇缅公路上的种种图景,还反映了抗日战士以及人民大众对战争的普遍态度与心理情感,传达了战争年代中的拍摄者的主观精神与价值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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