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雨…

□ 鲁令琴

前天的夜晚，是否是月明星稀？车窗外面的夜空不知道可让你心静？我假想，随着车轮疾驰，你可能只看见几颗孤独的星星，努力在发光，夜空中，可能也只有淡淡的云盘绕着月光的惨淡……

很奇怪，在那一个时段，作为“难弟”的我竟然没有一丝心灵感应。只觉得小心儿不听话，便早早地安睡了。而此时，“难兄”却没有能够挣扎着到南京……

“朋友就像人民币，有真有假。假朋友在你没事的时候，会经常来找你；真朋友在你有事的时候，绝不会远离你。真正的朋友，不在于花言巧语，而是关键时刻拉住你的手……”觉得这篇文章极好，看见这几段话，想起了我们几十年的过往，自豪地觉得我们是真朋友。

大约7:30 你的孙儿在微信上发来消息，当时我在卫生间，整个人颤抖，脑袋一片空白，心往下沉。我大口地喘气，怎么也站不起来，又恍惚是在梦境里：我的“难兄”怎么会在去往南京抢救的途中去世了……大前天，微信里还留有“难兄”发来的语音、文字以及转发的文章。

“我们是难兄难弟。”这是你常挂在嘴边的话。大约是我在中学读初三的某一天，学校团委书记臧云带来一个女孩，她对我说：“你们在一起玩吧，她家不在安庆，现在是青年队的一个演员。”冬天你穿了一件棉袄，尽管个子不高，但是长相甜美，大眼睛尤为引人注目。我把你带回家，见了我的母亲，才知道你是武汉人，比我大几岁。父亲是皮鞋厂的工人，母亲则在家操持家务，还有一个弟弟。你的工作单位就在我家旁边，因此我常常跑到大会堂找你玩。后来，很长时间我没有再找你玩，听说你恋爱了。

“恋爱”这个词对处于少年时代对爱情朦胧的我来说既神秘又遥远。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你摔断了腿，住在中医院高坡上的他家，你的腿打了石膏，脚趾上全是死皮，那个瘦高的小伙子蹲在地上，用手帮你清洁脚趾皮肤后，在你的脚上深深地吻了一吻。

记得你让我看你演的第一个戏是《长山火海》。你在里面饰演什么角色由于年代久远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你唱得好听，尤其是吐字清晰，像说话似的。从此我成了你的专属铁杆观众，并且业余爱好就是认真研究黄梅戏艺术，包括人物。

你在戏校读书时的成名作《杨门女将》曾经在马山宾馆为中央首长演出，受到陈毅副总理接见。虽然你个子不高，但在舞台上却光彩夺目。你饰演的佘太君一角，一亮嗓子就把舞台上的戏表现得淋漓尽致。“为孙儿庆寿辰心花怒放，百岁人喜的是四世同堂……”音色柔而不媚，甜而不腻，宽松自然，喷口有力，把黄梅戏音乐艺术尽情地展现在舞台上。

你主演的《罗帕记》《碧玉簪》《白蛇传》《孟姜女》《慈母泪》《血冤》……塑造的每个人物都可圈可点。真可谓妙乐自天成，珠喉水袖倾观听。

此外，你对母亲十分孝顺。尤其是冬天，你基本上包揽了所有家务，因为母亲有哮喘病。后来我才知道你对母亲的尽孝竟含着比一般子女更深沉的感恩。赡养老人、子女教育，外加患有类风湿病、肠痉挛常常把你折磨得心力交瘁。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大孩子主动利用一技之长赚钱贴补家用；小孩子在外地读书，你节衣缩食，每周给她寄食品……

昨天，吕金华哽咽着回忆我们办公室里的往事，“难兄”是主角。想起旧日时光……倘若不是走投无路，你也不会到我们办公室寻找一点点的慰籍与温暖，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孩子们很有出息，也很孝顺。既然“难兄”淡然了过往，“难弟”和周边的人也就当那是天空上的一朵乌云而已。守得云开见月明，“难兄”晚年儿孙满堂，过得很幸福就足矣。

1999 年我大病住院时，“难兄”隔两天就送肉汤到医院。那时候你不会骑车，出租车又少，从戏校南路走到市立医院，至少半个多小时。可怜你自己患子宫脱垂，不让你送，你却说：“你也没有个兄弟姊妹，女儿又在外地上学，哪个送呢？”2009 年我突发心衰，急需手术，三天内要交齐15 万手术费，女儿每到一家借钱都当面写上借条。“难兄”却不要女儿写借条。这让我禁不住热泪流淌。因为自己是独生子女、单身，手术按医生说也并非能百分之百的成功。当我上门归还这笔钱时，你的话更让我感动万分:“怎能要孩子的借条？万一手术失败，这钱我是不会要孩子们还的，只要你好。”

“难兄”是为黄梅戏而生的。你在安徽黄梅戏艺术职业学院任唱腔教学老师时曾告诉我，黄梅戏唱腔艺术的重要性在于，它以其浓郁的戏味让观众忘不了，尤其是传统的戏曲，精彩的故事和情节永远打动人心，引起观众的共鸣。

听你的唱腔教学真是一种享受。你说：“字领腔行，以情带声。要让学生明白，戏曲唱腔要走进人物的内心，用自己的反应来反应，用自己的语言来说话。”有一次，我唱两句给你听，你毫不客气地批评我：“好好唱，‘洋不拉几的’。”我明白，演员必须敬畏舞台，如同生命。所以，你才能给黄梅戏声腔教学留下丰厚的教学资料。

数年来，你无偿培养了赵媛媛、孙娟、吴美莲、程丞、夏圆圆、刘丽华、陈晓玲、熊东旭等一大批黄梅戏舞台上的中坚力量。“扒心扒肝”，这是你形容自己对学生的教学态度。偶尔没有做饭，你就和学生一起煮面条，下饺子吃。我问：“累吗？”你回答说：“不累！我若不教她们就不舒服……”你爱“显摆”学生们的成就。若有演出，总会告知我，希望我能陪你共同欣赏。

今天《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这首曲子一直在耳边萦绕，“那夜的雨也没能留住你，山谷的风它陪着我哭泣……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你唱的歌却让我难忘记……”

胡静教授，静静地走了……

我的心雨在滴，在滴……