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 瑞
音乐和舞蹈是联系密切的两大艺术形式,音乐的“可听性”与舞蹈的“可视性”在其各自的领域都诠释出不同的艺术语言和审美价值。斯特拉文斯基在《春之祭》的创作中,“可视性”与“可听性”的艺术特征得以鲜明展现,带着它异乎寻常、别具一格的脉搏跳动构成独特的艺术语言,生动鲜明地展现出一幕幕原始情感的表达,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场景。其中该作品从音乐创作到舞蹈编排,从舞台布景到演员服饰,都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形式所出现的,音乐中神秘的旋律、复杂的节奏,与夸张的舞蹈动作、奇异的舞蹈服饰交相呼应,使得民族主义和原始主义风格相结合,音乐与舞蹈的合鸣,诠释出《春之祭》“可听性”与“可视性”的密切关联,斯特拉文斯基用“听得见”的舞蹈,“看的见”的音乐,诠释出人们对现实的批判与对生命的渴望,主张反对脱离现实的形式主义,强调个人内心情感抒发的真实表达,使得整部作品至今仍发挥着璀璨的光芒。
斯特拉文斯基受二十世纪下原始主义思想的影响,建立起了与古典主义相悖的原始主义音乐风格。《春之祭》以俄罗斯的民间故事作为创作题材,还原原始部落下的人对的春天的祭礼。在充满原始主义色彩风格的音响下,和着俄罗斯鲜明的民族风格,诠释出《春之祭》的深刻内涵与创作价值。其中原始主义音乐风格的创作特点是平凡而质朴、粗犷而抽象的,是人们在原始状态下对野性与力量的强烈追求,它与温文尔雅的古典主义音乐是背道而驰的。因此,原始主义色彩的《春之祭》所要呈现出的音乐世界是奇异多变的,它强调音乐节奏的粗犷与强劲、音乐节拍的自由与洒脱、音响表达的急促与刺耳,以此来展现出原始人那种狂暴的发泄、猛烈的欲,充分阐释出原始主义思想下,人们所崇尚的那种自然即美的审美心理。
在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观念中,“真正能体现作品精髓和本质的恰恰是音乐的旋律。”斯特拉文斯基对于音乐旋律有着高于传统的理解,他更擅长将旋律作为带有节奏的乐句来取代多声部音乐中的高声部的旋律。在《春之祭》中,古典音乐中常见的细腻起伏、歌唱性的旋律形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分散的旋律断句,他用短小的旋律片段和这些旋律片段的单调循环来刻画作品中原始部落的神秘和粗野气息,使得作品的旋律更具质朴,更贴近作品的原始主题。
在《春之祭》音乐旋律的创作中,斯特拉文斯基离弃了欧洲传统意义上高回低旋的旋律开展手法,而是充满革新的将萎缩性旋律发展到极致,此音乐旋律与浪漫主义多愁善感的旋律情感表达背道而驰,用朴素而单纯的狭小音域,构成原始而独特的旋律,诠释出与作品主题相呼应的神秘感。
《春之祭》在节奏设计上没有受到小节线的限制,反而突破了传统音乐创作中和谐规律的固定模式,大胆的运用前所未有的音乐风格,烘托表达作品想要抒发的思想情感。将固有的和谐与规律的节奏特征逐渐打破,转变为复杂多变的音乐节奏形式进行有效的表达。与此同时,在不同乐器的节奏编排上逐一体现,与神秘的旋律交相融合,呈现出充满神秘特色,独具原始主义色彩风格的艺术作品。《春之祭》对各种节拍和节奏进行不断的变化使用,与作品主题环环相扣,使得作品中的情境氛围得以良好渲染,各种乐器穿插演奏,在复杂的音乐搭配之中呈现出别具一格的音乐节奏效果、新颖的音响特色,直截了当的向人们传递出作品想要抒发的情感内涵,为《春之祭》的整部作品注入其独特的灵魂。
怪异多变的节奏是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音乐表达中一个极为鲜明的标,它使得整部作品的特征更加鲜明,同时也体现出斯特拉文斯基对于音乐作品创作的独特理解与表达。斯特拉文斯基背离了20世纪欧洲音乐创作的传统思维模式,对音乐节奏的大胆突破与创新,为整部舞剧注入其自然的灵魂与原始的表达。作品中音乐节奏的怪异性在强烈的重音移位,不对称的节奏形式与节奏强弱的不平衡性中开展而来。《春之祭》中音乐节奏的表达是不同寻常的,复杂性的音乐结构在乐曲的构架上起着强烈的主导作用,赋予了《春之祭》在音乐层面的重要历史价值。
音区的使用在《春之祭》这部作品中的发挥是超乎寻常的。如在第一部分春天的预言者乐段中,弦乐组在低音区的同一和弦,同一节奏的不断重复,长笛与管子各自穿插高音区的对歌,和弦根音不断重击彻响,那拨动琴弦和忽而出现的短促旋律显现,相互不和谐弦乐组与铜管组的旋律交合在一起。不断的重复轮换与原始“圈舞”相应,展示出人类原生生活的状态,把原始文化遗存的图景用声响表达得如此彻底。由此不难看出,不同音区的多种排列方式,促使音响效果变的丰富多彩,使各音区的特性音色在音乐表达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舞蹈的结构框架来看,《春之祭》大部分舞段为群舞舞段,这与古典芭蕾舞以双人舞表演形式为高潮舞段的结构方式有明显的不同,但无疑这大胆的突破是成功的,最终打破了古典芭蕾的束缚,用崭新的舞蹈语言,诠释整部作品,促使芭蕾舞创作更加丰富多元,发展前景更为完善全面。
在舞蹈动作的设计上,尼金斯基运用了大量简单重复的动作以及不断地双脚踏地的动态。舞者的动作和造型通常是向心运动而且棱角分明,同时舞者的手臂姿态通常是呈一个折角状位于身体两侧,或者呈旋拧状紧贴于腰背部。此外,双膝和双脚的运动方向也是同时转向内侧,即双膝双脚向内扣。这与古典芭蕾所崇尚的“开、绷、立、直”的动作要求,以及挺拔舒展的动作舞姿恰恰相反,打破了古典芭蕾的美学理念也打破了古典芭蕾在动作要求上的高度程式化。
在整部作品中,斯特拉文斯基在音乐中极力表现人与自然的不可调和性,将神秘的旋律、杂乱无章的音乐节奏,超常规的音区使用,与见棱见角的舞蹈语汇融会贯通,音乐与舞蹈的合鸣使得斯特拉文斯基将原始人们对大地的崇拜与恐惧,盼望大地回春的陶醉与欣喜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深刻体现出作品中“可视性”与“可视性”之间的密切联系,通过两者之间的结合,将作品进行更加鲜明的诠释。
1、引子。大管以独奏的方式在高音区吹出的一支阴郁空旷的曲调,曲调显的寂静荒凉,却又不失希望、充满期盼的气氛,神秘的音响把我们带到了原始社会时期一座寂静的山谷,富有弹性的节奏,预示着万物即将复苏,春天即将来临的美好景象。
2、春天的征兆。在这一段落中,节奏作为曾被轻视的音乐要素,在斯特拉文斯基的创作中运用到极致,青年们和着多调性的和弦与粗野的节奏而舞,由八只法国号构成的厚重音响效果,配合着舞蹈动作中低沉的向心运动以及不断重复的双脚踏地的动作,传递出人们对于“春天到来”的期盼与向往。“可听性”与“可视性”的统一为作品的故事渲染与情感的抒发创造了有利条件。
3、劫持的游戏。音乐的表达是粗犷而躁动的,舞蹈动作的设计是原始而夸张的,鲜明的展现出原始社会部落中人们的粗野与迷狂。男女青年分为两个阵营,性别色彩极具浓烈,舞蹈的创作思想也归根到了舞蹈起源论中的两种生命本能,自卫与繁衍,在舞蹈的编创过程中也将这种思想贯穿在作品之中,从而配合音乐的发展,极力展现大自然下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以及人们对于生命的敬畏,用简单朴素的力量展现生命的庄严。
4、春天的轮舞。主要由单簧管演奏,在演奏过程中配上长笛作为辅助,节奏逐渐舒缓,通过手上不断拍打地面与脚下踢踏的步伐,与较为规律的旋律相辅相成,鲜明的展现了原始人们在广袤大地上辛勤劳作的场景,紧接着,斯特拉文斯基在原有旋律的基础上不停地加以扩充,在正常节奏进行中加短时值的音符或休止符,使节奏的律动变的复杂化,舞蹈动作由一开始的缓慢转化到激烈的肢体动作语汇之中,随着音乐的高潮,更大的群舞开始了。
5、对抗部落的游戏。音乐变得充满张力,节奏强劲有力,配合着交替变换的音乐,在长号、大号、配合着大鼓的敲击下,描绘出部落间相互对抗的场景。舞蹈动作采用踢腿挥拳的动作来还原打斗的场景,展现两个部落之间的对抗过程,配合着音乐的音响效果,展现出了原始部落下人们内心的坚毅。
6、圣者的登场。四支不同声调的法国号的奏出,庄严的宣告着圣者的到来,在打击乐的伴奏下,配合着庄严沉稳的音响,表示着智者即将到来,被献祭的少女即将面临甄选。
7、大地的崇拜。这一段仅仅由四小节所构成,和弦的不协调与旋律的神秘性,烘托出原始部落下人们对于大地的敬畏与崇拜。突然音乐的戛然而止配合着静止的舞蹈造型,与前面发生的刺耳的音响效果形成强烈对比,静止下的人们仿佛在等待圣者下一步的指令。
8、大地之舞。多变的音乐配器使得音响效果杂乱无章、错综复杂,以3/4的节奏作为基础,运用大量的切分重音来破节奏旋律的规律性。舞蹈动作强劲有力,运用上下起伏的动作,运用身体贴地的动作,展现出对于大地的崇拜与敬畏,舞蹈的队形由青年们组成额多个圆圈的奔跑,最后围成一个大圆,伸出拳头向圆心重重出击,预示着祭祀即将开始。
1、引子。作者曾为这个引子取名为“异教徒之夜”。从“异教徒之夜”的名字中,不难读出凄凉孤寂的情感内涵,音响的表达更是鲜明的展现出空旷荒凉、消沉之情,双簧管与单簧管、长笛与法国号渲染出了极为强烈的忧郁气氛,同时这段也为献祭前的风平浪静与对于献祭的沉思起到了一定的铺垫作用。
2、少女们神秘的圆圈舞。两支单簧管奏出忏悔式的旋律,随后出现的小提琴中提琴的合奏,展现出不和谐和却又不失柔和性的音响。少女们在荒凉阴沉的旋律中舞蹈,采用上手交替向上祈求,抚摸胸口祈祷的动作还原祭祀时的动作,以及向心运动的动作象征的被献祭的少女即将别出现。
3、对当选少女的费美。音乐的节奏复杂多样,节拍混乱多变,作曲家在这里采用的节奏是粗犷有力的、八分音符为基础单元的节奏。而整个乐队所演奏出的音响配合着打击乐的演奏效果营造出激烈的气氛,节拍则混用5/8、98、7/8、4/8、3/8、7/4、3/4、5/4等多变的节奏,喧闹的配器烘托着热烈的舞蹈场面。
4、祖先的召唤。在单簧管与弦乐器的低沉演奏,配合着不定时的鼓点敲击,节奏短小而急促,营造出紧张急促的气氛,好似被选少女在不断的被催促着,舞蹈动作夸张、极端,以极其紧张的状态在表现在面临祭祀时每个人的焦躁不安。
5、祭祖的仪式。英国管奏出一支狂野的献祭歌,仿佛伴随着原始的咒语,祭祀仪式正式开始了。原始部落下的人们怀着忐忑恐惧的心理,面对着庄严而又神圣的祭祀,舞蹈动作不断的进行向心的运用,以围成圆的舞蹈队形,烘托出被献祭少女独自一人的恐惧,以不停的围绕被献祭少女转圈的方式,催促着被献祭少女即将开始的献祭。
6、被选少女的献舞。献祭舞蹈部分的音乐作为作斯特拉文斯基创作《春之祭》时最初的灵感,其风格特征是极为鲜明的,音乐与舞蹈的相互交融,展现出两大艺术形式的密切关联,将“可听性”与“可视性”的两大艺术特征得以巧妙结合,使得作品呈现更加完整,故事情节更加完善。和着逐渐粗犷的音乐,被献祭的少女由一开始的惶恐到逐渐的癫狂,最终这位纯洁的少女怀着一颗忠诚洁净的心精疲力竭地倒下,将自己献给了哺育的大地。
《春之祭》作为一部芭蕾音乐作品,它在20世纪初给西方音乐史留下了深刻一页。斯特拉文斯基升华了音乐是舞蹈的灵魂这一传统观念,将音乐的“可听性”与舞蹈的“可视性”发挥到极致,并结合两种艺术形式之间的特殊关系,将其完美融合,为作品故事情感的渲染与作品内涵的表达发挥出不容忽视的作用,向人们完美诠释出音乐是“听得见”的舞蹈,舞蹈是“看的见”的音乐。为舞剧的发展,音乐、舞蹈的创作更加广阔丰富的独特空间,使这部舞剧在古往今来的舞台上,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