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枯竭之际，更当留住我们的“线人”

文_麻温柔

在一些需要依靠调查开展工作的单位，都会用一些类似于“线人”这样身份的人为其提供线索、协助调查。在媒体圈内，很多时候，我们也习惯于将给我们提供关键新闻线索的人，称之为线人。

常常听同行感叹，新闻热线越来越冷，线索越来越少。社会环境日益复杂，互联网浩瀚，却鲜有一条线索可以成为做得出来的新闻。新闻线索就跟广告经营一样，主动送上门、争着抢版面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不管是在曾经调查新闻最好的十年，还是传统媒体日渐式微的当下，开拓新闻源和维护“线人”队伍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什么人可以成为我们的线人

改变线索枯竭的现状，需要建立一支能够为我所用的线人队伍。

线人首先来自各部门、企业等条线上的单位。

通讯员有发稿需求，并具备一定的新闻素养，更关键的是掌握各自行业广泛的新闻素材。温州晚报的几位首席记者，稿件量常年位列报社排名前茅，他们除了踏实的采访作风，高度的敬业精神，善于挖掘新闻源和笔耕不辍的勤奋，还会与其所跑线口的通讯员保持紧密联系，从而掌握更多独家线索。

其次，线人来自社会、来自我们的读者。

有的记者对路灯不亮、垃圾没人清理等一类的投诉不肯接，认为过于鸡毛蒜皮。殊不知，时至今日仍能想到你的读者，才是真正的读者。

曾经，一位家住本地老旧小区的老年读者给我来电，反映楼幢下水管道堵了好久，没人来修理，污水漫得到处都是。我去了现场，老式小区没有物业，替老人找了社区，社区很快来人解决了问题。临走，老人一边说着感谢，一边说自己糖尿病、头痛、不远送了。我随口问：“怎么不吃药呢？”她说：“吃了，不吃还好些，吃了头更痛”。我问什么药，老人从旁边冰箱上拿出一个药瓶子，上面写着“糖通胶囊”，没有药准字。直觉告诉我，这药有问题。跟老人继续聊，疑点越来越多，之后借了老人的药瓶子展开调查，发现这是龙湾一家民营医院自制的“药品”，未经国家食药监管部门审批，直接就卖给患者，很多患者竟然还长年累月地吃。由此，《假药“糖通胶囊”登堂入院，一卖15年？》刊发。

而那位老人和她的老街坊们从此成了晚报最忠实的读者，也成了我们的线人。当然，这样的读者也是弱势群体，为弱者发声，于我们是职责，而他们却记在了心里。他们会记住帮过自己的记者和媒体，下一次，他和他身边的人遇到难事仍然会想起你。

再次，线人来源于我们的稿子。

新闻是记者跑出来的，线人也是。在符合新闻传播规律的前提下，确认选题后，山再高路再远也必须到现场采访。现场采访不仅让信息更立体丰满，还能让采访对象记住你。不管部门领导还是乡野农夫，所有采访对象都有可能成为你的线人。

曾经采访一位因工受伤头骨变形寻求维权的农民工，经过一番努力，我们帮他拿到赔偿，他回了老家。一年后的某天，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在工友宿舍床头写有我的手机号码，他说：“我们不认识，手机号是一个离开温州的老乡给的。”“老乡”回乡前嘱咐工友，在温州遇事可以打这个号码。这个老乡，就是那位维权的农民工。

这样的例子很多。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敬佩温州广电的一位同行。他可以一天做11条稿子，年产量惊人。他每天最早到单位、最迟下班，休假了还在微信群里征集线索，发朋友圈告诉线人自己回岗的时间，对线人的维护非常用心。他没有跑过线，从业十余年，所有选题全部来自民间的线人。

原则上说，线人队伍自然是人数越多越好、涉及的行业越广越好，但是个人的圈子有限，所以，应该让线人队伍呈金字塔结构，逐级壮大。而让这金字塔结构粘合稳固的关键，除了用心处理每一条线索、采访时换位思考、稿件的传播扩散反馈，还有组织架构的维护。

在还没有微信的时候，我的线人QQ群，有以老乡为单位、有以行业为单位、也有以爱好为单位，要做个小调查、征集一些有主题的线索，往群里一发，很快就会有回馈。

百样米养百样人，线人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对过于追求名利、为人浮夸的人，他们提供的线索是需要记者严加甄别，采访跑空趟事小，夸大不实的报料往往还会误导记者采访的方向。

怎样培养线人的新闻敏感

新闻敏感，是新闻记者必须具备的职业素养，而培养线人的新闻敏感，会让记者的工作事半功倍。

有正确的政治观。

媒体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新闻首先应该政治正确。线人提供新闻线索，需要从政治上观察问题，善于发现事物的政治意义，对于那些事关全局、为广大群众所关注且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进行关注。

线人中不乏“刺儿头”，他们可以有个性却不能有非法的言论和行为。在线人群里，记者可以转发一些党和政府新的政策方针，引导线人结合生活展开讨论，对各种社会现象进行科学的思考，得出准确的判断，从而增强线人的新闻敏感。

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社会责任感是新闻敏感产生的思想基础和根本条件。线人不会直接捕捉新闻，但是对记者捕捉新闻起着关键的作用。线人中很多人都对党、对国家、对人民有着强烈的感情，只要稍加引导，即会触发新闻敏感，从而关注老百姓关心的事，关注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发生的新闻事件，好新闻往往应运而生。

有一定的分析判断力。

线人不仅应当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还应该具备对事件进行比较、分析、判断的能力，如此方能知道大量的线索中哪一条更具新闻价值。

开县世行项目开州项目区位于三峡工程重庆库区小江支流东里河下游，海拔高程为198.5～1 105 m,项目区面积63.87 km2。地貌类型有低山、丘陵和平坝，其中低山最多。以水稻土和紫色土为主，属亚热带阔叶林区，多年平均气温17.3℃，年无霜期276天，多年平均年降雨量1 280 mm。降水分布不均，山地降水量多于平坝。该项目区包括津关溪、周家沟和沿江溪等3条小流域，涉及2个镇7个村6 281户（其中贫困户640户），水土流失面积38.27 km2。计划治理水土流失面积38.27 km2，利用世行贷款200万美元，欧盟赠款18万欧元。

线人的报料大多来自其身边发生的人和事，在报料之前，我们要求他们至少需要先行判断事件是否能引起读者的广泛兴趣，判断事件是否新鲜，判断事件中最重要的部分。与此同时，记者要去判断事件发展、变化的趋势，对全局是否能够产生积极作用和影响。

温州广电的市民监督团就是一支比较成熟的线人队伍，他们日常除了主动报料，更会作为新闻监督员参与采访过程。在参与采访的过程中，他们有分析、有思考、有归纳、有疑问、有感想，他们的新闻敏感和判断力也在采访中不断得到提升，对新闻价值的理解也越来越到位。

线人安全永远比稿子重要

线人不仅是稿子的信息源，更是朋友、是兄弟姐妹。作为记者个人，我们没法给他们提供报酬，而他们仍愿意提供线索，是出于对社会的责任感、对公平正义的追求，更出于对媒体、对记者的信任。

尤其是监督类的题材，线人掌握的内幕往往成为稿件成败的关键。而对他们的保护，也是比稿件、比我们自身更重要的事，这在国内外都有先例。

“水门事件”线人“深喉”受美国媒体保护长达30年，最后“暴露”，是因为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副局长马克·费尔特自己承认了“深喉”的身份。

2004年，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杂志社因刊发广州某房屋开发公司改制内幕的相关报道和评论而被起诉。其中的重要信息源来自该房屋开发公司内部职工的举报，面对公开审理，除非“举报人”出来作证，否则杂志社毫无胜算。然而，时任杂志社总编辑和法定代表人的温铁军拒绝让举报人公开作证，他表示，宁愿获刑也不出卖“线人”。

前者之师，线人安全永远比稿子重要。

从业经历中，唯一一次因为稿子暴露线人身份是2015年采写的执业药师考试舞弊案。

这个稿子事先策划得早，采访配合、部门跟进一气呵成，原本非常顺利。

同事写稿时，我跟线人沟通不提其姓名，线人当时还有疑惑，我们解释一切出于保护目的。为了隐藏线人身份，从写到编，稿子改了10余次，但是刊发后因为文中几个字的失误还是让参与作弊的团伙嗅到了蛛丝马迹。

当晚看完上版的稿子回家已经23点多，温州晚报微信零点推送内容，凌晨2点，各个行业群里就传遍了，线人来电表示担忧。安慰完线人刚有睡意，暗访小组群内传来声音说，已经有人怀疑线人身份。那天凌晨，线人打了10多个电话给我，微信里大段大段的留言，全部是埋怨。

天亮后，我让线人当天一如既往该干嘛干嘛，不管谁询问，都不承认跟这稿子有关系。与此同时，我去寻求警方帮助，将已上交的物证取回交给线人，在万一有人找其对质时，线人好自证清白。

那天是周末，联系相关部门后，我将在家休息的办案民警接到线人处，民警从办案程序、法律法规等方面分析，让线人明白不管案情如何发展对其都不会有伤害。经过宽慰，情绪接近崩溃的线人慢慢冷静下来。

之后，后续报道对线索来源再度进行模糊化处理，加上警方全力侦破，嫌疑人悉数落网、判刑，线人安全了。

那次事件之后，我开始思考稿件策划阶段需要做的线人保护预案。线人安全远大于稿子价值，如果有纰漏，宁可不发稿。不管何时何地，新闻舆论监督都在助推社会管理，保护“线人”即是保护我们说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